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璐。

    我意识到我的焦虑,是我意志和躯壳的落差。

    — 题记。

    我会突然变得暴躁,会突然变得悲伤,慢慢变得恶心别人的触碰,变得和所有朋友都相处不来,我心疼父母的付出。

    我总觉得我都会变好,可我总在犹豫不决,我觉得我应该是讨厌他们的,又觉得我应该是喜欢的,我有病我想要活下去。我想要打败它,但是我没有好好吃药,我怕我没了药变成怪物挺不下去,其实是我讨厌副作用。

    我想找个人倾诉,又觉得谁都不可信,我害怕会给别人递上一把伤害自己的利刃,可又总是若有若无的去透露自己的状态。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居然要靠药物来维持生命,要靠身体上的疼痛来缓解心理上的疼痛,也从来不敢想象曾经明媚爱笑的我,现在手一抖就控制不住想做极端的事。我看不清自己到底是需要无痛死亡,还是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我只知道当下的自己撑不下去了。

    或许我就是有病的,我就是病态扭曲的,白天要压抑自己悲观的情绪和极端的想法,还要让他们看起来自己开朗活泼。天一黑就会有无数种悲伤的情绪煽动自己让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风华正茂的年纪应该无忧无虑,为什么我会痛的喘不过气。

    二

    青丘公子涂山璟是众人捧在手上的天之骄子,可是最近他遇见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姑娘。

    她古灵精怪,无论自己在何处,一有空闲她就冒出来。

    璟虽温和有礼,但对这个姑娘的出现还是不胜其烦。

    他派人去调查姑娘的来历,一无所获,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后来,他喝了哥哥涂山篌递过来的酒水,再次醒来就在一个幽牢里。

    他被困在里面折磨了很久,望着透进来的阳光越来越微弱,涂山璟快放弃了。他这些日子以来,都在做着一个梦。

    他记得关进来的第一个夜晚,那是他第一次梦见仙女。

    仙女被朋友硬推荐了一部电视剧,就用那个闪着亮光的小盒子看。

    他凑到仙女身边,在小盒子上看到了自己。

    仙女一边吐槽剧情,一边被自己吸引,慢慢看了下去。

    后来很多夜晚,他都梦见了那个仙女,有一天仙女突然望着屏幕哭了,他凑过去,原来是到了自己承受哥哥折磨那里。

    那是第一次有人为他哭,看着一颗颗泪珠从仙女白嫩的脸庞滑下,他想伸手擦拭,可手在触碰仙女肌肤那一刻就消散了。

    他碰不了仙女。

    其实在幽牢的那一夜,他望着远方的月亮,第一次想信一次神佛。

    他对月而拜,恳求诸天神佛,赐一个仙女下来,拯救一下他惨淡的一生。

    涂山篌又来了,他狠狠的踩在那双抚琴的手上,准备毁了那双手。

    紧闭的大门被推开,从光里走出来了一个人。

    涂山璟被压在地下,努力的想抬头看看那人的模样。

    他的眼睛肿的厉害,只能半迷着眼,看见来人绣着银边月的衣角。

    意识模糊间,他听到那个姑娘的声音。

    踩在身上的人被推开,他被一双温暖的手扶起。

    或许是阳光太耀眼,他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

    他被姑娘带人救了回去。

    再次醒来时,身边坐着那个姑娘。

    梦中仙女渐渐的与眼前姑娘重叠,原来仙女早已经降临了。

    仙女或是施舍,或是真心,对他透露出的那样善意与温暖。

    然而那样的善意与温暖,对身处黑暗地狱的他来说,简直是种光明的救赎。幽牢中,看着自己身上的疤痕,他自己都嫌弃,他不奢望仙女的垂怜。

    仙女似乎察觉到了,突然醒来,涂山璟来不及收回自己的目光,就这样与仙女对视。

    仙女的目光灼烈,让涂山璟不禁闪躲。

    她握住了他的手,似乎察觉到了璟的自卑,用这种方式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你于我,是天底下最风光雾月的翩翩君子,是立于万丈悬崖上俯视浩瀚人间的高岭之月,高不可攀,遥不可及。”

    涂山璟闪躲,想抽回自己被紧握的手,仙女不松开,而是继续上前抱住了他。那是一个很温暖的拥抱,里面满满的珍惜爱意融化了涂山璟树起的屏障,他沉溺其中。

    仙女慢慢开口:“我见过你的风华无双,也见过你的破碎不堪,但我珍爱的是你,而不是怎样的你。”

    涂山篌死了,死相凄惨,直觉告诉璟是仙女做的,她为了自己做的。

    防风家也出了事,不顾天下非议火速退了婚。

    而仙女以赤水族找回嫡女的身份与涂山族联姻,挽救涂山族颜面。

    婚礼在璟伤好后很快进行,仙女从赤水族出嫁,一路上洋溢着百姓热情善意的道喜声,她从喜帕的缝隙中望着前头的骑着高头大马的身影。

    他红衣墨发,干净谦逊。

    她回过头,这一刻,是她走了很久,求来的。

    涂山璟一直觉得这一切不真实,他的仙女突然变成了他的妻子,成为了生生世世与他在一起的人,他的心里布满密密麻麻的喜意。

    他挑起新娘盖头,就撞进了一双含笑的眼睛里,千百年来,他第一次感到有点紧张羞涩。

    喜娘在一旁说着恭喜的话,让他们饮下合欢酒后,又笑的合不拢嘴说:“新人结发。”

    仙女剪下自己的一小缕发,与璟的绑在一起,念:“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愿为连理枝,白首不相离。”

    两束发被放在一起,装入一个红色盒子里面。

    喜娘等人退了出去,房中只留新人二人。

    红烛跳动下,眼前人褪去了天上月的冷清,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喜意。仙女主动上前抱住了涂山璟: “璟,我等你许久了。”

    后来,涂山璟问仙女的来历,仙女想了很久,才回答。

    “大概是系统不忍心让你承受那么多的苦,所以我就来了。”

    三

    我喜欢了很多年的少年,在我三十岁时才知道他早就死在了我的十六岁。

    谢逸和我青梅竹马,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说过长大后要娶我,我当真了。于是我从那时起开始喜欢他,这一喜欢便是很多年。

    长大后,我才发现,那句戏言只有我一人当了真。

    高二那年,谢逸仿佛变了一个人,他开始喝酒抽烟,身边莺莺燕燕不断。那时我还单纯的相信只是谣言,那个清澈明亮的少年没有改变。

    直到那天,在学校的后马路上,我亲眼到他抱着一个女孩,尽管他们相识不到半月。许是察觉到我,他抬起头,我压抑不住转身跑开。

    正好父母工作调遣,我们搬去了另一个城市,我离谢逸远远的。自此,我懵懂的少女心思彻底结束。

    多年后,我带着丈夫和孩子回到了这座城市,想故地重游一番。

    我们去了谢父谢母家,在那里我再次看见了谢逸。不过他已经被挂在墙上,他永远的留在了十七岁。

    和谢母交谈才得知,高二那年他经常摔倒受伤,去医院检查才知道,他得了脊髓小脑变性症。他知道他不能完成和我的约定,他希望在他走后,我能放下他,好好去爱一个人。

    他愿承受一切痛苦,只愿他珍爱的少女无病无灾,幸福美满。

    最终,他做了一个残忍的决定。他的巨大转变,父母的突然搬家,同学们的流言蜚语,原来都是他计划好的。他想给我一个无牵无挂的未来。

    我知道一切真相后,面上没什么波澜。冷静的安慰好谢母,便让丈夫和孩子先离开,我一个人走走。丈夫大概猜到了什么,没有说话,抱了抱我,便带;着孩子离开。

    我去看他时带了一束向日葵,那是他最喜欢的花。他的墓志铭与旁人不同,上面写:“求复活甲一个。”

    我哑然失笑,放下花束,低头时看见下面还有一行小字。“没有就算了。”

    我终于忍不住,多年前的少女回来,抚摸着那行小字恸哭出声。清澈明亮的少年永远留在了十七岁。

    而他珍爱的少女无病无灾,幸福美满。

    四

    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孩,她穿的脏兮兮的,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对未知世界的恐惧。

    父亲说,她从此就是我的妹妹。

    她没有名字,作为一个孤儿流浪了十八年。

    父亲为她取名魏安,岁岁平安,望她岁岁平安。

    她总爱穿着白裙,偷偷的在后院起舞,这和妈妈很像。

    被我发现后,她怯生生的站在那里,局促软糯的叫着姐姐。

    我眼睛发酸,拉住她的手去妈妈为我建的舞蹈室,一步一步, 教她妈妈最爱的舞,我想这也是她喜欢的。

    安安初来乍到,厨房不知道安安的口味,总是做她不喜欢的菜。

    但安安软软糯糯,即使不喜欢也会吃下去,这还是我无意间才发现的。

    她不喜吃辣,每次一吃白净的小脸就会变得通红,可是她不说,怕又被赶。

    我暗暗记下她的喜好,交给厨房。

    魏家多了一个二小姐,外面出现了很多风言风语。

    家里人为了保护她,特地办了一个生日宴,为她接风洗尘。

    可偏偏有不长眼色的混蛋,跑到她面前凑。

    陆叔叔家的浪荡子陆思就是,趁我不在,把安安逼在墙角调戏。

    我赶到时,就看见安安哭着躲在墙角,而陆思那个浪荡子围着她问东问西。我上去就是一脚,把陆思踢飞几米远。

    安安哭着跳到我怀里抱住我。

    “姐姐,我刚刚好害怕。”

    我轻拍着安安的肩膀,哄道:“不怕,姐姐在。”

    陆思还在挣扎的爬起,还是陆叔叔及时赶到把这厮带走。

    没过几天,陆大公子在停车场被暴打的照片登上头条。

    陆家无人出面,反而送来了道歉礼物,是个漂亮的洋娃娃。

    安安很喜欢它,把它放进她的洋娃娃屋中,那都是我送她的洋娃娃。

    我望我的安安,岁岁平安。

    五

    我穿越了,穿到我母亲的少女时代。

    她相论忆中总穿着沾满油污围裙的女人不同。

    她明媚娇俏,扎着辫子,穿着这里姑娘都爱的花裙子。这时,她还没有遇见父亲。

    记忆中的母亲总是很忙。

    她辛辛苦苦的做的饭菜会被父亲嫌弃。她每次窘迫的向父亲要钱会到辱骂,她的一举一动在父亲看来都是她蠢笨,这一切我都看在眼里。

    幼时我问妈妈她为什么不离婚。她抚摸着我的头告诉我:“ 我不想让乖乖成为一个没有母亲的孩子”那时的我懵懵懂懂,点了点头。

    我去了母亲身边,以远房表妹的身份。我教她读书识字,学习各种技能。我开始接触各种男生,挑选一个合适的托付母亲终身。

    我希望她有力自保,有人相陪,哪怕没有我也无所谓。

    我篡改了父母的相遇,准备设计她和我选好的人相遇时,宋叔叔出现了。我记得他,每年我生日时他都会带各种礼物来看我,他坚持了十八年,直到我十八岁时他因癌症去世。

    他一生没有娶妻,无儿无女,于是所有遗产都留给了我。

    那时靠着那份遗产,我带我母亲离开,日子过的好过起来。

    宋叔叔的儒雅随和很快让母亲动了心。

    母亲每晚都和我分享她和宋叔叔的甜蜜时刻,那是我从没有看见过的笑颜。宋叔叔和母亲结婚的时候,我也去了。穿着婚纱的母亲温柔娴静,与那个总围着油污围裙的女人截然不同。我由衷的为母亲感到高兴。

    我陪着她从结婚到怀孕,身体越来越弱,很快就进了医院。

    她似乎意识到什么,坐在病床边,抚摸着肚子温柔的笑道:“ 小小你就要来。”

    我躺在病床上扯了扯嘴角,努力扯出一个笑容。现在的我连笑一下都费劲。

    我走的那晚,是一个雨夜。

    外面的风雨捶打着窗户,母亲趴在病床边守着我。

    我预感自己要走了,努力爬起来,伸手摸了摸母亲的肚子。用尽力气,我留给世界最后一句话。

    “照顾好妈妈。”

    六

    蝴蝶留下破茧的遗址,于某个黄昏逃离。我决定在这一刻杀死自己。

    ———酸璐。

    我还很年轻,我希望自己能走过山山水水,写温柔的字,坦然的爱,飘摇自在的活着,自由或者端庄。

    回想你送我回成都的那天,办理完一切手续拿完机票,头也不回的跑出机场找你。我看着你躲避我的眼睛掉泪,我心痛。那一刻我不想走,想永远在你身边。你问我为什么不跟你回济南。我说我不会把一辈子的时间都耗在这座城的,你无言。却在我登机之后发来信息:像我这样的人,其实也是有爱的。

    飞机延误两个小时,我看着窗外下的大雨。泪水渐渐模糊了眼睛,我知迟早有这一天。也知没有停不了的雨,没有亮不了的夜。我沉默的坐着,整理着我燥乱的思绪,或许我应该洒脱一点。

    落地四川那刻,我才明白了分别的意义。我恨两千公里的差距,我想有个依靠。可我从成都回来的那天晚上,我背着父亲收拾行李箱找你。我想我永远不会离开你了。那一刻便是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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