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前夕,弗林特庄园。

    马库斯·弗林特坐在书桌前,长舒一口气,把刚写好的魔药论文放在一旁晾干墨水。如今的他还不太习惯久坐不动,当视线落在开阔窗户下一片银白的森林时,抓起扫帚畅快飞几圈的冲动开始在体内叫嚣。

    想到这,他的鼻尖近乎闻到冰冷清新的空气,但可惜……他不能这么做。

    做为家族唯一的继承人,接下来的日子即使不用水晶球预言都知道会忙碌成什么样,各种各样的应酬足以他将好不容易养成的学习习惯毁于一旦。

    弗林特叹了口气,别扭地接受了专注带来的代价。

    就在他下意识摩挲起手边的两枚金加隆,试图放空下大脑时,书房外爷爷中气十足的怒吼一下打断了他散逸的思绪——“马库斯!你不需要这样来讨好我!”

    “嘶”

    马库斯·弗林特吓得一下从椅背上直起脊梁,即使从对角巷回来已经过了好几天,听见爷爷的声音,挨揍还没痊愈的伤口仍会反射性的隐隐作痛。

    不过,讨好?

    爷爷什么时候对他产生了这样的误会?

    他一头雾水地起身打开房门,老弗林特正拄着拐杖大发脾气,“我怎么不记得我们家族出现过一个拉文克劳——你这次回来真是太过古怪了,从小到大,你什么时候对学习有兴趣?天天埋首书堆,小心被无用的想法侵蚀头脑!”

    “您怎么把我说得和克拉布、高尔一个样了!”

    马库斯·弗林特将结实强壮的手臂撑在门边,皱着眉不悦地辩解,“认真点难道不好吗?书房当作摆设也有些时候了——再说,明年夏天我就要参加O.W.Ls考试了。”

    老弗林特嘴唇颤抖了两下却没有说话,像是有人正用臭粪蛋毁去他心爱的古董盔甲那么震惊。他混浊的灰色眼睛上下打量起自己唯一的孙子,似乎在考虑他人用复方汤剂假冒的可能。过了好一会儿才咳了两声,拉长音调开了口,“既然你有这种愿望,那么,过几天我将抽空视察一下我们家族的产业了。”

    “为什么?”弗林特挠挠头很是不解,他看不出这和他们刚刚讨论的话题有什么关系。

    却没想刚说完,头发灰白的老弗林特又情绪激动地敲起拐杖,“因为除非有人刻意隐藏我们家族濒临破产的消息,不然我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会驱使你产生那么大的变化!”

    “对于我们这样的人而言,付出劳力赚取微薄的薪水简直是一种耻辱!你唯一需要做的只有平平稳稳从霍格沃茨毕业,这代只有你一个人,家族积累下财产足够你挥霍好几辈子了!”

    啧,熟悉的论调啊,弗林特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个意思是家族的继承人不需要努力。

    “那如果我不能顺利毕业呢?”他联想到了那个奇怪的梦境。

    “那我会狠狠打断你的腿!”老弗林特重重地哼了一声。

    好吧,努力要有,但是要把握程度——马库斯·弗林特苦中作乐地联想,原来梦中的自己在魔法界销声匿迹是在养伤。

    两种说法矛盾极了,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这个就不用您操心了,爷爷!我保证会考虑好我的未来。”

    他狡猾地抢在老弗林特又气呼呼地教训他前转换了话题,“对了爷爷,圣诞晚宴的邀请函还有吗?”

    “我不是你的家养小精灵!”

    “那我就自己去找找。”找到了离开理由的马库斯·弗林特快乐地耸了耸肩,摸上了楼梯的扶手。

    “哦?马库斯,你想要做什么?”老弗林特眯了眯混浊的灰眼睛。

    “我准备给我的……朋友寄圣诞晚宴的邀请函。”马库斯·弗林特说到“朋友”这个词时有些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

    “是哪家的孩子?”

    提到奥罗拉·平斯,弗林特眼睛一亮,他有太多话可以说了。然而,他刚要开口,却没想老弗林特又眯起眼睛喃喃自语,“是纯血统吧?”

    这个问题马库斯·弗林特答不出来。

    他甚至忘了自己一开始有没有探究过这个问题,只是不知从哪天开始,他从小受到的纯血教育似乎显得不那么重要,奥罗拉是奥罗拉就够了。

    “这有什么关系呢。”他毫不犹疑地脱口而出,说完,连自己都愣了愣。

    他飞快抬头看了一眼脸色骤变的老弗林特,在爷爷气得哆哆嗦嗦将魔杖掏出来之前,马库斯·弗林特一把撑住扶手动作利落地跃下楼梯,往庄园里的猫头鹰舍跑去。

    午间时分下起的雪还未停歇,花园的道路上覆盖着皑皑白雪,四周的树木上早已一圈圈缠绕起点点星光般的暖色彩灯,橘黄的光影下,温馨的圣诞节氛围悄然弥漫。

    随着跑动,不时有盘旋着的雪花落到穿着单薄的弗林特脸上,化成冰冰凉的雪水沁入衣领,但他的心情却仍旧无比雀跃。

    弗林特在构思写给奥罗拉的信。

    他记得“智者”说,追求一个姑娘不能太过主动。

    “智者”还说,想营造一段关系就要讲求策略,时冷时热,拉扯博弈,才能调动对方情绪。

    但如果这个“智者”是德里安·普塞友情客串,似乎并不用太将他的话语奉为圭臬。

    魁地奇比赛的经验教会他的除了不计手段,更重要的还有寻找时机——弗林特想找理由和奥罗拉见面的,而眼前最近的理由就是圣诞节晚宴了。

    “亲爱的奥罗拉。”

    他小心而期待地看着字迹从羽毛笔下流出,“很高兴能邀请你参加今年的圣诞晚宴,这是我们家族每年最隆重的宴会之一,我也有份参与筹划,如果你肯来,一定会享受到最热情的招待……”

    想到奥罗拉的性格,弗林特带笑的灰眼睛里闪过狡黠的光芒,“……顺带一提,我们的客人里有几个丽痕书店的畅销书作家(十分有名的吉罗德·洛哈特也在邀请之列),还有些对角巷的店主,与这些人的交谈想必会很有意思,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期待你的到来,你忠诚的,马库斯·弗林特。”

    银色的火漆上郑重地印下了弗林特家的家徽。

    他将猫头鹰舍最为强壮的信使放飞了出去,看着那一小点影子逐渐消失在了满天飞扬的雪花里,融进了昏沉天幕的尽头。

    之后,雪停了又下起。

    黑暗逐渐笼罩大地。又藏在唤醒一切的苍白日光身后重返人间,循环往复。

    等待中,时光不息流淌而过,很快就到了弗林特庄园的圣诞晚宴。

    说实话,这是马库斯·弗林特最讨厌的时刻之一。

    几乎每个老派的纯血家族都会在圣诞这天举办宴会,彰显自己的财富与人脉。而每当这个时候,他必须穿着绷得紧紧的礼服长袍,还要摆出得体又不失热情的微笑应酬一整天。

    但这回,他稍微多了些隐秘的期待。

    送信的猫头鹰早前就回来了,却没带来任何的回信。弗林特高兴于起码没遭到拒绝,这意味着,他今天可能会幸运地在这金碧辉煌的晚宴现场见到许久未见的奥罗拉·平斯!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股熟悉的薰衣草花香,跟在爷爷身边交际的马库斯·弗林特热切地转头——

    是个穿着紫色裙子的陌生女孩从装饰着缎带与水晶的栏杆旁经过。

    他摇了摇头,暗自责怪自己的心思浮动,正想转身去饮品,银绿色手包的宝石吊坠在他视线里划过弧线一闪而过——

    “麻烦让让,谢谢……”

    一名戴着宽檐羽毛帽的胖女巫急匆匆地挤过人群,“噢!不好意思撞到你了,亲爱的!”

    弗林特对她僵硬地报以礼貌微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又不是奥罗拉。

    晚宴已经开始了,好吃的食物越来越少,音乐的节奏越来越欢快,人们几乎都找到了攀谈的对象,就连她的室友索菲也与新朋友聊了起来,可她还是没有到来。

    忽然,一只手拍上了弗林特的肩膀,弗林特一下挺直了背脊,飞快转头——然后,他看见了德里安·普塞一行人。

    “嘿,我那么不受欢迎吗?你怎么这个表情?”

    德里安·普塞一脸纳闷地开起玩笑,

    “不。”弗林特兴致缺缺地说道。

    直到结束,奥罗拉·平斯都没有赴约。

    期待落空无疑是令人难受的,像是预想了一场戏剧发展的无数可能,而演员却在一开始就没有出场。

    等弗林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又一次来到了花园最角落的猫头鹰舍,口袋中装着原本想当面给奥罗拉的礼物。

    “亲爱的奥罗拉。”

    该再写一封信了,圣诞夜还没有结束,他应该在今天把礼物送出去。

    但是,该写什么呢?

    弗林特有点犹豫,最后落笔写道,“我很想见你。”

    在角巷的那天,意外的吻是温热而真实的,定格的瞬间是真实的,口袋里的两枚金加隆是真实的……他因此蔓延的想念和汹涌的爱意也是真实的。

    但他不能这样写。

    理智阻拦了他。

    今天是圣诞夜。

    奥罗拉住的地方是一片麻瓜社区,那这个夜晚,她的身边该有温暖的燃烧着的壁炉,该有亲朋好友的欢聚,该有窗外隐隐传来的虔诚温和的圣诞颂歌。

    她这一天该过得完美,不用负担他的情绪和不喜欢的事物。

    “亲爱的奥罗拉,圣诞快乐!”

    马库斯·弗林特简短地写道,这是深藏爱意下最真实的祝愿,他只要奥罗拉快乐就够了。

    随信附寄的是一条精致的铂金项链,链坠被打造成一把小巧的钥匙形状,上头镶嵌着一小块澄净的蓝色宝石。

    这个礼物意味着,只要奥罗拉愿意,她永远有通往他心房的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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