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拉格霍恩又拉着查莉叙旧，对她的坩埚发表了一篇新的演讲。他到底哪儿来的那么多修辞比喻？莎莉都想用自动速记羽毛笔把他的那些话记下来，虽然他写的这篇文章，摘要后全是没营养的废话，语法和用词方面还是很值得她这个文学上的半文盲学习的。
斯凯和她一桌，抿着嘴唇，心不在焉地搅动坩埚里灰色的混合物。
“小心不要开大火，斯凯，遗忘药水可不能吸入蒸汽，不然你连自己做到哪一步都忘了！”
莎莉看到她的坩埚开始冒泡，赶紧在她耳边提醒。
“啊……！谢谢你！”斯凯手忙脚乱地把研磨好的槲寄生浆果粉末倒进锅中，溶液变成了平静的白色。
下课，大家把标记好的瓶子都放进教室的展示柜。莎莉看着这一排灰灰白白，偶尔几瓶银色和深灰色的液体，满足了强迫症，心旷神怡。她低头一瞥，发现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位置突兀地插入了两瓶褐色的液体，以及一瓶绿色的半成品……这个人应该是开火过大使药水沸腾，吸入了遗忘药水的蒸汽，忘记自己刚做到第三步，甚至忘记在上魔药课，直接上交了！
四人聚在一起，走向礼堂吃午饭。
斯凯还是闷闷不乐，不过强打精神和她们说话。查莉无知无觉，黛博拉见她挽住了斯凯，悄悄拉过莎莉：“莎莉，你得找个时间和斯凯聊聊。”
莎莉目光询问，黛博拉停顿一下，“我和查莉都是纯血，查莉还没有意识到……”
“……晚上吧，我和斯凯一起去图书馆，去一会儿就出来，我们在湖边草坪散散步。“
黛博拉点头。
莎莉上前牵住斯凯的手，插话，“本来是明天下午的课，斯拉格霍恩教授非要换到今天早上，我还没预习遗忘药水呢！有几步差点记混了。”
查莉说：“啊，上课的时候他跟我提到了，下午他要去威尔士参加魔药大师赛的开幕式。”
“你说了什么？”
“我？”查莉眼睛圆圆，“我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没有等到未来魔药大师的夸赞，想必他一定很失望。”莎莉从背后把查莉和斯凯一起揽住。
“怪不得后半节课他就没从你和伊万斯那里离开过。”黛博拉掩嘴偷笑。
下午的魔法史，斯凯的表情和平时上课一样呆滞，不过下课后她神色恢复如常，和黛博拉约好周末去看拉文克劳的魁地奇队训练。
今天多云，云层间射出丝缕黄昏时金黄的光线，橘红的天空像扯烂的碎布条。
黛博拉说要查莉教她魔药学和草药学作业，作为交换，她会辅导她天文学。图书馆禁止喧哗，她俩就留在休息室。莎莉趁机把斯凯拽去图书馆。
斯凯和莎莉安静地写完作业，随后走出城堡，在湖边散步。
十二月的晚上散步不是一个好主意。两人走了几百米，就转身去往菜地的方向。
得找个背风的地方，风吹得两人说话都听不清。
没人在菜地约会。莎莉和斯凯两人走到田埂之间，上个月这儿还都是车轮大的南瓜（用了放大生长魔咒，为了万圣装饰的特大号南瓜海格种在自己的小屋旁），现在南瓜的位置被新种的卷心菜替代了。海格用了生长魔法，前几天还是小苗，如今菜心已经像玫瑰一样卷了起来。再远一点的位置，就是普通的萝卜、豌豆一类，高高的萝卜缨子和豌豆的爬架非常显眼。
旁边的玻璃暖房有一个亮着，像一颗一半埋在地里的月亮，城堡的窗户则是点点繁星。
“菜地好大，要照顾城堡所有人吃饭，海格也很辛苦。”
“是啊。”
“花园那边海格还养了猪。”
斯凯平静的表情终于碎裂了，猛地转头看她。
“以及山羊。”
“那边有一个窝棚，粪便海格直接拿去做肥料，离得近，非常方便。”莎莉指向海格小屋的方向，“你没注意到吗？”
“……没有！”
“花园那边会有很多人去散步，我想他应该被投诉过气味，用了清洁咒。动物不能离菜地太近，猪会把卷心菜全都拱掉的。”
斯凯脑海中浮现出山羊在菜地闲逛，悠然啃掉萝卜缨的样子，萝卜缨随后变成了玫瑰，她赶紧摇晃脑袋，把这幅可笑的场景从脑子里甩出去。
“不得不说，体力活很适合海格，”菜地在风中绿油油地摇曳着，“他是个混血巨人。”
“弗立维院长有部分妖精的血统。”莎莉转向身旁的斯凯，“从这两人的体型就可以看出来。”
“……”斯凯沉默。
“那我们呢？”寒风中的沉默结束，斯凯轻轻开口，“我……出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轻视。”
多云的夜晚，光源只有背后的城堡，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此刻该用一个“荧光闪烁”，但或许是太冷了，莎莉不想把手和魔杖从兜里抽出来。
“我爸爸是保守党的财政大臣。”
莎莉安静地听着，没有意外的动作。
“我猜到了你的家境非常好……”莎莉低头，斯凯雪白的兔毛耳罩笼着一片辉光。
但是财政大臣，这着实吓了她一大跳。财相地位仅次于英国首相。
斯凯平时谦逊温柔，喜欢文学，并不出风头。而斯莱特林那边没有人特意关注她，比如马尔福。要知道，他们家和麻瓜政商关系非常密切，这正是他们财富积累的一条来源。
现任财相姓什么？莎莉借着夜色掩饰内心急速的百转千回。
“我家里……”
“等一下。”莎莉突然打断她，掏出魔杖，在两人周围画了一个圈，“寂寂无声，在此圈中。”
“现在我们说话的声音不会传出圈外了。”莎莉收回魔杖，斯凯深吸了口气。
“这不是一年级的魔咒，《标准咒语，初级》里没有这个。”斯凯说，“我把课本全翻了一遍，因为……”她又沉默了，莎莉知道那是因为诺尔，两人之间关于魔咒的“文理之争”。
“我为了去厨房，在学厨房魔法，看了一些其他的咒语书。”莎莉把话题扭回正轨，“你以后要怎么对待笛卡尔？虽然如何交往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但我们也会顾及你的感受。”
“……莎莉，你能听我说说别的吗？”斯凯蹲下抱住膝盖，她就和一棵卷心菜差不多大小。
莎莉也蹲下，地里多了两棵卷心菜。
“在来霍格沃茨之前，我本来被一所私立文法学校录取了。那所学校很难考，考上的时候妈妈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文法学校也分公立私立，难考的私立文法，也算得上精英教育了。但是斯凯竟没被直接送去女子公学，这可不符合大众对一个财相的印象，尤其是斯凯自己非常聪明的情况下。
“我的出生不是很荣誉。”斯凯又说了下去，“我妈妈的确是麻瓜，爸爸的话，看起来不像巫师。”
“妈妈教我，让我说爸爸战后伤重，生下我不久就不治身亡。家里确实有一套老兵勋章，经济的宽裕也可以解释为救济金和抚恤金。我哥哥在银行工作，私立小学的同学都对我很客气。”
“我来到霍格沃茨，有时也会觉得巫师有点奇怪，但我想其他地方，应该是和外面的学校一样的。”
“我读过《双城记》、《雾都孤儿》，还有《巴黎圣母院》……我以为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来自于钱的多少，我立志要做一个公正的人，绝对不会拿财产、地位这些外物来挑选朋友，而更看重真诚的内心。然而我今天才发现……我想的太简单了。”斯凯喃喃道。
“那不是钱多钱少就能解决的问题。”
“我一开始以为巫师对纯血统的推崇，就像麻瓜用钱区分有钱人和穷人一样，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优越感，是蔑视，是嫉妒，是不甘……”
“但是我才发现不是这样。”斯凯声音颤抖，并不是风的缘故。
“前几天，我和黛博拉去帮丽瑞可找她躲起来的猫，我去大楼梯下普林格的储藏室翻了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听到本杰明和埃文·罗齐尔在楼梯旁边，他们在讨论红眼咒，因为……罗齐尔家附近有一户麻瓜养了兔子，罗齐尔问本杰明怎么才能把那个麻瓜女孩弄得跟兔子一样……”
“这太荒谬了……他们的语气……就好像，麻瓜和兔子没有区别……”斯凯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身体也剧烈地颤抖。莎莉不顾菜地的泥土会弄脏裤子，跪在地上搂住她。
“今天笛卡尔也那个样子……”
“我好害怕。”莎莉怀里传来斯凯抽泣的声音。
“……太冷了，如果眼泪湿在脸上，皮肤会被风吹裂的。”莎莉抱了她一会儿，随后安抚地拍着斯凯，“现在才六点半，只要八点前回到城堡就可以。我们去海格小屋坐会儿吗？海格是格兰芬多，他会欢迎我们的。”
“海格是格兰芬多吗？”斯凯疑惑，不过弗立维也能在霍格沃茨上学，他是拉文克劳，现在做她们的院长，霍格沃茨接受混血巨人的学生好像也没什么。
斯凯用手支在地上站起来，“我的腿麻了。”莎莉把她的蓝色羊毛围巾上拉，挡住她半个脸。
去海格小屋要穿过打人柳的地盘，这一片一个人也没有，黑色的树影旁也没有其他东西，几十米的直径内，只有那棵光秃秃的打人柳。
树影像一个人直立着，细长的柳枝随风摆动，实在是十分惊悚。斯凯抓紧了莎莉的胳膊。
“我们只要绕开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就行了。”莎莉说。
也不是什么也没有，那片圆形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石头，应该是学生朝打人柳扔的，一些被撕碎的植物和小鸟的残骸凄惨地妆点在四周。
海格小屋的灯光显得如此温暖，两人加快步伐。
这座小屋只有两间，紧紧挨在一起，但是非常高大，显然是为了适应海格的体型。建造风格粗犷又歪歪扭扭，这也是海格的劳动成果。
莎莉拉上斯凯，敲了敲门。
门边的窗户突然出现一张巨大的脸，斯凯把莎莉的胳膊攥得更紧了。莎莉朝屋里的海格使劲挥了挥手。
“两个拉文克劳？啊，是莎莉。”他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还好我今天没有去禁林巡逻……请进！”
正对着门口的是巨大的木桌和椅子，桌子背后是一个熊熊燃烧的壁炉，这让在外面冻了快半个小时的斯凯和莎莉都缓了好大一口气。
“晚上好，海格，不好意思来打扰你。”莎莉自然地对海格打招呼，“你介意我用一个空气清新咒吗？”她指了指壁炉前悬挂的一只新鲜宰杀的野鸡。
“当然没关系。”海格拉了一只扶手椅出来，上面是和他的被子一样的碎布头坐垫。斯凯坐下，怔怔地看着脏兮兮的手掌和袍子下摆边缘的泥土。
“啊，我刚才太失态了！”斯凯的脸上闪耀着炉火的红光。
莎莉用魔杖熟练地去掉野鸡的毛，把血放到桌上的一个盆里，对淌血的桌面用了一个“清理一新”，随后对斯凯和自己的裤子也用了一个。
“唔，这是菜地的泥土。你们两个夜游菜地做什么？”海格取下烧水的铜水壶，给她俩倒红茶，“最近一段时间都太感谢你了，莎莉！”而后他看向斯凯，“这是你的室友吗？”
“是的，管理员先生。”斯凯双手抱着有点烫的红茶，“我是斯凯·希尔。”
“喔喔，你们好！”猎场管理员豪放地笑了两声，他壮实的胸膛传来强烈的共鸣。
“我在学厨房魔法，厨房里只能做一部分，”莎莉说，“还有一些是处理生肉的咒语，我于是来给海格帮忙。”
“没错，莎莉的拔毛术又快又好！”海格愉悦地推过来一盘不成形状的黄油饼干，“这些都是莎莉做的呢。”
斯凯扭头看向莎莉。
“……其实这是我预计送出的圣诞礼物，的试作品。”莎莉叹息地拿起一块，它本该是一个等腰三角形，作为圣诞树的模样，现在却不均匀地挤在一起。
像……一坨大便。
“还是能吃的，味道没有什么区别。”莎莉吃掉这块饼干，斯凯也拿了一块，“我和海格闲聊的时候说到这个，就送了他一部分，拜托他试吃，提出修改意见。”莎莉叹息，“海格做的岩皮饼实在是太硬了，那是他自己的牙的硬度。”——混血巨人爽朗地笑了起来。
“再不行我只能用模具扣模了。”莎莉说，“太抽象的饼干，我都不好意思送出去。”
斯凯捂住嘴微笑。
“所以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几句话海格就已经把斯凯当成了自己人，格兰芬多的自来熟在交朋友这块实在是太方便了。
“斯凯前几天听到了一些斯莱特林的一年级……说的恐怖言论。”莎莉说，“她觉得有点伤心。”
“不用管斯莱特林，他们都是一群……”海格打了个寒噤，随即立刻愤怒起来。“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上周末莎莉和我处理一头猪，要送到食堂，竟然有几个一二年级的斯莱特林蠢货过来嘲笑她，并说我和莎莉……”
“他们说我是泥巴种。”莎莉打断愤怒的海格，桌子上的茶壶已经开始咯吱咯吱地响了。
“还有……”
“那些不用说，海格。”
“你是没看到，斯凯。莎莉把切开的猪的颈动脉转了个方向，喷了他们一身猪血，那几个杂碎却连围栏都不敢跨过来。”海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斯凯面色惊讶，“我没听说……”
“他们当然不敢说，带着一身的猪味儿跑回城堡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海格非常高兴，“要我说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你可能不知道，莎莉，我昨天整理花园，听到那个罗齐尔，就是第一个过来找事儿的那个，”——海格说着话把饼干吃完了，他又拿出一盘七零八落的扭曲饼干，斯凯盯着莎莉，眼神像是在说“怎么还有”——“我在花园听到四年级的纳西莎·布莱克问他，那天为什么一身掉到盥洗室的味道……真是笑死我了！”
“学校里的这些事都没什么害怕的，”海格说，“有邓布利多在呢！”
他误会了斯凯的苦恼，不过最后一句话没错，莎莉想。
邓布利多处理不了校园暴力，但纯血巫师若想折磨麻瓜相关者，这种事出现在霍格沃茨，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海格又给她们展示了一些禁林里他淘来的新玩意儿，斯凯对着一个狰狞的头骨强打微笑。莎莉引导着海格讲了许多邓布利多的丰功伟绩，海格夸起校长都是真情实感。
斯凯慢慢放松下来，最后海格送给她一个漂亮的蜗牛壳，斯凯打算把它做成笔筒。
“这个壳应该不难磨。”海格说，他把雪白的蜗牛壳举在壁炉面前，光滑的表面折射出琥珀一般的斑点，“在火光下会非常漂亮。如果你们没有合适的工具，可以来借我的！”
莎莉正好向他提出下次拜访的请求，斯凯也说想一起来。
“那太好了！”海格笑得脸上只剩胡子，“欢迎你们常来玩，其实有几个很友好的高年级也经常来，他们都对禁林很感兴趣，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莎莉和斯凯离开小屋，莎莉抱着一只盘子那么大的蜗牛壳。
“做成小包也很好看。”莎莉看了一眼。
斯凯点点头。
莎莉已经学会了保暖咒，离开前对着自己和斯凯狂放一通。
“其实我是害怕他们会肆无忌惮地做什么，而没有警察。”斯凯说，“我才发现，在巫师界，我反而是什么都没有的那一个。”
她们从城堡正门一侧走回去，比城堡背后的来路要快得多。
不，如果马尔福那群投机者发现你的身份，他们很快会来巴结你，包括麻瓜学生。不过莎莉没说。
“你要尝尝我做的饼干吗？”莎莉看着逐渐接近的城堡，“你是不是没去过厨房？”
“我也想去厨房！”
“我们还能学很多东西，斯凯。”莎莉说，“学校里有邓布利多，不用担心这些。”
“我们要多学习，才能强大起来。”
“然后往那些人脸上泼黑狗血。”斯凯说。
“……这是一个玩笑吗？”莎莉展颜，“我的圣诞礼物已经完全暴露了，你和黛博拉以及查莉会介意吗？”
“绝对不会！”斯凯大声说，“你和笛卡尔那个呆子又不一样！”
两个女生在寒风中大笑。
斯凯和她一桌，抿着嘴唇，心不在焉地搅动坩埚里灰色的混合物。
“小心不要开大火，斯凯，遗忘药水可不能吸入蒸汽，不然你连自己做到哪一步都忘了！”
莎莉看到她的坩埚开始冒泡，赶紧在她耳边提醒。
“啊……！谢谢你！”斯凯手忙脚乱地把研磨好的槲寄生浆果粉末倒进锅中，溶液变成了平静的白色。
下课，大家把标记好的瓶子都放进教室的展示柜。莎莉看着这一排灰灰白白，偶尔几瓶银色和深灰色的液体，满足了强迫症，心旷神怡。她低头一瞥，发现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位置突兀地插入了两瓶褐色的液体，以及一瓶绿色的半成品……这个人应该是开火过大使药水沸腾，吸入了遗忘药水的蒸汽，忘记自己刚做到第三步，甚至忘记在上魔药课，直接上交了！
四人聚在一起，走向礼堂吃午饭。
斯凯还是闷闷不乐，不过强打精神和她们说话。查莉无知无觉，黛博拉见她挽住了斯凯，悄悄拉过莎莉：“莎莉，你得找个时间和斯凯聊聊。”
莎莉目光询问，黛博拉停顿一下，“我和查莉都是纯血，查莉还没有意识到……”
“……晚上吧，我和斯凯一起去图书馆，去一会儿就出来，我们在湖边草坪散散步。“
黛博拉点头。
莎莉上前牵住斯凯的手，插话，“本来是明天下午的课，斯拉格霍恩教授非要换到今天早上，我还没预习遗忘药水呢！有几步差点记混了。”
查莉说：“啊，上课的时候他跟我提到了，下午他要去威尔士参加魔药大师赛的开幕式。”
“你说了什么？”
“我？”查莉眼睛圆圆，“我说什么……我什么都没说。”
“没有等到未来魔药大师的夸赞，想必他一定很失望。”莎莉从背后把查莉和斯凯一起揽住。
“怪不得后半节课他就没从你和伊万斯那里离开过。”黛博拉掩嘴偷笑。
下午的魔法史，斯凯的表情和平时上课一样呆滞，不过下课后她神色恢复如常，和黛博拉约好周末去看拉文克劳的魁地奇队训练。
今天多云，云层间射出丝缕黄昏时金黄的光线，橘红的天空像扯烂的碎布条。
黛博拉说要查莉教她魔药学和草药学作业，作为交换，她会辅导她天文学。图书馆禁止喧哗，她俩就留在休息室。莎莉趁机把斯凯拽去图书馆。
斯凯和莎莉安静地写完作业，随后走出城堡，在湖边散步。
十二月的晚上散步不是一个好主意。两人走了几百米，就转身去往菜地的方向。
得找个背风的地方，风吹得两人说话都听不清。
没人在菜地约会。莎莉和斯凯两人走到田埂之间，上个月这儿还都是车轮大的南瓜（用了放大生长魔咒，为了万圣装饰的特大号南瓜海格种在自己的小屋旁），现在南瓜的位置被新种的卷心菜替代了。海格用了生长魔法，前几天还是小苗，如今菜心已经像玫瑰一样卷了起来。再远一点的位置，就是普通的萝卜、豌豆一类，高高的萝卜缨子和豌豆的爬架非常显眼。
旁边的玻璃暖房有一个亮着，像一颗一半埋在地里的月亮，城堡的窗户则是点点繁星。
“菜地好大，要照顾城堡所有人吃饭，海格也很辛苦。”
“是啊。”
“花园那边海格还养了猪。”
斯凯平静的表情终于碎裂了，猛地转头看她。
“以及山羊。”
“那边有一个窝棚，粪便海格直接拿去做肥料，离得近，非常方便。”莎莉指向海格小屋的方向，“你没注意到吗？”
“……没有！”
“花园那边会有很多人去散步，我想他应该被投诉过气味，用了清洁咒。动物不能离菜地太近，猪会把卷心菜全都拱掉的。”
斯凯脑海中浮现出山羊在菜地闲逛，悠然啃掉萝卜缨的样子，萝卜缨随后变成了玫瑰，她赶紧摇晃脑袋，把这幅可笑的场景从脑子里甩出去。
“不得不说，体力活很适合海格，”菜地在风中绿油油地摇曳着，“他是个混血巨人。”
“弗立维院长有部分妖精的血统。”莎莉转向身旁的斯凯，“从这两人的体型就可以看出来。”
“……”斯凯沉默。
“那我们呢？”寒风中的沉默结束，斯凯轻轻开口，“我……出生以来第一次被人如此轻视。”
多云的夜晚，光源只有背后的城堡，两人都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此刻该用一个“荧光闪烁”，但或许是太冷了，莎莉不想把手和魔杖从兜里抽出来。
“我爸爸是保守党的财政大臣。”
莎莉安静地听着，没有意外的动作。
“我猜到了你的家境非常好……”莎莉低头，斯凯雪白的兔毛耳罩笼着一片辉光。
但是财政大臣，这着实吓了她一大跳。财相地位仅次于英国首相。
斯凯平时谦逊温柔，喜欢文学，并不出风头。而斯莱特林那边没有人特意关注她，比如马尔福。要知道，他们家和麻瓜政商关系非常密切，这正是他们财富积累的一条来源。
现任财相姓什么？莎莉借着夜色掩饰内心急速的百转千回。
“我家里……”
“等一下。”莎莉突然打断她，掏出魔杖，在两人周围画了一个圈，“寂寂无声，在此圈中。”
“现在我们说话的声音不会传出圈外了。”莎莉收回魔杖，斯凯深吸了口气。
“这不是一年级的魔咒，《标准咒语，初级》里没有这个。”斯凯说，“我把课本全翻了一遍，因为……”她又沉默了，莎莉知道那是因为诺尔，两人之间关于魔咒的“文理之争”。
“我为了去厨房，在学厨房魔法，看了一些其他的咒语书。”莎莉把话题扭回正轨，“你以后要怎么对待笛卡尔？虽然如何交往这是我们自己的事，但我们也会顾及你的感受。”
“……莎莉，你能听我说说别的吗？”斯凯蹲下抱住膝盖，她就和一棵卷心菜差不多大小。
莎莉也蹲下，地里多了两棵卷心菜。
“在来霍格沃茨之前，我本来被一所私立文法学校录取了。那所学校很难考，考上的时候妈妈好不容易松了口气。”
文法学校也分公立私立，难考的私立文法，也算得上精英教育了。但是斯凯竟没被直接送去女子公学，这可不符合大众对一个财相的印象，尤其是斯凯自己非常聪明的情况下。
“我的出生不是很荣誉。”斯凯又说了下去，“我妈妈的确是麻瓜，爸爸的话，看起来不像巫师。”
“妈妈教我，让我说爸爸战后伤重，生下我不久就不治身亡。家里确实有一套老兵勋章，经济的宽裕也可以解释为救济金和抚恤金。我哥哥在银行工作，私立小学的同学都对我很客气。”
“我来到霍格沃茨，有时也会觉得巫师有点奇怪，但我想其他地方，应该是和外面的学校一样的。”
“我读过《双城记》、《雾都孤儿》，还有《巴黎圣母院》……我以为人与人之间的隔阂来自于钱的多少，我立志要做一个公正的人，绝对不会拿财产、地位这些外物来挑选朋友，而更看重真诚的内心。然而我今天才发现……我想的太简单了。”斯凯喃喃道。
“那不是钱多钱少就能解决的问题。”
“我一开始以为巫师对纯血统的推崇，就像麻瓜用钱区分有钱人和穷人一样，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是优越感，是蔑视，是嫉妒，是不甘……”
“但是我才发现不是这样。”斯凯声音颤抖，并不是风的缘故。
“前几天，我和黛博拉去帮丽瑞可找她躲起来的猫，我去大楼梯下普林格的储藏室翻了一会儿，出门的时候，听到本杰明和埃文·罗齐尔在楼梯旁边，他们在讨论红眼咒，因为……罗齐尔家附近有一户麻瓜养了兔子，罗齐尔问本杰明怎么才能把那个麻瓜女孩弄得跟兔子一样……”
“这太荒谬了……他们的语气……就好像，麻瓜和兔子没有区别……”斯凯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身体也剧烈地颤抖。莎莉不顾菜地的泥土会弄脏裤子，跪在地上搂住她。
“今天笛卡尔也那个样子……”
“我好害怕。”莎莉怀里传来斯凯抽泣的声音。
“……太冷了，如果眼泪湿在脸上，皮肤会被风吹裂的。”莎莉抱了她一会儿，随后安抚地拍着斯凯，“现在才六点半，只要八点前回到城堡就可以。我们去海格小屋坐会儿吗？海格是格兰芬多，他会欢迎我们的。”
“海格是格兰芬多吗？”斯凯疑惑，不过弗立维也能在霍格沃茨上学，他是拉文克劳，现在做她们的院长，霍格沃茨接受混血巨人的学生好像也没什么。
斯凯用手支在地上站起来，“我的腿麻了。”莎莉把她的蓝色羊毛围巾上拉，挡住她半个脸。
去海格小屋要穿过打人柳的地盘，这一片一个人也没有，黑色的树影旁也没有其他东西，几十米的直径内，只有那棵光秃秃的打人柳。
树影像一个人直立着，细长的柳枝随风摆动，实在是十分惊悚。斯凯抓紧了莎莉的胳膊。
“我们只要绕开什么也没有的地方就行了。”莎莉说。
也不是什么也没有，那片圆形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石头，应该是学生朝打人柳扔的，一些被撕碎的植物和小鸟的残骸凄惨地妆点在四周。
海格小屋的灯光显得如此温暖，两人加快步伐。
这座小屋只有两间，紧紧挨在一起，但是非常高大，显然是为了适应海格的体型。建造风格粗犷又歪歪扭扭，这也是海格的劳动成果。
莎莉拉上斯凯，敲了敲门。
门边的窗户突然出现一张巨大的脸，斯凯把莎莉的胳膊攥得更紧了。莎莉朝屋里的海格使劲挥了挥手。
“两个拉文克劳？啊，是莎莉。”他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还好我今天没有去禁林巡逻……请进！”
正对着门口的是巨大的木桌和椅子，桌子背后是一个熊熊燃烧的壁炉，这让在外面冻了快半个小时的斯凯和莎莉都缓了好大一口气。
“晚上好，海格，不好意思来打扰你。”莎莉自然地对海格打招呼，“你介意我用一个空气清新咒吗？”她指了指壁炉前悬挂的一只新鲜宰杀的野鸡。
“当然没关系。”海格拉了一只扶手椅出来，上面是和他的被子一样的碎布头坐垫。斯凯坐下，怔怔地看着脏兮兮的手掌和袍子下摆边缘的泥土。
“啊，我刚才太失态了！”斯凯的脸上闪耀着炉火的红光。
莎莉用魔杖熟练地去掉野鸡的毛，把血放到桌上的一个盆里，对淌血的桌面用了一个“清理一新”，随后对斯凯和自己的裤子也用了一个。
“唔，这是菜地的泥土。你们两个夜游菜地做什么？”海格取下烧水的铜水壶，给她俩倒红茶，“最近一段时间都太感谢你了，莎莉！”而后他看向斯凯，“这是你的室友吗？”
“是的，管理员先生。”斯凯双手抱着有点烫的红茶，“我是斯凯·希尔。”
“喔喔，你们好！”猎场管理员豪放地笑了两声，他壮实的胸膛传来强烈的共鸣。
“我在学厨房魔法，厨房里只能做一部分，”莎莉说，“还有一些是处理生肉的咒语，我于是来给海格帮忙。”
“没错，莎莉的拔毛术又快又好！”海格愉悦地推过来一盘不成形状的黄油饼干，“这些都是莎莉做的呢。”
斯凯扭头看向莎莉。
“……其实这是我预计送出的圣诞礼物，的试作品。”莎莉叹息地拿起一块，它本该是一个等腰三角形，作为圣诞树的模样，现在却不均匀地挤在一起。
像……一坨大便。
“还是能吃的，味道没有什么区别。”莎莉吃掉这块饼干，斯凯也拿了一块，“我和海格闲聊的时候说到这个，就送了他一部分，拜托他试吃，提出修改意见。”莎莉叹息，“海格做的岩皮饼实在是太硬了，那是他自己的牙的硬度。”——混血巨人爽朗地笑了起来。
“再不行我只能用模具扣模了。”莎莉说，“太抽象的饼干，我都不好意思送出去。”
斯凯捂住嘴微笑。
“所以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几句话海格就已经把斯凯当成了自己人，格兰芬多的自来熟在交朋友这块实在是太方便了。
“斯凯前几天听到了一些斯莱特林的一年级……说的恐怖言论。”莎莉说，“她觉得有点伤心。”
“不用管斯莱特林，他们都是一群……”海格打了个寒噤，随即立刻愤怒起来。“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上周末莎莉和我处理一头猪，要送到食堂，竟然有几个一二年级的斯莱特林蠢货过来嘲笑她，并说我和莎莉……”
“他们说我是泥巴种。”莎莉打断愤怒的海格，桌子上的茶壶已经开始咯吱咯吱地响了。
“还有……”
“那些不用说，海格。”
“你是没看到，斯凯。莎莉把切开的猪的颈动脉转了个方向，喷了他们一身猪血，那几个杂碎却连围栏都不敢跨过来。”海格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斯凯面色惊讶，“我没听说……”
“他们当然不敢说，带着一身的猪味儿跑回城堡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海格非常高兴，“要我说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你可能不知道，莎莉，我昨天整理花园，听到那个罗齐尔，就是第一个过来找事儿的那个，”——海格说着话把饼干吃完了，他又拿出一盘七零八落的扭曲饼干，斯凯盯着莎莉，眼神像是在说“怎么还有”——“我在花园听到四年级的纳西莎·布莱克问他，那天为什么一身掉到盥洗室的味道……真是笑死我了！”
“学校里的这些事都没什么害怕的，”海格说，“有邓布利多在呢！”
他误会了斯凯的苦恼，不过最后一句话没错，莎莉想。
邓布利多处理不了校园暴力，但纯血巫师若想折磨麻瓜相关者，这种事出现在霍格沃茨，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海格又给她们展示了一些禁林里他淘来的新玩意儿，斯凯对着一个狰狞的头骨强打微笑。莎莉引导着海格讲了许多邓布利多的丰功伟绩，海格夸起校长都是真情实感。
斯凯慢慢放松下来，最后海格送给她一个漂亮的蜗牛壳，斯凯打算把它做成笔筒。
“这个壳应该不难磨。”海格说，他把雪白的蜗牛壳举在壁炉面前，光滑的表面折射出琥珀一般的斑点，“在火光下会非常漂亮。如果你们没有合适的工具，可以来借我的！”
莎莉正好向他提出下次拜访的请求，斯凯也说想一起来。
“那太好了！”海格笑得脸上只剩胡子，“欢迎你们常来玩，其实有几个很友好的高年级也经常来，他们都对禁林很感兴趣，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莎莉和斯凯离开小屋，莎莉抱着一只盘子那么大的蜗牛壳。
“做成小包也很好看。”莎莉看了一眼。
斯凯点点头。
莎莉已经学会了保暖咒，离开前对着自己和斯凯狂放一通。
“其实我是害怕他们会肆无忌惮地做什么，而没有警察。”斯凯说，“我才发现，在巫师界，我反而是什么都没有的那一个。”
她们从城堡正门一侧走回去，比城堡背后的来路要快得多。
不，如果马尔福那群投机者发现你的身份，他们很快会来巴结你，包括麻瓜学生。不过莎莉没说。
“你要尝尝我做的饼干吗？”莎莉看着逐渐接近的城堡，“你是不是没去过厨房？”
“我也想去厨房！”
“我们还能学很多东西，斯凯。”莎莉说，“学校里有邓布利多，不用担心这些。”
“我们要多学习，才能强大起来。”
“然后往那些人脸上泼黑狗血。”斯凯说。
“……这是一个玩笑吗？”莎莉展颜，“我的圣诞礼物已经完全暴露了，你和黛博拉以及查莉会介意吗？”
“绝对不会！”斯凯大声说，“你和笛卡尔那个呆子又不一样！”
两个女生在寒风中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