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2 章
赵简和元仲辛仍待在厢房里守着昏迷的米禽牧北。王宽也来了，跟他们商量对策。
如今宁令哥命在旦夕，米禽牧北又毒伤难愈，等他能行动自如的时候，早就已经尘埃落定。就算他为了给宁令哥报仇杀几个人，也改变不了大局。是时候重新审视宋夏局势，谋求退路了。
这是王宽的提议。赵简知道，他们考虑所谓退路，其实只是为她一人。七斋其他人不需要退路，而米禽牧北，从来就没有退路。
一旦李谅祚登基，宋和夏都将视赵简为叛逆。所谓的退路，也不过就是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对她来说又有多少意义呢？
米禽牧北这一次没昏迷太久，很快便有了动静。他突然狂咳几声，趴在床边吐出一口淤血，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
“太子……”他气息微弱地呢喃着，手指紧紧抓住床单，想要用力把自己撑起来。
赵简急忙走过来扶住他，轻拍他的背，劝道：“你体内余毒未除，还需静养，先别想那么多。”
米禽牧北无视她的叮嘱，仍然断断续续地说：“太子绝不会轻易对元昊下手，除非有人挑拨离间。一定是没藏讹庞让他以为元昊杀了我，他才会失了理智……我本想自己替他去杀元昊，却没想到他却因为我亲自动了手……”他红着眼眶惨然一笑，又猛烈地咳了几下。赵简掏出一张手绢替他捂着嘴，手绢很快便被染得通红。
“你赶紧躺下。”她揪心道。
米禽牧北摇摇头，“不行，我要救太子。”
赵简急了，把带血的手绢往他身上一扔，“你这病恹恹的样子，连床都下不了，怎么救？”
王宽也走过来劝说道：“没藏讹庞设了三日之期，很明显就是为了引你现身。就算你能行动，兴庆府也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去了只会是死路一条。”
“不，我不是要去兴庆府劫人。”米禽牧北抬头看着他和赵简，眸光逐渐凝聚成锐利的刀锋，“要救太子只有一个办法——调集十万右厢军攻打兴庆府。”
“兵变？”赵简惊呼一声。王宽和元仲辛也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一旦起兵，无论能否成功营救宁令哥，夏都将时局大乱。不过大宋倒是会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七斋没有理由阻止。
对米禽牧北来说，这想法也不意外。宁令哥本就是他心目中的夏主，为救宁令哥，调集千军万马攻打自己国家的首府，不算谋逆，而是勤王。
只是，以他现在的状态，又如何能做得到？
“可你已经被免职了，拿什么调兵？”赵简满腹狐疑地问道。
米禽牧北轻哼一声，“即便没有右厢军首领这个头衔，我一样可以号令三军。”
这么大的口气，元仲辛忍不住在一旁咂舌，“难怪那么多人都想置你于死地，你这人活着就是个孽根祸胎。”
米禽牧北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是解释道：“他们听我号令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太子。”他自然是不愿抢宁令哥的风头，但对于那些追随他多年的将士来说，恐怕真正认可的还是“米禽牧北”这个名字。
“可你现在这个身体，根本带不了兵啊。”赵简又摇头道。
米禽牧北略微一顿，答道：“我……不用亲自去。扶我起来，帮我准备纸笔。”
赵简和王宽帮他披上中衣，把他扶到了茶桌旁坐下，又替他拿来笔墨纸砚。他提笔蘸墨，开始在纸上写下手书。他的手软得几乎握不住笔，一笔一画写得很慢，颤抖的笔尖在纸上画下纤细弯曲的笔迹，完全不似平日里的遒劲工整。
“这写的是什么啊？我怎么一个字都不认识？”元仲辛看着他写下的字，满脸疑惑。他在夏呆了两年，好歹也学了几个夏文，可米禽牧北写的他完全认不出来。
米禽牧北无暇回答他的问题，赵简便替他答道：“这是他在夏文的基础上自创的一种密语，用于他跟几个亲信之间的通信。”米禽牧北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又补充道：“我也不懂。”
赵简说的是实话。她曾经尝试过破译，可夏文就已经够复杂了，这密语更让她头疼。做了那么久的右厢军参军，她只识得一小部分。米禽牧北细水长流地写下大段文字，她也就能看出一些有关调兵指令的大概信息。
米禽牧北像是早就在心里做好了谋划，甚至都没停下来思考，就一气呵成地写完了这封好几页的长信。但他显然耗费了巨大的心力体力，放下笔后，手抖得更加厉害，脸色苍白，头冒虚汗，眼看连坐都快坐不稳了。
赵简赶紧扶住他的肩。他已经没有力气拿起那几页信纸，只能用手按在上面说：“所有详细部署，都写在里面了。我需要你们帮忙，把它带到朝顺军司，交给细封月。她会知道该怎么办。”
赵简拿过信折好，揣到自己怀里，“朝顺军司我熟，我去送信。只是，单凭一纸书信就起兵，这真的能行吗？”
“我相信他们。”米禽牧北细声答道，“时间紧迫，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他歇了口气，又抽出另一张白纸，说道：“这次是你们七斋救了我，我不会白受恩惠。有些东西，你们一定会感兴趣。”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王宽和元仲辛，又提起笔落在了纸上。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写字，而是画下了一些线条。画到一半的时候，赵简认出来了：这是将军府密道的地图。
画完地图和机关密码，他这才靠在椅背上，指着地图上一处画了圈的角落说道：“这里有个密室，里面有一口纯铁的大箱子，箱子里有一个红木盒，你们去把它取来。”
“盒子里是什么？”元仲辛好奇地问道。
米禽牧北对他意味深长笑了笑，“大宋和大辽的情报，特别是我跟安插在宋辽的眼线之间的通信。”
元仲辛眸光一亮。安插在大宋的眼线？难道也包括……
“也包括你父亲曾经很想得到的东西——跟我有联系的大宋官员的名单。”米禽牧北却转过头，对着王宽说道。
这可是个不得了的东西。王宽从他父亲那里得知，米禽牧北向大宋渗透的势力盘根错节。如果把这名单带回大宋，怕是足以引起朝堂的地震。他惶惑地看向米禽牧北，一时摸不准他究竟是什么目的。
“把这些东西给你们，没别的意思，只是作为谢礼。”米禽牧北淡然道，“当然，也可以当成交易，我希望你们能全力助我营救太子。”他又用眼神指了指桌上那两张纸，“这是地图和机关密码，你们从兴庆府外就能直接进入密道。速去速回，别让没藏讹庞的人发现。”
“你是想让我跟王宽去？”元仲辛也有些疑虑。
“没错。”米禽牧北点点头，“哦对了，这间密室，就是当初你哥被我从祁川寨战场上救下来，养伤的地方。”
他说得风轻云淡，却让元仲辛一个激灵。这下他说什么也得去看看了。米禽牧北现在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应该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元仲辛一把抓过地图和机关图，咧了咧嘴，“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又拉上了王宽，“我们走吧！”
王宽也不再犹豫。事发突然，米禽牧北不太可能事先准备好一堆赝品。只要东西是真的，那对大宋将是一笔巨大的宝藏。至于通夏名单，拿到之后怎么处理，他们可以再做打算。
赵简送走他们二人，又把米禽牧北扶回床上躺下。
“你把家底都交了出来，是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了吗？”她面无表情地问道。
“怎么，给你们大宋好处，你还不乐意了？”米禽牧北故意打趣，回避了她的问题。
“求之不得。”赵简冷着脸答道。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帮他盖上被子，掖好被角，心中却无限苍凉。
随后，她叫上薛映跟她一起去了朝顺军司。整个凤鸣阁就只剩下了小景和衙内，守着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米禽牧北。
***
米禽牧北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坐着写了一会儿字就让他几乎虚脱，直接昏睡了大半日。
傍晚时分，小景和衙内来到了他的房间。小景端了一碗水，轻轻呼唤了几声“米禽大哥”。见他没有反应，衙内直接冲上来摇他，“喂，快醒醒！”
“干什么啊？”米禽牧北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
“吃药！”衙内没好气地说道，“没想到本衙内有一天竟然要伺候你这混蛋！”
“唉，你少说两句吧。”小景推开他，来到床边，把水放在床头柜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赵姐姐临走前吩咐，傍晚的时候给你吃一粒甘露丸。”
米禽牧北微微一笑，侧趴在枕头上撑起上半身，“有劳裴姑娘了。”尽管赵简之前没说，他也早猜到了自己是靠甘露丸续的命。
小景打开那个纸包，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一粒黑色药丸。
米禽牧北见状，略有些迟疑，仿佛这药跟他印象中的不一样，“这……是甘露丸？为什么只有一颗？”
小景老实地答道：“赵姐姐就给了我一颗。她说这药每日只能服用一粒，不可过量。”
“呵，没错，是只能吃一粒。”米禽牧北转了转眼珠，“可是这药……”
“哎呀赶紧吃，废什么话？我和小景还会给你下毒不成？”衙内不耐烦地催促着。
米禽牧北不再多言，从小景手中拈过那粒豌豆大小的药丸放在嘴里。可他闭上嘴嚼了嚼，却立刻把药丸吐到了地上，皱起眉头说：“味道不对，这不是甘露丸！”
“啊？”小景大惊失色，“难道赵姐姐给错药了？”
“不可能吧？斋长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衙内诧异道。
“我吃过甘露丸，不会记错的。”米禽牧北肯定地说，“刚才赵简走得匆忙，情急之中弄错了药也是有可能的。要不，你们帮我找找她把那瓶药放在哪儿了。”
药不对，没吃成，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衙内一边嫌着米禽牧北太麻烦，一边拉着小景去找药。不一会儿，他们回来了，小景手里拿着一个陶瓷药瓶。
“米禽大哥，找到了！”小景开心地跑过来，“你看这上面写着‘甘露丸’，是这个吧？”
米禽牧北接过瓶子仔细看了看，“嗯，应该没错了。”他又倒出来一粒放在嘴里，点点头道：“这次对了。”
“太好了！”小景露出笑容，把手伸过来，却发现米禽牧北并没有把药瓶还给她的意思。她只好开口道：“米禽大哥，我把这瓶药放回去吧。”
米禽牧北却把药瓶塞到枕边，“反正都是我自己吃的药，放在我这儿不是更方面吗？”
“可这是我没经赵姐姐的同意就拿过来的……”小景有些犹豫。
米禽牧北却耐心地解释道：“这药是凤鸣阁的，本来就属于我。之前因为我昏迷不醒，所以就由赵简代为保管，现在我醒了，可以自己服药了，自然就不用再麻烦她了。你说是吗？”
“嗯……好像有道理。”小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别忘了，一天只能吃一颗。”
米禽牧北莞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偷糖吃，怎么会把这个弄错？”
“行了小景，你还真是贴心。完成斋长的任务就够了，管他那么多干嘛？”衙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连推带拉地拽着小景出了房间。
米禽牧北看着关上的门，从枕头底下取出了那只药瓶。他拔下瓶塞，把几十粒药丸全都倒在了自己的手心。
营救太子，我怎能不亲自上阵呢？
他缓缓抬起手，一仰头把所有的甘露丸都倒进嘴里，然后端起床头的水，大口喝光，将那些药丸全部吞了下去。
不一会儿，他便浑身灼热，汗流浃背，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烤。他痛苦地在床上翻滚了一阵，忽又如坠入冰窖一般浑身发冷，不住地打着寒战。最后，他失去知觉晕了过去，面色却开始变得红润，气息也越发顺畅，皮肤上残留的血点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待到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纵身一跃下了床，像是脱胎换骨一般，重新变得容光焕发，身轻如燕。
如今宁令哥命在旦夕，米禽牧北又毒伤难愈，等他能行动自如的时候，早就已经尘埃落定。就算他为了给宁令哥报仇杀几个人，也改变不了大局。是时候重新审视宋夏局势，谋求退路了。
这是王宽的提议。赵简知道，他们考虑所谓退路，其实只是为她一人。七斋其他人不需要退路，而米禽牧北，从来就没有退路。
一旦李谅祚登基，宋和夏都将视赵简为叛逆。所谓的退路，也不过就是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对她来说又有多少意义呢？
米禽牧北这一次没昏迷太久，很快便有了动静。他突然狂咳几声，趴在床边吐出一口淤血，终于再次睁开了眼睛。
“太子……”他气息微弱地呢喃着，手指紧紧抓住床单，想要用力把自己撑起来。
赵简急忙走过来扶住他，轻拍他的背，劝道：“你体内余毒未除，还需静养，先别想那么多。”
米禽牧北无视她的叮嘱，仍然断断续续地说：“太子绝不会轻易对元昊下手，除非有人挑拨离间。一定是没藏讹庞让他以为元昊杀了我，他才会失了理智……我本想自己替他去杀元昊，却没想到他却因为我亲自动了手……”他红着眼眶惨然一笑，又猛烈地咳了几下。赵简掏出一张手绢替他捂着嘴，手绢很快便被染得通红。
“你赶紧躺下。”她揪心道。
米禽牧北摇摇头，“不行，我要救太子。”
赵简急了，把带血的手绢往他身上一扔，“你这病恹恹的样子，连床都下不了，怎么救？”
王宽也走过来劝说道：“没藏讹庞设了三日之期，很明显就是为了引你现身。就算你能行动，兴庆府也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去了只会是死路一条。”
“不，我不是要去兴庆府劫人。”米禽牧北抬头看着他和赵简，眸光逐渐凝聚成锐利的刀锋，“要救太子只有一个办法——调集十万右厢军攻打兴庆府。”
“兵变？”赵简惊呼一声。王宽和元仲辛也吓了一跳，面面相觑。
一旦起兵，无论能否成功营救宁令哥，夏都将时局大乱。不过大宋倒是会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七斋没有理由阻止。
对米禽牧北来说，这想法也不意外。宁令哥本就是他心目中的夏主，为救宁令哥，调集千军万马攻打自己国家的首府，不算谋逆，而是勤王。
只是，以他现在的状态，又如何能做得到？
“可你已经被免职了，拿什么调兵？”赵简满腹狐疑地问道。
米禽牧北轻哼一声，“即便没有右厢军首领这个头衔，我一样可以号令三军。”
这么大的口气，元仲辛忍不住在一旁咂舌，“难怪那么多人都想置你于死地，你这人活着就是个孽根祸胎。”
米禽牧北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只是解释道：“他们听我号令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太子。”他自然是不愿抢宁令哥的风头，但对于那些追随他多年的将士来说，恐怕真正认可的还是“米禽牧北”这个名字。
“可你现在这个身体，根本带不了兵啊。”赵简又摇头道。
米禽牧北略微一顿，答道：“我……不用亲自去。扶我起来，帮我准备纸笔。”
赵简和王宽帮他披上中衣，把他扶到了茶桌旁坐下，又替他拿来笔墨纸砚。他提笔蘸墨，开始在纸上写下手书。他的手软得几乎握不住笔，一笔一画写得很慢，颤抖的笔尖在纸上画下纤细弯曲的笔迹，完全不似平日里的遒劲工整。
“这写的是什么啊？我怎么一个字都不认识？”元仲辛看着他写下的字，满脸疑惑。他在夏呆了两年，好歹也学了几个夏文，可米禽牧北写的他完全认不出来。
米禽牧北无暇回答他的问题，赵简便替他答道：“这是他在夏文的基础上自创的一种密语，用于他跟几个亲信之间的通信。”米禽牧北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又补充道：“我也不懂。”
赵简说的是实话。她曾经尝试过破译，可夏文就已经够复杂了，这密语更让她头疼。做了那么久的右厢军参军，她只识得一小部分。米禽牧北细水长流地写下大段文字，她也就能看出一些有关调兵指令的大概信息。
米禽牧北像是早就在心里做好了谋划，甚至都没停下来思考，就一气呵成地写完了这封好几页的长信。但他显然耗费了巨大的心力体力，放下笔后，手抖得更加厉害，脸色苍白，头冒虚汗，眼看连坐都快坐不稳了。
赵简赶紧扶住他的肩。他已经没有力气拿起那几页信纸，只能用手按在上面说：“所有详细部署，都写在里面了。我需要你们帮忙，把它带到朝顺军司，交给细封月。她会知道该怎么办。”
赵简拿过信折好，揣到自己怀里，“朝顺军司我熟，我去送信。只是，单凭一纸书信就起兵，这真的能行吗？”
“我相信他们。”米禽牧北细声答道，“时间紧迫，也只能孤注一掷了。”
他歇了口气，又抽出另一张白纸，说道：“这次是你们七斋救了我，我不会白受恩惠。有些东西，你们一定会感兴趣。”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王宽和元仲辛，又提起笔落在了纸上。不过这一次他不是写字，而是画下了一些线条。画到一半的时候，赵简认出来了：这是将军府密道的地图。
画完地图和机关密码，他这才靠在椅背上，指着地图上一处画了圈的角落说道：“这里有个密室，里面有一口纯铁的大箱子，箱子里有一个红木盒，你们去把它取来。”
“盒子里是什么？”元仲辛好奇地问道。
米禽牧北对他意味深长笑了笑，“大宋和大辽的情报，特别是我跟安插在宋辽的眼线之间的通信。”
元仲辛眸光一亮。安插在大宋的眼线？难道也包括……
“也包括你父亲曾经很想得到的东西——跟我有联系的大宋官员的名单。”米禽牧北却转过头，对着王宽说道。
这可是个不得了的东西。王宽从他父亲那里得知，米禽牧北向大宋渗透的势力盘根错节。如果把这名单带回大宋，怕是足以引起朝堂的地震。他惶惑地看向米禽牧北，一时摸不准他究竟是什么目的。
“把这些东西给你们，没别的意思，只是作为谢礼。”米禽牧北淡然道，“当然，也可以当成交易，我希望你们能全力助我营救太子。”他又用眼神指了指桌上那两张纸，“这是地图和机关密码，你们从兴庆府外就能直接进入密道。速去速回，别让没藏讹庞的人发现。”
“你是想让我跟王宽去？”元仲辛也有些疑虑。
“没错。”米禽牧北点点头，“哦对了，这间密室，就是当初你哥被我从祁川寨战场上救下来，养伤的地方。”
他说得风轻云淡，却让元仲辛一个激灵。这下他说什么也得去看看了。米禽牧北现在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应该也不敢耍什么花招。
元仲辛一把抓过地图和机关图，咧了咧嘴，“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又拉上了王宽，“我们走吧！”
王宽也不再犹豫。事发突然，米禽牧北不太可能事先准备好一堆赝品。只要东西是真的，那对大宋将是一笔巨大的宝藏。至于通夏名单，拿到之后怎么处理，他们可以再做打算。
赵简送走他们二人，又把米禽牧北扶回床上躺下。
“你把家底都交了出来，是不打算给自己留后路了吗？”她面无表情地问道。
“怎么，给你们大宋好处，你还不乐意了？”米禽牧北故意打趣，回避了她的问题。
“求之不得。”赵简冷着脸答道。她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帮他盖上被子，掖好被角，心中却无限苍凉。
随后，她叫上薛映跟她一起去了朝顺军司。整个凤鸣阁就只剩下了小景和衙内，守着一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米禽牧北。
***
米禽牧北身体实在太过虚弱，坐着写了一会儿字就让他几乎虚脱，直接昏睡了大半日。
傍晚时分，小景和衙内来到了他的房间。小景端了一碗水，轻轻呼唤了几声“米禽大哥”。见他没有反应，衙内直接冲上来摇他，“喂，快醒醒！”
“干什么啊？”米禽牧北睁开眼，迷迷糊糊地问道。
“吃药！”衙内没好气地说道，“没想到本衙内有一天竟然要伺候你这混蛋！”
“唉，你少说两句吧。”小景推开他，来到床边，把水放在床头柜上，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纸包，“赵姐姐临走前吩咐，傍晚的时候给你吃一粒甘露丸。”
米禽牧北微微一笑，侧趴在枕头上撑起上半身，“有劳裴姑娘了。”尽管赵简之前没说，他也早猜到了自己是靠甘露丸续的命。
小景打开那个纸包，里面只有孤零零的一粒黑色药丸。
米禽牧北见状，略有些迟疑，仿佛这药跟他印象中的不一样，“这……是甘露丸？为什么只有一颗？”
小景老实地答道：“赵姐姐就给了我一颗。她说这药每日只能服用一粒，不可过量。”
“呵，没错，是只能吃一粒。”米禽牧北转了转眼珠，“可是这药……”
“哎呀赶紧吃，废什么话？我和小景还会给你下毒不成？”衙内不耐烦地催促着。
米禽牧北不再多言，从小景手中拈过那粒豌豆大小的药丸放在嘴里。可他闭上嘴嚼了嚼，却立刻把药丸吐到了地上，皱起眉头说：“味道不对，这不是甘露丸！”
“啊？”小景大惊失色，“难道赵姐姐给错药了？”
“不可能吧？斋长怎么会犯这种错误？”衙内诧异道。
“我吃过甘露丸，不会记错的。”米禽牧北肯定地说，“刚才赵简走得匆忙，情急之中弄错了药也是有可能的。要不，你们帮我找找她把那瓶药放在哪儿了。”
药不对，没吃成，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衙内一边嫌着米禽牧北太麻烦，一边拉着小景去找药。不一会儿，他们回来了，小景手里拿着一个陶瓷药瓶。
“米禽大哥，找到了！”小景开心地跑过来，“你看这上面写着‘甘露丸’，是这个吧？”
米禽牧北接过瓶子仔细看了看，“嗯，应该没错了。”他又倒出来一粒放在嘴里，点点头道：“这次对了。”
“太好了！”小景露出笑容，把手伸过来，却发现米禽牧北并没有把药瓶还给她的意思。她只好开口道：“米禽大哥，我把这瓶药放回去吧。”
米禽牧北却把药瓶塞到枕边，“反正都是我自己吃的药，放在我这儿不是更方面吗？”
“可这是我没经赵姐姐的同意就拿过来的……”小景有些犹豫。
米禽牧北却耐心地解释道：“这药是凤鸣阁的，本来就属于我。之前因为我昏迷不醒，所以就由赵简代为保管，现在我醒了，可以自己服药了，自然就不用再麻烦她了。你说是吗？”
“嗯……好像有道理。”小景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你别忘了，一天只能吃一颗。”
米禽牧北莞尔，“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偷糖吃，怎么会把这个弄错？”
“行了小景，你还真是贴心。完成斋长的任务就够了，管他那么多干嘛？”衙内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连推带拉地拽着小景出了房间。
米禽牧北看着关上的门，从枕头底下取出了那只药瓶。他拔下瓶塞，把几十粒药丸全都倒在了自己的手心。
营救太子，我怎能不亲自上阵呢？
他缓缓抬起手，一仰头把所有的甘露丸都倒进嘴里，然后端起床头的水，大口喝光，将那些药丸全部吞了下去。
不一会儿，他便浑身灼热，汗流浃背，整个人像是被架在火炉上烤。他痛苦地在床上翻滚了一阵，忽又如坠入冰窖一般浑身发冷，不住地打着寒战。最后，他失去知觉晕了过去，面色却开始变得红润，气息也越发顺畅，皮肤上残留的血点渐渐消失得无影无踪。待到再次醒来的时候，他纵身一跃下了床，像是脱胎换骨一般，重新变得容光焕发，身轻如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