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宿长达三万字的改革方案被搁置在重楼殿书架上，被提上日程的却是选秀，李顾没什么兴趣，既然是后宫的事情就交给皇后去办吧。此刻赵簌簌便拿着入宫人选的花名册，等着让他册封。
“韦氏，山东总督之女，刘氏，内阁高颍的孙女，唐氏，龚正道的外孙女。此三人，定什么位份？”
李顾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是他早年征服女真的时候，女真首领进献的。此次选秀，是世家派极力促成的，那么选秀的主要内容便是送龚家的女子入宫，其他人都不重要。
“唐氏出身名门，又是龚大人的外孙女，朕自当要给龚家脸面，唐氏封贵人，其他的由你定夺吧。”
“知道了，臣妾先退下了。”
赵簌簌刚刚走出重楼殿，宫女姿若便出现了，赵簌簌挥挥手让跟着自己的一行宫人站住脚，只留下姿若走在她身边。“启禀娘娘，张将军似乎有所察觉，张府内外都有人在暗中保护她，咱们的人根本没有机会动手。”
“暗中杀不了她，便光明正大的送她进地牢。”赵簌簌摇摇头，张鹤真是糊涂，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断送自己的前程吗？如今朝堂上党派林立，他却还想独善其身。赵簌簌想利用徐梦伶把他拉进自己的队伍。
“娘娘有何指示？”
“让咱们的人歇着吧，程尹不会放过她的。”
然而，徐梦伶却未感到危机四伏，按照菜贩送来的信息，她又外出与崔寒师徒见面，她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云鹤山，等待的时候突然被麻袋套住头，她闻到一股奇香，没一会儿便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一艘船上。
徐梦伶猛地弹起来，船头上站着撑船的是徒弟春生，穿蓑衣戴斗笠，看上去倒是与一般船家无异，崔寒则端坐在船舱中煮茶，一身玄青色纱衣，与上次穿着粗布的杀手形象大相径庭，此刻倒像是泛舟湖上吟诗作对的书生。
“这是什么地方？”
“秦淮河。”
徐梦伶感到惊讶，站起来把头伸出船舱，虽是傍晚，夜幕还未降临，但是两岸的商铺全都挂起了各色灯笼，早有歌女立在阁楼上摇曳，风流公子则吹箫应和，小商贩为了营生则挑着担子一边吆喝一边走在河岸两边的青石板路上，成群结队的太学青年或拿着竹绿色的油纸伞，或拿着提有姜夔词句的折扇，轻松着脚步走在路上，他们的衣衫下摆沾湿了，但也飘逸灵动；还有河面上，有官家老爷的红楼游船传出来的悠扬婉转的唱戏声，也有像他们这样的小舟，船头坐着卖艺的琵琶女。这就是秦淮河，金陵最繁华的地方。
“你们怎么敢在这里招摇过市？”徐梦伶回到船舱。
“这里可是金陵人员最复杂的地方，贩夫走卒，王孙公子，什么人都有，这不是很安全吗？”
“那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你难道没发现有人跟着你吗？”
她发现了，崔寒饮了一口茶，冷笑一声：“不要跟我耍花招，我不是一个人，一旦我有事，徐梦诒会立马没命。”
徐梦伶不知道跟着她的人到底是谁的人，但是她确实想过要借这些人除掉崔寒，想来不论是禁卫所还是张鹤的人，崔寒和徒弟春生都是寡不敌众的。“那你们的人在哪？”
“你看。”崔寒指着船舱外面，徐梦伶回头，看见的不过是慢慢倒退秦淮河畔，崔寒扯着嘴角说道：“江湖，我们无处不在。”
“这次有什么指示？”
崔寒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书交给她。
“这是什么？”
“话本，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个话本故事卖给金陵的说书先生。”
不等徐梦伶继续问这是什么故事，春生早就把船停靠在岸边，“夫人请上岸吧。”徐梦伶提着裙子走上台阶，手里拿着话本，看着那艘船慢慢走远，最后消失在秦淮河的灯火中。
“咱们书接上回，话说祁国四王子生母死于非命，好心的王后收养了年幼的四王子，却不料养虎为患···”
徐梦伶站在茶馆的二楼雅座上，双手抱在胸前。这个话本她当晚回到将军府就看了，名字叫《王子复仇记》，故事里虚构了一个祁国，这个国家的四王子跟随老国王四处征战，战功无数，战争结束回到国都时却发现自己的生母死于非命，他便被王后收养，原来王后的世子身体弱，王后的哥哥右丞相便给她出了主意，收养四王子，倘若世子身体实在坚持不到登基，便立四王子为世子，王后还能保证自己的地位，所以，为了解决四王子的生母，王后便趁着国王外出打仗的机会下毒杀害了四王子生母，四王子长大后得知真相回到国都复仇。
当今圣上恰好是先帝第四子，这绝不是一个单纯的故事。
“哎呀，多亏了夫人咱们茶馆才有这么好的生意呀！这故事真是精彩，真是座无虚席。”茶馆老板身后跟了一个伙计，伙计听招呼，把一盘子芡实糕放在徐梦伶的桌子上。
“夫人，小的也不跟您绕弯子了，这位轻蝉公子可还有其他作品？能否请夫人引荐？酬劳都好说的。”
“公子不便见人，倘若有新故事，我一定先给您。”说完，徐梦伶便掀开雅座的珠帘，下楼，离开茶馆。这个故事的作者署名轻蝉公子，可没人知道他是谁，就连崔寒也不知道，一月以来，这位轻蝉公子和他的《王子复仇记》却在金陵名声大噪，甚至还有一些靠买曲艺为生的公子为这个故事专门写了曲子，不仅仅在街头巷尾，甚至在达官贵人家的内院，夫人小姐们也在看这个话本，金陵的印书局通宵达旦，一时间引得油墨的价格高涨。
就算是宫闱，程荑也得了这话本。
“这书是哪里来的？”程荑拿着书质问替她梳头的小宫女，那宫女以为贵人是因为自己看闲书来迟了而生气，赶紧跪在地上求饶。
“奴婢看见江美人宫里的宫女在看，便与她借来打发时间。”
“你先出去吧。”
程荑刚刚大致看了一遍，现在她随意翻开一页，话本不仅有图画，还有文字解说，就算不识字的人也能看懂，四王子手持利剑，一剑砍死了世子，下一页便是挟持着王后登上王位，紧接着赐了嫡母一碗毒药···
皇上并非太祖高皇后嫡子。程荑拿着书发呆，脑海中浮现爹说的这句话，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
“娘娘，娘娘？”碧玉走进来提醒她，与各宫娘娘们约好的踏春时间要到了。
“哦，走吧。”程荑顺手把书放在桌子上，便出门去了。
除了有身孕的闵妃得了皇后的特许，其他妃嫔全都来到上林苑的桃园陪皇后娘娘赏花喝茶。程荑来晚了，刘常在一番冷嘲热讽，左不过说她恃宠而骄。
“刘妹妹别再说了，难道妹妹想扰了皇后娘娘的雅兴吗？”唐贵人出手相助。
赵簌簌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今天的程荑心不在焉的样子，若是平日里刘氏怎么会是程荑的对手呢？要说恃宠而骄，她程荑在整个后宫里最有资格了，就是今天出手打了刘氏最多不过训诫两句，偏偏今日恹恹的。
“好了，尝尝这些茶点吧，都是本宫吩咐御膳房用新摘的桃花做的。”
“嗯，用桃花做茶点，这心思太巧了，也只有皇后娘娘能想得到了。”柳妃日常吹捧皇后，不足为奇。
“没错，有一股桃花的香味。”大家争先恐后的夸奖皇后。
闲聊间，江美人拿出一本书来递给韦常在，“这是轻蝉公子刚刚写的新书！图册还是洛阳名家廖央先生所作呢，我刚刚看完，给你了。”
“真的吗！昨晚刚刚看完《王子复仇记》今天就有新的！太好了！”韦常在赶紧收过来交给丫鬟，并且嘱咐她放好。
正在听柳妃说话的皇后注意到两人，“那是什么书？”
“回皇后娘娘，这是最近京中流行的话本，深宫无聊，臣妾托内务府的公公买来打发时间的。”江美人回话。
赵簌簌不禁皱眉，这事儿她倒是听说了，最近在市坊间，这个轻蝉公子的话本故事很受欢迎，更有甚者把它改成昆剧已经在戏台子上唱起来了，这不能说是一件好事，国朝尚儒，君臣父子观念是必须要维护的，但听姿若说，这个故事中所写的是手足相残、弑君杀母的故事。而主角的身世经历有不少是与当今圣上有重合的，这是最不得了的事。赵簌簌正陷在思绪里，林立德来了。
“参见皇后娘娘，皇上传您去重楼殿。”
来到重楼殿书房门口，赵簌簌听见李顾在里面大发脾气，没一会儿，淮南从里面走出来。
书房里一片狼藉，书桌上的东西全都被扫在地上，李顾见她来了，立马转过身，双手叉腰，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恢复平静，背对着她说道：“赵太妃生病了，你替朕去看看吧。”
赵簌簌不禁在心里冷笑，李顾真是什么事情都交给她，不忍看旧爱伤心只得派她去了。赵簌簌领了命正准备离开，发现自己脚下踩着一本书，封面的署名正是那个风靡京师的轻蝉公子。
来到晋王府，新袭爵的王爷和王妃簇拥着她，把她送到赵媛媛寝殿门口。
“你们在外面等我吧，本宫与长姐说说体己话。”说完，推门进屋。显然，赵媛媛看见来人是她，失望之情流于脸上。
“怎么是你？”
“我今天不是皇后，我作为妹妹来劝长姐一句，放过自己吧，好好为自己活下去，如今荣华富贵你什么都有，一辈子不愁吃穿，这样的日子不好吗？这天底下还有很多人为一碗饭而头破血流呢。”赵簌簌走上前，看见床头已经凉了的汤药，看来她真的病了，估计早就病了，除夕从宫里回来就病了，“为什么不吃药？”
“滚！”赵媛媛拿起汤药，用尽全身力气砸向眼前衣着靓丽的女人，她怎么配穿这种衣服？她不过是永安侯府的下等人。想着，赵媛媛猛烈的咳嗽起来，变得单薄的肩头耸起来，“我不用你来教我做人！”
赵簌簌轻轻擦拭自己外袍上的水渍，奇怪的是她也不恼，反而有些可怜她。
“你是不是特地来看我笑话，特地来羞辱我的。”赵媛媛直勾勾的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的咳嗽，眼里布着一层泪。
“是李顾让我来的。”
“真的吗？他不想见我？”
是啊，李顾那样的男人是不会真正爱谁的。柳妃进王府的时候，看见她与长姐相似的脸，赵簌簌知道他心里还有一丝情义。可是当她看见李顾寒夜披上斗篷去折梅枝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心里最后那一点愧疚都消失殆尽了，就连她也知道长姐是最厌恶梅花的。李顾不可能不记得，他们十多岁的那个冬天，家里的老师叫他们画梅花，长姐不画，李顾恰好来府上，老师问她为什么不动笔，长姐说：花儿自是要争奇斗艳才好看，梅花一枝独秀令人厌恶，有故作姿态之嫌！李顾拍手称道，称赞长姐的思绪巧妙，还说世间再无第二个赵媛媛。
“长姐，男人罢了，你忘了吗？当年踏破咱们侯府门槛来求取你的王孙公子中，李顾不过是个连父亲都看不上的无名皇子罢了，他配不上你。”
当年的李顾不受宠到什么地步呢？其余皇子为了早早参与国事或是封藩，十五岁左右就加冠了，而李顾直到要与她成亲前的半个月才行冠礼，太祖皇帝连表字也没有给他取，李顾表字“临州”似乎是程翰取的。
桃花园的下午茶结束，程荑始终对那个故事心心念念，想赶紧回去把它从头到尾看一遍，好确认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回到钟粹宫主殿发现今天放在桌上的书已经消失了，喊来丫头询问。
“回娘娘，书被皇上拿走了。”
“韦氏，山东总督之女，刘氏，内阁高颍的孙女，唐氏，龚正道的外孙女。此三人，定什么位份？”
李顾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是他早年征服女真的时候，女真首领进献的。此次选秀，是世家派极力促成的，那么选秀的主要内容便是送龚家的女子入宫，其他人都不重要。
“唐氏出身名门，又是龚大人的外孙女，朕自当要给龚家脸面，唐氏封贵人，其他的由你定夺吧。”
“知道了，臣妾先退下了。”
赵簌簌刚刚走出重楼殿，宫女姿若便出现了，赵簌簌挥挥手让跟着自己的一行宫人站住脚，只留下姿若走在她身边。“启禀娘娘，张将军似乎有所察觉，张府内外都有人在暗中保护她，咱们的人根本没有机会动手。”
“暗中杀不了她，便光明正大的送她进地牢。”赵簌簌摇摇头，张鹤真是糊涂，难道要为了一个女人断送自己的前程吗？如今朝堂上党派林立，他却还想独善其身。赵簌簌想利用徐梦伶把他拉进自己的队伍。
“娘娘有何指示？”
“让咱们的人歇着吧，程尹不会放过她的。”
然而，徐梦伶却未感到危机四伏，按照菜贩送来的信息，她又外出与崔寒师徒见面，她按照约定时间来到云鹤山，等待的时候突然被麻袋套住头，她闻到一股奇香，没一会儿便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自己躺在一艘船上。
徐梦伶猛地弹起来，船头上站着撑船的是徒弟春生，穿蓑衣戴斗笠，看上去倒是与一般船家无异，崔寒则端坐在船舱中煮茶，一身玄青色纱衣，与上次穿着粗布的杀手形象大相径庭，此刻倒像是泛舟湖上吟诗作对的书生。
“这是什么地方？”
“秦淮河。”
徐梦伶感到惊讶，站起来把头伸出船舱，虽是傍晚，夜幕还未降临，但是两岸的商铺全都挂起了各色灯笼，早有歌女立在阁楼上摇曳，风流公子则吹箫应和，小商贩为了营生则挑着担子一边吆喝一边走在河岸两边的青石板路上，成群结队的太学青年或拿着竹绿色的油纸伞，或拿着提有姜夔词句的折扇，轻松着脚步走在路上，他们的衣衫下摆沾湿了，但也飘逸灵动；还有河面上，有官家老爷的红楼游船传出来的悠扬婉转的唱戏声，也有像他们这样的小舟，船头坐着卖艺的琵琶女。这就是秦淮河，金陵最繁华的地方。
“你们怎么敢在这里招摇过市？”徐梦伶回到船舱。
“这里可是金陵人员最复杂的地方，贩夫走卒，王孙公子，什么人都有，这不是很安全吗？”
“那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你难道没发现有人跟着你吗？”
她发现了，崔寒饮了一口茶，冷笑一声：“不要跟我耍花招，我不是一个人，一旦我有事，徐梦诒会立马没命。”
徐梦伶不知道跟着她的人到底是谁的人，但是她确实想过要借这些人除掉崔寒，想来不论是禁卫所还是张鹤的人，崔寒和徒弟春生都是寡不敌众的。“那你们的人在哪？”
“你看。”崔寒指着船舱外面，徐梦伶回头，看见的不过是慢慢倒退秦淮河畔，崔寒扯着嘴角说道：“江湖，我们无处不在。”
“这次有什么指示？”
崔寒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本书交给她。
“这是什么？”
“话本，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个话本故事卖给金陵的说书先生。”
不等徐梦伶继续问这是什么故事，春生早就把船停靠在岸边，“夫人请上岸吧。”徐梦伶提着裙子走上台阶，手里拿着话本，看着那艘船慢慢走远，最后消失在秦淮河的灯火中。
“咱们书接上回，话说祁国四王子生母死于非命，好心的王后收养了年幼的四王子，却不料养虎为患···”
徐梦伶站在茶馆的二楼雅座上，双手抱在胸前。这个话本她当晚回到将军府就看了，名字叫《王子复仇记》，故事里虚构了一个祁国，这个国家的四王子跟随老国王四处征战，战功无数，战争结束回到国都时却发现自己的生母死于非命，他便被王后收养，原来王后的世子身体弱，王后的哥哥右丞相便给她出了主意，收养四王子，倘若世子身体实在坚持不到登基，便立四王子为世子，王后还能保证自己的地位，所以，为了解决四王子的生母，王后便趁着国王外出打仗的机会下毒杀害了四王子生母，四王子长大后得知真相回到国都复仇。
当今圣上恰好是先帝第四子，这绝不是一个单纯的故事。
“哎呀，多亏了夫人咱们茶馆才有这么好的生意呀！这故事真是精彩，真是座无虚席。”茶馆老板身后跟了一个伙计，伙计听招呼，把一盘子芡实糕放在徐梦伶的桌子上。
“夫人，小的也不跟您绕弯子了，这位轻蝉公子可还有其他作品？能否请夫人引荐？酬劳都好说的。”
“公子不便见人，倘若有新故事，我一定先给您。”说完，徐梦伶便掀开雅座的珠帘，下楼，离开茶馆。这个故事的作者署名轻蝉公子，可没人知道他是谁，就连崔寒也不知道，一月以来，这位轻蝉公子和他的《王子复仇记》却在金陵名声大噪，甚至还有一些靠买曲艺为生的公子为这个故事专门写了曲子，不仅仅在街头巷尾，甚至在达官贵人家的内院，夫人小姐们也在看这个话本，金陵的印书局通宵达旦，一时间引得油墨的价格高涨。
就算是宫闱，程荑也得了这话本。
“这书是哪里来的？”程荑拿着书质问替她梳头的小宫女，那宫女以为贵人是因为自己看闲书来迟了而生气，赶紧跪在地上求饶。
“奴婢看见江美人宫里的宫女在看，便与她借来打发时间。”
“你先出去吧。”
程荑刚刚大致看了一遍，现在她随意翻开一页，话本不仅有图画，还有文字解说，就算不识字的人也能看懂，四王子手持利剑，一剑砍死了世子，下一页便是挟持着王后登上王位，紧接着赐了嫡母一碗毒药···
皇上并非太祖高皇后嫡子。程荑拿着书发呆，脑海中浮现爹说的这句话，这个世界上除了她还有谁知道这个秘密？
“娘娘，娘娘？”碧玉走进来提醒她，与各宫娘娘们约好的踏春时间要到了。
“哦，走吧。”程荑顺手把书放在桌子上，便出门去了。
除了有身孕的闵妃得了皇后的特许，其他妃嫔全都来到上林苑的桃园陪皇后娘娘赏花喝茶。程荑来晚了，刘常在一番冷嘲热讽，左不过说她恃宠而骄。
“刘妹妹别再说了，难道妹妹想扰了皇后娘娘的雅兴吗？”唐贵人出手相助。
赵簌簌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今天的程荑心不在焉的样子，若是平日里刘氏怎么会是程荑的对手呢？要说恃宠而骄，她程荑在整个后宫里最有资格了，就是今天出手打了刘氏最多不过训诫两句，偏偏今日恹恹的。
“好了，尝尝这些茶点吧，都是本宫吩咐御膳房用新摘的桃花做的。”
“嗯，用桃花做茶点，这心思太巧了，也只有皇后娘娘能想得到了。”柳妃日常吹捧皇后，不足为奇。
“没错，有一股桃花的香味。”大家争先恐后的夸奖皇后。
闲聊间，江美人拿出一本书来递给韦常在，“这是轻蝉公子刚刚写的新书！图册还是洛阳名家廖央先生所作呢，我刚刚看完，给你了。”
“真的吗！昨晚刚刚看完《王子复仇记》今天就有新的！太好了！”韦常在赶紧收过来交给丫鬟，并且嘱咐她放好。
正在听柳妃说话的皇后注意到两人，“那是什么书？”
“回皇后娘娘，这是最近京中流行的话本，深宫无聊，臣妾托内务府的公公买来打发时间的。”江美人回话。
赵簌簌不禁皱眉，这事儿她倒是听说了，最近在市坊间，这个轻蝉公子的话本故事很受欢迎，更有甚者把它改成昆剧已经在戏台子上唱起来了，这不能说是一件好事，国朝尚儒，君臣父子观念是必须要维护的，但听姿若说，这个故事中所写的是手足相残、弑君杀母的故事。而主角的身世经历有不少是与当今圣上有重合的，这是最不得了的事。赵簌簌正陷在思绪里，林立德来了。
“参见皇后娘娘，皇上传您去重楼殿。”
来到重楼殿书房门口，赵簌簌听见李顾在里面大发脾气，没一会儿，淮南从里面走出来。
书房里一片狼藉，书桌上的东西全都被扫在地上，李顾见她来了，立马转过身，双手叉腰，长长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恢复平静，背对着她说道：“赵太妃生病了，你替朕去看看吧。”
赵簌簌不禁在心里冷笑，李顾真是什么事情都交给她，不忍看旧爱伤心只得派她去了。赵簌簌领了命正准备离开，发现自己脚下踩着一本书，封面的署名正是那个风靡京师的轻蝉公子。
来到晋王府，新袭爵的王爷和王妃簇拥着她，把她送到赵媛媛寝殿门口。
“你们在外面等我吧，本宫与长姐说说体己话。”说完，推门进屋。显然，赵媛媛看见来人是她，失望之情流于脸上。
“怎么是你？”
“我今天不是皇后，我作为妹妹来劝长姐一句，放过自己吧，好好为自己活下去，如今荣华富贵你什么都有，一辈子不愁吃穿，这样的日子不好吗？这天底下还有很多人为一碗饭而头破血流呢。”赵簌簌走上前，看见床头已经凉了的汤药，看来她真的病了，估计早就病了，除夕从宫里回来就病了，“为什么不吃药？”
“滚！”赵媛媛拿起汤药，用尽全身力气砸向眼前衣着靓丽的女人，她怎么配穿这种衣服？她不过是永安侯府的下等人。想着，赵媛媛猛烈的咳嗽起来，变得单薄的肩头耸起来，“我不用你来教我做人！”
赵簌簌轻轻擦拭自己外袍上的水渍，奇怪的是她也不恼，反而有些可怜她。
“你是不是特地来看我笑话，特地来羞辱我的。”赵媛媛直勾勾的看着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的咳嗽，眼里布着一层泪。
“是李顾让我来的。”
“真的吗？他不想见我？”
是啊，李顾那样的男人是不会真正爱谁的。柳妃进王府的时候，看见她与长姐相似的脸，赵簌簌知道他心里还有一丝情义。可是当她看见李顾寒夜披上斗篷去折梅枝的时候，她就知道他心里最后那一点愧疚都消失殆尽了，就连她也知道长姐是最厌恶梅花的。李顾不可能不记得，他们十多岁的那个冬天，家里的老师叫他们画梅花，长姐不画，李顾恰好来府上，老师问她为什么不动笔，长姐说：花儿自是要争奇斗艳才好看，梅花一枝独秀令人厌恶，有故作姿态之嫌！李顾拍手称道，称赞长姐的思绪巧妙，还说世间再无第二个赵媛媛。
“长姐，男人罢了，你忘了吗？当年踏破咱们侯府门槛来求取你的王孙公子中，李顾不过是个连父亲都看不上的无名皇子罢了，他配不上你。”
当年的李顾不受宠到什么地步呢？其余皇子为了早早参与国事或是封藩，十五岁左右就加冠了，而李顾直到要与她成亲前的半个月才行冠礼，太祖皇帝连表字也没有给他取，李顾表字“临州”似乎是程翰取的。
桃花园的下午茶结束，程荑始终对那个故事心心念念，想赶紧回去把它从头到尾看一遍，好确认自己的想法对不对，回到钟粹宫主殿发现今天放在桌上的书已经消失了，喊来丫头询问。
“回娘娘，书被皇上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