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17日,国内首档真人选秀节目《偶像练习生》开始录制,后来作为第一季即天花板常常被大众提及。

    它成为天花板,不仅因其开播以来难以突破的收视数据,最终选秀出道而成的一批最人气少年,更因为其繁荣到有些奢侈的节目导师:亚洲帝王EXO现役唯一中国籍成员,“归国四子”的流量小生之一张艺兴,在韩出道个人成就更卓越的王嘉尔,韩国国民选秀品牌produce出品的第一代女团I.O.I唯一中国籍成员周洁琼,宇宙少女十分有人气的中国成员程潇;国内歌手位首屈一指的李荣浩,技术与实力双强的欧阳靖。

    最重要的是,该节目前期的特别导师——全球顶级女团唯一中国籍成员的最人气成员Calliope顾亦纾。

    如此阵容堪称培养爱豆的黄金甄选。

    而现在,该节目虽隐隐有即将开播的宣传之势,但作为最大杀器的顾亦纾还是被捂得严严实实,节目组只待宣布最后一张王牌归位的最佳机会。

    顾亦纾回国的行程哪怕不算机密,但无可查询的具体行程仍然让人们视为是买不到消息的私人行程,也有猜测说其只是回家。

    降落的行程更加私人,一众因猜测守在北京的人始终没守到,只能无功而返。

    无论外界多么好奇,当天有幸揭秘的也只是大厂里的一众年轻男孩儿和工作人员。

    如果说爱奇艺打出“粉丝数超1亿,演唱会超100场”召唤出的张艺兴使整场陷入震撼,那么“CNN官方新生代华人大使,格莱美、全美音乐奖最流行奖项获得者”这样过于明显而显得傲气凛然的词条则是让底下那群孩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是……是那个吧!”

    “我的天……这都能请来!”

    “我去!肯定是我偶像啊!”

    细细分辨,这群傻孩子连人家名字都不敢说,像是中国版的you-konw-who。

    嘉宾现身时,板上钉钉的顾亦纾在众人看来仍然如梦似幻,想来韩国produce 101第二季的男生们和他们一定很有共同语言。

    只是一个是导师,一个是探班福利,前者倒是更为让人羡慕。

    顾亦纾和师兄张艺兴首次在国内舞台进行合作,表演《前夜》+《Wanna Be》的镜面双人串烧,这三分钟就足以让首期的收视率定一个极高的基调,开头引人才能吸引后来的。

    等到导师全部到位,开始测评的环节,练习生们才开始后知后觉地紧张起来,最初顾亦纾现身的惊喜在此刻全然转换成了压力。

    导师们看出来愈发凝重的气氛,也没有急着开始,像是聊家常地和他们聊天互动。

    “Calliope来感觉就是参加这个节目的人最大的福利了。”李荣浩理理桌面的成绩打分表,笑着说。

    显然,用这个开头十分正确。

    不说张艺兴和王嘉尔两人与顾亦纾的熟识关系摆在这儿,但凡牵涉其都会帮忙说话,光是程潇和周洁琼这两位对以华人身份在她们这个圈子做到极致的顾亦纾的崇敬,话题就冷不了。

    两个女孩藏不住笑地表达自己的小粉丝心理和追星历程,练习生们听得津津有味不说,连不熟悉内情的李荣浩、欧阳靖都被吸引了过去。

    张艺兴听着忍不住对练习生们调侃,“你们真是幸运,produce第二季选秀的男生们只是得到Calli的探班福利,还只是后期竞争的二十几个。现在直接给你们当导师,见到面的时间都是福利。”

    王嘉尔在一旁给李荣浩和欧阳靖科普补充,“因为Calli姐姐Ximena在里面担任导师,主要是探班姐姐,然后看看教出来的练习生们。”

    顾亦纾被他们捧得脸红,拿成绩打分表的硬纸板挡住半张脸,眨眨眼,“没有……正好我们节目邀请我,第一次当导师是在国内,觉得还蛮有缘的,说可以试一试。”

    “按理说在韩国有你就是确保收视率吧,他们没有邀请你……还是你拒绝了?”欧阳靖好奇地探出脑袋问。

    “之前也有邀请递过来,但是那时候觉得自己实在不适合当老师。”顾亦纾认真回想道。

    王嘉尔惊讶地叫了声,“我天……我以为Calli最好当老师,只要说,别人就会听,不说别人都巴不得你说。”

    张艺兴也像找到了组织,与王嘉尔碰了下拳,赞叹一声,“是吧!我也这么说!明明是百发百中制服学生的老师,她还不自信。”

    李荣浩直接问下面的练习生,“你们觉得呢?面对Calli这样的老师,都想做听话的好学生吧。”

    “是啊!”

    “即使老师讲数学,我都能坚持不睡觉听听!”

    “Calli老师说啥我都愿意听!不说都行!”

    下面的男孩们真情实感地做着反应。

    毕竟,那可是Calliope啊……他们或小心翼翼地不时瞄一眼,或黏糊糊地围着坐在中心位置的女郎打转。

    那张轮廓线条堪称完美的脸,好似神明精心捏造出的宠儿,只是随便一个照面就让他们目眩神迷,更遑论一颦一笑的生动,弯眉勾发的风情。

    黄明昊不自觉地拉拉队长朱正廷的衣角,又碰碰范丞丞的胳膊,看似是年纪小天性好动的心思,个中含义只能自己体会。

    顾亦纾毫不吝啬地给他们一个微笑,几乎天地失色,“现在觉得,导师嘛……用自己的力量或者经验去帮助需要这些的人,我有能力就应该去做,所以就尝试性地答应了。”

    “所以,第一次当导师,还请大家——各位老师,各位练习生多多关照了。”她微颔首,矜持又谦虚的姿态莫名就让彼此间不过节目之缘分的情深刻了起来。

    还被蛊惑地晕晕乎乎的练习生们就意识昏沉地开始了测评环节,结果发现刚才释放亲近自然气息的Calli进入导师身份后,与身旁的小绵羊化身严苛导师的张艺兴不相上下,变形效果堪称大魔王。

    顾亦纾因为常常得到不笑就显得很冷漠的评价,早已强制自己在镜头下都带着笑弯唇的态度。

    再加上年轻男孩儿们都不敢细细去看她的眼睛,只能捕捉到舞台光的余晖下那层薄薄的轻雾。

    她习惯扶脸观看聆听,连微垂的睫都显得姿态温柔。

    可一开口,仍然是那股轻快的让人在意的声调,却淬了十足冷然与理智的味道,明明不强硬,却直击要害,感到失望无奈的潜含义让每个得到她点评的练习生都无法不在意,只觉自己让Calli老师莫名失望,红了耳根是常态,含着哽咽与泪水才是大招平交。

    维持着这样的心态下来,每一个都憋足了劲儿要训练。

    而表现优异尤其得了顾亦纾好评的几个,如蔡徐坤等人,那样分外明显的夸耀意味又让其他人感到更加不平与羡慕。

    人在完成一件事上,最要有自己的核心动力,练习生们的核心动力就是被人看见,被喜爱,站上梦寐以求的舞台。

    可是有的人总归会选择放弃,选择屈服,那她希望你渴望获得的偏爱、夸耀都能让你坚持得更久一点,久到哪怕是终点线前的最后一米也好。

    不是浪费时间,只是耐心地花着占人生不过沧海一粟的份量,来平视自己,发掘自己,剩余的路自然由你走。

    100个练习生的测评工作并不简单,几乎到后半夜他们才结束,连最后发放主题曲任务都显得魂儿轻飘飘地。

    接着,练习生们就要整理行李回宿舍,进行大厂正常的日程安排与训练。

    导师们也因着各自的行程或安排纷纷离去。

    顾亦纾缩回保姆车回酒店的路上,发现这已经是18日了。

    窗外的流光在冬日逐渐单薄,晕过顾亦纾的面容,打破时空的距离用光影与她一瞬一瞬地温存。

    开车的助理姐姐问她什么时候回北京。

    顾亦纾看向窗外夜景的眼懒洋洋地眯着,“这三天是主题曲任务,可能最后一天会排我的课,然后是测评、分班、下发任务,后续导师们会依据行程进行排课,四五天里应该可以回去一次。”

    “怎么了啊?”她又带着轻飘飘的勾人的调。

    助理小姐姐打开转向灯,觑着后视镜里的顾亦纾操心地说,“要提前准备嘛,买飞机票,或者你想开车回去吗?廊坊离北京距离不算特别远。”

    林成旭细心,给她们配的助理都是性格、特长好好考察过的。

    顾亦纾行程五花八门,挑的标准也就多了些,最好擅长中韩双语,英语交流通畅,会开车,细致贴心。现在这个助理小姐姐也是中国人,所以义无反顾地被拨到顾亦纾身边。

    顾亦纾确实是需要这样类型的助理小姐姐,尤其她不定的安排太多。

    她在后座像仓鼠寻宝一样在背包里刨啊刨,像是抢劫了糖果店一样拿出满满当当的一堆糖袋子,讨好地给小姐姐一颗一颗地喂,撒娇道:“不着急啦,实在不行,我们开车回北京也可以。”

    “嗯!橙子味的好吃!”助理小姐姐表示明白地点点头,随意瞄了一眼,惊诧不已,“怎么装了这么多?”

    “是吧!我最喜欢橙子味的了!”顾亦纾不禁沾沾自喜,像是自己被夸了一样高兴。“吴世勋买来的,这家店的糖都超好吃的!”

    “还有钟铉哥的,他从吴世勋那里知道我又开始喜欢吃糖,就给我挑了好多,都一便带过来了。这个橙子味的就是钟铉哥买的,他买了超多,可以给姐姐你分好多吃!”

    说着又塞了一颗,助理小姐姐一听吴世勋与金钟铉顿然领悟,开始悠闲地享受美人与糖,咀嚼下咽后看着后视镜的美人装作不在意地问:“你又喜欢吃糖了?”

    顾亦纾不紧不慢地整理,塞了一颗爆浆夹心软糖进嘴巴,含糊不清道:“嗯。”

    “说是戒糖,其实只能戒一段时间而已,人生要是没有一点糖也太恐怖了吧。”

    她收拾一会儿就耐心告罄,开始不讲究整齐,直接封好口,一通塞进背包里。

    不吃糖,就真的太苦了吧……

    顾亦纾赶回酒店,回复了朋友们提前到达好几个小时的信息,和张艺兴约好睡醒后下午再去看看他们练习的事情,才就着药性缓缓睡去。

    可谁也没想到,顾亦纾关于节目,关于回家的初具雏形的安排在醒来后的下午瞬间毁于一旦。

    【推荐:Be as one/再次重逢的世界(抒情版)/约定2014/致我的思春期/呼吸/半生缘/时间煮雨——什么好哭听什么】

    2017年12月18日下午4时左右,韩国著名艺人——SHINEE成员金钟铉在公寓焚碳紫砂的信息迅速在互联网上传开。

    事情爆发得突然,其家人发现,迅速联络了警察与公司,成员和朋友们才被通知。

    这时,远在中国的顾亦纾通过前辈的电话才得知这一消息。

    听到这一消息时,一股寒意瞬间从顾亦纾的脊柱神经蔓延到脚底,流弹迸射的泥土、血液、硝烟齐齐向她袭来。

    她的耳边仿佛充斥着机器失灵的几乎刺穿耳膜的尖锐声,空荡的胸腹瞬间翻涌出想要呕吐与疼痛的感觉,好像胃病复发,让她疼得直不起腰,手机却还死死地贴在耳廓上。

    助理小姐姐听到声音进来时,看到的就是顾亦纾半跪在地上死死捂着胸口披头散发的模样,桌子上金边的杯子已经咕噜噜滚到了一边,相必这就是她听到的声音的来源。多亏敦实,没有摔破伤到她。

    顾亦纾低低地嘶哑地问,像是恳求一样,“是假的吧?”

    “不是假的吗?”

    “他怎么可能会走呢?他怎么会离开我们呢?”她崩溃地尖叫哭泣。

    她如此不甘心,这样一遍遍地追问。

    她知道,如果是假的,如果他还活着,即使还没确定,这通电话无论如何都打不到她这里。

    顾亦纾感觉呼吸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眼前的视线被汹涌的泪水模糊,如断线的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手机再不受力地同水珠一样坠地。

    像是天横无际涯,唯独这里有着落雨的云。

    助理姐姐忍不住环抱住她,情不自禁地哽咽:“纾纾……纾纾……我们现在就回韩国。”

    那是钟铉啊,像天使一样的二哥金钟铉啊。

    即使她没有顾亦纾与他这样深厚的感情,可也忍不住为这样一个好的人留下眼泪。

    “哥……哥……”顾亦纾哭泣地喘着,几次说不出话,助理心痛地给她一次次擦眼泪。

    那张即使哭泣也显得如出水芙蓉、梨花带雨的面容再也不像各种落泪镜头般美得惊心动魄了,那张脸连同整个身子似乎都要黯灭了。

    最后埋在她颈窝失控地含糊地呢喃些什么,两人像是抱团取暖一样,哭得天昏地暗。

    天塌了。

    一得到消息,助理便与节目组那边沟通,还与张艺兴那边打了招呼,最后安排好车直飞韩国。

    赶飞机途中,副驾驶上的助理小姐姐含着百分之二百的心态关注着后座的纾纾。

    闭上眼的她额外多了一丝脆弱感,像是精致的瓷娃娃,一碰即碎。

    锥心刺骨的痛楚让她的脸变得煞白,即使裹着毯子也难以克制全身发颤,现在的她已经止了泪,雷厉风行地处理好这边的一切事宜,甚至有条不紊地接过韩国朋友们的很多来电。

    成员们都不知道说些什么,知道她现在赶回韩国,只是提醒她注意安全,她也轻描淡写地应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她的手没有那么颤抖,呼吸没有那么大声。

    成员们其他含在嗓子里的都发到了助理小姐姐的手机上。她们除却难过,现在正处于同样病痛中的顾亦纾的状态是她们最为忧心的。

    “……艺兴哥。”顾亦纾深呼吸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的状态瞬间暴露了主人的状态。

    “我晚上会赶回韩国,纾纾你先回去,注意安全。”

    张艺兴得知消息后不知所措,又觉得荒唐可笑,谁能接受他们身边的朋友就在某个平淡无奇的一天用冷冰冰的身体通知他们他早已做好并实践的决定呢。

    面对这个更为此而受影响的妹妹,他不知道安慰什么,不知道安慰什么有用,索性什么都不说。

    “谢谢。”她含着酸涩的泪水囫囵道,又堪堪补上一句,“谢谢你,哥。”

    “和我还客气,到韩国一定要注意安全。”他又强调一遍。

    “嗯。”她哼着气音道。

    虽然大众不知道顾亦纾前往中国哪里,但他们都知道截止今天顾亦纾一定会返韩,在外有行程的SM艺人也会纷纷赶回来,所以今天的机场一定分外热闹,也分外让人寒心。

    韩国时间晚九点左右,顾亦纾在仁川机场出现,一现身就被一大群记者围追堵截,纠缠着迟迟无法离开。

    她难得戴了不喜欢的墨镜,莹润娇丽的唇已经干涩,颜色也削弱了许多,像是剥落主体的花瓣。远远望去,莫大的一片波涛骇浪,她就像一片小小的帆,不知何时就会被打翻。

    耳边是嘈杂的尖锐的质问声,闪光灯一瞬一瞬的光一次次将她苍白的皮肉放大,剖开,然后流出些鲜艳的夺目的令人兴奋的东西。

    空气从她的肺管抽离,余下令人憋闷的窒息。

    “你号称自己不喜欢墨镜,为何今天戴了墨镜?”

    “Calliipe,你如今从中国返韩,是为金钟铉事件吗?”

    “对于金钟铉事件,你有什么感想,Calli可以分享一下吗?”

    她将唇抿得平直,努力随开路的保镖在照得天光大亮的镜头里前进,可依然被野蛮的还未进化的野兽仓促包围,然后一口扯下连心的皮肉。

    “曾有人说你们是音乐的天作之合,是人生的灵魂伴侣,也有猜测说你们已经处于地下恋爱的状态,如今金钟铉紫砂,是否与你有关?”

    “你对金钟铉的危险倾向知情吗?”

    一句句指责、质疑,信手拈来的话顺手似的捅向她,她咬着腮帮内的软肉,缓慢地、发抖地挪动着。

    “金钟铉被誉为音乐艺术家,我们对此惋惜,Calliope你难过吗?”

    顾亦纾陡然站定,挑起半边眉,摘下墨镜,扫视一圈,露出他们追问的热点,全场寂静一瞬,陷入难堪的氛围。

    那是一双已然红肿的悲怆的眼睛,她没有化妆,透露出天生丽质的睫一簇簇地结成一团,上面还沾着因他们凝结的冰晶,他们从未见过她这样狼狈的,愤然的,破碎的,湮灭的模样。

    沉默像根橡皮筋,不断延展,渴望崩断,而她停下徒劳的无视,忍耐的纵容,仿佛决心要把一句句刺耳都攥在手中,捏成一团,抛向对面。

    顾亦纾凌厉地看向刚才发问的无良记者,想要质问回击,可是她泣不成声的音几乎张口破碎,愤怒的气息消褪,只剩下苍凉。

    “所以人都应该为此难过,为此伤心。”眼睛变得模糊,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氤氲发散,裹着一层迷蒙的雾气。

    她看不清那个记者,看不清镜头。

    她几乎看不清这个世界,猝然失去了金钟铉的世界。

    顾亦纾几乎是坚持着本能地表达:“不只是惋惜,你们更应该抱歉,因为他是一个人,他更是一个对音乐、对歌谣界有卓越贡献与影响的名人。”

    “对我来说,我难过,只是因为他是我视为好友、兄长、灵魂伴侣的金钟铉。”

    说罢,她便被一旁的助理搀扶着走出机场,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车。

    直到现在,经过来自全世界长枪大炮的宛如警报声的通知,她终于有了一种认知,那是一种直戳灵魂这层遮羞布的盖章。

    她视为家人兄长的,视为好友难得的,视为灵魂伴侣的金钟铉。

    她热爱的金钟铉。

    真的,离开了。

    音乐,家人,组合,成员,朋友,粉丝……还有她,他都不要了。

    顾亦纾将膝上围着的毯子轰然将头捂得严实,蛮自煽动着那股失去的再不复得的悲痛。

    她气性极大,却从来没有用在哭泣上,只今天就有好几次,她哭得喘不上来气,眼泪濡湿了皮肤,淋湿了薄毯,连首尔空气内的水分都充盈得像海绵里的水。

    从来不舍得惹哭过她的人,最后一次,唯一一次,够哭好多次,却再不来哄她了。

    顾亦纾在机场发飙的事情在网上闹得极大,大片是对当今无良记者和冷漠人心的痛斥的篇幅,和对她的关注与支持。

    顾亦纾没有精力去看,其他人和她见面倒是多几句嘱咐她的身体。

    她随着大流去葬礼,中国那边还有两天的宽限,她便连着守两天的灵。

    第三天,赶回中国上课,夜里又返回韩国给哥哥守灵,来回奔波的她像一只即将崩坏的陀螺。

    最后是珉豪哥他们死活叫姐姐们把她带回去,因为她的状态实在吓人,像是下一秒就能晕倒,朴熙悦守了她一晚上,说担心她,顾亦纾知道,她担心她像哥哥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不要她们了,她才不会这样。

    当天她的机场返图都是一片人为钟铉哥难过,又不禁为她担心。顾亦纾感到愧疚,抱歉,但没有办法处理自己。

    送行的那天,灰蒙蒙的,哀恸锁着每一个的嗓子,顾亦纾像是把泪哭干了,一身黑衣地跟行,以形式上送他离开。后来不顾姐姐们和朋友们的担忧,还有key哥说的他给她留下的工作室,离开了韩国。

    “他在信里说,你有钥匙,只有你有,录音室就交给你了。”

    顾亦纾听过只是轻描淡写地点点头,自嘲地折叠起嘴角的笑纹。

    她没有去看,也似乎忘得一干二净,当天就飞回中国,继续节目的行程。

    “Calli老师!”教完课,她正要走过转角,就听见几个学生叫她,她回望,停住脚步等他们过来。

    这两个孩子她知道,一个很有综艺感的Justin,一个很会仙子舞的朱正廷,都是乐华的练习生,人气也很高。

    “怎么了?是有什么问题吗?”她以为他们是上课的时候哪里没有听懂。

    “这个给您。”两个小孩儿畏手畏脚地递过来几支橙色的棒棒糖,被塑料白膜包裹着,看着很是香甜。

    顾亦纾疑惑,“嗯?”

    “您老是给我们发糖,鼓励我们,这是我们偷偷藏起来的零食,知道您喜欢靓丽的橙色,喜欢橙子味……”朱正廷持着队长的模样解释,却在顾亦纾的视线下声音愈来愈低。

    他细致地捧着手里的糖,犹记得她目送测评结束回宿舍的他们上大巴,站在车门口路过一人发一颗糖时脸上的笑容与骄傲,现在俨然变成了纯粹的奖励与灰败的底色。

    “希望您收下。”Justin接力说道,“我们知道您最近遇见了不好的事情,糖可能也没有什么办法,但是希望您能好起来,就像您对我们的期望和祝福一样。

    “糖很甜,多吃点会压过苦的。”

    顾亦纾愣怔几秒,心里也好像塞了块橙子发酵着酸涩的味道,她像是哭了一样笑,接过糖果:“谢谢你们,我很喜欢。”

    她迟钝地低头仔细端详了糖果好一会儿,“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没有,您的表情管理得非常好。”两人连连摇头。

    如果不是他们意外从工作人员的口中得知Calli老师的好友去世,他们也不会发现身为顶级女爱豆的表情与工作修养如此之高。

    但到底是哪里露出不对劲的呢?

    大概是人的心没有办法管理吧。

    12月25日,SBS歌谣大战以“Number One”为主题在下午17:50首尔高尺巨蛋举办,GP、AXD、与Stacy、Calliope有连场的冬日圣诞曲目。

    朴熙悦选择了经典名曲《Last Christmas》做cover,顾亦纾选了今年11月才发布的《Snowman》。

    彩排时,很多人都拥簇着看,顾亦纾恍若无人。

    这段时间,她几乎是将自己密封在一个罐子里,外面的空气钻不进丝毫,徒留她自己窒息。

    她排得很投入,扶着话麦,微微蹁跹着身子摇摆,可一开口就是决堤的失控。

    再次回来,她还是去了他留给她的工作室,和原来没什么区别,只是明显的文件袋里,一张张画稿,都是满页的玫瑰花。

    他把玫瑰花园给了她,教她自己审视自己的作品。

    她傲慢也无所谓,但不要自卑,他要她尽情地赠给自己,让她做一生的音乐,拥有一生的玫瑰花。

    她阖眸,都是冬日无尽的白里漫天的玫瑰。

    “Don't cry snowman not in front of me,

    亲爱的雪人我不在的时候不要哭,

    Who will catch your tears if you can't catch me darling,

    如果不是你抱紧我谁来接住你的眼泪,

    If you can't catch me darling,

    如果不是你抱紧我,

    Don't cry snowman don't leave me this way,

    不要哭雪人不要就这样离开我。”

    她已经是含着泪来唱了,周围观看的人都忍不住落泪。他们任她唱,任她宣泄,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但她的声音掷地有声。

    “Don't cry snowman don't you fear the sun

    不要哭雪人不要畏惧日光。”

    她就是那个哭泣的雪人。

    已经开始融化的雪人。

    雪人可以不要玫瑰。

    她最后唱不出来,奔下台离开,金希澈和吴世勋把她带走了,SM一众人都跟着离开。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她哭得很厉害,很崩溃,似乎要晕厥过去。

    所有人,包括他身边要好的朋友,只能轻描淡写地溺亡在时间不可停止的向上蒸发里,头也不回地向着自己的方向前行。

    但是只有她一遍遍地铭记那如同无可逆转的向下坠落的生命,不在意前进,甚至可以后退,不要时间漫上让两人之间的牵绊浅淡,她要早时间一步追赶上另一个人。

    在正式演出时,顾亦纾表现得很好,没有哭,也没有崩。

    但是台下人哭了一大片,细密的星点但存在感强的湖蓝色遍布全场角落,然后在场的粉丝不论谁家都打成了湖蓝色。

    她最后像祈祷一样抵着话题,眼睛晶莹地像贴了雪钻,“Merry Christmas,哥哥。”

    在《偶像练习生》中,导师们聊天调侃李荣浩老师,故意提起杨丞琳,后来又聊起经典名曲《雨爱》。

    问顾亦纾最喜欢哪首,她说就是《雨爱》,经典的份量也有她的贡献。

    其实,最喜欢的是《匿名的好友》,也最常听。

    但这首歌涉及杨老师的初恋,在李荣浩老师面前提不好,所以她没说,更有关她内心的重大意义,她也没说。

    后来,在她的毕业典礼,泰民哥带来两束花,一束花来自于他,一束花来自于另一个早早离开但对此殷切嘱咐的人。

    后来,在她很多重要的时刻,全球巡演开始、再登格莱美……后台或者家里都会送来匿名的花。

    来自于她匿名的好友。

    他们约定,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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