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第一次婉转缠绵的吻,陆时微如同找到极为有趣的关窍般,反复地啃咬着柔软的唇,尤爱她亲笔画下的饱满唇珠。

    她大约是被激发出了本能的兽性,比起杀了他,此时此刻,反倒更想肆意折辱江予淮。

    身下的人簌簌颤抖着,唇上沾染着星星点点的血渍,她刻意不紧不慢地抹去印上的血丝,笑得眉眼弯弯,品评道:“幸好给你重画了一张还算不错的脸,不然我可真亲不下去。”

    爱意早已随风潜入,在荒芜的心间野蛮生长。

    可他们都没有再大梦一场的资格。

    贴在心口带了多日的小傀儡,果然最知道如何将淬毒的利刃径直扎进他的心里。

    他漆黑的瞳孔渐渐泛红,突然发了狂似的用力在娇嫩的人皮上抓挠了一下,显露出一道深深的焦黑痕迹。

    仿佛是被抽干了气力,他微不可闻地问:“那我把这张皮还给你?你不如杀了我。”

    “我又不是鬼,拿张人皮在身边做什么,怪吓人的。”她冷哼一声,就着半跪的姿势拍拍他的脸颊,就欲站起身来。

    电光火石间,江予淮掠走她腰间的佩剑,毫不犹豫地直捅向心口处。

    这剑本来平平无奇,她带在身边许多时日又见了血后,日渐有了灵性,竟是不愿伤他,硬是悬在半空。

    陆时微暗骂破剑不愧是破烂,是非都分不明白,硬邦邦地诘难:“我是你的主人还是他是?他要寻死,你还来做好人?”

    剑身抖抖嗖嗖的,一把卸了力,歪斜着捅进他的胸膛,附带的火焰将他周身点燃。

    他霎时间唇色苍白,冷汗涔涔地抬头看她,惨笑着问:“用的是你的剑,算不算得上你能超度我?时微,我想通了,我的命都可以交付给你。”

    大雨如注,道道惊雷接二连三地劈过天际,震耳欲聋的声音忽地让她一凛,彻骨冰寒。

    “疯子。你这叫自戕。”

    本就是错误的开局,究竟想要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尾?

    想过要强行超度鬼魂,凭她当下的灵力,也不是太难的事情,她在做什么大费周章的蠢事?还非得吻他?

    色迷心窍到了极致。

    中了一剑的山鬼半死不活地耷拉着头,眼神空洞洞的,看起来心如死灰。

    她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落荒而逃。

    即使要超度,也不该是在今日,这是个本打算圆他心愿两相美满的日子。

    结界外并未下雨,纪轻舟和陆小煦站在不远处的巨树下,满面愁容地引颈而望。

    “时微,你还好吗?呀,你身上好大的怨气,你别生这么大气……”陆小煦的眉头皱成了倒八字,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她额头上密布的汗珠。

    分明面色苍白如纸,唇色却是妖艳的,极大的反差瞧着怪异得很。

    她冷冷地瞥了眼显然忧心的两人,凛冽地笑说:“我没什么不好的,你们应问问江予淮怎么样。”

    “你把他打死了?”小煦到底顾念着山鬼施舍她吃了好多顿饭,惊叫一声就颠颠地就跑去探望了。

    小道士虽忧虑地放出了神思,步子倒是没动,转头问:“到底出什么事了?原本不还是欢天喜地的吗?那棺材有问题?”

    “没有,是祝向榆的骨头。”她粗粗地解释说:“大概是一个最初不怀好意的人发现自己被骗以后,反而怨气难平的故事。”

    “什么意思?你说的是你自己?他骗你什么了?”纪轻舟被她寥寥数语惹得更是好奇,不住追问。

    她理了理方才被捏皱的衣袖,只道:“我要超度他,就这几日。”

    “你已经彻底解开他的心结了?”纪轻舟直觉不对劲,奈何一直被一层强劲的结界隔绝得密不透风,半点不知里间的恩怨情仇。

    陆时微似是而非地“嗯”一声,见对方眉目紧锁忧国忧民的模样,强笑着安抚:“你一直留在山上不也是为了这事儿吗?我们俩也该团结一致了吧,你师傅没给你派任务?”

    知道她是笃定主意不想多说什么,纪轻舟也知自己这点识人的道行是没法从她那张假笑的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来,只能顺着她的话摇头说:

    “师傅没有安排这些,他只说天地间万事万物,自有其存在的意义。他可不是你想象中的老古板道长。”

    “噢,听起来的确不是老古板,但教出了个实实在在的小古板,挺有意思的。”她心不在焉地回了话。

    说话间,纪轻舟的目光忍不住地瞟向她皱巴巴的怀里,终于憋不住开口问:“真奇怪,时微,你怀里放了什么东西?我总觉得很想知道是什么,好像很重要。”

    “啊?”话题忽变,她疑惑地掏了掏兜,摸出一打乱七八糟的小零嘴来,还夹杂了画笔和话本子。

    她盯着自己掏出的破烂,吃惊地问:“你是饿了不成?吃个花生垫垫吧?”

    小道士眼角抽搐,拂袖朝着湖边飞奔而去。

    今日晴和,一改日前淫雨霏霏的情状。

    陆时微孤身立于祭台上,将四周结界布置得严严实实的,她在上面已经待了整整三天三夜,忙于画下阵法。

    其实因为没有正经学过,她照着书画出来的东西跟鬼画符都差不多。用小明的话来说,估计撞了大运才能有一星半点的效果,不出大的差错就是神佛保佑了。

    “你是想用阵法诛鬼?这么大动干戈做什么?依你现在融合了谢袅的修为,他又受了重创,料他也是江郎才尽,不会有什么新的阴损法子,何必自寻麻烦?”

    小明看她干活看得无趣,絮絮叨叨个不停。

    以他所见,一刀送江予淮二度归西,就是个极不错又省事的法子。

    她笔下不停,郑重其事地回答:“听闻许多阵法是有妙用的,最后一程,我须得好好送送他。”

    最后一笔流畅地落下,受她邀约的鬼也适时到来。

    显而易见,江予淮是精心打理了一番,青衣长发,松松地绑在脑后,新得的面容清俊非凡。

    真真是浊世佳公子的样子。

    他目光热切地注视着高台上的人影,像是全然忘记了几日前不死不休的缠斗。

    那人影向前两步,朝他道:“你先别急着过来,我在上面布了除鬼的阵法,你若靠近,催动阵法后会有什么结果我也不能保证。”

    见他止步,她才接着说:“虽说化解执念才能将功德最大化,但我也想明白了,花了这么多时间在你身上,强行超度你又如何?不一样是功德吗?蝇头小利,那也是利。”

    少女的身姿挺拔纤瘦,短短数月,她的容貌身形变化尤为显著。曾是株清丽娇弱盈盈一握的小花,在避无可避的千磨万击的凿刻下,不经意间成长为傲然伫立的参天青松。

    依稀如神女临世。

    “时微,这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吗?那容许我也说说话吧,我不想再留有遗憾了。”他竭力克制着声线的不稳:“遇到你之前,我从未想过再度会爱上一个人。我待你,是出于真心。”

    “你以为你是谁?能被你爱上又是什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吗?”狂风骤起,吹起她满头情丝,纷乱的长发下映出的一双眼极为冷厉,更甚前日。

    诚然如她所言,被一只没有记忆的孤魂野鬼爱上,难不成是什么值得名垂青史的风流韵事?

    “可你不是一直都在爱我吗?甚至在盛怒下,你也愿意吻我。”江予淮闻言,似是受到打击般低下头,但终究是不甘心的,仍将心底话问了出来。

    那天夜里他彻夜难眠,翻来覆去地思索着那一个意味不明的吻,他不敢奢望这会是残余的爱意。

    但他更不敢否定它曾经出现过。

    听他提到那个吻,她这下开怀地笑了起来:“你怎么会懂什么是爱?你都没有长出心来。”

    说话间,她示意般摸着胸口说:“你摸摸自己的心,现在跳动着的这颗心,真的是为鬼时的江予淮拥有的吗?它只会为祝向榆跳动吧,可你早就不是百年前的翩翩少年郎了。”

    他缓缓地按住心口,艰涩地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见你的第一回开始,我就已经无法移开视线。你真的不愿再信我一回?”

    是不能信他。

    相识一场,是不复醒来的黄粱一梦,是触之即破的镜花水月,是情深缘浅的风花雪月。

    “趁我顾念一点朝夕相处的情分,你若知趣,还是说说遗言吧。”陆时微似是不愿再同他周旋,问得直截了当。

    他充耳不闻极具威胁性的话语,行尸走肉般飞身而起,落到高台上。

    祭台上果真画满了金光璀璨的阵法,他突然赞许道:“不愧是名门弟子,时微,其实我教你的那些,你本来也会吧?你会的我反倒全都不会,你又何尝没有秘密。”

    还同她翻旧账。

    他大抵早就察觉到陆时微身份的矛盾,只是也没有费力细究,更没有去深挖她和谢袅究竟是不是同一人。

    此时反倒像是误会了,以为她求他庇护时,是特意瞒住了学过的术法。

    阵法未动,她挑眉问:“你急着跑上来,是想尽快死在我手里不成?这样你此生,也算圆满。”

    “杀了我会让你解恨吗?”他不解地偏过头,摸出她那日没带走的剑,手掌按住剑身,顺势淅淅沥沥渗出血来,他悲哀地笑着递剑给她:“那便杀了吧。”

    她没有立刻动手,只下意识地握住剑柄,静默得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江予淮陡然发力,迸发的气力之大把她整个人连带着飞扑向前,徒留她惊惶地瞪大眼。

    剑已经凿入他的身体里。

    “呀,好像偏了。”他不满意地随手划拉了一下,前几日伤口尚未复原的身体上随之破开一个更大的洞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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