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表面上云淡风轻，但其实北栀心里一直很难受。
曾经的好朋友现在形同陌路，失落感就像是从窗外吹进来的风，一阵一阵的，一不小心就会在心里掀起波澜。
当她看到朋芳和李夏手挽着手去操场去小卖铺，不知道说什么笑得那么开心的时候，她没有办法把心思落在眼前的书上，她会羡慕会嫉妒也会失落。
北栀闷闷不乐地把课外书合上，枕着手臂侧趴在桌子上，心事重重地看向窗外。
心情像装满了雨滴的云，拖着沉重的脚步。
嘴巴有些馋了，现在是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教室里没什么人，她不想再呆在教室看书了，她想去小卖铺买棒棒糖，今天五毛零花钱还剩两毛，正好够买两颗仔仔棒。
从小卖铺出来的时候，外面阳光刺眼，操场的欢闹声和树上的蝉鸣声混在一起二重奏，听上去让人觉得嘈杂又落寞。北栀撕开包装，迫不及待地把棒棒糖放进了嘴巴里，酸酸甜甜的菠萝味在嘴里弥散开。
她避开浓烈的阳光，行走在一楼走廊的阴影中。操场上他们班的同学正在玩丢手绢，她觉得有点无聊，默默低头往教室走。
教学楼楼梯口对面有两个小花坛，种着没有修剪齐整的灌木。左边靠近小卖铺的那个花坛边上放着一个绿色的大垃圾桶，又臭又脏。看着走廊外刺眼的白光，北栀有点发怵，她今天突然不想走过去扔垃圾了，于是站在走廊上咔嚓咔嚓嚼碎了棒棒糖，把白色小棒塞进包装里隔了一小段距离朝桶里扔。
本来应该中的，没想到突然起了一阵风，垃圾没扔进去，飘到了地上。
北栀有些颓败地走了过去，打算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可低头的时候才发现，包装袋不凑巧地落在地上一口浓痰上。她犹豫着止住了手，抬头左顾右盼，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发现朋芳和李夏在往她这边看，嬉嬉笑笑的，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有些难堪地直起身，右手不自然地握了握拳，有点纠结。
这么脏，还是算了吧……
反正班上其他的人都乱丢垃圾，她偶尔丢这一次，应该也没什么。她也想丢进去的，只是风突然跑出来捣乱……
北栀努力忽略道德上的不安，转身想往教学楼走去，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一个浑厚严厉的声音叫她站住。
她心里一跳，回过头，发现是副校长，那个曾经被自己倒饭溅到身上的副校长！
北栀束手束脚，战战兢兢。
副校长朝她走了过来，明媚的阳光照在他的头顶，没有头发的地方看上去像泡在卤水里露出半个头的蛋。
北栀突然想起了姐姐她们说过的他的外号——“李卤蛋”。
其实李老师也不是全秃，他还是有头发的，只是他的头发脱到只剩下耳朵上面那一点，他的脑门往上直到颅顶都是秃的，不算是光滑的卤蛋。
北栀低垂着眼，怯怯地喊了一句校长好。
李校长拧着眉一脸严厉地指着地上的包装问她：“这是你丢的？”
北栀想解释一下，可抬头看到他愤怒的表情，又没了勇气，只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怎么不丢到垃圾桶里去！”副校长厉声质问她。
北栀心里一慌，涌到嘴边的歉意还没说出口，副校长就指着地上的垃圾袋大声吼道：“给我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去！”
“校长，它沾到痰了，我可不可以拿扫把和撮箕……”北栀怯怯地乞求道。
“现在知道脏了，刚才怎么不多走几步丢进去！”
是了，刚才要是多走几步，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她自己忽视了道德心的谴责才会这样。
北栀后悔不已，不再想解释，默默地低头捡起垃圾丢进桶里。
在操场的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围过来看热闹了，甚至连朋芳她们都站在楼梯口观望，北栀尴尬又羞耻，恨不得马上跑回班上，可校长还没发话，她不敢动。
刚刚捡垃圾的时候她已经很小心地用手指拈住包装的一角，但还是不幸沾到了一点痰液，现在她那点洁癖开始发病，心里迫不及待想跑去水龙头下冲洗干净。
“整天乱丢乱扔，不爱卫生，之前还从楼上往下倒饭，一点素质都没有！放学后留下来用水把女厕所冲一遍，我亲自盯着你！”
围在一边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有人默默旁观，也有人窃窃私语，幸灾乐祸。
“我今天处罚你是为了给其他同学立规矩，告诉大家要爱护校园环境，以后要是谁再乱丢垃圾不讲素质，我看到了同样会处罚！”校长凌厉的眼神扫视着围观的同学，最后落到她身上。
北栀低着头盯着脏污的食指，那一点湿润的痰液让她心里越来越恶心。
“我相信就算是北老师看到你这样，他同样会生气，也会尊重我的处罚，希望你好好反思，以后从小事做起，做一个有道德心的人，不要让老师和你爷爷失望！”
北栀心里一沉，愧疚不安，
李校长说完后就转身上楼了，北栀冲到一楼走廊尽头的洗手池拧开水龙头，用力搓洗着自己的双手……
下午放学后，北栀老老实实背着书包在教学楼前等李校长下来，村里上一年级的几个男孩子知道她被罚的事情后都先走了，只有北皎背着书包等她一起回家。
北栀不知道自己要冲几桶水才能冲完厕所，怕到时候回家迟了，皎皎会挨骂，虽然她心里也不想一个人独自走路回家，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皎皎说：“你可以先回去，我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皎皎吸了吸鼻涕，很执着地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等你一起回去，我们两个人有个伴，我要是现在回去也是一个人。”
北栀有点感动，“谢谢你皎皎，等下我一定冲快一点，冲完了我们就回家。”
正说着话，李校长就从楼上下来了，看到她老老实实地站在这里，表情也没之前那么严厉了。他把手里提着的塑料桶递给她，“你等下去厕所里接水把坑道里的屎都冲下去，顺便把厕所里的垃圾扫一下，等下小卖铺的何老师会去检查，如果没搞好，明天接着搞！”
北栀喏喏连声，拿着桶赶紧去了厕所。
乐平小学的厕所在学校外边，和大门隔了一小段距离，在大门的左斜方。
北栀蹑手蹑脚走进去的时候，臭气简直要把她熏倒，里面的地板砖满是脏黄色的污垢，脏纸巾和垃圾丢得到处都是，坑道里堆积了一天的排泄物，散发出冲天的臭味，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
她平时很少上厕所，一般都是在家里上完了再过来，中午又会去姑姑家，只有偶尔水喝多了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来这个厕所，每次来都要踮着脚生怕踩到或者沾到什么东西。
可现在她不得不打扫这里。
北栀干呕着用扫把把垃圾扫进撮箕里，清扫完后，她把塑料桶放在厕所洗手池的水龙头下接了一桶水，吃力地提起倒进坑道里。
坑道里的排泄物实在太恶心，她别过眼睛不看，就这样接了好几桶水，坑道里的屎终于冲走了大半。
她只能再接再厉，可是有的地方不太好冲，有人拉在了地板上，她只好站远一点提起半桶水冲过去。水花飞溅，她吓得跑了出来。
北栀弯腰干呕不止，李校长负着手站在不远处站着，面带微笑。皎皎见她跑了出来，赶紧地跑过来问：“你没事吧，冲完了吗？”
北栀摇了摇头，“还没有。”
三点半放的学，北栀看了看手表，已经四点了。半个小时过去了，超超他们肯定都快到家了，她们却还在学校，等下回去晚了动画片也要赶不上了！
李校长朝她走了过来，问她都冲完了吗？
北栀欲哭无泪，苦苦哀求道：“校长，就还剩下一点没冲了，我们能不能回家啊，已经四点了，等下晚了我回家路上有点怕……”
“冲完再走，谁叫你乱丢垃圾的！”李校长恶狠狠地说。
北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里面那么脏，她实在不想再进去了。
“快点进去冲，冲完了就回家。”李校长不耐烦地皱起了眉，目光看向北皎，“你帮她一起去冲，冲完早点走！”
北皎无奈被抓了壮丁，可她也没有办法拒绝校长的命令，只好认命地跟着北栀进去。
北栀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倒了的桶，接了水，和皎皎一起提起冲进坑道里，就这样来回接了两三桶水后，终于把坑道里的东西弄干净了。
她们如释重负，洗了手后赶紧跑出来跟校长报道。正好这个时候何老师算完账关了小卖铺出校门，顺带来上个厕所，视察后出来点了点头，对校长说已经打扫干净了
李校长吸了吸鼻子，哈的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可以走了。
北栀生怕他反悔，赶紧拉着皎皎沿着大路往前跑。
一直到跑出老远老远后，回头望着校园里迎风招展的那面模糊的国旗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微风拂面，田野青青，可这个时候的她根本无心欣赏。
她只觉得自己身上一股难闻的臭味，让她不能忍受。
北栀拼命往前赶，一步迈出的距离抵得过平时的两步，离开学校时已经四点半了，她要赶紧回家洗澡看动画片！
皎皎和她一样，也想赶紧回家。在路过凉亭要走上去往沙子岭的大路时，她们一致决定抄近路，只要穿过马路左边那片竹林往上爬个坡就能叉到村口那条路上。
她们踏上小路，穿过了野竹丛，眼看着再爬个小坡就能到叉到正路。
可就在这个时候，北栀看到了一条蛇从坡上悠悠滑了下来。
那是一条身上有着繁密的花纹，色彩鲜艳，长着三角形脑袋的蛇。
爷爷曾经告诉过她，长着三角形的头，身上花纹越鲜艳的蛇就越毒，遇到了一定要避开。
皎皎还在回头和她说话，北栀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攥住了她的胳膊，一颗心提了起来，“皎皎，有蛇！”
皎皎啊了一声，往上一看，果然是一条毒蛇。
天呐……
两个人在心里哀嚎着，那蛇从坡上慢慢滑了下来。她们让到一边，屏息敛声站在一旁不敢动，话也不敢说，只能彼此攥紧对方的手，迎接命运的审判。
眼看着那条毒蛇就要滑到她们面前，两个人已经完全石化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北栀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只在心里求着菩萨保佑，千万不要看见她们，不要咬她们。
那条毒蛇悠哉悠哉地滑下来，一点一点靠近，最后路过她们的脚边，目不斜视地往下走了。
北栀有点错愕，来不及多想，她赶紧和皎皎疯一样地往上跑。
直到脚踏在宽阔的大路上时，她们才松了一口气，冷汗早已将她们的后背的衣服浸湿。
北栀松了口气，发誓以后再也不走什么小路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爷爷去山里捡柴还没回来，奶奶问她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北栀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只好撒谎说自己在路上和皎皎玩了一会儿。奶奶有些责怪地看向她，让她以后下午放完学早点回家，别在路上玩了。
北栀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壁钟后，她赶紧跑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急急忙忙地打开电视，用遥控器调到少儿频道。
奶奶走了进来，问她今天怎么不写作业就看电视了。北栀有些烦躁，“奶奶，我等会儿看完电视再写，你别挡着电视了。”
奶奶絮叨着走了出去。
客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动画片的声音。北栀看入迷了，连爷爷回家了也不知道，直到爷爷大汗淋漓地走到客厅里端起茶杯喝水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爷爷有点疲惫，问她作业写完了吗？
北栀有点慌，“没有……等看完了动画片再写。”
爷爷严厉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把电视按灭。
动画片斑斓的色彩和声音霎时消失了，电视机变成一片黑屏，照着她单薄的影子。
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北栀有些生气，站起来质问道：“爷爷你为什么要把电视机关掉，我说了等会儿写作业就会写的嘛，动画片都还没有放完！”
“爷爷以前怎么跟你说的，写完作业才准看电视，为什么放学回家后不早点写完，要拖到现在！”
北栀委屈又生气，她真的很想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诉爷爷，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脸说出口。
她觉得自己没有理，就算告诉爷爷，爷爷也会觉得她错了吧，犯错了就要接受惩罚，她没有辩解的余地。
可是她又觉得很委屈，她只不过是想先看完动画片再做作业，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也不是那种不听话的孩子啊……
北栀什么话都没说，爷爷端着茶杯离开后，她失落地坐了下来，心里非常愧疚。
她怎么能对爷爷发脾气呢，她是不是变成坏孩子了啊……
良心上的不安和生活的沉重让她吃完晚饭后早早就回房睡觉了。
可是她没想到第二天上学，一个没有风的阴天，爷爷会亲自帮她背书包送她去学校。
爷爷把她送到班级门口，正好碰到来班上的邓老师。他简要地跟邓老师说了昨天下午的事情。
邓老师走到讲台上当着大家的面把北栀叫了起来，温和地批评了她。
“昨天下午北栀回家没有做作业就先看电视，爷爷把她电视关了，她还生气闹别扭了，大家觉得这样的行为对不对？”
北栀满心羞愧，瞬间面红耳赤。
“不对……”大家拖着音，异口同声地答道。
“家长管我们是为了我们好，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应该在学习上偷懒。北栀，爷爷很关心你的学习，你觉得你应不应该跟爷爷道个歉？”邓老师看着她，循循善诱。
北栀看向站在门口的爷爷，真诚地道了歉。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邓老师赞扬了她的态度，挥手让她坐下，“我们班其他同学也是一样，要懂礼貌知对错，对待长辈要尊敬，做错了事要及时道歉。”
邓老师深深看了她一眼，北栀低下头，默默掏出了语文课本。
上课了打响了，老师开始讲课，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曾经的好朋友现在形同陌路，失落感就像是从窗外吹进来的风，一阵一阵的，一不小心就会在心里掀起波澜。
当她看到朋芳和李夏手挽着手去操场去小卖铺，不知道说什么笑得那么开心的时候，她没有办法把心思落在眼前的书上，她会羡慕会嫉妒也会失落。
北栀闷闷不乐地把课外书合上，枕着手臂侧趴在桌子上，心事重重地看向窗外。
心情像装满了雨滴的云，拖着沉重的脚步。
嘴巴有些馋了，现在是体育课的自由活动时间，教室里没什么人，她不想再呆在教室看书了，她想去小卖铺买棒棒糖，今天五毛零花钱还剩两毛，正好够买两颗仔仔棒。
从小卖铺出来的时候，外面阳光刺眼，操场的欢闹声和树上的蝉鸣声混在一起二重奏，听上去让人觉得嘈杂又落寞。北栀撕开包装，迫不及待地把棒棒糖放进了嘴巴里，酸酸甜甜的菠萝味在嘴里弥散开。
她避开浓烈的阳光，行走在一楼走廊的阴影中。操场上他们班的同学正在玩丢手绢，她觉得有点无聊，默默低头往教室走。
教学楼楼梯口对面有两个小花坛，种着没有修剪齐整的灌木。左边靠近小卖铺的那个花坛边上放着一个绿色的大垃圾桶，又臭又脏。看着走廊外刺眼的白光，北栀有点发怵，她今天突然不想走过去扔垃圾了，于是站在走廊上咔嚓咔嚓嚼碎了棒棒糖，把白色小棒塞进包装里隔了一小段距离朝桶里扔。
本来应该中的，没想到突然起了一阵风，垃圾没扔进去，飘到了地上。
北栀有些颓败地走了过去，打算捡起来丢进垃圾桶里，可低头的时候才发现，包装袋不凑巧地落在地上一口浓痰上。她犹豫着止住了手，抬头左顾右盼，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发现朋芳和李夏在往她这边看，嬉嬉笑笑的，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什么。
她有些难堪地直起身，右手不自然地握了握拳，有点纠结。
这么脏，还是算了吧……
反正班上其他的人都乱丢垃圾，她偶尔丢这一次，应该也没什么。她也想丢进去的，只是风突然跑出来捣乱……
北栀努力忽略道德上的不安，转身想往教学楼走去，可就在这个时候，身后有一个浑厚严厉的声音叫她站住。
她心里一跳，回过头，发现是副校长，那个曾经被自己倒饭溅到身上的副校长！
北栀束手束脚，战战兢兢。
副校长朝她走了过来，明媚的阳光照在他的头顶，没有头发的地方看上去像泡在卤水里露出半个头的蛋。
北栀突然想起了姐姐她们说过的他的外号——“李卤蛋”。
其实李老师也不是全秃，他还是有头发的，只是他的头发脱到只剩下耳朵上面那一点，他的脑门往上直到颅顶都是秃的，不算是光滑的卤蛋。
北栀低垂着眼，怯怯地喊了一句校长好。
李校长拧着眉一脸严厉地指着地上的包装问她：“这是你丢的？”
北栀想解释一下，可抬头看到他愤怒的表情，又没了勇气，只是老实地点了点头。
“怎么不丢到垃圾桶里去！”副校长厉声质问她。
北栀心里一慌，涌到嘴边的歉意还没说出口，副校长就指着地上的垃圾袋大声吼道：“给我捡起来丢到垃圾桶里去！”
“校长，它沾到痰了，我可不可以拿扫把和撮箕……”北栀怯怯地乞求道。
“现在知道脏了，刚才怎么不多走几步丢进去！”
是了，刚才要是多走几步，也不会有现在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她自己忽视了道德心的谴责才会这样。
北栀后悔不已，不再想解释，默默地低头捡起垃圾丢进桶里。
在操场的同学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围过来看热闹了，甚至连朋芳她们都站在楼梯口观望，北栀尴尬又羞耻，恨不得马上跑回班上，可校长还没发话，她不敢动。
刚刚捡垃圾的时候她已经很小心地用手指拈住包装的一角，但还是不幸沾到了一点痰液，现在她那点洁癖开始发病，心里迫不及待想跑去水龙头下冲洗干净。
“整天乱丢乱扔，不爱卫生，之前还从楼上往下倒饭，一点素质都没有！放学后留下来用水把女厕所冲一遍，我亲自盯着你！”
围在一边看热闹的学生越来越多，有人默默旁观，也有人窃窃私语，幸灾乐祸。
“我今天处罚你是为了给其他同学立规矩，告诉大家要爱护校园环境，以后要是谁再乱丢垃圾不讲素质，我看到了同样会处罚！”校长凌厉的眼神扫视着围观的同学，最后落到她身上。
北栀低着头盯着脏污的食指，那一点湿润的痰液让她心里越来越恶心。
“我相信就算是北老师看到你这样，他同样会生气，也会尊重我的处罚，希望你好好反思，以后从小事做起，做一个有道德心的人，不要让老师和你爷爷失望！”
北栀心里一沉，愧疚不安，
李校长说完后就转身上楼了，北栀冲到一楼走廊尽头的洗手池拧开水龙头，用力搓洗着自己的双手……
下午放学后，北栀老老实实背着书包在教学楼前等李校长下来，村里上一年级的几个男孩子知道她被罚的事情后都先走了，只有北皎背着书包等她一起回家。
北栀不知道自己要冲几桶水才能冲完厕所，怕到时候回家迟了，皎皎会挨骂，虽然她心里也不想一个人独自走路回家，但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皎皎说：“你可以先回去，我还不知道要多久呢。”
皎皎吸了吸鼻涕，很执着地摇了摇头，“没关系，我等你一起回去，我们两个人有个伴，我要是现在回去也是一个人。”
北栀有点感动，“谢谢你皎皎，等下我一定冲快一点，冲完了我们就回家。”
正说着话，李校长就从楼上下来了，看到她老老实实地站在这里，表情也没之前那么严厉了。他把手里提着的塑料桶递给她，“你等下去厕所里接水把坑道里的屎都冲下去，顺便把厕所里的垃圾扫一下，等下小卖铺的何老师会去检查，如果没搞好，明天接着搞！”
北栀喏喏连声，拿着桶赶紧去了厕所。
乐平小学的厕所在学校外边，和大门隔了一小段距离，在大门的左斜方。
北栀蹑手蹑脚走进去的时候，臭气简直要把她熏倒，里面的地板砖满是脏黄色的污垢，脏纸巾和垃圾丢得到处都是，坑道里堆积了一天的排泄物，散发出冲天的臭味，苍蝇在上面飞来飞去。
她平时很少上厕所，一般都是在家里上完了再过来，中午又会去姑姑家，只有偶尔水喝多了实在忍不住的时候才来这个厕所，每次来都要踮着脚生怕踩到或者沾到什么东西。
可现在她不得不打扫这里。
北栀干呕着用扫把把垃圾扫进撮箕里，清扫完后，她把塑料桶放在厕所洗手池的水龙头下接了一桶水，吃力地提起倒进坑道里。
坑道里的排泄物实在太恶心，她别过眼睛不看，就这样接了好几桶水，坑道里的屎终于冲走了大半。
她只能再接再厉，可是有的地方不太好冲，有人拉在了地板上，她只好站远一点提起半桶水冲过去。水花飞溅，她吓得跑了出来。
北栀弯腰干呕不止，李校长负着手站在不远处站着，面带微笑。皎皎见她跑了出来，赶紧地跑过来问：“你没事吧，冲完了吗？”
北栀摇了摇头，“还没有。”
三点半放的学，北栀看了看手表，已经四点了。半个小时过去了，超超他们肯定都快到家了，她们却还在学校，等下回去晚了动画片也要赶不上了！
李校长朝她走了过来，问她都冲完了吗？
北栀欲哭无泪，苦苦哀求道：“校长，就还剩下一点没冲了，我们能不能回家啊，已经四点了，等下晚了我回家路上有点怕……”
“冲完再走，谁叫你乱丢垃圾的！”李校长恶狠狠地说。
北栀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里面那么脏，她实在不想再进去了。
“快点进去冲，冲完了就回家。”李校长不耐烦地皱起了眉，目光看向北皎，“你帮她一起去冲，冲完早点走！”
北皎无奈被抓了壮丁，可她也没有办法拒绝校长的命令，只好认命地跟着北栀进去。
北栀小心翼翼地捡起地上倒了的桶，接了水，和皎皎一起提起冲进坑道里，就这样来回接了两三桶水后，终于把坑道里的东西弄干净了。
她们如释重负，洗了手后赶紧跑出来跟校长报道。正好这个时候何老师算完账关了小卖铺出校门，顺带来上个厕所，视察后出来点了点头，对校长说已经打扫干净了
李校长吸了吸鼻子，哈的一声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可以走了。
北栀生怕他反悔，赶紧拉着皎皎沿着大路往前跑。
一直到跑出老远老远后，回头望着校园里迎风招展的那面模糊的国旗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微风拂面，田野青青，可这个时候的她根本无心欣赏。
她只觉得自己身上一股难闻的臭味，让她不能忍受。
北栀拼命往前赶，一步迈出的距离抵得过平时的两步，离开学校时已经四点半了，她要赶紧回家洗澡看动画片！
皎皎和她一样，也想赶紧回家。在路过凉亭要走上去往沙子岭的大路时，她们一致决定抄近路，只要穿过马路左边那片竹林往上爬个坡就能叉到村口那条路上。
她们踏上小路，穿过了野竹丛，眼看着再爬个小坡就能到叉到正路。
可就在这个时候，北栀看到了一条蛇从坡上悠悠滑了下来。
那是一条身上有着繁密的花纹，色彩鲜艳，长着三角形脑袋的蛇。
爷爷曾经告诉过她，长着三角形的头，身上花纹越鲜艳的蛇就越毒，遇到了一定要避开。
皎皎还在回头和她说话，北栀吓得脸都白了，赶紧攥住了她的胳膊，一颗心提了起来，“皎皎，有蛇！”
皎皎啊了一声，往上一看，果然是一条毒蛇。
天呐……
两个人在心里哀嚎着，那蛇从坡上慢慢滑了下来。她们让到一边，屏息敛声站在一旁不敢动，话也不敢说，只能彼此攥紧对方的手，迎接命运的审判。
眼看着那条毒蛇就要滑到她们面前，两个人已经完全石化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北栀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只在心里求着菩萨保佑，千万不要看见她们，不要咬她们。
那条毒蛇悠哉悠哉地滑下来，一点一点靠近，最后路过她们的脚边，目不斜视地往下走了。
北栀有点错愕，来不及多想，她赶紧和皎皎疯一样地往上跑。
直到脚踏在宽阔的大路上时，她们才松了一口气，冷汗早已将她们的后背的衣服浸湿。
北栀松了口气，发誓以后再也不走什么小路了。
到家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爷爷去山里捡柴还没回来，奶奶问她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北栀支支吾吾，不敢说实话，只好撒谎说自己在路上和皎皎玩了一会儿。奶奶有些责怪地看向她，让她以后下午放完学早点回家，别在路上玩了。
北栀有些委屈地点了点头，看了一眼墙上的壁钟后，她赶紧跑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急急忙忙地打开电视，用遥控器调到少儿频道。
奶奶走了进来，问她今天怎么不写作业就看电视了。北栀有些烦躁，“奶奶，我等会儿看完电视再写，你别挡着电视了。”
奶奶絮叨着走了出去。
客厅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动画片的声音。北栀看入迷了，连爷爷回家了也不知道，直到爷爷大汗淋漓地走到客厅里端起茶杯喝水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
爷爷有点疲惫，问她作业写完了吗？
北栀有点慌，“没有……等看完了动画片再写。”
爷爷严厉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把电视按灭。
动画片斑斓的色彩和声音霎时消失了，电视机变成一片黑屏，照着她单薄的影子。
她的一颗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北栀有些生气，站起来质问道：“爷爷你为什么要把电视机关掉，我说了等会儿写作业就会写的嘛，动画片都还没有放完！”
“爷爷以前怎么跟你说的，写完作业才准看电视，为什么放学回家后不早点写完，要拖到现在！”
北栀委屈又生气，她真的很想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诉爷爷，可是话到嘴边，还是没有脸说出口。
她觉得自己没有理，就算告诉爷爷，爷爷也会觉得她错了吧，犯错了就要接受惩罚，她没有辩解的余地。
可是她又觉得很委屈，她只不过是想先看完动画片再做作业，她又做错了什么呢？她也不是那种不听话的孩子啊……
北栀什么话都没说，爷爷端着茶杯离开后，她失落地坐了下来，心里非常愧疚。
她怎么能对爷爷发脾气呢，她是不是变成坏孩子了啊……
良心上的不安和生活的沉重让她吃完晚饭后早早就回房睡觉了。
可是她没想到第二天上学，一个没有风的阴天，爷爷会亲自帮她背书包送她去学校。
爷爷把她送到班级门口，正好碰到来班上的邓老师。他简要地跟邓老师说了昨天下午的事情。
邓老师走到讲台上当着大家的面把北栀叫了起来，温和地批评了她。
“昨天下午北栀回家没有做作业就先看电视，爷爷把她电视关了，她还生气闹别扭了，大家觉得这样的行为对不对？”
北栀满心羞愧，瞬间面红耳赤。
“不对……”大家拖着音，异口同声地答道。
“家长管我们是为了我们好，不管什么时候，我们都不应该在学习上偷懒。北栀，爷爷很关心你的学习，你觉得你应不应该跟爷爷道个歉？”邓老师看着她，循循善诱。
北栀看向站在门口的爷爷，真诚地道了歉。
“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邓老师赞扬了她的态度，挥手让她坐下，“我们班其他同学也是一样，要懂礼貌知对错，对待长辈要尊敬，做错了事要及时道歉。”
邓老师深深看了她一眼，北栀低下头，默默掏出了语文课本。
上课了打响了，老师开始讲课，爷爷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