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日,大婚当日。
昌州大街十里红妆,张灯结彩,满城欢喜,虽有路边有诸多看热闹的民众,但却井然有序,没有过分的嘈杂喧哗,马车轿撵,亦是浩浩荡荡,仿佛在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太子殿下大婚这等大事,上到皇家贵族,中到文武百官,下到百姓们,俱停了当日的差事,私事,想着能蹭到这份喜气。
按祈国规制,太子大婚会在皇宫中举行,太子和皇亲百官会在皇宫南方的朱雀门口迎候,而前往武侯府迎亲的则是专门的仪仗使节,因此祈迹并没有亲自前往。
武侯府内此时却完全相反,热闹非凡,皆是满面春风,春风得意。特别是幽水院,家仆们了解步倾不拘小节,温顺宽厚的性子,才不顾及什么规矩,就只顾着嘻嘻哈哈,彼此调侃。
步倾今日最开心的便是,步占凛不回,祈迹不来,这样两者不见面,剧情崩了,万事大吉,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步倾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平时的一头乌发被盘起,束成了一个自己看不懂的发髻,但正头顶的凤冠和两边插着的凤凰金丝步摇,华丽雍容,她倒是认得,而且她断定都是些真金白银。
往脸上看去,粉黛之下,皮肤白皙细腻,眉如翠羽,玉颊朱唇,步倾还顺便用石黛给自己画了个眼线,配上一身赤红流霞嫁衣,这么一看,她都忍不住想夸自己一句“风情万种态,千娇百媚生”。
步倾用力扯扯腰间绣着凤凰牡丹的束带,想把身子放松一下,毕竟这次她浑身里里外外穿了不止六七层,再加上头顶金珠钗饰太过繁琐,总感觉整个人都十分沉重,很不自在。
屋子里,祖母柳氏、有幸,以及前来送嫁的柳家和步家的沾亲带故的夫人们,有手忙脚乱的,有哭哭啼啼的,有开怀大笑的,这么穿|插之下,异常热闹。
柳氏一直坐在步倾的左侧,待她打扮完毕,才含泪笑道:“今后再也没机会叫倾丫头了,连我都得改称叫殿下了。”
听到“以后再也没机会”这几个字,步倾脸色即刻沉了下来,心中惴惴不安地道:“祖母,别乱说,我还要听你叫我倾丫头,听个,至少五十年!”
柳氏听闻,便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想去抚摸步倾的脸,但又怕碰坏到她脸上的妆容,就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调皮,五十年,岂不是成了老妖婆了!”
“越老就得越自信,那可是老神仙好吧!”步倾回道。
有幸这会儿在身后已经眼珠染红,也忍不住上前接话道:“二小姐,我才不改口叫你什么殿下,我永远都是我的小姐!”
这眼看有幸又要哭了,等下难免惹得柳氏也一起共情,这一个两个哭来丧去的,她本就一身沉重,真的懒得再挨个哄劝她们了。
于是,她转了话题,转头对有幸道:“你留着点眼泪吧我的小姑奶奶,你的喜服可是很快就送过来了,要不把眼泪放那时候流?”
有幸一愣,没想到众人的目光突如其来地一起投到了她的身上,便一时忘了怎么哭泣了,眼神无辜地往地面上移去。
此话一出,屋内两个挺贵态的夫人,用扇子遮住脸,窃窃私语讨论些什么,后又偷偷笑了两声。
步倾连忙站起来,扶着腰道:“这衣服太重了,哎呀,我得练习练习怎么走路。”
柳氏见她起身,也随着起身搭了把手,温柔地道:“对,多走两步试试,等下到了皇宫,礼仪更多,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话罢,步倾便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头发,左一脚右一脚,如婴儿学步一般,小心翼翼地踱步起来,惹得屋子里的人一阵憨笑,竟也忘了刚才的悲伤和调侃有幸的事。
一屋子正是热闹时候,忽闻屋外传来一个家仆更激动更热烈的叫喊声:“老夫人!好消息!好消息!侯爷终于到了,要到城外了,正往咱们武侯府赶呢!”
这是什么好消息?!!
为什么步占凛这么傻?这不是明摆着赶着来送死吗?!
步倾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瞬间僵硬了,脸色在那一刻间煞白,大惊失色,下一脚步该怎么抬起,已经忘了。
她明明已经让人截了步占凛,让他们回北良,信也确实送到了,为何步占凛还要回来?难道剧情就像是历史一样,该来的终究会来吗?那祈迹没来,是不是还有希望?那现在让步家所有人逃跑,来得及吗?……
步倾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占满了脑子,七上八下的情绪涌上心头,心神大乱。
柳氏和有幸在步倾的两侧,被步倾左右两只手分别死死揪着,把步倾的情绪波动感受得真真切切。
柳氏把手搭上来,搓了搓,道:“倾丫头,别紧张,今日很快就过完了,就辛苦这一日,有祖母和你爹爹在,忍忍就过去了。”
只有有幸感觉步倾有些不对劲,她疑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不管屋里有什么人,人多人少,人在说什么做什么,步倾已经毫不在乎,她反复呼吸几次,喃喃道:“不行,冷静,冷静,得想办法,得想办法,有什么办法,什么办法……”
步倾闭眼定了定神,着急地对柳氏道:“祖母,我来不及解释了!赶紧!我需要一匹快马!现在就要!我必须出去一趟!”
众人统统目瞪口呆了,这新娘子马上就要上轿了,此时要快马出走,这是要明目张胆地逃婚?还是逃皇家的婚!这是要犯灭九族的大罪啊!
柳氏这一生遇到那么多次大风大浪,都没有害怕或者紧张过,但这次,她慌了。
她盯着步倾,是既害怕又愤怒,斥道:“步倾!切莫再胡闹了!我之前说过,若你不想嫁,我就算拼了我这张老脸不要,也要为你取消了这门亲事,可今日此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就是忍,也得忍到大婚结束!”
步倾知道没有时间再解释了,再拖下去,一旦步占凛和步家军进城,一切就晚了。
她尽量保持冷静,对柳氏坚定地道:“祖母,你信你的倾丫头,侯爷,我爹,他决不能回城,你信我!再拖下去就晚了,会出人命的!”
看着步倾的眼睛,柳氏眼神有些恍惚,顿了顿,回想步倾平时是喜欢胡闹,可她再怎么胡闹,大是大非面前也是有分寸的,此时突然变卦,绝不可能没有理由,莫非真的有什么隐情。
于是,柳氏松开抓住步倾胳膊的手,沉重地道:“给二小姐准备马,让她走!”
有幸也是懵懵的,一时哑口无言,就这么看着步倾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这种事闻所未闻,可既然步家老夫人都同意了,在场的人也无话可说,有静观其变的,有交头接耳的,有胡乱猜测的,场面一度混乱。
还好步倾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练过骑马的,技术也算可以,牵过马,步倾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婚服最重的披肩和外袍全部脱去,只留着红色的中衣和内衬,如此骑马就方便很多。
与此同时,朱雀门前,司昊火急火燎地沿着神武路又飞又跑,看到了祈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见状,祈迹心中惶恐不安,也冲着司昊跑去。
还未等司昊开口,祈迹便匆忙地道:“还是出事了?步侯回来了?倾儿呢?她去城南门了?!”
司昊一路赶得太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殿下……全……全对了全对了!你太了解、步二小姐了……她去、去城南门了,步侯爷不听劝……唉,二小姐、父女俩一个、一个性子!”
祈迹犹如瞬间被人丢进了万丈冰窟,浑身失了温度,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用力甩开袖子,一跃而起,飞出皇亲百官的队伍,一眼都不曾看身后众官员惊慌失措的神态。
随后,他随便拉了一匹拉货物的马,驾马疾驰,向城南而去。
昌州大街十里红妆,张灯结彩,满城欢喜,虽有路边有诸多看热闹的民众,但却井然有序,没有过分的嘈杂喧哗,马车轿撵,亦是浩浩荡荡,仿佛在昭告天下,普天同庆。
太子殿下大婚这等大事,上到皇家贵族,中到文武百官,下到百姓们,俱停了当日的差事,私事,想着能蹭到这份喜气。
按祈国规制,太子大婚会在皇宫中举行,太子和皇亲百官会在皇宫南方的朱雀门口迎候,而前往武侯府迎亲的则是专门的仪仗使节,因此祈迹并没有亲自前往。
武侯府内此时却完全相反,热闹非凡,皆是满面春风,春风得意。特别是幽水院,家仆们了解步倾不拘小节,温顺宽厚的性子,才不顾及什么规矩,就只顾着嘻嘻哈哈,彼此调侃。
步倾今日最开心的便是,步占凛不回,祈迹不来,这样两者不见面,剧情崩了,万事大吉,简直是天大的喜事!
步倾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平时的一头乌发被盘起,束成了一个自己看不懂的发髻,但正头顶的凤冠和两边插着的凤凰金丝步摇,华丽雍容,她倒是认得,而且她断定都是些真金白银。
往脸上看去,粉黛之下,皮肤白皙细腻,眉如翠羽,玉颊朱唇,步倾还顺便用石黛给自己画了个眼线,配上一身赤红流霞嫁衣,这么一看,她都忍不住想夸自己一句“风情万种态,千娇百媚生”。
步倾用力扯扯腰间绣着凤凰牡丹的束带,想把身子放松一下,毕竟这次她浑身里里外外穿了不止六七层,再加上头顶金珠钗饰太过繁琐,总感觉整个人都十分沉重,很不自在。
屋子里,祖母柳氏、有幸,以及前来送嫁的柳家和步家的沾亲带故的夫人们,有手忙脚乱的,有哭哭啼啼的,有开怀大笑的,这么穿|插之下,异常热闹。
柳氏一直坐在步倾的左侧,待她打扮完毕,才含泪笑道:“今后再也没机会叫倾丫头了,连我都得改称叫殿下了。”
听到“以后再也没机会”这几个字,步倾脸色即刻沉了下来,心中惴惴不安地道:“祖母,别乱说,我还要听你叫我倾丫头,听个,至少五十年!”
柳氏听闻,便哈哈大笑起来,伸手想去抚摸步倾的脸,但又怕碰坏到她脸上的妆容,就用手指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道:“调皮,五十年,岂不是成了老妖婆了!”
“越老就得越自信,那可是老神仙好吧!”步倾回道。
有幸这会儿在身后已经眼珠染红,也忍不住上前接话道:“二小姐,我才不改口叫你什么殿下,我永远都是我的小姐!”
这眼看有幸又要哭了,等下难免惹得柳氏也一起共情,这一个两个哭来丧去的,她本就一身沉重,真的懒得再挨个哄劝她们了。
于是,她转了话题,转头对有幸道:“你留着点眼泪吧我的小姑奶奶,你的喜服可是很快就送过来了,要不把眼泪放那时候流?”
有幸一愣,没想到众人的目光突如其来地一起投到了她的身上,便一时忘了怎么哭泣了,眼神无辜地往地面上移去。
此话一出,屋内两个挺贵态的夫人,用扇子遮住脸,窃窃私语讨论些什么,后又偷偷笑了两声。
步倾连忙站起来,扶着腰道:“这衣服太重了,哎呀,我得练习练习怎么走路。”
柳氏见她起身,也随着起身搭了把手,温柔地道:“对,多走两步试试,等下到了皇宫,礼仪更多,可别出了什么岔子。”
话罢,步倾便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头发,左一脚右一脚,如婴儿学步一般,小心翼翼地踱步起来,惹得屋子里的人一阵憨笑,竟也忘了刚才的悲伤和调侃有幸的事。
一屋子正是热闹时候,忽闻屋外传来一个家仆更激动更热烈的叫喊声:“老夫人!好消息!好消息!侯爷终于到了,要到城外了,正往咱们武侯府赶呢!”
这是什么好消息?!!
为什么步占凛这么傻?这不是明摆着赶着来送死吗?!
步倾倒吸一口冷气,身体瞬间僵硬了,脸色在那一刻间煞白,大惊失色,下一脚步该怎么抬起,已经忘了。
她明明已经让人截了步占凛,让他们回北良,信也确实送到了,为何步占凛还要回来?难道剧情就像是历史一样,该来的终究会来吗?那祈迹没来,是不是还有希望?那现在让步家所有人逃跑,来得及吗?……
步倾一堆乱七八糟的想法占满了脑子,七上八下的情绪涌上心头,心神大乱。
柳氏和有幸在步倾的两侧,被步倾左右两只手分别死死揪着,把步倾的情绪波动感受得真真切切。
柳氏把手搭上来,搓了搓,道:“倾丫头,别紧张,今日很快就过完了,就辛苦这一日,有祖母和你爹爹在,忍忍就过去了。”
只有有幸感觉步倾有些不对劲,她疑问道:“小姐,你没事吧?”
不管屋里有什么人,人多人少,人在说什么做什么,步倾已经毫不在乎,她反复呼吸几次,喃喃道:“不行,冷静,冷静,得想办法,得想办法,有什么办法,什么办法……”
步倾闭眼定了定神,着急地对柳氏道:“祖母,我来不及解释了!赶紧!我需要一匹快马!现在就要!我必须出去一趟!”
众人统统目瞪口呆了,这新娘子马上就要上轿了,此时要快马出走,这是要明目张胆地逃婚?还是逃皇家的婚!这是要犯灭九族的大罪啊!
柳氏这一生遇到那么多次大风大浪,都没有害怕或者紧张过,但这次,她慌了。
她盯着步倾,是既害怕又愤怒,斥道:“步倾!切莫再胡闹了!我之前说过,若你不想嫁,我就算拼了我这张老脸不要,也要为你取消了这门亲事,可今日此事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你就是忍,也得忍到大婚结束!”
步倾知道没有时间再解释了,再拖下去,一旦步占凛和步家军进城,一切就晚了。
她尽量保持冷静,对柳氏坚定地道:“祖母,你信你的倾丫头,侯爷,我爹,他决不能回城,你信我!再拖下去就晚了,会出人命的!”
看着步倾的眼睛,柳氏眼神有些恍惚,顿了顿,回想步倾平时是喜欢胡闹,可她再怎么胡闹,大是大非面前也是有分寸的,此时突然变卦,绝不可能没有理由,莫非真的有什么隐情。
于是,柳氏松开抓住步倾胳膊的手,沉重地道:“给二小姐准备马,让她走!”
有幸也是懵懵的,一时哑口无言,就这么看着步倾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这种事闻所未闻,可既然步家老夫人都同意了,在场的人也无话可说,有静观其变的,有交头接耳的,有胡乱猜测的,场面一度混乱。
还好步倾无论在什么时代,都是练过骑马的,技术也算可以,牵过马,步倾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婚服最重的披肩和外袍全部脱去,只留着红色的中衣和内衬,如此骑马就方便很多。
与此同时,朱雀门前,司昊火急火燎地沿着神武路又飞又跑,看到了祈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见状,祈迹心中惶恐不安,也冲着司昊跑去。
还未等司昊开口,祈迹便匆忙地道:“还是出事了?步侯回来了?倾儿呢?她去城南门了?!”
司昊一路赶得太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殿下……全……全对了全对了!你太了解、步二小姐了……她去、去城南门了,步侯爷不听劝……唉,二小姐、父女俩一个、一个性子!”
祈迹犹如瞬间被人丢进了万丈冰窟,浑身失了温度,双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用力甩开袖子,一跃而起,飞出皇亲百官的队伍,一眼都不曾看身后众官员惊慌失措的神态。
随后,他随便拉了一匹拉货物的马,驾马疾驰,向城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