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兄弟二人默允般的并未否认,李北眼框微润,抬头望天:“真是老天有眼,顾老将军保佑……”

    待军中休整完毕,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开始了迁行。

    当眼望见松柏村袅袅升起的腾腾炊烟,三人已与起义军内部交换了不少讯息。

    宋迢迢静听了半晌,终是问及李北:“李大哥,你们近期审问的流寇中,可有人提及过朝廷重审旧案的事情?”

    李北闻言细思片刻,点点头:“最近,是有几个流寇口中这般讲。说是因为朝廷重审案宗,他们的傍都因此受了牵连,被打入了地牢,他们无人庇护,这才被官兵驱赶至北上的…”说到这,李北见宋迢迢对此尤为感兴趣,又接续着说了许多相关之事。

    将整桩事件抽丝剥茧,再结合此前所知融合贯通,便不难得出老皇帝想要重审冤案的背后缘由。

    如今,朝堂之上,皇权与摄政王两派,已是分庭抗礼。

    老皇帝想借朝堂上现存与冤案有关的权贵之手重审冤案,尽快为自己找回几分肱骨助力,而摄政王定不会如他所愿,每逢此事提起,皆四两拨千斤之法,以旁务搁置此事。

    明面上斗不开,两派便只能暗自斗法,各显神通。

    结合所得到的信息,沈屏朗策马移至顾成珏身边,低笑一声:“看来京中的乱局上演的还真是如火如荼,上面的那位坐不住,姓李的也是如此,竟都顾不得西边外忧了。”

    顾成珏沉吟片刻,道:“李焕与西戎,本有勾连。为了他曾许诺的利益与因顾虑做出的牵制,西戎近期应会审时度势,不会对西部大面积进军,直到京中之事,有了定局的那一刻。他们都在赌,而如今,各方也都在付出他们的赌注。”

    沈屏朗轻声笑笑,低声道:“可谁能想到,这场改天换地的赌局,都要行到买定离手的阶段,又突然杀出一个你呢?”

    顾成珏长睫轻敛住眸光,并未正面回应:“清许那边,可皆安好?”

    闻言,沈屏朗眸光定定:“咱们的计划,一切顺利。只是你可还记得那个叫方觉的?从前,百姓都叫他狗官,如今,他却和清许一拍即合,整治起手下的贪官污吏。手段繁多,最是对症下药,应对着那些想让他顾惜往日情分的,更是毫不手软。说起来,他也等待这一天多时了。”说到这,他轻笑一声,“毕竟他从前,也是像清许那样的人啊……”

    见顾成珏的面依旧是波澜不惊,他悄声笑道:“我就知道你对此事早已知晓。他披了这层与贪官同流合污的皮,做家父于朝廷之中混淆视听的暗桩,于咱们行事上到底是方便了许多…”

    待起义军浩浩荡荡,临近松柏村数百余米的方位时,天边已是斗转星移,月色朦胧。

    他们再次寻好藏身之所,暂缓下脚步。

    作为起义军的主支,他们虽不是起义军中人数最庞大的一支,却是其中最精锐的一派。

    而他们此次朝向松柏村方位行进的缘由,除了扫除匪寇,最重要的,就是从北境线再次向西部方向回推,以接应西边驻留的起义军。

    这座山,这一夜,就是他们最后休整的地点与时间。

    再往前行进,就将临近漠北大营,一切都要小心行事。

    顾成琅与李北将各个分队安顿好后,他回到三人围升起的篝火旁,垂望一眼三人,又静静望回李北:“阿北,我现下……”

    李北笑着与他对视一眼,挥挥手道:“阿琅,我都懂的,兄弟们也都明白。快回去吧,回家看看。军中现今有我和兄弟们看守着,你便放心的去吧,咱们明天见。”

    都说近乡情怯,没有任何一个游子可以免俗。

    更何况,此前分离的境遇,是险些阴阳两隔的生离死别。

    那一方院落,此时容纳于顾成琅眼中,仍可望而未能及。

    但通往那处的路上,不仅有草木丰盈,夏花繁茂,更有果蔬与药香于微风中悄然逸散,壮硕的牛羊更是惬意的于草圈中栖息安眠。

    身临其境,仿若置身于免除尘嚣的世外桃源。使得顾成琅久浸于杀伐的心,从疲惫的血腥中,焕发出几分清朗。

    而他的弟弟,此刻正眉眼含笑,眼望着成就这一切的姑娘,言语中亦不经意间流露着为心上人骄傲的意气。

    从中不难体会出,他已将心上人所做的一点一滴,都如雕如琢,印刻在了心里。

    因此描述起这眼前景象的由来始末,是那般的生动鲜活,即能使人感同身受,又将他们的独属于彼此的时光,悄无声息的向听者展露。

    顾成琅的唇角微微上扬,在发自内心的言谢过宋迢迢后,他抬起双眸,凝望向稍远处逐步清晰的院落。

    记忆中,他隐隐记得,他的弟弟,一直喜欢着一个姑娘。

    看来他所恢复的大部分记忆,并没有出错。

    那他所爱之人,应该等得他很苦……

    待行进院子时,四人皆已下马。

    眼前的院子,前后两件木屋,此时已熄了灯。

    除却风吹树动,与草丛间知了声不绝于耳,整个院落再无其他声响。

    院外之人,终是不忍打破这份安宁。他们脚步轻缓,悄然着向着院内走去。

    可那扇意味着归家的门,终究是要被人所开启。

    “吱嘎——”

    木门被轻轻推移出一个缝隙。

    见此,宋迢迢眉头一蹙。

    若婆婆她们已入睡,这门本该落了锁。

    自从上次遇匪之后,宋迢迢与顾成珏便对家中的门窗进行了额外加固,对防盗进行了多方位升级,门栓便是其中一类。

    而此时,顾成珏亦对这蹊跷有所觉察,凝眸环顾起院落四围,“屏朗,可有驻留在此的暗卫?”

    见此,沈屏朗眉心一蹙,拍了拍掌,对空旷处道了几句似梵语般的暗号。

    随即,一名身穿夜行衣的男子,于松柏林间悄然出现,几个起伏,便行进至沈屏朗身前,躬身待命。

    沈屏朗剑眉一挑,道:“你说说,发生何事了?”

    “回世子,昨日,镇国公之女宋昭昭前来拜访。说是带来了宁王府相关的最新消息,请宁王妃她们上了马车。之后,她们便至今没有回来。”

    宋昭昭……

    “宋昭昭……”

    宋迢迢于心中低念起这个名字之时,心中已是一紧。而当闻听到这个名字从顾成珏口中说出来之时,她的眸光已是不可自控地寻向顾成珏。

    可出乎意料的,她望见了顾成珏此时如受冰封的面色。

    归路上,如沐春风的笑意,此刻已被那凤眸中四溅的寒芒所粉碎,取而代之的,是宋迢迢久违在顾成珏身上寻见的冷寂底色。

    但这股子冷意,却并不似从前那般一视同仁。因有着针对性,因此也更加锋锐。就仿若是冰棱而制成的箭羽,势要刺破人心。见血般的肃杀,令所望之人不寒而栗,

    宋迢迢瞧见他这副模样,心中一时不得其解,只得耽搁下来,问起了眼前的要紧事:“小哥,现下有多少人跟过去了?”

    “因为此人行踪蹊跷,为保证夫人们的安全,我们中的大多数,都跟进了过去。”

    宋迢迢点点头:“那你们可会在路边做行进的记号?”

    “会的,姑娘。请姑娘放心,除此之外,我们还有其他联络方式。而且,若他们所行不远,我们报信的人,就应赶回了。”

    沈屏朗瞧见过顾家两位一个赛一个凝重的神色,沉声道:“现在就去发送信号。”说到这,他烦躁地揉了揉额发,“宋昭昭这是算好了来的?现在,要不要去寻?”

    顾成珏与顾成琅相视一眼后,于袖口摸出一对物什,引燃于空中一抛。须臾,天际乍现出一抹红光。

    见此,他沉声道:“追。她走不了多远。”说至此处,他回眸望向宋迢迢,眸中隐含着歉疚,欲言又止,最终道:“迢迢,你累不累……?”

    闻声,宋迢迢望着那双同样含有倦意的双眸,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与他们一同来到树下将束马绳开解,将墨云引过身边:“若不能得见婆婆与嫂嫂平安,我今夜是睡不好的。”

    ……

    永裕十四年。

    天子诏令刑部重审宁王谋反案,仅耗时三月,将宁王府上下冤屈,于朝堂之上尽数陈情。

    天子阅后,龙颜大怒,悲痛之余,立将错判宁王案各干人等,依法处置,并昭告天下。

    时隔一年,宁王府沉冤得雪。

    为体圣恤,宁王府上下,有官爵者,回京受封,无官爵者,待京中宁王府修缮好后,得妥善安顿。

    “伯母,此时夜色已深,如今世道又乱,您今夜便与薄娘子在这里好好休息吧。”

    女子婉丽的笑颜于灯下隐现。

    赵泠望在心中,却是生出了些没有来的冷意。或许是因着许久未见心中生了疏离,又或许是因着宋昭昭将圣意传达过后,一直变着理由将她们留于这别院,始终未让她们再踏出半步。

    赵泠与薄霜相视一眼,道:“我想,能尽早些回去,终是好的。毕竟,迢迢这几日,应是要归家了。”

    宋昭昭垂下眼帘,低声笑起:“迢迢……听说我这迢迢妹妹,如今在这北疆,是名声大噪呢。从前在家中,倒是未曾知晓过她学习过这般多的学识,真是令我好生钦佩。”说到这,她抬眸巡视过眼前二人。

    见她们戒备的神色,终于有了几分松动。宋昭昭轻笑一声,却是笑不达眼底:“想来,我这个姐姐做的还真不称职。此次,可要好好见见。”

章节目录

流放后发家致富救反派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零九破只为原作者长夜明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长夜明并收藏流放后发家致富救反派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