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在寂静中消逝,公历的新年拉开了序幕。

    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要冷上不少,一连好多天都没有放晴,天空阴沉,铅云密布,像是在酝酿一场大风暴。

    元旦最后一天,北栀看了一上午的电视,下午电视被关后被迫收了心坐在客厅的饭桌上开始写作业。

    家里一入冬就用上了地炉,蜂窝煤烧起来虽然温暖,却有煤气,坐久了头有些发晕,得隔一段时间打开窗户或者门通通风。

    今天的语文作业是抄写生字词语、完成基础训练上的一些练习,写着写着,笔芯在纸上划不出墨了,她用力甩了甩,也只能在纸面上划出干涸的印记,皱着眉拧开笔头一看,才发现又没墨了。

    北栀下意识打开笔盒想找自己最喜欢的那支笔,找不到才想起那支笔上次借给邝燕后还没还回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天了,她叹了口气,决定等写完了作业就去找邝燕拿笔。

    苦写了一个小时后,北栀把书本收进书包里,站起来跟对面椅子上戴着老花镜聚精会神看报纸的爷爷说要去找邝燕拿笔。

    爷爷看的正起劲,头也没抬表示知道了,目光沉落在手中的报纸。

    家里很安静,奶奶带着妹妹串门去了,北栀出了门,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厚重的铅云低垂着,不知道为什么,让她觉得很压抑。她觉得自己像不小心从水里跳到岸上的鱼,鱼鳃开开合合,却总喘不来气。

    不过冬天好像就是这样子的,像整日愁着脸的中年人的面孔,很少有放晴的时候。几乎不飘雪,不是乌云密布就是阴雨连绵,湿润的空气被刺骨的寒风一吹,敷在人身上,怎么也甩不开的潮。

    北栀一路往下走,走进一片老宅中。

    姑婆住在一栋盖着瓦片铺着青石板的老房子里,感觉有点阴森。

    北栀不敢进去,离大宅门口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开始叫邝燕的名字。没有人回应,她想邝燕应该是在家里看电视没听到,就再往前走了几步,在姑婆家门口叫人。

    不知道为什么,邝燕没有回应她,他们家的那只大白狗倒是听见了她的叫声,从堂屋冲了出来,竖着尾巴对着她龇牙咧嘴,一直吠个不停。北栀被吓了一大跳,脑子顿时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笼罩住了她。

    大白狗表情凶狠,对着她狂叫,细长的眼杀气十足。

    北栀欲哭无泪,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着急又害怕地喊着邝燕的名字,可邝燕一直没出来。

    她忍着颤栗挥手想要赶跑大狗,可又抑制不住心里的恐惧,一步一步往后退,趁着自己和狗还有一段距离,北栀瞅准机会转身就跑。可才刚转身往回跑了不远,那只大白狗就追了上来,一口咬住了她的小腿,她感觉到裤子被狗用牙齿撕开了一个口子,小腿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但她怕极了,硬着头皮不管不顾地拼命往前跑,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狗已经被她甩在了后面。

    一直到跑出了好远,上了坡,和姑婆家隔了几户人家的房子后,北栀才停下来,那只大白狗还在狂叫,只是不敢再追上来。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腿,她今天穿了三条裤子,最里边的是秋裤,中间是一条针织的厚毛线裤,最外面穿了一条加厚的灯芯绒裤子,可现在这三条裤子都被那只狗咬烂了,破了两个洞。小腿处被咬伤的地方传来一阵阵痛感,北栀撸起裤腿一看,发现小腿上有两个被狗牙咬出来的洞,伤口红肿,还流着血。

    怎么办!北栀心里七上八下,像打擂鼓一样,又怕又慌,她之前在书上看到过,被狗咬伤了要打针,不然就会得狂犬病死掉!

    早知道就不来找邝燕拿笔了!一股强烈的后悔感涌上她的心头,要是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烤火看电视,就不会被狗咬了,如果时间能够倒流,再重来一次,她一定会阻止当时的自己……

    现在怎么办呢,只能快点回家告诉爷爷奶奶!

    北栀忍着疼痛,提心吊胆地跑回了家。一进家门,她就着急忙慌地冲到客厅,奶奶和妹妹还没回来,爷爷依旧戴着老花镜看着报纸。北栀满心害怕地对爷爷说自己被狗咬了,问他现在要怎么办。

    爷爷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样,在听到她被狗咬了之后特别着急担心,他听到这话后从报纸中抬起头来,低头看了一眼,眼神安静又沉稳,“被谁家的狗咬了?“

    “邝燕奶奶家的,就是那条叫白子的狗,我去找邝燕拿笔,喊了几句她都没应,后来那条狗就跑出来对我叫,我吓得往回跑,它就咬了我一口,现在怎么办爷爷!”

    北栀看着爷爷这么淡定的样子,心里有些委屈,她越想越怕,可爷爷倒像是没事人一样。

    “咬都咬了,你现在急也没什么用,谁让你没事不在家待着要跑出去。”爷爷皱着眉放下报纸,面容严肃。

    “她借了我的笔,一直不还,我是去要笔了。”北栀嘟囔道。

    爷爷放下报纸走过来掀开她的裤腿一看,发现伤口不轻,有些生气地说:“干嘛非要今天下午去找邝燕,明天再拿不是一样的吗!现在赶紧的,我给你去拿块肥皂,到外面洗洗,用自来水冲一会儿!”

    北栀猛地点点头,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她慌慌张张拿了块肥皂跟着爷爷去了院外。

    这个时候串门子回来的奶奶推开院门,看到北栀撸起小腿站在水井的水龙头边,有点摸不清状况。

    北栀一见到奶奶,心里的委屈和害怕再也忍不住了,急忙嚷道:“奶奶,我被狗咬了!”

    奶奶一听,急得赶紧冲过来察看她的伤口。“怎么回事,被谁家的狗咬了啊?”

    北茉也跟着凑上来看她的腿。

    爷爷板着脸把前因后果简单给奶奶讲了。

    奶奶蹲下来凑近去看她的伤口,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心疼又气愤,“咬这么深,这条死狗!还好今天天气冷穿的厚啊,要是稍微穿薄一点,这小腿肚子的肉不是都要被叼走了!你姑婆也是,养就要养,管就不管住!”

    奶奶越说越气,爷爷赶紧止住她,“别说了,帮她用肥皂水冲洗十分钟,我等下叫个摩托车带她去卫生院打疫苗!”

    就这样,北栀站在外边的水龙头下洗伤口,冲自来水,天气很冷,水冰的她龇牙咧嘴。

    爷爷不一会儿就从村里叫了个热心的堂叔来,然后带着她去卫生院打针,奶奶锁了门带着北茉冲去姑婆家要说法。

    北栀原本以为打一针疫苗就会好,后来听医生说才知道,被咬伤后的第三天、第七天、第十四天、第二十一天都要按时接种一针疫苗。

    今年的期末考试来的很早,苏老师说十一号就要考了,那也就是说寒假她还要来卫生院接种疫苗。

    而且这疫苗好像挺贵的,虽然爷爷从来不会在她面前提起钱,他总说该出的钱就要出,要用的东西就要用。但北栀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如果自己不去找邝燕拿笔,也不会被狗咬,再追溯到更早一些,如果当时她不借那支笔给邝燕,也就不会去要笔了。

    闷闷不乐地回了家,才知道奶奶跑去姑婆家要说法,姑婆一反往日和蔼的态度,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义正辞严说那条狗不是她养的,是她小儿子家的,只是她小儿子外出打工去了,一家人都不在家,那条狗算是寄养在他们家,所以赔钱的事情还得打电话问问了她的小儿子再说。

    奶奶都被姑婆的这些话气到了,本来大家也算是亲戚,奶奶去他们家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还很委婉,态度也和气,但没想到姑婆竟然会这样说。

    奶奶回来时把被邝燕借走的笔拿了回来,北栀接过那支熟悉的白底蓝色竖线条纹的笔,心情有些沉重。

    元旦假期过后第一天上学,爷爷要去镇上办事,北栀很早就跟着爷爷坐班车去了学校。到校的时候还很早,才七点二十,天色朦胧昏暗,香樟树经过一夜风雨的洗礼,掉了满地的叶子,墨绿色的树冠郁沉沉的,看上去没什么精神。

    北栀百无聊赖地在教室门外等着,后来趴在窗口边隔着木格玻璃窗看昏暗的教室,后来站累了,就趴在阳台上把下巴搁在臂弯上看外面细细密密的雨丝,空空荡荡的校园渐渐有学生来了,但都是别的班的,她并不认识。

    很无聊,等待的时间也很漫长。

    北栀很希望能有个同班同学过来,最好是和自己相熟的,这样也可以讲讲话。虽然这样想着,可目光落在某个点上后就开始慢慢变得空洞,失了焦,幻想在脑海里又开了闸,妖魔鬼怪神仙精灵魔法少女一个个蹦了出来。

    直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才从幻想中抽身出来,回头一看,是陈悦葵。

    陈悦葵扎着高高的马尾,穿着白色羊羔领的米黄色棉衣,围着一块格子围巾,正蹑手蹑脚地踱过来打算吓一吓北栀,被抓了包后脸色一颓,“你怎么发现的?”

    “啊?我听到你的脚步声了。”北栀抓了抓头发,尴尬地坦白道。

    陈悦葵有些诧异, “你听力什么时候这么好了,我记得之前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说了三遍名字你都没有听清!”

    “我也不知道,”北栀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可能今天太安静了吧。”

    陈悦葵呼出一口热气,白雾弥散,她走过来趴在栏杆上,低头吃了一口鸡蛋,眼睛弯弯地看着北栀,“你今天怎么来这么早?”

    “我爷爷要去镇上办事,所以今天很早就起床坐车过来了,平常没这么早的。”北栀深吸一口气,然后长长地吐出去,“还好你来了,不然我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好无聊。”

    陈悦葵吃完了一个鸡蛋,又笑着从棉衣的右兜里掏出一个啪地一声敲在水泥栏杆上,蛋壳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校园里听起来有点响。

    北栀看着陈悦葵三两下剥好了鸡蛋,鸡蛋不大,她低头一口就咬了一半。

    陈悦葵吃鸡蛋真的吃的很香,北栀又看馋了,她看别人吃东西总觉得很香。

    记得刚开学那会跟爷爷去赶集,在拥挤的人潮里看见周子恒跟着他奶奶在圩上一个角落里卖莲藕。当时的周子恒可能是饿了,拿着一个削了皮的藕吃的很香,低头大口大口地啃着,咔嚓咔嚓。

    北栀之前都不知道莲藕可以生吃,看周子恒吃得那么香,她馋的直流口水,就让爷爷买了几个,结果回到家里削完皮一咬,发现并不是那么好吃。

    怎么感觉他们吃什么都很香。她有点纳闷。

    “你皮肤好好啊,像鸡蛋一样。”北栀盯着陈悦葵的脸,鬼使神差地伸手过去掐了掐。

    陈悦葵差点噎着,拍了拍胸口才把那口鸡蛋咽下去,震惊道:“你干嘛?”

    北栀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红了脸,“就突然很想捏捏,我感觉你长得很像《星苹果乐园》里的瑞瑞。”

    “真的吗!?”陈悦葵激动地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很可爱的,我超级喜欢她。她唱的主题曲也很好听,就那首《樱花草》!”

    “我也很喜欢这首歌,我还抄了歌词!”北栀脱下书包拉开拉链从里边掏出歌词本递给陈悦葵。

    陈悦葵翻开歌词本,低头看着轻声唱了起来。北栀左右环顾了一圈,见没有什么人,才大着胆子跟着陈悦葵一起唱。

    “……天上银河在发光,地上风铃在歌唱,织女星……”

    少女的歌声轻轻柔柔的,在凛冽的冬天洒进风里,像口里呼出的白气,一下就飘散。

    但她们唱的很开心,关系也拉近了不少。

    “你元旦假期在家都干什么了,作业写完了吗?”陈悦葵问她。

    “别提了,”北栀叹了口气,“作业都写完了,但是我被狗咬了。”

    陈悦葵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么被狗咬了,你去逗狗了吗?”

    “没有。”北栀的脑袋像活在阴雨天的向日葵一样耷拉下来,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熟悉的朋友,她把事情从头到尾一股脑地说了。

    “哎呀,越是那种时候越不能跑,你一跑狗就觉得你没胆子好欺负,”陈悦葵把拳头砸在手心,恨铁不成钢,“你其实只要站在那吼它,在地上捡个石块啥的试探性地网它那扔,恐吓它,它就不敢过来的!你那个表姐也是,借了笔也不知道自觉点还回来,还要你自己跑去要,下次别借笔给她了。”

    “我不知道,我看到狗那么凶,我吓得要死,就想赶紧跑了。”北栀有些无措地说。

    “没事了,你现在知道了,以后就有经验了。”陈悦葵安慰道。

    虽然这经验,是用被咬换来的。

    两个人在外面再等了一会儿,梁惜君就来了,她是劳动委员,从四年级到现在都管着班里的钥匙。

    看她们两个站在门外冻得鼻子通红,惜君赶紧开了门,“你们来的好早啊,天气太冷了,其实小栀你可以先去我家坐一会儿再过来的,我外婆总念叨你。”

    “没事的,其实也没有很冷,我下次一定记得去你家看姑婆。”北栀跺了跺冰冷的脚,赶紧跟进教室。

    进了班后坐了一会儿,同学们渐渐地来了,突然有人从班级外探头进来叫了北栀一声。

    北栀正在座位上发呆,闻言后朝门外看去,发现是邝燕和邝月姐,她起身走了出去。

    “对不起啊栀栀,我忘记把笔给你,还害你被白子咬了,”邝燕有些抱歉。

    “你打了针了吗,腿没事吧?”邝月关切地问。

    北栀点点头,“打了。”想了想后还是把裤腿卷上来给她们看了伤口。

    伤口还红肿着,邝燕和老三姐姐看了后都倒吸了口凉气。

    北栀把裤脚轻轻放了下去,神色犹豫地问:“邝燕你昨天在家没听到我喊你吗?”

    “我在家,当时我在里边上厕所,我好像听到你在叫我,后面又听到狗在那里狂叫,我就上完厕所赶紧跑出去看,但是没有看到你,就剩下狗在叫了,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后面你奶奶来了我家,我才知道你真的来了,还被狗咬了,对不起啊。”

    “没关系。”北栀不怪邝燕,毕竟谁都不想发生这样的事,只能怪自己太倒霉。

    反正她习惯了,自从离开乐平以后,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一些倒霉的事情找上门来,她没办法避免,只能强打精神安慰自己过了这阵就好了。

    “对了,我听我奶奶说那只狗是你三叔家养的?”

    “嗯,那是我三叔家的狗,过完年我三叔他们就去广东打工去了,那只狗就放在我奶奶家。”邝燕表情坦诚,不像是在撒谎的样子。

    北栀却突然有些失落,她的心里堵着一些东西,虽然想要问邝燕关于赔偿的事情,可是考虑到她们两个人的友情,却又怎么都说不出口。

    就在这个时候早自习铃声打响了,邝燕她们要回班上了,北栀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和她们再见,满腹心事回了教室。

    下午放学到家后,北栀意外看到姑婆正和奶奶在客厅喝茶,桌上的瓜子花生壳已经堆了好些了,茶杯的杯口缠绕着淡淡的热气,看样子已经坐了好一会儿了。

    北栀放下书包,看着邝燕的奶奶,迟疑了一瞬,还是叫了一声“姑婆”。

    “放学了啊,和燕子一起回来的?”姑婆热情地答应着,脸上笑开了花,语气和蔼到仿佛昨天没有说过那些撇清责任的话。

    “嗯。”北栀老实地点头,放下笨重的书包后环顾了一下四周没看到爷爷,她问奶奶爷爷去哪儿了?”

    “他去地里择菜去了,”奶奶说着,起身把电饭煲里温着的菜端出来,“你到消毒柜里拿副碗筷过来吧。”

    北栀去厨房洗了手拿了碗筷出来,盛好饭准备吃的时候,姑婆突然说想看下她腿上的伤口。

    她放下筷子,撸起裤腿,把伤口给凑近过来的姑婆看了。

    姑婆看了这伤口后嘴唇抿了抿,神色凝重,什么也没有说。

    奶奶在旁边强调道:“这伤口咬的实在有点深了,她昨天穿了三条裤子,一条秋裤一条针织的毛线裤还有带绒的灯芯绒裤子,都被咬烂了!我说还好昨天穿的厚,要是穿的薄一点,怕是这小腿肚子上的肉都要被叼走!”

    “唉,这狗养了这几年,一直都是很乖的,也没咬过人,这次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就冲上去咬了,早知道这样,过年那会儿就应该宰了吃了!”姑婆话里有话,恶狗伤人,不同情受害者,反而说狗受了人的刺激。

    奶奶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姑婆见状堆起满面的笑容,“哎这死狗,没长眼把栀栀咬了,但就像之前说的,这是个意外,我们也没有想到这狗会咬到栀栀,本来呢狗咬了人这种事情我儿子都是不赔的,但我们两家毕竟还是亲戚关系,栀栀又是我侄女的孩子,叫我一声姑婆,她也可怜,这亲戚之间多多少少还是要拿点的。”姑婆赔着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红色的钞票塞到奶奶手里,“这钱你拿着,我就先走了,燕子和超超回来肯定饿了,我得给他们炒粉去,这俩孩子,昨天就嚷着要吃炒粉。”

    奶奶愣了愣,接过那一百块钱,强压着不舒服勉力笑着把姑婆送出了大门。

    姑婆刚走没多久,爷爷就回来了,看着桌子上这些东西,爷爷问奶奶姑婆来没来。

    奶奶阴沉着脸不开心地点了头,接着从口袋里掏出那一百块钱,“就赔了一百,说是本来都不打算赔的,看着是亲戚的面子觉得栀栀可怜才给的。”

    “哪有这样的道理!他们家养的狗咬了人还不赔钱?还看着亲戚的面才给的,施舍叫花子呢,这一百块钱他们也好意思拿得出手!”爷爷干瘦的面颊上青筋暴起,说话声抬高了好几倍,“你也是,这一百块干嘛接着,就应该丢出去!”

    “我也生气,但你又不是知道他们家的那些人,她儿子又不是做什么正经工作的,牢子蹲几次的,我们和他讲理,他们也不会听,该赔的他们还是不会赔。今天我去泉眼冲洗衣服还听到村里的人跟我说,说那老婆子在村里瞎传,一下说我们小栀踢狗那狗才咬人的,一下说小栀是用石头砸了狗狗才咬的,你说他们这家子都这么睁着眼睛说瞎话,良心都没了哪儿会赔医药费!”

    北栀低头用筷子扒拉着饭,内心震惊不已,她之前一直以为姑婆是一个很和蔼亲和的人,之前早上她头晕怀疑自己发烧,在姑婆家门口等邝燕的时候,姑婆听说后还把她拉进怀里用脸颊贴她的额头试温度,虽然有点尴尬,但她还是很感谢。

    她没有想到姑婆在背地里竟然会这么说,明明是他们家的狗咬了人,却说成是她先动手打了狗。

    太可笑了。姑婆明明是妈妈的亲姑姑,却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北栀这才发现之前自己想的过于单纯了,她从前一直以自己为坐标去对应整个世界。

    她觉得自己的姑姑很好,就理所当然觉得这世界上的姑姑都不差。

    然而现实告诉她,并不是所有人的关系都可以类比她的关系网。

    人们千奇百怪,各有各的好和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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