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奥罗拉最终还是失约了。

    整场比赛,马库斯·弗林特全神投入,不敢望向观众席的方向一眼。而就在象征胜利的哨声响起,却只遥遥望见绿色海洋中一个突兀的空座位。

    感到意外的弗林特离开庆祝着的队员们,连忙飞到克拉布和高尔身边询问,“嘿,奥罗拉什么时候走的?”

    “她没有走啊?”脸上涂着油彩的克拉布停下了欢呼傻乎乎地回答。

    “那她怎么不见了?”

    “因为她根本没有来。”比克拉布稍微聪明一点儿的高尔白了同伴一眼,回答了弗林特的问题。

    “你该失望咯!”不知是谁又说了一声,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马库斯·弗林特骑在扫帚上愣了会儿,随即,云层中隆隆的雷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仰头望向乌云密布的天空,一滴冰冷的雨点落在了他的脸上——弗林特忽然想起上一次奥罗拉消失不见是生病的时候,那天,也酝酿着声势浩大的雷雨。

    遇上奥罗拉后,他变得格外热衷求知。不止一次旁敲侧击地问过老弗林特平斯家的往事。他的爷爷虽然对那几年黑暗时期及时止损的望风而逃很是得意,说起来滔滔不绝,但当他提到这个稀少的姓氏时,嘴角的笑意就会化成无奈的叹息。

    弗林特也因此知道了奥罗拉不愿意提及的病因,那是噩梦的樊笼,将年幼的她永远困于其中,无法随着时间释怀和成长。

    意识到情况可能不对的弗林特无视了身后传来的呼唤,赶在大雨滂沱之前湿漉漉地回到了霍格沃兹城堡寻找。

    奥罗拉不在走廊的角落。

    不在任何一间空教室内。

    也没有出现在医疗翼——单枪匹马的弗林特顶着罗杰·戴维斯恶狠狠的目光从一堆气氛严肃的拉文克劳魁地奇队员面前走过,等转过拐角才心有余悸地回头耸了下肩。

    直到弗林特抱着碰碰运气的心态回到夜晚庆祝着的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遍寻他不得的德里安·普塞和索菲拦住了他,递来了女孩留下的信件。

    奥罗拉没有让他加油,而是提前祝贺他胜利。

    她知道自己会赢,弗林特骄傲地扬起嘴角。可很快,面色却变得有些凝重。

    “怎么了?”一旁的德里安·普塞好奇地插话。

    “她和平斯夫人凌晨请假回了布莱顿。”

    信件的内容很短,弗林特的目光却一直注视其上,像想趟过墨水连结成的河流。

    最后一行赫然写着——

    朱丽娅奶奶去世了。

    这是奥罗拉·平斯从来没预想过的事情。

    她曾猜测朱丽娅奶奶的年纪很大了,但常用巫师寿命漫长自我安慰,从没想过告别会那么突兀地降临。

    朱丽娅奶奶没有什么亲戚,也少与麻瓜们打交道,只有几个老友和一家只偶尔用书信联系的远亲,奥罗拉和伊尔玛商量了一下,决定负责后续的所有事宜。

    她们将她安葬在麻瓜的墓园,不远处就是蔚蓝壮阔的大海,天气好的时候这儿会洒满阳光,海面像最清透的蓝宝石一样反射着光芒,而不像现在这般,变成了冷硬的蓝灰色,天空中悲伤的乌云层叠,雨滴淅淅沥沥坠下。

    “今天我们聚在这儿,是为了送别我们所爱的朋友……”

    奥罗拉安慰地与哭得不成样子的伊尔玛对视了一眼,望见了彼此通红的眼眶。

    山坡上的房子与山脚下的花店距离短得只要走过几节楼梯,她们早已将朱丽娅奶奶看作自己不可分割的亲人。

    她用无私的爱意包容陪伴了刚搬新家混乱悲伤的伊尔玛。又在麻瓜城镇停电的雨夜像英雄一样出现,用魔杖点燃火焰与亮光。她们一起度过数不清的节日,纪念收到魔法学校来信与第一次步入对角巷……

    小时候伊尔玛奶奶教她越是心怀恐惧就越要努力强大;等她长大则教她不要吝惜付出自己的爱,那从不是枷锁,她都记得,可雨雾像死神无形的披风一般横亘在了人们与墓碑之间。

    沉重的悼词还在继续。

    奥罗拉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向朱丽娅奶奶说过爱她——因为青春的自尊,因为假想的漫长未来。

    可哪怕巫师有着比麻瓜更长的寿命,更奇妙的魔力,依旧无从预见明天与告别哪个先行来临。

    这似乎是朱丽娅奶奶教会她的最后一课,爱要及时表达。人们总会不断面临告别与失去,所以现下赤诚热烈的情感才更加珍贵。

    所有仪式结束后,彻底打不起精神的伊尔玛选择去破釜酒吧喝上几杯,奥罗拉对麻痹自己并无兴趣,便独自一人走回了家。

    山坡下原本温馨的花店变得空荡荡的,在收养完圣诞节时送给朱丽娅奶奶的小猫后,店里联系外界的飞路今早也被伊尔玛关闭。关于屋主的痕迹似乎正一点点地在这个世界抹去。

    奥罗拉沉默地走过,在得到消息的那个夜晚她已经痛哭了一场,此后无论怎么都流不出眼泪,只觉得心上像压着一朵沉重的乌云。

    她停下脚步想大口呼吸让自己好受一点,却忽然望见不远处站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马库斯·弗林特,一个本不可能在此时出现在这里的人。

    “你想把自己站成一棵树吗,弗林特?”

    雨在一刻钟之前已经停了,而在奥罗拉走近他时,却注意到了他仍然湿润的衣服和头发。

    “站成树需要太过漫长的时间,而我只是稍微等了一会儿。”弗林特幽默地打趣道,才刚见到奥罗拉一眼,他的嘴角就下意识地随着雀跃的心跳弯起。

    “你为什么在这?”

    弗林特露出得意的表情,“因为昨天晚上请不了假,我只能一大早去敲斯内普教授的房门——梅林的胡子,那可真是个考验,好在我们昨天的比赛赢得了胜利。”

    “我是问,你为什么会来找我。”奥罗拉的眼底是无波无澜的冰蓝色海洋,她漫不经心地等待着弗林特说出答案。

    “因为我看了你的信——我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就不可能装作你一切都好。”

    弗林特收敛了笑容,忽然坚定得像是在阐述什么非做不可的大事,“所以奥罗拉,我来了。”

    雨后清新湿润的风在二人之间拂过,奥罗拉的眼底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她习惯自己消化情绪,但这样的回答和陪伴她并不讨厌。

    察觉到她低落情绪的弗林特似乎还想说什么,却一下响亮地打了个喷嚏,他的身体终于对他短期内又一次淋雨的行为发出了抗议。

    奥罗拉看着他摇了摇头,走到院子的镂花铁门边准备邀请他进房子里烤火,却忽然想起出门匆忙并没有带上挎包。

    “怎么了奥罗拉?”

    一旁尴尬又可怜的弗林特注意到了她停顿的动作。

    “我忘了带钥匙出门,你也许要等我……”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弗林特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到这的目的就是为了让奥罗拉少些烦恼。

    “你想做什么?”奥罗拉眯了眯眼睛,默不作声地存了看热闹的想法。

    很快,弗林特用实际行动回答了她。还没等奥罗拉反应过来,训练有素的魁地奇队长就敏捷地攀上了她家的围墙,信心满满地坐在墙头冲她扬起笑容,“嘿,奥罗拉,你们家的墙其实建得不高,想要试试吗?”

    刚抬起头的奥罗拉“……”

    “谢谢,但我不需要。”

    奥罗拉·平斯无视了弗林特兴奋地递过来的手,当着他的面从墙壁某处抽出块砖头,拿出伊尔玛藏的备用钥匙,然后开门、关门、锁门一气呵成。

    笑容不会消失,只会趁弗林特愣住的时候,随着叮铃作响的钥匙声得意地转移到奥罗拉的唇角。

    奥罗拉笑了。

    这是她今天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注视着一切的弗林特在女孩转身后收起傻乎乎的表情,利落地从墙上跃下,跟在奥罗拉身后进了房子里。

    没有什么比让奥罗拉开心更重要的事,弗林特愉快地想,他不介意当笨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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