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岫的父亲姜珵为从一品都察院右御史,官位隶属第一梯队,自然站在了第一排第二个位置。排在第一个的秀女是掌銮仪卫事大臣嫡次女,与太后是表姑侄关系。

    秀女们四人一排列好队伍,跟着牵引太监绕开小路,走大道行趋礼。行不中道,立不中门,姜云岫低下头微微曲腰,以小步快走。行至偃辉阁殿前,牵引太监率先行跪拜大礼:“奴婢参见皇上,参见太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姜云岫同所有秀女五指并拢跪坐,两首作揖举至额前,拜首及地:“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良久,一道淡漠的声音自殿内高座响开:“起——”

    霎时,前世恩怨便如同蝉丝一般缠绕在姜云岫心头,紧紧勒住。姜云岫强忍住想要泣血的冲动,跟随众人僵硬地、一字一顿道:“谢皇上!”

    众人站定,姜云岫恭顺地望向鞋面,却用余光直扫殿内一身明黄龙袍的那人。只是距离太远,尚且看不清面容神情。

    接着一御前太监从偃辉阁内走出,在姜云岫等人面前站定,拿出圣旨宣读:

    “朕绍膺骏命,慈旻恩荣,诸道昌平。国荫天道之誉,承日月之隆,天命阴阳,不可或违,朕逢华岁,适值嫔纳,广选淑女,以充实六宫!”

    “掌銮仪卫事大臣吴蔺嫡次女吴知节,都察院右御史姜珵嫡长女姜云岫,副都统王鑫嫡长女王蓁蓁,晋省总督赵骅嫡长女赵有仪起——”

    姜云岫低头迈着雅步,与另外三人走至阶前后抬首,终于看到了殿内宝座之上的帝王。前世种种如走马灯一般倒映在她眼中,不管是皇帝低笑抚慰的模样,还是临终时笑如蛇蝎逼着她饮下毒酒的模样,都揉碎在她的瞳孔中,刺激出了泪花。

    姜云岫匆忙压下泪意和眼底深处的恨意。

    吴知节率先出列进殿。她低眉颔首一一回答皇帝和太后的问题,由于本家和太后有亲,太后慈爱地看着吴知节,似乎十分满意。

    末了,太监宣留牌子,封吴知节正三品贵嫔。

    轮到姜云岫。姜云岫目不斜视走至殿内,姿态从容地叩首:“臣女姜云岫,拜见皇上、太后。”

    她身披厚重素色云纹鹤氅却不显得臃肿,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花红柳绿中突显一抹素白,如一朵白莲让人耳目一新,皇帝来了兴趣:“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姜云岫抬头,两人的眼睛就此对上,皇帝呼吸一滞。朱唇皓齿,面若桃花,由于方才落过泪,她明眸好似秋水清波流盼,含娇含怯,一身素白非但没有让她失了色,反倒与她相辅相成,清丽脱俗。

    皇帝摇首赞叹:“夫何一佳人兮,步逍遥以自虞。”

    姜云岫状似羞涩低头,眼底却涌动着讽色。

    前世皇帝也说过这样一番话,不过是对着楚蝉衣说的,而现在却对着她说了出来。一件素衣,谁穿都可。愈发显得前世奉上一颗真心的她何其可笑。

    皇帝思考了一会儿,道:“此女合朕心意,便……便封个婕妤,如何?”

    “皇帝——”太后不做声扫了眼阶下弱柳扶风的姜云岫,又急急收回,似乎被她之容貌灼了一道:“婕妤位份高了些,既是姜家女,那便给个容华位罢。”

    “那便如此吧。”皇帝依依不舍地又看了姜云岫一眼,挥手令太监宣读:“都察院右御史姜珵嫡长女姜云岫,留牌子赐香囊!封正四品容华!”

    “臣妾谢皇上,谢太后!”

    姜云岫端着一副娇柔婉转的模样,不动声色勾了勾唇。正四品容华,比之前世的从四品婉仪,倒是高了一截。

    姜云岫叩首言谢后退场,于偏殿等候接下来的秀女选拔。

    曹陆秋是从三品太仆寺卿曹戈庶长女,没了前世的圣前失仪,她便中规中矩地被封了从五品良娣。

    反倒是前世被封为从四品婉仪的楚蝉衣,这回未得圣眷,只被封了个正六品贵人。此时穿着蹩脚紫色大氅的楚蝉衣听到封位下来后憋了一口气,状似不经意地用手拂过头顶的一只碧玉藤花簪。

    来了。姜云岫暗道:前世楚蝉衣冬日引蝶的奇景马上便要上演了。

    不出意料,几只蝴蝶扑腾着翅膀从殿外飞来,引得众人一阵惊呼后,像是遇到了最娇美的花朵一般停歇在了楚蝉衣指尖。楚蝉衣瞪大美眸轻吸一口气,像是也被眼前的奇景震撼到了。那美人惊颤的模样,倒是也引得皇帝留看。

    “已至深秋,没想到竟还有如此多的蝴蝶留存于世,还都被爱妃吸引来了,真是世间奇景!”

    皇帝拊掌惊叹:“爱妃可告诉朕,这是为何?”

    楚蝉衣娇羞一笑:“臣妾也不知……但臣妾的母亲说臣妾出生时带有异香,料想应当是蝴蝶被这香气引来的?”

    皇帝兴起,从宝座上走下,在楚蝉衣颈间嗅了嗅,笑道:“还真有香。那朕便赐“香”这个字与你做封号,如何?”

    楚蝉衣自然忙应好。太后虽也看不太惯,但只要不涉及位份,一个封号罢了,给就给了。

    正当楚蝉衣要退下时,几只蜜蜂突然嗡鸣着飞过来。姜云岫若有所思地看着它们,而后侧身给它们让了个道。

    蜜蜂喜爱明艳的颜色,前世穿一身素色衣袍招了蝴蝶的楚蝉衣,如今穿着紫红色衣裙,还会不会只吸引来蝴蝶?

    姜云岫好整以暇地瞧着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

    几只蜜蜂径直飞向殿内,没多久便飞至圣前。还未等皇帝和太后反应,楚蝉衣突然脸色大变,捂住脸颊尖叫呼痛。皇帝一惊,忙带着太后远离,随后才吩咐随侍太监前去扑打蜜蜂。

    一阵鸡飞狗跳,蜜蜂终于被扑没了,只是楚蝉衣精心准备的妆容完全花掉,刻意绾得恰到好处的发髻青丝顿然失了形状,变得脏乱不堪。最主要的是,她那张莹润瓷白的脸颊上起了一个通红的大包,狰狞可怖。

    楚蝉衣抖着手慌乱遮住脸上的大包,珠串似的眼泪从雾蒙蒙的眼眶中落下。本该是赏心悦目的美人垂泪,只是如今楚蝉衣并不美,头发还乌七八糟乱飘着,活像一个与人扯了头花的泼妇人。

    皇帝被这么一吓,又被楚蝉衣哭得心烦,皱着眉头吩咐将楚蝉衣带去太医院后便没了兴致,匆匆结束了今日的选秀。

    没被看上的秀女的行李早早被侍女收拾好了,申时一到,她们便可自行出宫。姜云岫则和一众留了牌子的秀女回到储秀宫,接下来便要开始深宫后妃的生活了。

    玉松早早等在储秀宫。她们这些随小姐入宫的贴身侍女只能留待在储秀宫室,能得到的消息也只有留牌子或是撂牌子。玉松只得知小姐被留了牌子,如今看到姜云岫回来,忙问:“小姐封了什么位份?”

    姜云岫轻笑道:“正四品容华。”

    “容华!”玉松惊喜笑道:“竟然这么高!”

    “你我二人从今往后便要在这后宫生活了,切记,不骄不躁,不闻不问,方可安度余生。”姜云岫告诫。

    “是!”玉松强压下高高翘起的嘴角:“如今小姐就是容华娘娘了,玉松要好好护住娘娘,不让娘娘受欺负!”

    姜云岫但笑不语。主仆二人收拾着前往东配殿第四房,刚要进去休整,却被一众秀女挡住了前路。

    “姜云岫,蝉衣妹妹被蜜蜂蛰的事情,是不是你干的?”

    姜云岫步子一顿,抬眸望向面前恶狠狠看着她,为楚蝉衣打抱不平的秀女。似乎正是先前与她一排的晋省总督赵骅嫡长女赵有仪。

    赵有仪面露焦急:“姜云岫,你是怎么做的?若是蝉衣妹妹脸出了什么好歹,我可不会放过你!”

    玉松瞪大眼睛刚要上前争辩,却被姜云岫轻轻推至身后。

    “赵有仪,从四品芳仪,见到本宫正四品容华,为何不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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