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放学回到家，北栀看奶奶愁容满面，一问才知道原来皎皎妈妈扬言明天要去娘家喊人把爷爷打一顿。
北栀又气又怕，皎皎妈妈娘家是个大村子，人口众多，以前经常因为一些私人恩怨聚众和其他村子打架。
“她们要是敢打，我们就报警。”北栀对爷爷奶奶说。
可是她知道，这句话不过是一句空话，那些人要是能被警察吓倒，也就不敢这么声势浩大地去打人。
她们所在的镇乡，民风彪悍，很多大村子同一姓氏的宗族紧密团结在一起，族中也有一些人在上边当官。
看着奶奶长吁短叹，爷爷愁眉紧锁的样子，北栀实在有些不忿。
明明皎皎爸爸和爷爷是堂兄弟，结果他们家就因为一件小事翻脸无情。
爷爷想来想去，最后决定给北栀的外公打电话。
北栀的外公姓李，是邻县李家村人。李家村比皎皎外公所在的路家村还要大，不管是人口、宗族势力都比路家村要强。
而北栀的外公又是乡村教师，在村小任教一生，虽然现在已经退休了，但桃李众多，在村里也是德高望重，受人尊重的。
电话嘟嘟几声后，那边接了电话，爷爷和外公寒暄问好之后，就把事情都跟外公说了，希望外公能帮一下忙。
听筒里传来外公的声音。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他们家孩子惹事在先，自己不好好教育，反而还想动手教育别人来了，你们两家还是一个村里的亲戚，竟然做出这种事……”
“亲家你放心，不要多想，这事包我身上了，你等我电话就行。”
爷爷忙不迭地道谢，挂了电话，眉毛略微舒展开来。奶奶也松了口气，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赶紧去厨房里忙活晚饭。
北栀听见刚刚外公说的那一段话，有些感动，心里也莫名多出了很多底气。
第二天早上北栀去上学的时候还是有点不放心，问奶奶外公后来有没有再回电话过来。
“回了，你外公跟路家村村长打了电话，说那个村长已经去劝皎皎她外公了，你别担心，快去上学吧，等下迟到了。”
“那就好。”北栀松了口气，背着书包出了门。
可走在路上一想，奶奶说路家村村长去劝皎皎的外公，但也不知道有没有劝动，万一没劝住还是要上门打人可怎么办呢？
北栀心事重重，沿着斋岭山往下走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人一迭声地在叫她的名字，她回过头发现是皎皎。
她心里觉得奇怪，昨天明明都说得很清楚，她们两个都绝交了，皎皎现在叫自己干嘛？
北栀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她，心里下意识地就有些排斥。
皎皎冲到北栀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栀栀，我叫了你好多遍，你在想什么呢，都没听见。”
“你什么事？”北栀冷淡地问。
皎皎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犹豫地说：“栀栀，我想了想，我觉得你说得对，大人的冲突是大人的冲突，没有必要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两个和好吧。”
北栀愣了愣，觉得有点好笑，“为什么昨天你妈妈说让你别跟我玩你就听，今天就想通了不听了，你不怕你妈妈揍你吗？”
凭什么？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甚至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我没告诉我妈妈，反正不要被我妈妈看到就好了，或者你让你爷爷跟我妈妈道个歉吧，也许我妈妈就会原谅你们家，让我和你一起玩了。”
北栀听得火冒三丈，心里积累的怒气终于喷涌而出，“什么叫让我爷爷跟你妈妈道歉，你觉得你妈妈做的事很对是吧，算了，我们还是不要和好了。”
皎皎愣在原地，嘴边的笑容逐渐凝固，眼神失落地看向地面。
北栀说完这句话后扭头就走，心中无比烦躁。
做朋友？怎么做朋友，你妈妈都要去喊人上门打我爷爷，还要讹钱，我怎么能够当这些事没有发生继续和你做朋友呢？
下午回到家，北栀听奶奶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外公打电话给了路家村村长，那村长去劝皎皎外公，一开始没劝动，后边外公亲自跟皎皎外公打了电话，那人才老实了，没再嚷着要揍人。
北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但心一静，自责和后悔就涌了上来。
想起今天早上对皎皎说的话，她觉得有点愧疚，其实这件事和皎皎没有什么关系，但她今天就像昨天的皎皎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她打算明天和皎皎表达一下歉意，缓和她们的关系。
第二天早上，她比从前早出门了一点，本来想在村口等皎皎，但转念一想，皎皎的妈妈如果看到皎皎和她一起走，可能会骂皎皎，毕竟皎皎这些年因为小事没少被她妈打过。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走完村口的这一段路，等翻过沙子岭这个小坡再说。
翻过沙子岭站在路旁的阴凉处，她等了皎皎很久却没等到。
时间已经有些迟了，她只好先走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她又在校门口等了很久，结果人山人海，也没看到皎皎，不知道是不是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皎皎先走了。
北栀叹了口气，默默走上了回家的路，天气又热又燥，路上连说话的人都没有，路途也因此像是增加了几倍，漫长得没有尽头。
好不容易走到斋岭山下的那条林荫路，只要再爬个坡下个坡就能到村了。
北栀迈着沉重的步子往上走，突然在前边看到皎皎的身影。
她擦了擦汗，背着沉重的书包往前飞跑，大声喊住了皎皎。
皎皎停下来望着她，眉毛倒竖，目光不善地瞪着她。
北栀喘着粗气走到她面前，正打算跟皎皎道歉，但皎皎却厌烦地看着她说：“我们不是朋友了，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为什么，是因为昨天早上吗，我昨天早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后来我想了想……”
皎皎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愤愤不平地说：“你别说了，我不想和你玩了！你们家欺人太甚，我弟弟的脸被你爷爷打得肿起来了，你们家还要叫你外公来威胁我们，我妈说你们还想叫外村人上门揍我们！”
北栀听了这样的话觉得震惊又好笑，这样劈头盖脸不分黑白的指责她怎么说得出来。
“我爷爷为什么打你弟弟你家不知道吗，是你弟弟先抢我妹妹葡萄，咬伤了我妹妹手指，又把我妹妹推到泥水坑里，我爷爷说他不听才打的，我外公为什么要去威胁你外公，还不是你的好妈妈去你外公家告状，威胁说要喊人上门揍我爷爷，还想讹钱。怎么你家这样做就是对的，我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是错的？”北栀愤愤不平。
皎皎被怼的说不出话来，气得涨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说：“反正……反正你家就是不要脸，我妈妈说的对，你们家就是欺负我们家穷，就是瞧不起我们家！”
北栀气得翻了个白眼，“我们家欺负你们家？不是你们家想欺负我们家吗，你妈妈总是把黑的说的白的，难怪村里的人叫她蠢婆，你也跟着她一起蠢，什么道理都不懂！”
“不准你骂我妈妈！”皎皎愤恨地盯着她，步步逼近。
“你不是也骂我家不要脸吗！”北栀也没退，昂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们家本来就不要脸！”
“你家才不要脸，你们家最最不要脸！”
皎皎越说越气，怼又怼不过，满腔怒气无处发泄，伸长了手想扇北栀一巴掌，但北栀比皎皎长得高一点，在皎皎抬手挥过来的当口，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皎皎的手腕，鬼使神差地回敬了一巴掌。
出手的那一刹那因为害怕，她特意放轻了力道，可她没有想到巴掌打在脸上的时候还是发出了声响。
那一刻，时间好像从白昼变成了黑夜，周遭的一切都静了下来。
皎皎愣了两秒后，眼泪突然从眼眶中汹涌而出，“你竟然敢打我！”
北栀被皎皎含着热泪的大吼吓了大跳，右手颤抖着。
她还没有从第一次打人的愧疚和不安中回过神来，就看到皎皎咬牙切齿伸长了双手掐了过来。
北栀陷入自责，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就在这个时候，邝燕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从北栀身后一个箭步窜过来挡在她俩中间，拦住皎皎，手忙脚乱地劝架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你们两个怎么还打起架来了。”
“是她先打我的，她扇了我耳光！”皎皎哭着，在邝燕的怀里挣扎着要伸出手去扇北栀一巴掌。
邝燕拼命挡着把她往后推，“哎哎哎，算了算了，她肯定也不是有意的，我刚刚走在你们后边都看到了，是你伸手想扇她，她抓住了你的手才给你打了一巴掌的，她不是有意的，你不要再打了，到时候大人知道了不得了，还是赶快回家吧，你们两个现在情绪都很激动，冷静一下，我会帮你骂她的！”
在邝燕的一番劝慰下，皎皎的情绪平复了些，不再挣扎着要报仇雪恨，呜呜哭着转身走了。
北栀站在原地，看着皎皎的眼泪从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涌出，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滑过涨红的脸颊，心里却丝毫没有任何快意的感觉，反而觉得后悔内疚。
她打人了，她欺负了比自己弱小的人。
我是不是变坏了？她跌入恐慌自责的深渊。
为什么要伸手打皎皎一巴掌呢？
她在心里嫌恶地质问着自己。
她当时也没有愤怒到非扇皎皎一巴掌不可，只是恰好在那一刻，她的眼角余光看到了走在她们身后的邝燕，而邝燕正惊讶地往她们这边看。
那时的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受气包，也似乎想要让邝燕刮目相看，她伸手轻轻打了皎皎一巴掌。
力道不重，羞辱十足。
她要通过这一巴掌告诉邝燕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北栀看着皎皎伶仃瘦弱的身影，心里像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喘不上气。
过去她们携手同行走过的漫长上下学路，那些欢声笑语的时光在这一瞬间好像都回来了，喂养着她心里的内疚。
她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掌，掌心红红的，像是要开出一朵血色的花来。
“别发呆了，走吧。”邝燕搂住她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
北栀心里一震，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惊讶地看向邝燕。
邝燕主动和她说话了，她们和好了。
“你今天怎么没和邝月一起回来？”北栀问她。
“邝月姐要补课，他们就快要中考了，我今天下午要搞卫生，超超他们几个没等我就先走了。对了，你和皎皎为什么吵架？”
北栀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把事情简要地跟邝燕说了。
“难怪呢，但是这件事你是对的啊，怕什么。刚刚我一看到你们动手就怕你被打，赶紧跑上来抱住了皎皎，你刚刚怎么不趁机多打她几个耳光出出气啊，我都抱住她了，白费我的苦心！”邝燕叹了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
北栀瞪大了眼睛，心里觉得震惊。
她本来以为邝燕是为了劝架才冲上来，她看着邝燕一直在安慰皎皎，但没有想到邝燕竟然是希望她能多打皎皎几个耳光！
她的朋友变了，但究竟哪儿变了，她也说不上来。
北栀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和皎皎的争吵让她第一次打人，也莫名其妙和邝燕搭上了话。
她失去了一个朋友，又回来了一个，可回来的这个似乎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明明事情好像都解决了，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突然很害怕，怕自己也变了。
失魂落魄回到了家里，奶奶热在电饭煲里的饭菜很香，但她食之无味。
在这个闷热的下午，她有些惘然，心里像缺了一块，空落落的。
北栀又气又怕，皎皎妈妈娘家是个大村子，人口众多，以前经常因为一些私人恩怨聚众和其他村子打架。
“她们要是敢打，我们就报警。”北栀对爷爷奶奶说。
可是她知道，这句话不过是一句空话，那些人要是能被警察吓倒，也就不敢这么声势浩大地去打人。
她们所在的镇乡，民风彪悍，很多大村子同一姓氏的宗族紧密团结在一起，族中也有一些人在上边当官。
看着奶奶长吁短叹，爷爷愁眉紧锁的样子，北栀实在有些不忿。
明明皎皎爸爸和爷爷是堂兄弟，结果他们家就因为一件小事翻脸无情。
爷爷想来想去，最后决定给北栀的外公打电话。
北栀的外公姓李，是邻县李家村人。李家村比皎皎外公所在的路家村还要大，不管是人口、宗族势力都比路家村要强。
而北栀的外公又是乡村教师，在村小任教一生，虽然现在已经退休了，但桃李众多，在村里也是德高望重，受人尊重的。
电话嘟嘟几声后，那边接了电话，爷爷和外公寒暄问好之后，就把事情都跟外公说了，希望外公能帮一下忙。
听筒里传来外公的声音。
“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他们家孩子惹事在先，自己不好好教育，反而还想动手教育别人来了，你们两家还是一个村里的亲戚，竟然做出这种事……”
“亲家你放心，不要多想，这事包我身上了，你等我电话就行。”
爷爷忙不迭地道谢，挂了电话，眉毛略微舒展开来。奶奶也松了口气，时间已经不早了，她赶紧去厨房里忙活晚饭。
北栀听见刚刚外公说的那一段话，有些感动，心里也莫名多出了很多底气。
第二天早上北栀去上学的时候还是有点不放心，问奶奶外公后来有没有再回电话过来。
“回了，你外公跟路家村村长打了电话，说那个村长已经去劝皎皎她外公了，你别担心，快去上学吧，等下迟到了。”
“那就好。”北栀松了口气，背着书包出了门。
可走在路上一想，奶奶说路家村村长去劝皎皎的外公，但也不知道有没有劝动，万一没劝住还是要上门打人可怎么办呢？
北栀心事重重，沿着斋岭山往下走的时候，她突然听到身后有人一迭声地在叫她的名字，她回过头发现是皎皎。
她心里觉得奇怪，昨天明明都说得很清楚，她们两个都绝交了，皎皎现在叫自己干嘛？
北栀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她，心里下意识地就有些排斥。
皎皎冲到北栀面前，气喘吁吁地说：“栀栀，我叫了你好多遍，你在想什么呢，都没听见。”
“你什么事？”北栀冷淡地问。
皎皎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犹豫地说：“栀栀，我想了想，我觉得你说得对，大人的冲突是大人的冲突，没有必要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两个和好吧。”
北栀愣了愣，觉得有点好笑，“为什么昨天你妈妈说让你别跟我玩你就听，今天就想通了不听了，你不怕你妈妈揍你吗？”
凭什么？凭什么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甚至连一句道歉都没有。
“我没告诉我妈妈，反正不要被我妈妈看到就好了，或者你让你爷爷跟我妈妈道个歉吧，也许我妈妈就会原谅你们家，让我和你一起玩了。”
北栀听得火冒三丈，心里积累的怒气终于喷涌而出，“什么叫让我爷爷跟你妈妈道歉，你觉得你妈妈做的事很对是吧，算了，我们还是不要和好了。”
皎皎愣在原地，嘴边的笑容逐渐凝固，眼神失落地看向地面。
北栀说完这句话后扭头就走，心中无比烦躁。
做朋友？怎么做朋友，你妈妈都要去喊人上门打我爷爷，还要讹钱，我怎么能够当这些事没有发生继续和你做朋友呢？
下午回到家，北栀听奶奶说事情已经解决了，外公打电话给了路家村村长，那村长去劝皎皎外公，一开始没劝动，后边外公亲自跟皎皎外公打了电话，那人才老实了，没再嚷着要揍人。
北栀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但心一静，自责和后悔就涌了上来。
想起今天早上对皎皎说的话，她觉得有点愧疚，其实这件事和皎皎没有什么关系，但她今天就像昨天的皎皎一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她打算明天和皎皎表达一下歉意，缓和她们的关系。
第二天早上，她比从前早出门了一点，本来想在村口等皎皎，但转念一想，皎皎的妈妈如果看到皎皎和她一起走，可能会骂皎皎，毕竟皎皎这些年因为小事没少被她妈打过。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先走完村口的这一段路，等翻过沙子岭这个小坡再说。
翻过沙子岭站在路旁的阴凉处，她等了皎皎很久却没等到。
时间已经有些迟了，她只好先走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她又在校门口等了很久，结果人山人海，也没看到皎皎，不知道是不是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候，皎皎先走了。
北栀叹了口气，默默走上了回家的路，天气又热又燥，路上连说话的人都没有，路途也因此像是增加了几倍，漫长得没有尽头。
好不容易走到斋岭山下的那条林荫路，只要再爬个坡下个坡就能到村了。
北栀迈着沉重的步子往上走，突然在前边看到皎皎的身影。
她擦了擦汗，背着沉重的书包往前飞跑，大声喊住了皎皎。
皎皎停下来望着她，眉毛倒竖，目光不善地瞪着她。
北栀喘着粗气走到她面前，正打算跟皎皎道歉，但皎皎却厌烦地看着她说：“我们不是朋友了，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为什么，是因为昨天早上吗，我昨天早上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后来我想了想……”
皎皎出声打断了她的话，愤愤不平地说：“你别说了，我不想和你玩了！你们家欺人太甚，我弟弟的脸被你爷爷打得肿起来了，你们家还要叫你外公来威胁我们，我妈说你们还想叫外村人上门揍我们！”
北栀听了这样的话觉得震惊又好笑，这样劈头盖脸不分黑白的指责她怎么说得出来。
“我爷爷为什么打你弟弟你家不知道吗，是你弟弟先抢我妹妹葡萄，咬伤了我妹妹手指，又把我妹妹推到泥水坑里，我爷爷说他不听才打的，我外公为什么要去威胁你外公，还不是你的好妈妈去你外公家告状，威胁说要喊人上门揍我爷爷，还想讹钱。怎么你家这样做就是对的，我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是错的？”北栀愤愤不平。
皎皎被怼的说不出话来，气得涨红了脸，磕磕巴巴地说：“反正……反正你家就是不要脸，我妈妈说的对，你们家就是欺负我们家穷，就是瞧不起我们家！”
北栀气得翻了个白眼，“我们家欺负你们家？不是你们家想欺负我们家吗，你妈妈总是把黑的说的白的，难怪村里的人叫她蠢婆，你也跟着她一起蠢，什么道理都不懂！”
“不准你骂我妈妈！”皎皎愤恨地盯着她，步步逼近。
“你不是也骂我家不要脸吗！”北栀也没退，昂着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们家本来就不要脸！”
“你家才不要脸，你们家最最不要脸！”
皎皎越说越气，怼又怼不过，满腔怒气无处发泄，伸长了手想扇北栀一巴掌，但北栀比皎皎长得高一点，在皎皎抬手挥过来的当口，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皎皎的手腕，鬼使神差地回敬了一巴掌。
出手的那一刹那因为害怕，她特意放轻了力道，可她没有想到巴掌打在脸上的时候还是发出了声响。
那一刻，时间好像从白昼变成了黑夜，周遭的一切都静了下来。
皎皎愣了两秒后，眼泪突然从眼眶中汹涌而出，“你竟然敢打我！”
北栀被皎皎含着热泪的大吼吓了大跳，右手颤抖着。
她还没有从第一次打人的愧疚和不安中回过神来，就看到皎皎咬牙切齿伸长了双手掐了过来。
北栀陷入自责，失去了反抗的意志。
就在这个时候，邝燕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了，从北栀身后一个箭步窜过来挡在她俩中间，拦住皎皎，手忙脚乱地劝架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啊，你们两个怎么还打起架来了。”
“是她先打我的，她扇了我耳光！”皎皎哭着，在邝燕的怀里挣扎着要伸出手去扇北栀一巴掌。
邝燕拼命挡着把她往后推，“哎哎哎，算了算了，她肯定也不是有意的，我刚刚走在你们后边都看到了，是你伸手想扇她，她抓住了你的手才给你打了一巴掌的，她不是有意的，你不要再打了，到时候大人知道了不得了，还是赶快回家吧，你们两个现在情绪都很激动，冷静一下，我会帮你骂她的！”
在邝燕的一番劝慰下，皎皎的情绪平复了些，不再挣扎着要报仇雪恨，呜呜哭着转身走了。
北栀站在原地，看着皎皎的眼泪从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涌出，像断线的珍珠一样滑过涨红的脸颊，心里却丝毫没有任何快意的感觉，反而觉得后悔内疚。
她打人了，她欺负了比自己弱小的人。
我是不是变坏了？她跌入恐慌自责的深渊。
为什么要伸手打皎皎一巴掌呢？
她在心里嫌恶地质问着自己。
她当时也没有愤怒到非扇皎皎一巴掌不可，只是恰好在那一刻，她的眼角余光看到了走在她们身后的邝燕，而邝燕正惊讶地往她们这边看。
那时的她像是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受气包，也似乎想要让邝燕刮目相看，她伸手轻轻打了皎皎一巴掌。
力道不重，羞辱十足。
她要通过这一巴掌告诉邝燕什么，她自己也说不清。
北栀看着皎皎伶仃瘦弱的身影，心里像压了一块重重的石头，喘不上气。
过去她们携手同行走过的漫长上下学路，那些欢声笑语的时光在这一瞬间好像都回来了，喂养着她心里的内疚。
她低头凝视着自己的手掌，掌心红红的，像是要开出一朵血色的花来。
“别发呆了，走吧。”邝燕搂住她的肩膀，推着她往前走。
北栀心里一震，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惊讶地看向邝燕。
邝燕主动和她说话了，她们和好了。
“你今天怎么没和邝月一起回来？”北栀问她。
“邝月姐要补课，他们就快要中考了，我今天下午要搞卫生，超超他们几个没等我就先走了。对了，你和皎皎为什么吵架？”
北栀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把事情简要地跟邝燕说了。
“难怪呢，但是这件事你是对的啊，怕什么。刚刚我一看到你们动手就怕你被打，赶紧跑上来抱住了皎皎，你刚刚怎么不趁机多打她几个耳光出出气啊，我都抱住她了，白费我的苦心！”邝燕叹了口气，有点恨铁不成钢。
北栀瞪大了眼睛，心里觉得震惊。
她本来以为邝燕是为了劝架才冲上来，她看着邝燕一直在安慰皎皎，但没有想到邝燕竟然是希望她能多打皎皎几个耳光！
她的朋友变了，但究竟哪儿变了，她也说不上来。
北栀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和皎皎的争吵让她第一次打人，也莫名其妙和邝燕搭上了话。
她失去了一个朋友，又回来了一个，可回来的这个似乎和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
明明事情好像都解决了，她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突然很害怕，怕自己也变了。
失魂落魄回到了家里，奶奶热在电饭煲里的饭菜很香，但她食之无味。
在这个闷热的下午，她有些惘然，心里像缺了一块，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