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88.
五天之后就是满月。
为了不影响沉香的计划，我没有再等到第二天，吃过东西就让他带我去找婉罗。
既然沉香拿回灯罩之后就要来找我，那想必我那欣赏过沉香图纸计划的外甥也会一并寻过来。
我倒是不担心杨戬会迷路。
申公豹开走了大船，沉香就用小船载着我往九天瀑布驶去。他手上有婉罗给他的通行玉令，只要有船，他就可以随意往来各个无人跳跃站，也可以乘上瀑布安安稳稳地从仙界前往人间。
这艘船很小，没有船舱，只有一个小小的遮阳棚。要不是有吸干了整座混元气站的万物如意盏，估计它也没办法从方壶一路开到隘口。
云海之上大多数时候都风平浪静，船只不需要时刻掌握航向，所以我就把沉香从后面叫过来，让他坐在我旁边休息，美其名曰是要重新培养感情，结果还没说几句话，我就靠着船舷睡着了，做了一个并不是很舒服的梦。
梦里，天柱断裂，三界动荡，妖魔尽出，炽炎蔓延。
沉香化作一道光飞入了一个莲花状的法器里，重新点亮了它，后由身着白衣的杨戬托起。一道金光闪过，杨戬就与那法器一起化作了新的神柱，支起了摇摇欲坠的天。
万物得救，那曾经站在山巅的两人却回不来了。
我醒了，盯着头顶上的星空看了许久才回过神。
“做梦了？”沉香低头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枕在沉香的腿上，还盖着他的围巾。——看来我这汗一部分是被噩梦吓的，一部分是被沉香捂出来的。
“……没事，梦又不是真的。”沉香伸手拿过水壶，把它递给我，“头还疼吗？”
我应了一声，发现他刚才拿水壶的时候似乎悄悄地把什么东西藏到了自己身后。
这小子，还有秘密？
于是我坐起身默默地喝了几口水，打算趁他不注意悄悄瞅瞅那个东西是什么。结果我刚放下水壶，他就主动拿给了我。
是一支灰棕色的神木发簪。
它被磨得十分平滑，尖部微细，尾部的样子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捡的，你拿去用吧。”
什么玩意？捡的？
这种神木只长在万妖塔附近，是能压制邪气的灵物。神木做的发簪岂是随随便便走在大街上一低头就能捡到的？
我接过发簪来来回回地看了看，发现尾部的莲花花瓣下有一小块尚未完全干透的木蜡，明显是刚刚完工不久，连制作者自己都没留意到，就急着把它拿出来展示了，还说是自己捡的。
想送东西就直说嘛，还拐弯抹角的。真不怕我给它扔了？
我心里偷笑之余倒是想逗逗沉香。
“捡的？我几时教过你把捡回来的东西拿来送人？我不能要，你快去把它还给失主。”
沉香皱了皱眉，把我的手推回来：“失主说他不要了，我又用不上，你拿着吧。”
“不行。——我不要。既然是捡来的，那就让它再去找下一个有缘人吧。”我作势要把它从船上抛下去。
沉香急了，抓住了我的手。
“不许扔！！！我好不容易折下树枝做的！！！你不许扔！！！”
我满意了，但沉香还在生闷气。
为了哄小孩儿，我当下便用这发簪挽起一侧发丝，凑过去问他好不好看。
沉香瞟了我一眼，把头扭到了一边：“……不难看。”
我了解他的性子，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香啊。”
沉香回过头，似乎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叫他。
“作为回礼，等你成年，我送你一顶发冠。”
虽然送发冠和教束冠这种事情完全可以扔给沉香的男性长辈，也就是杨戬，但我还是想自己教沉香。——不然我指不定哪天就看到沉香把宝莲灯戴脑袋上了。
沉香似乎挺喜欢我给他画的饼，侧面看过去，他脸颊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
89.
婉罗在人间的住处靠近烽火台，建在高山之上。
沉香把小船停在了山下的林子里，用一堆杂草树枝藏起来。随后就带着我上山。
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估计以前也没少来过。
随着我们离山顶越来越近，望着满天的星辰，我有些动摇了，甚至拿不准去见婉罗是不是一个好决定。
杨戬说，他母亲瑶姬认我做妹妹，带着我和他们在人间生活了许久，可我们却从来没见过婉罗，甚至从来没听瑶姐姐说起过这个人。
是不是她们姐妹关系不好？曾经有过矛盾？那婉罗心里又会如何看待我？
沉香看出了我的犹豫，不过他以为我是因为在此之前从没见过婉罗，骤然要借住在对方家里，所以心里才有些别扭。于是他索性牵起了我的手，开口说道——
“别怕，我去和婉姥姥说，她又不会打你。”
……
婉罗要真想打我，一招下来我就嗝屁了估计也没什么痛苦所以我担心的真不是这个。只是那其中缘由，我没办法告诉沉香。
“你和婉罗，是怎么认识的？”
“去年，在瀛洲的仙乐坊。——我去那里抓人，她看到我了，就认出来了。”
沉香那双眼睛长得和杨婵简直一模一样，再结合他的年纪，感觉认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和她提过我吗？”
“说过一些。——到了。”
沉香拉着我在一栋相当精致的宅院前站定，拦着我们的是一只两人高的青铜饕餮。这只神兽像小猫一样撅着屁股伸了个懒腰，随后张开它那青铜大嘴打算把我们一口吞掉。
沉香抬了抬眼，把手里的通行玉牌亮给它看。后者喷了一口气，立即闭上了嘴，重新跳回了门边，继续做它的青铜像。
黑色的大门向里敞开，两个高度只到我膝盖的结界兽从里面跳了出来，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半个黄金面具，另一个缺了一小块耳朵。
“是外孙！外孙啊！外孙来了！”缺耳朵的结界兽大声喊道。
沉香的嘴角抽了一下，立即上前提起那只结界兽大发脾气：“你叫谁外孙？！”
后者抖了一下：“主，主人的外孙！”
沉香松了手，结界兽栽在地上直接摔扁了，好一会儿才被它同伴重新盘成圆的，也不敢再皮了。
两只结界兽带着我和沉香一路穿过飘着花瓣的梅花林，踩着点缀积雪的台阶，一路走到了挂着帘帐的屋子前。
戴面具的结界兽说，主人要见沉香，让我在这里等。
等就等吧，反正我也不急。
沉香跟着那两个结界兽走了进去，我就坐在软垫上，一时无聊，开始细细打量这间屋子。
婉罗在人间的居所相当雅致，一眼就能看出是姑娘居住的地方。——悬挂的白色珠帘，袅袅升起的梨香，画着山水的屏风，浅色透亮的纱帐，精心挑选的装饰品，还有深红色的矮桌，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许多胭脂水粉，还有一面雕刻着饕餮花纹的青铜镜。
这面镜子几乎和申公豹给我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大了些，所以我立即被它吸引了注意力。
眼下那两个结界兽不在，我这周围也没有任何人，出于好奇，我便走到了那面镜子前，跪下来望着它，打量着那光滑的镜面。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然而就在我以为它只是一面普通的妆镜时，我在里面看到了一串奇怪的光点。
那些光点一闪一闪的，从远到近，从小到大，随后突然连成了一片，变成了熊熊烈火。它们互相缠绕着，似乎马上就会从镜子里扑出来。
我立即伸手将那铜镜盖在矮桌上，“啪”地一声，差点儿没给它摔碎。而等我把它放归原处，它又成了普通的镜子，再也看不到那来势汹汹的火焰。
沉香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穿着丝绸单衣的婉罗。
她望向我的表情很平淡，如果不是曾经走进她为我布置的幻境，我可能也不知道她究竟会把心思藏得多深。
她就像第一次见到我一般，向我打了招呼，随后告诉我，她当年因为一些事情与瑶姬起了争执，随后一气之下遁入巫山修炼，等到她出来，已经过去了千年。我没见过她，也是情理之中。
我知道，有些话她不想当着沉香的面说。所以我点点头，唤了她一声婉姐姐。
婉罗冲我微微一笑，说这些天就让我安心在这里住下，吃穿用度都不用我担心。
“今天天色已晚，旅途劳累，先歇息吧。”她转向那两只结界兽，让它们带我和沉香各自回房间。
我没意见，沉香自然也没有。结界兽就带着我们两个走到了后院，绕过冒着热气的温泉，穿过精致的廊桥。最后沉香走向了左侧的小路，我去了右侧的屋子。
缺耳朵的结界兽将木门推开，抬头望着我：“妹妹，这是你的房间。”
等一下，你这个才活了五百多年的结界兽是管谁叫妹妹呢？
结界兽点头哈腰地走了，走的时候脑袋上还带着一个突突直跳的粉色大包。
我打了个哈欠，在客房里坐下，算着时间想等沉香差不多睡下了就去找婉罗谈谈。不过还没等我泡好茶，就听到有人轻轻地扣了扣右侧的窗户。拉开一看，正是沉香。
他已经换了一件衣服，没戴围巾，也摘掉了斗笠。看到我之后，他便摆摆手示意我离窗户远一些，然后动作轻巧地翻了进来。
咱就是说，门没锁，就在旁边。走门不犯天条。——但耐不住沉香他就是想翻窗。
“怎么了？这么晚你还不休息？”
“我有东西要给你。”
沉香低下头，将他一直护在怀里的小盒子递给了我。
我认出这个盒子是之前申公豹给他的，里面装着的是仙丹。
“你吃了它，说不定灵脉就能长好。”沉香半边身子沐浴着月光，表情真挚。
这丹药本是拿来为他提升法力的，想必申公豹当时为了得到它花了不少功夫，就是为了确保沉香能唤醒沉睡的开山斧，从而顺利劈开华山。
沉香见我不说话，便自作主张地替我准备好了水，把杯子送到了我眼前。我摇摇头，把盒子还给他。
“你试试。”沉香说着，又把盒子推了回来，“鸾姐姐，你没有法力，我始终不放心。”
怎么这个小屁孩儿还反过来为我操心了？你跟你舅一样，都想翻身当长辈是吧？
“这丹药是增长法力用的，我是灵脉断了，给了我未必会起作用。——若是没用，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万一有用呢？你不点头我就给你灌下去。反正你现在打不过我。”
“好哇刘沉香，你要造反啊？”
“我以前闹脾气不吃饭，你不也直接给我嘴里灌粥？”
“……这能一样吗？！”
“那既然这样，我就只能自己吃了，到时候你的封印被冲破了不要怪我。”
……
一提到封印，我就不干了。
好不容易帮沉香护住了灵脉，我不想让他被自己的力量反噬。
我拗不过他，只能收下盒子，表示我等会儿就吃。但沉香长了心眼，抱着双臂，表示他要看着我吃，现在，立刻，马上。
丹药是什么味？
苦的？
不，它是辣的。
我吞了丹药，那种仿佛啃了十斤辣椒一样的味道就一直从喉咙滑到了胃里，并不好受。
沉香见状，立即站起身伸出手，作势要抱我。
“……做什么？”
“申公豹说，这种丹药喝下去会有点儿不良反应。”
“什么反应？”
“会马上昏过去。”
“……这种事情难道你不应该早点儿告——”
后面的话没说完，我就断片了。
效果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不良反应是来得挺快的。
五天之后就是满月。
为了不影响沉香的计划，我没有再等到第二天，吃过东西就让他带我去找婉罗。
既然沉香拿回灯罩之后就要来找我，那想必我那欣赏过沉香图纸计划的外甥也会一并寻过来。
我倒是不担心杨戬会迷路。
申公豹开走了大船，沉香就用小船载着我往九天瀑布驶去。他手上有婉罗给他的通行玉令，只要有船，他就可以随意往来各个无人跳跃站，也可以乘上瀑布安安稳稳地从仙界前往人间。
这艘船很小，没有船舱，只有一个小小的遮阳棚。要不是有吸干了整座混元气站的万物如意盏，估计它也没办法从方壶一路开到隘口。
云海之上大多数时候都风平浪静，船只不需要时刻掌握航向，所以我就把沉香从后面叫过来，让他坐在我旁边休息，美其名曰是要重新培养感情，结果还没说几句话，我就靠着船舷睡着了，做了一个并不是很舒服的梦。
梦里，天柱断裂，三界动荡，妖魔尽出，炽炎蔓延。
沉香化作一道光飞入了一个莲花状的法器里，重新点亮了它，后由身着白衣的杨戬托起。一道金光闪过，杨戬就与那法器一起化作了新的神柱，支起了摇摇欲坠的天。
万物得救，那曾经站在山巅的两人却回不来了。
我醒了，盯着头顶上的星空看了许久才回过神。
“做梦了？”沉香低头看着我。
我这才发现自己正枕在沉香的腿上，还盖着他的围巾。——看来我这汗一部分是被噩梦吓的，一部分是被沉香捂出来的。
“……没事，梦又不是真的。”沉香伸手拿过水壶，把它递给我，“头还疼吗？”
我应了一声，发现他刚才拿水壶的时候似乎悄悄地把什么东西藏到了自己身后。
这小子，还有秘密？
于是我坐起身默默地喝了几口水，打算趁他不注意悄悄瞅瞅那个东西是什么。结果我刚放下水壶，他就主动拿给了我。
是一支灰棕色的神木发簪。
它被磨得十分平滑，尖部微细，尾部的样子是一朵盛开的莲花。
“捡的，你拿去用吧。”
什么玩意？捡的？
这种神木只长在万妖塔附近，是能压制邪气的灵物。神木做的发簪岂是随随便便走在大街上一低头就能捡到的？
我接过发簪来来回回地看了看，发现尾部的莲花花瓣下有一小块尚未完全干透的木蜡，明显是刚刚完工不久，连制作者自己都没留意到，就急着把它拿出来展示了，还说是自己捡的。
想送东西就直说嘛，还拐弯抹角的。真不怕我给它扔了？
我心里偷笑之余倒是想逗逗沉香。
“捡的？我几时教过你把捡回来的东西拿来送人？我不能要，你快去把它还给失主。”
沉香皱了皱眉，把我的手推回来：“失主说他不要了，我又用不上，你拿着吧。”
“不行。——我不要。既然是捡来的，那就让它再去找下一个有缘人吧。”我作势要把它从船上抛下去。
沉香急了，抓住了我的手。
“不许扔！！！我好不容易折下树枝做的！！！你不许扔！！！”
我满意了，但沉香还在生闷气。
为了哄小孩儿，我当下便用这发簪挽起一侧发丝，凑过去问他好不好看。
沉香瞟了我一眼，把头扭到了一边：“……不难看。”
我了解他的性子，拍拍他的肩膀笑了笑：“香啊。”
沉香回过头，似乎不理解我为什么这么叫他。
“作为回礼，等你成年，我送你一顶发冠。”
虽然送发冠和教束冠这种事情完全可以扔给沉香的男性长辈，也就是杨戬，但我还是想自己教沉香。——不然我指不定哪天就看到沉香把宝莲灯戴脑袋上了。
沉香似乎挺喜欢我给他画的饼，侧面看过去，他脸颊的线条都柔和了许多。
89.
婉罗在人间的住处靠近烽火台，建在高山之上。
沉香把小船停在了山下的林子里，用一堆杂草树枝藏起来。随后就带着我上山。
看他轻车熟路的样子，估计以前也没少来过。
随着我们离山顶越来越近，望着满天的星辰，我有些动摇了，甚至拿不准去见婉罗是不是一个好决定。
杨戬说，他母亲瑶姬认我做妹妹，带着我和他们在人间生活了许久，可我们却从来没见过婉罗，甚至从来没听瑶姐姐说起过这个人。
是不是她们姐妹关系不好？曾经有过矛盾？那婉罗心里又会如何看待我？
沉香看出了我的犹豫，不过他以为我是因为在此之前从没见过婉罗，骤然要借住在对方家里，所以心里才有些别扭。于是他索性牵起了我的手，开口说道——
“别怕，我去和婉姥姥说，她又不会打你。”
……
婉罗要真想打我，一招下来我就嗝屁了估计也没什么痛苦所以我担心的真不是这个。只是那其中缘由，我没办法告诉沉香。
“你和婉罗，是怎么认识的？”
“去年，在瀛洲的仙乐坊。——我去那里抓人，她看到我了，就认出来了。”
沉香那双眼睛长得和杨婵简直一模一样，再结合他的年纪，感觉认出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你和她提过我吗？”
“说过一些。——到了。”
沉香拉着我在一栋相当精致的宅院前站定，拦着我们的是一只两人高的青铜饕餮。这只神兽像小猫一样撅着屁股伸了个懒腰，随后张开它那青铜大嘴打算把我们一口吞掉。
沉香抬了抬眼，把手里的通行玉牌亮给它看。后者喷了一口气，立即闭上了嘴，重新跳回了门边，继续做它的青铜像。
黑色的大门向里敞开，两个高度只到我膝盖的结界兽从里面跳了出来，其中一个脸上带着半个黄金面具，另一个缺了一小块耳朵。
“是外孙！外孙啊！外孙来了！”缺耳朵的结界兽大声喊道。
沉香的嘴角抽了一下，立即上前提起那只结界兽大发脾气：“你叫谁外孙？！”
后者抖了一下：“主，主人的外孙！”
沉香松了手，结界兽栽在地上直接摔扁了，好一会儿才被它同伴重新盘成圆的，也不敢再皮了。
两只结界兽带着我和沉香一路穿过飘着花瓣的梅花林，踩着点缀积雪的台阶，一路走到了挂着帘帐的屋子前。
戴面具的结界兽说，主人要见沉香，让我在这里等。
等就等吧，反正我也不急。
沉香跟着那两个结界兽走了进去，我就坐在软垫上，一时无聊，开始细细打量这间屋子。
婉罗在人间的居所相当雅致，一眼就能看出是姑娘居住的地方。——悬挂的白色珠帘，袅袅升起的梨香，画着山水的屏风，浅色透亮的纱帐，精心挑选的装饰品，还有深红色的矮桌，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许多胭脂水粉，还有一面雕刻着饕餮花纹的青铜镜。
这面镜子几乎和申公豹给我的那个一模一样，只是大了些，所以我立即被它吸引了注意力。
眼下那两个结界兽不在，我这周围也没有任何人，出于好奇，我便走到了那面镜子前，跪下来望着它，打量着那光滑的镜面。
好像……没什么特别的？
然而就在我以为它只是一面普通的妆镜时，我在里面看到了一串奇怪的光点。
那些光点一闪一闪的，从远到近，从小到大，随后突然连成了一片，变成了熊熊烈火。它们互相缠绕着，似乎马上就会从镜子里扑出来。
我立即伸手将那铜镜盖在矮桌上，“啪”地一声，差点儿没给它摔碎。而等我把它放归原处，它又成了普通的镜子，再也看不到那来势汹汹的火焰。
沉香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穿着丝绸单衣的婉罗。
她望向我的表情很平淡，如果不是曾经走进她为我布置的幻境，我可能也不知道她究竟会把心思藏得多深。
她就像第一次见到我一般，向我打了招呼，随后告诉我，她当年因为一些事情与瑶姬起了争执，随后一气之下遁入巫山修炼，等到她出来，已经过去了千年。我没见过她，也是情理之中。
我知道，有些话她不想当着沉香的面说。所以我点点头，唤了她一声婉姐姐。
婉罗冲我微微一笑，说这些天就让我安心在这里住下，吃穿用度都不用我担心。
“今天天色已晚，旅途劳累，先歇息吧。”她转向那两只结界兽，让它们带我和沉香各自回房间。
我没意见，沉香自然也没有。结界兽就带着我们两个走到了后院，绕过冒着热气的温泉，穿过精致的廊桥。最后沉香走向了左侧的小路，我去了右侧的屋子。
缺耳朵的结界兽将木门推开，抬头望着我：“妹妹，这是你的房间。”
等一下，你这个才活了五百多年的结界兽是管谁叫妹妹呢？
结界兽点头哈腰地走了，走的时候脑袋上还带着一个突突直跳的粉色大包。
我打了个哈欠，在客房里坐下，算着时间想等沉香差不多睡下了就去找婉罗谈谈。不过还没等我泡好茶，就听到有人轻轻地扣了扣右侧的窗户。拉开一看，正是沉香。
他已经换了一件衣服，没戴围巾，也摘掉了斗笠。看到我之后，他便摆摆手示意我离窗户远一些，然后动作轻巧地翻了进来。
咱就是说，门没锁，就在旁边。走门不犯天条。——但耐不住沉香他就是想翻窗。
“怎么了？这么晚你还不休息？”
“我有东西要给你。”
沉香低下头，将他一直护在怀里的小盒子递给了我。
我认出这个盒子是之前申公豹给他的，里面装着的是仙丹。
“你吃了它，说不定灵脉就能长好。”沉香半边身子沐浴着月光，表情真挚。
这丹药本是拿来为他提升法力的，想必申公豹当时为了得到它花了不少功夫，就是为了确保沉香能唤醒沉睡的开山斧，从而顺利劈开华山。
沉香见我不说话，便自作主张地替我准备好了水，把杯子送到了我眼前。我摇摇头，把盒子还给他。
“你试试。”沉香说着，又把盒子推了回来，“鸾姐姐，你没有法力，我始终不放心。”
怎么这个小屁孩儿还反过来为我操心了？你跟你舅一样，都想翻身当长辈是吧？
“这丹药是增长法力用的，我是灵脉断了，给了我未必会起作用。——若是没用，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万一有用呢？你不点头我就给你灌下去。反正你现在打不过我。”
“好哇刘沉香，你要造反啊？”
“我以前闹脾气不吃饭，你不也直接给我嘴里灌粥？”
“……这能一样吗？！”
“那既然这样，我就只能自己吃了，到时候你的封印被冲破了不要怪我。”
……
一提到封印，我就不干了。
好不容易帮沉香护住了灵脉，我不想让他被自己的力量反噬。
我拗不过他，只能收下盒子，表示我等会儿就吃。但沉香长了心眼，抱着双臂，表示他要看着我吃，现在，立刻，马上。
丹药是什么味？
苦的？
不，它是辣的。
我吞了丹药，那种仿佛啃了十斤辣椒一样的味道就一直从喉咙滑到了胃里，并不好受。
沉香见状，立即站起身伸出手，作势要抱我。
“……做什么？”
“申公豹说，这种丹药喝下去会有点儿不良反应。”
“什么反应？”
“会马上昏过去。”
“……这种事情难道你不应该早点儿告——”
后面的话没说完，我就断片了。
效果怎么样我不知道，反正不良反应是来得挺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