（42）
87.
幻境崩塌，青铜镜也在我手中化作了光点。
我盯着地板出神，浑身都是冷汗。
短短几句对话，直接给我脑子烧坏了。甚至比当时听说杨戬是我接生的还要离谱。
我和玄鸟有关系？瑶姐姐原本是要杀我的？
我现在没有记忆，所以就算被骗了我也分辨不出来。可我除了去找婉罗问个明白，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我自认为和那莲花峰下的玄鸟八竿子打不着，毕竟我要真是玄鸟，我还用得着到处躲魔家兄弟？还会被那花狐貂偷袭？被杨戬一掌打飞？玄鸟之力又怎么会没人认出来？我不懂，难道我师父和宗门也不懂吗？
当然，我也从来没问过杨戬他和杨婵镇压的玄鸟究竟有几只，可如果我真的是从幽都山上下来的，估计不只是我，杨戬知道了都得炸。
申公豹打了个哈欠，说他要去一趟东海，让我和他徒弟好生相处。临走的时候，他还十分“贴心”地告诉我一个消息，说我那外甥被魔家兄弟逮到天庭去了。
“什么？！杨戬被押上天庭了？！”
我瞬间就把玄鸟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我要去救——”
我能救个屁！看看我现在断裂的灵脉，再看看我脑袋上缠着的布料，救不了一点！一点都救不了！
于是我一把扯住了申公豹的袖子，问他能不能帮个忙，激动得差点儿把他的半边衣服都给扒下来。
申公豹其实很强。只要这人肯帮忙，加上老康老姚哮天，最好的情况是再加上叛逆的沉香，那努力一下说不定就把押解杨戬的船打翻了大家一起跑。我都想好了，只要他和沉香能帮忙，只要能救杨戬出来，让我跪下来叫爹我都愿意。
申公豹大笑着从我手里抢回他的衣服，从矮桌上拿起一张纸条丢给了我，一眨眼就不见人了。
我低头一看，这是杨戬的字迹。从上面的褶皱和窝痕来看，可能是一直在我口袋里藏着的。因为纸张太软，我一直没注意过，大概是沉香帮我换衣服的时候发现的，就随手丢到了一边。
纸条上书——
【坐牢，勿念。六日后见。】
好家伙！！！坐牢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吗杨二郎？！
我脑袋又开始抽疼，不过仔细想想，当时似乎只有让魔家兄弟钓到“鱼”了，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暂离方壶。从废船坞到天庭有差不多两日的航程，从天庭到天牢，又有一日。而无论是让我和沉香谁被关进天牢都不是个好办法，所以我们三个里面最有实力越狱的杨戬，就自愿当了那条“鱼”。
杨二郎，你还说你不擅长琢磨事！！！这纸条是什么时候留的？！
我将纸条收好，刚想下床去找沉香，就见他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沉香看到我醒着，并不惊讶。可能是申公豹离开的时候顺口告诉他了，他就拿了些吃的东西，把碗筷端进来看我。
我不知道他的心结是否完全解开了，便静静地打量他，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将手里的东西尽数放在矮桌上，随后走向床铺，坐在我旁边，眼神躲闪了片刻，把手掌贴到了我的额头上。
嗯，有门。
然后我顺势抱住了他。
大概是动作突然又迅速，沉香抖了一下，右手立即伸到了腰后，握住了自己的匕首。
是我太心急了。——沉香明显是被我吓了一跳，又变得精神紧绷。像是曾经被虐待过的小动物，看到伸过来的手就会一边后退一边竖起自己的毛发。
我能感觉到沉香的呼吸有些乱，心跳也很快。我把手抬起来，悬在离他后颈一寸左右的位置，他就攥紧了刀柄。我的手一落下来，他就能稍微放松一些。
有点儿像我那只猫儿，刚救回来的时候只会冲我哈气，到后面慢慢能接受摸脑袋了，又过了大概一个月，才肯允许我摸它的肚子。
受过伤的毛孩子是这样的，没有安全感。
于是我摸了摸沉香的脑袋，把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在这里轻轻拍了两下。
“沉香，真的是我。”
随后我便听到了匕首回鞘的声音。沉香把他的武器解下来扔到了一边。
在灵脉断掉以前我肯定是能把沉香摁在床上揍屁股的，但现在——
“你现在要是给我一脚，我估计能从这里一直飞到那头。”我十分中肯地说道，“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要是对你动手，你肯定能先杀了我。”
“……你身上的毒没解？杨戬他也没办法？”
原来沉香以为我灵脉寸断是因为那蓬莱火炮手下的毒迟迟没解。
我哭笑不得，告诉他不是，我身上的毒早就被杨戬解了。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我——”
不用想都知道，下句一定是“我去把他杀了”。
我在沉香的脑后拍了一下，把后面的话给他拍回去了。他突然挨了我一下，不动了，过了好久才出声。
“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小，听起来有些闷。
“为了什么？”
“……所有的事。”
倒也不至于把范围划得这么广。
虽说事情错不在他，但有些事情要是不好好说他一顿，这家伙指不定什么时候脑袋一热就干出些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比如他一生气就跑个没影，不肯听人好好说话。
于是我告诉他，如果他不想这辈子永远当个小孩儿，那就得学会耐心地把别人的解释听完，尤其是家人和朋友的。
“好。”沉香答应了。
我点点头，又想到了刚才沉香摸匕首的事。——我那造反的地魂也不知道把他伤成什么样了才让这个家伙宛如惊弓之鸟一般一抬手就不自觉地摸武器。我有些不忍，又不敢问得太细，不想逼迫他回忆那种事。
沉香闭着眼睛抱住了我的腰，随后告诉我，让我不要担心他。他不管伤得多重都不会死，因为他比谁都想活着。不然他就见不到母亲，也见不到我了。
其实自从看到他拿着我的悬赏令到处打听消息，听到他喊我鸾姐姐，我就知道，其实他很想见我，很想相信我的话，可他又怕自己信错了，害怕我突然又对他挥起了刀。那些伤人的话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他只是觉得生气，可从“我”嘴里说出来，他会既茫然又痛苦。更别说“我”还想骗走他母亲的宝莲灯，他就更绝望了。
他在偷走混元气之后就一直在方壶酒巷转悠，等着申公豹的消息，可却在返回住处的时候看到了倒下的茶水摊老板，又看到了远处的血迹。他泼醒了被绑在柱子上的两个大冤种，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我被人一箭穿胸，肯定是活不成了。
我不清楚沉香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从他昨天两次悄悄返回我身边并及时出手相救的行为来看，大概是“害怕”和“后悔”。——害怕我真的死了，后悔他不曾回头。
沉默了半晌，沉香问我，为什么我胸口和肩膀上的伤都不见了，是不是杨戬救的我。
我说，是。随后将那些没有告诉他的都说给他听，一直说到不久之前变成小道童跟着杨戬进了方壶赌场，说得喉咙都在冒火。
沉香认认真真地听着，几次都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从废船坞出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丢下我转头就走？”
沉香动了动，说：“……因为我在生气。”
“那之后又为什么把我带回来了？”
“气消了。”
……
你还真是耿直啊沉香。
我本想问问他会不会原谅他舅舅这么多年对他不管不问，想再帮杨戬说说话，可刚开口就突然想到这孩子似乎总觉得我偏心杨戬，心里憋着一股气。现在要是这么问，估计他又要叛逆了。所以，“那你舅舅”的“舅”只说了一半，被我硬生生改成了“那你就……让我看看你的伤。”
沉香安静了一会儿，放开了我，站起身开始解腰带，脱掉了上衣。
光是上半身，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加起来就足足有十处，像是被劲风割的。左腹的伤似乎最严重，沉香没有解开缠在那里的细布，并不想让我看。
“……疼吗？”
“不疼。”
好像我不管什么时候问沉香这个问题，他的回答都是一样，不疼。
我抬头望着他，他也望着我。只不过那对儿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疏离和戒备，倒是有几分像从前了。
“月圆的时候我和申公豹会去寻我母亲的灯罩。——那里有人看守，很危险，不能带你去。”半晌，沉香把自己的衣服穿回去，将围巾重新搭在肩膀上，认认真真地说道。
“那我在这里等你？”
“既然你都说了你的地魂想杀你，我就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你用不了灵气，又是一个人，那个家伙肯定会找上门。”
沉香说，他要带我去人间，去找婉罗。
“婉姥姥人很好，她会照顾你的。——等我成功拿回灯罩，我就来接你。”
是了，下一步，我必须去找婉罗。
其实在她的幻境里我已经意识到了。
她要告诉我的，那些所谓的真相，对我来说一定不算什么好事。
幻境崩塌，青铜镜也在我手中化作了光点。
我盯着地板出神，浑身都是冷汗。
短短几句对话，直接给我脑子烧坏了。甚至比当时听说杨戬是我接生的还要离谱。
我和玄鸟有关系？瑶姐姐原本是要杀我的？
我现在没有记忆，所以就算被骗了我也分辨不出来。可我除了去找婉罗问个明白，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我自认为和那莲花峰下的玄鸟八竿子打不着，毕竟我要真是玄鸟，我还用得着到处躲魔家兄弟？还会被那花狐貂偷袭？被杨戬一掌打飞？玄鸟之力又怎么会没人认出来？我不懂，难道我师父和宗门也不懂吗？
当然，我也从来没问过杨戬他和杨婵镇压的玄鸟究竟有几只，可如果我真的是从幽都山上下来的，估计不只是我，杨戬知道了都得炸。
申公豹打了个哈欠，说他要去一趟东海，让我和他徒弟好生相处。临走的时候，他还十分“贴心”地告诉我一个消息，说我那外甥被魔家兄弟逮到天庭去了。
“什么？！杨戬被押上天庭了？！”
我瞬间就把玄鸟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我要去救——”
我能救个屁！看看我现在断裂的灵脉，再看看我脑袋上缠着的布料，救不了一点！一点都救不了！
于是我一把扯住了申公豹的袖子，问他能不能帮个忙，激动得差点儿把他的半边衣服都给扒下来。
申公豹其实很强。只要这人肯帮忙，加上老康老姚哮天，最好的情况是再加上叛逆的沉香，那努力一下说不定就把押解杨戬的船打翻了大家一起跑。我都想好了，只要他和沉香能帮忙，只要能救杨戬出来，让我跪下来叫爹我都愿意。
申公豹大笑着从我手里抢回他的衣服，从矮桌上拿起一张纸条丢给了我，一眨眼就不见人了。
我低头一看，这是杨戬的字迹。从上面的褶皱和窝痕来看，可能是一直在我口袋里藏着的。因为纸张太软，我一直没注意过，大概是沉香帮我换衣服的时候发现的，就随手丢到了一边。
纸条上书——
【坐牢，勿念。六日后见。】
好家伙！！！坐牢也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吗杨二郎？！
我脑袋又开始抽疼，不过仔细想想，当时似乎只有让魔家兄弟钓到“鱼”了，他们才会心甘情愿地暂离方壶。从废船坞到天庭有差不多两日的航程，从天庭到天牢，又有一日。而无论是让我和沉香谁被关进天牢都不是个好办法，所以我们三个里面最有实力越狱的杨戬，就自愿当了那条“鱼”。
杨二郎，你还说你不擅长琢磨事！！！这纸条是什么时候留的？！
我将纸条收好，刚想下床去找沉香，就见他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沉香看到我醒着，并不惊讶。可能是申公豹离开的时候顺口告诉他了，他就拿了些吃的东西，把碗筷端进来看我。
我不知道他的心结是否完全解开了，便静静地打量他，看着他一言不发地将手里的东西尽数放在矮桌上，随后走向床铺，坐在我旁边，眼神躲闪了片刻，把手掌贴到了我的额头上。
嗯，有门。
然后我顺势抱住了他。
大概是动作突然又迅速，沉香抖了一下，右手立即伸到了腰后，握住了自己的匕首。
是我太心急了。——沉香明显是被我吓了一跳，又变得精神紧绷。像是曾经被虐待过的小动物，看到伸过来的手就会一边后退一边竖起自己的毛发。
我能感觉到沉香的呼吸有些乱，心跳也很快。我把手抬起来，悬在离他后颈一寸左右的位置，他就攥紧了刀柄。我的手一落下来，他就能稍微放松一些。
有点儿像我那只猫儿，刚救回来的时候只会冲我哈气，到后面慢慢能接受摸脑袋了，又过了大概一个月，才肯允许我摸它的肚子。
受过伤的毛孩子是这样的，没有安全感。
于是我摸了摸沉香的脑袋，把手落在他的肩膀上，在这里轻轻拍了两下。
“沉香，真的是我。”
随后我便听到了匕首回鞘的声音。沉香把他的武器解下来扔到了一边。
在灵脉断掉以前我肯定是能把沉香摁在床上揍屁股的，但现在——
“你现在要是给我一脚，我估计能从这里一直飞到那头。”我十分中肯地说道，“所以你不用担心。我要是对你动手，你肯定能先杀了我。”
“……你身上的毒没解？杨戬他也没办法？”
原来沉香以为我灵脉寸断是因为那蓬莱火炮手下的毒迟迟没解。
我哭笑不得，告诉他不是，我身上的毒早就被杨戬解了。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我——”
不用想都知道，下句一定是“我去把他杀了”。
我在沉香的脑后拍了一下，把后面的话给他拍回去了。他突然挨了我一下，不动了，过了好久才出声。
“对不起。”
他的声音很小，听起来有些闷。
“为了什么？”
“……所有的事。”
倒也不至于把范围划得这么广。
虽说事情错不在他，但有些事情要是不好好说他一顿，这家伙指不定什么时候脑袋一热就干出些让自己追悔莫及的事情。
比如他一生气就跑个没影，不肯听人好好说话。
于是我告诉他，如果他不想这辈子永远当个小孩儿，那就得学会耐心地把别人的解释听完，尤其是家人和朋友的。
“好。”沉香答应了。
我点点头，又想到了刚才沉香摸匕首的事。——我那造反的地魂也不知道把他伤成什么样了才让这个家伙宛如惊弓之鸟一般一抬手就不自觉地摸武器。我有些不忍，又不敢问得太细，不想逼迫他回忆那种事。
沉香闭着眼睛抱住了我的腰，随后告诉我，让我不要担心他。他不管伤得多重都不会死，因为他比谁都想活着。不然他就见不到母亲，也见不到我了。
其实自从看到他拿着我的悬赏令到处打听消息，听到他喊我鸾姐姐，我就知道，其实他很想见我，很想相信我的话，可他又怕自己信错了，害怕我突然又对他挥起了刀。那些伤人的话从其他人嘴里说出来他只是觉得生气，可从“我”嘴里说出来，他会既茫然又痛苦。更别说“我”还想骗走他母亲的宝莲灯，他就更绝望了。
他在偷走混元气之后就一直在方壶酒巷转悠，等着申公豹的消息，可却在返回住处的时候看到了倒下的茶水摊老板，又看到了远处的血迹。他泼醒了被绑在柱子上的两个大冤种，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我被人一箭穿胸，肯定是活不成了。
我不清楚沉香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不过从他昨天两次悄悄返回我身边并及时出手相救的行为来看，大概是“害怕”和“后悔”。——害怕我真的死了，后悔他不曾回头。
沉默了半晌，沉香问我，为什么我胸口和肩膀上的伤都不见了，是不是杨戬救的我。
我说，是。随后将那些没有告诉他的都说给他听，一直说到不久之前变成小道童跟着杨戬进了方壶赌场，说得喉咙都在冒火。
沉香认认真真地听着，几次都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从废船坞出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丢下我转头就走？”
沉香动了动，说：“……因为我在生气。”
“那之后又为什么把我带回来了？”
“气消了。”
……
你还真是耿直啊沉香。
我本想问问他会不会原谅他舅舅这么多年对他不管不问，想再帮杨戬说说话，可刚开口就突然想到这孩子似乎总觉得我偏心杨戬，心里憋着一股气。现在要是这么问，估计他又要叛逆了。所以，“那你舅舅”的“舅”只说了一半，被我硬生生改成了“那你就……让我看看你的伤。”
沉香安静了一会儿，放开了我，站起身开始解腰带，脱掉了上衣。
光是上半身，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加起来就足足有十处，像是被劲风割的。左腹的伤似乎最严重，沉香没有解开缠在那里的细布，并不想让我看。
“……疼吗？”
“不疼。”
好像我不管什么时候问沉香这个问题，他的回答都是一样，不疼。
我抬头望着他，他也望着我。只不过那对儿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疏离和戒备，倒是有几分像从前了。
“月圆的时候我和申公豹会去寻我母亲的灯罩。——那里有人看守，很危险，不能带你去。”半晌，沉香把自己的衣服穿回去，将围巾重新搭在肩膀上，认认真真地说道。
“那我在这里等你？”
“既然你都说了你的地魂想杀你，我就不能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你用不了灵气，又是一个人，那个家伙肯定会找上门。”
沉香说，他要带我去人间，去找婉罗。
“婉姥姥人很好，她会照顾你的。——等我成功拿回灯罩，我就来接你。”
是了，下一步，我必须去找婉罗。
其实在她的幻境里我已经意识到了。
她要告诉我的，那些所谓的真相，对我来说一定不算什么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