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去学校上完早自习后，北栀把小林伯伯让爷爷代为转答的事情跟施兰她们说了，施兰她们没有什么犹豫，立刻就点了头。
“他家的饭挺好吃的，又有热水，这也太好了吧！”施兰欢呼道。
李夏有些忧虑，“我感觉班上会有很多人在他那吃饭洗澡诶，会不会很挤。”
华湘想了下后说：“应该也不会吧，我们之前那个数学老师的老婆不是也在外面开了家饭店吗，我听他们说那里也提供热水，我觉得班上应该有很多人去那家店，因为老板娘是公正村那边的，和我们班很多同学都是老乡。”
“他们应该还要提热水回宿舍洗，我伯母说我们几个经常在她那吃的人可以在她家浴室洗，洗完把脏衣服带回宿舍就行了。”北栀解释道。
“那我们要不要问一下陈悦葵，看她和不和我们一起订餐？”施兰有些犹豫地问。
华湘也有点纠结，“不知道，我感觉135班有挺多陈悦葵的小学同学，不知道她和不和我们一起。”
“还是问一下吧。”北栀叫了一声陈悦葵，靠窗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王慧和陈悦葵正在低声聊天，王慧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陈悦葵在低声说些什么，听到北栀叫她们后都纷纷回头望了过来。
北栀对陈悦葵招了招手，轻声呼唤：“悦葵你过来一下。”
陈悦葵起身走了过来，“怎么了？”
北栀把事情都跟她说了。
她本来以为悦葵会拒绝，没想到悦葵一口答应下来，“可以啊，反正你们去哪我就去哪，不要丢下我就成。”
“那王慧呢，她去不去？”施兰问道。
“她不去了，”陈悦葵有些失落地说：“她妈妈不同意她住校，让她转去普通班。”
“啊？”北栀有些讶然，“为什么，她成绩还行啊？”
“她妈妈怕她在学校早恋，之前她谈恋爱被她妈妈抓住了，现在她妈妈就管她管的很紧，她说她想考高中，她妈妈说以后让她去职中学电脑，毕业了就去她舅舅工作的那个公司，她和她妈妈吵了一架，她妈妈给张老师打了电话了，强制让她转班通校。”陈悦葵神色同情又无奈。
“那她等下就回去136班了吗，现在那边好多混子，她妈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去那边不是更不好吗？”北栀有些无语。
“谁知道呢……”陈悦葵有些心疼，“我也不知道她妈怎么想的，王慧都为这件事哭了几次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班主任安排住宿名单还是我们自己选，如果自己可以选的话，我觉得我们几个人住一起是最好的。”施兰一手转着笔一手捧着脸畅想着。
“我爷爷找我表伯给我在教师公寓楼那边安排了一间房子，我应该不住宿舍了。”北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么好！”施兰羡慕道。
陈悦葵问她，“你一个人住吗？”
“华湘和我一起。”北栀轻声说。
早自习的时候她就问了华湘，华湘也同意了。
“你们那间房子有多大啊，还住得下吗？”施兰咬了咬下唇，犹豫地问道。
“房间不大，就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柜子，我和华湘睡一起，外面的客厅倒是很空，就是没有床。”
施兰听后叹了口气，“我还想说和李夏也去你们那里住，但是客厅没有床也没办法睡。”
“看能不能搬一张床来？”华湘说。
李夏为难地皱起了眉，“到哪儿去搬呢，学校宿舍的铁架床肯定不允许我们搬，还是算了吧。”
“我觉得住宿舍还好啊，我还没有住过集体宿舍呢。”陈悦葵笑着说，“你们两个出去住的话跟班主任说了吗？”
“嗯，我爷爷给班主任打过电话，他同意了。”
“那就好……”
北栀没想到她们上午还在讨论明天住校的事情，下午放学前班主任就临时通知他们学生宿舍楼可以入住了。
“今晚要上晚自习，你们赶紧跟家里面打电话把行李送过来，离家近的同学可以回家拿，现在是下午三点，今晚六点半上课。”
一石激起千层浪，班主任的话顿时让大家骚动慌忙起来。
“不是说明天才住校上晚自习吗……”
“主要是我家没人啊，我爸妈都出去打工了……”
“算了还有什么办法赶紧坐车回去拿吧……”
底下议论纷纷，班主任用凌厉的目光扫了一遍台下，大家纷纷噤声。
“考虑到大家的时间问题，今晚晚自习改成七点吧。”班主任体谅地说。
底下响起热烈的欢呼，班主任顿了顿，继续说道：“宿舍的话每间十二人，上下铺，你们自己选择室友，明天把寝室长的名字报给我就行。女生宿舍的床板已经铺好了，可以直接把行李搬过去，但是男生宿舍的床板还没有铺，等下我先带你们去以前的小学部搬一下床板。”
“好了，事情就是这些。现在放学，记住了，七点上晚自习，不准迟到！”班主任在最后一句话时特意加重了语气，他走下讲台对班上的男生招招手，男生们纷纷跟上。
施兰她们都坐车回家拿行李了，北栀赶紧跑去外面的饭店找小林伯伯给爷爷打了电话，让爷爷把行李都送过来。
北栀在小林伯伯的饭店里焦急等待，半个小时后村里的一个婶婶骑摩托车载着奶奶和一大堆行李来了学校。
北栀和奶奶一起把行李搬去了教师宿舍楼，奶奶一进房间就开始忙活，帮她收拾整理东西、铺床挂蚊帐、打扫卫生……
北栀站在一边不知道从何下手，只能把自己的牙刷毛巾放好，等奶奶把被套换好后扯住两个角一起掸掸被子。
“我从家里给你带了一个保温热水壶，你下午去你伯娘那洗完澡时就把壶拿过去灌满热水，洗完就提回来，到第二天早上就有热水洗脸刷牙……”
奶奶忙碌的身影和事无巨细的交代让北栀有些愧疚，自从回到乡下后她基本没干过什么活，本来这些事情她应该要会做的。
奶奶把一切都整理好后，华湘刚好提着行李从外边进来，北栀赶紧帮她接了一下东西。
“北栀，这是你奶奶吗？”华湘轻声问她。
北栀点了点头，华湘赶紧叫道：“奶奶好。”
“你好。”奶奶笑着应道。
华湘看了一眼房间，“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啊？”
“嗯，我奶奶帮我收拾的。”北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们两个人睡一头还是各睡一头？”奶奶问她们。
“各睡一头吧，她也带了被子，我们各用自己的被子。”北栀赶紧说道。
虽然她俩玩得好，但北栀还是不太喜欢和别人盖一床被子，那样不太方便。不过好在床够大，她们两个人各睡一头的话也有足够的空间。
“你会套被套吗，要不要我帮你？”奶奶问华湘。
“不用了奶奶……”华湘赶紧摆了摆手，“我会的。”
华湘利落地抓住被子的四个角把被芯塞了进去，然后让北栀帮着扯住被角一起把被子掸了掸。
“奶奶我先送你出校门吧，堂婶可能去圩上买完东西回来了。”北栀带上衣服、桶和洗漱用品，挽着奶奶的手往门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过头对华湘说：“华湘你等下收拾完了就提桶直接到外面店去洗澡，我在那等你，你今天想吃什么菜，我帮你跟我伯娘说下。”
华湘正在换被套，思考了一瞬后说：“青椒炒肉吧。”
“ok！”
北栀把奶奶送到校外看她坐摩托车离开后就提着桶去了表伯开的店里。
已经四点半了，北栀看了一眼手表，她赶紧把自己和华湘想吃的菜报给伯娘，然后提着桶去楼上浴室洗澡。
当她吹干头发下楼的时候，华湘和施兰她们才过来。
施兰她们点了菜后纷纷上楼去浴室了。
五点半的时候菜已经炒好了，伯娘问她要不要先吃。
北栀摇了摇头，说想等她们一起，伯娘贴心地把菜放进蒸锅里热着。
她单手撑脸漫无目的地坐在店里靠近门口的饭桌边上发着呆，道旁的香樟树生得很高大，枝繁叶茂，浓密的绿荫将耀眼的阳光遮挡在店外，只在室内筛出点点碎片。
这个时间没有那么热了，墙上挂着的电风扇在摇头，一阵阵风吹了过来。
北栀看着认识的不认识的同班同学在校门口出出进进，有的刚从家里提来行李，有的从校外店里买了桶洗衣粉纸巾这些生活用品往校园里走。
大家都匆匆忙忙，赶着时间。
生活像是开了加速键。
六点一十的时候，她们五个人终于可以坐在一起吃顿饭了。
这是第一天住校，大家很有仪式感地买了玻璃瓶装的豆奶。
长长的吸管插进透明的玻璃瓶里，大家坐在桌前，学着大人举杯欢祝。
“希望我们都能考上重点高中！”陈悦葵笑着拿起豆奶，大家一起碰瓶。
夕阳西下，云霞满天。门前的柏油路和对面的学校都被泡在了一片温柔的夕阳里。
华湘她们的长发半湿半干地披在身后，清凉的风吹过来，空气里飘着洗发水的香味。
淡淡的花果香味。
原来学校在入夜前的傍晚是这个样子，喧嚣过后是温柔和沉寂。
晚风和夕阳总给人一种想要回家的感觉，难怪课本里说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可是和朋友们聚在一起共同面对即将繁重起来的学业和未知的前途，好像也让人觉得温暖。
第一天的晚自习是数学，时间从七点到九点半。
张老师讲完新课后，第二节晚自习还剩十几分钟，他把作息时间和明天考试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
“现在我们执行的还是夏季作息，到国庆后再调整为冬季作息，早上六点四十要做体操，七点早自习，上五十分钟，第一节课八点半上课，上午四节，十二点下课，下午两点半上课，上三节，四点五十下课，晚自习的话是从七点上到九点半，十点半准时熄灯。”
“明天的摸底考试八点开始，早自习提前到七点半下课，上午是语文和文综，下午是英语和物理，晚上是数学，除了物理是一个小时，其他科目都是两个小时，化学才刚开始学，就先不考。”
“对了……”张老师说完这些后手撑着讲台俯身问他们，“你们是想一个月放三天假还是一周休一天？”
大家没有丝毫犹豫，异口同声地说：“一周休一天……”
北栀疯狂点头，一个月时间实在太长了！
“那这学期就每周日放一天假，下学期再说，现在还剩下点时间，你们把刚刚布置的题目做做。”班主任说完后就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盒，跑到走廊上抽烟去了。
北栀放下笔，侧头看向窗外。
班主任的烟头是橘色的，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白色的烟雾一出来就被风吹散在黑夜里。
他们的教室搬到了一楼，学校特意花了钱把教室的设施完善了一下，原本破烂的木格子窗也变成了崭新的推拉玻璃窗。
今晚没有月亮，星星却很亮，整个校园在星光的照耀下不再简陋，显得静谧而空阔。
除了他们所处的这间教室，整个校园只有不远处教师宿舍楼里发出来的光，白色的、暖黄色的，淡淡的光芒从窗子里透出来，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耳边虫鸣嘶嘶，明明已经入秋了，夜晚却还像夏夜。
窗外夜沉如水，黑暗填充了每个细小的角落，在跑道旁高大的香樟树下，夜色似乎更浓。
这是北栀第一次看到晚上的校园，她单手撑脸看着窗外，心里变得很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在书店碰到林郴的记忆突然跳入了脑海，她踮脚抽出一本书，他在书空出来后的缝隙对面。
身后的书架向后退去，他们乍然相逢。
后面的交谈对话匆匆，她不想再回忆自己矢口否认仓皇出逃的狼狈情景，摇了摇头把思绪收了回来，打算继续写一下题。
可低头的时候，她的手突然一顿，蓝色小格的演算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写上了市一中和林郴。
鬼使神差的，她用笔在这五个字上画了个圈。
晚自习结束后，大家纷纷涌出教室，北栀挽着华湘打着手电筒穿过被香樟树荫覆盖的小道，往教师宿舍楼走去。
还好房子在二楼不用怎么爬楼梯，她们上了二楼后径直走向最边上那间房子，开门落锁，在里边的门把手上挂了一个玻璃瓶，然后进了卧室再次反锁门，又拿了根晾衣杆抵在门后。
两个人洗漱完后换上了睡衣，北栀打了个哈欠往后一倒，躺在松软的床上后满足地叹了口气。
“华湘你快躺下！”北栀赶紧朝她招了招手。
华湘坐在桌前噗嗤一笑，她对着镜子用手指把挤在掌心的面霜点涂在脸上，然后轻轻揉开。
“好香啊。”北栀猛吸一口空气。
“桂花味的，你要擦点吗？”华湘笑着问她。
“我刚刚在洗手间擦了，草莓味的，你闻闻。”
北栀把手伸过去，华湘闻了一下，“挺香的，酸酸甜甜，好像优酸乳的味道。”
“我小姑姑给我买的来着。”北栀笑着说。
“你的四件套挺好看的，蓝白格子，你真的很喜欢格子欸。”华湘一边涂护手霜一边说。
“你的小雏菊碎花也很好看。”北栀爬起来摸了一下华湘的被子，“感觉质量也很好。”
“你擦好了吗，快上来！”北栀拉开蚊帐探出一个头来对华湘说。
华湘笑着爬上床，睡到里边。
她们俩各占一头，北栀伸手关了灯，房间霎时间黑了下来。
北栀赶紧躺下，心里却有点害怕，“华湘你怕吗？”
“怕什么？”华湘轻声问。
“鬼。”北栀咽了咽口水，用被子的一角盖住肚子，不自觉往华湘那边靠了靠。
“有点吧，你别说了，越说越怕。”黑暗中传来华湘的声音，像是在安慰她又像在安慰自己，“这里住的都是老师，不用怕的。”
“嗯。”北栀轻声说。
“听歌吗？”华湘问她。
北栀惊讶，“你带手机来了吗？”
“嗯，但是不能上网，只能打电话和听歌，我周末的时候在我小姨的网吧里下了一些歌。”
“可以啊，有没有仙剑的！”
“有，我就知道你喜欢听。”华湘摁亮手机，简单几下操作后开始播放音乐。
“小声点，隔壁住着老师。”北栀轻声提醒道。
“嗯。”
她们从仙1听到仙3，越听越没有困意，也许是刚到一个新环境，一时间有点认床，她俩都睡不太着。
北栀平躺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好奇地问：“我才想起来梁俊也和我们一个班，他这两天找你说话了吗？”
“没有。”
华湘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那你找他了吗？”
“没有。”
“那你还喜欢他吗……”北栀想了想后小心翼翼地问。
华湘侧身面向墙壁，不知道是感慨还是苦笑，她叹了口气说：“别人可能有喜欢的人了吧。”
北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沉默了一瞬后跟着叹了口气，“既然他也不主动，那就算了吧，你这么好，早晚会碰到真心喜欢你的人，没必要为他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呢，我今天还在班上看到一个帅哥，就是不知道人怎么样。”
华湘问道：“你是说坐在第四大组第五排的那个男生吗？”
“应该是吧，我记得好像是第四大组的。”北栀也不很确定。
“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净净，桃花眼瓜子脸头发有一点点偏棕，眼角还有一颗痣的那个？”
“应该是吧。”北栀在华湘精准的描述下愣住了。
“那就是了，他叫季椹。”华湘笃定地说。
“不过……你为什么知道他叫什么，还观察得那么仔细啊？”北栀伸手拍了拍华湘的膝盖，八卦地揶揄道。
“哎我……你别多想，”华湘脸一红，急着解释道：“我就课间去接水的时候刚好排到他后面嘛，他回过头让我先接，就感觉他人很好。”
“哦——”北栀故意拉长声音，八卦兮兮地逗她道：“那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他跟你主动介绍自己了吗？”
“没，是我一个原来就在135班的小学同学告诉我的，她跟我说他是班主任的侄子，这学期开学才从县二中转过来。”
“班主任的侄子？可是他们一个姓张一个姓季啊。”
“你傻呀，”华湘哈哈一笑，“班主任的老婆是季椹的姑姑。”
“原来是这样。”北栀笑着扯了扯华湘的被子，“我一时间没想到嘛。”
“但是……”北栀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其实之前见过他，上周四放学的时候，我在校门口不远处看到他打一个小学生。”
“啊不会吧？”华湘有些惊讶。
“也不是打吧，”北栀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他村里的一个弟弟被那个小学生欺负了，然后跟他告了状，他就在校门口堵住那个小学生，让他弟弟打回去，反正抽了那个小学生几个耳光。”
“啊？”
“我们当时不是还没转到135班吗，他也不认识我，我就路过的时候听到的。”
“那应该不是他弟弟的错吧，他也没动手，就是让弟弟打回去而已。”华湘思考后说，“我感觉他人还挺好的。”
“嗯……”北栀抿了抿嘴。
沉默了一会儿后，困意突然席卷而来，北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意识逐渐恍惚，慢慢沉入梦乡。
“他家的饭挺好吃的，又有热水，这也太好了吧！”施兰欢呼道。
李夏有些忧虑，“我感觉班上会有很多人在他那吃饭洗澡诶，会不会很挤。”
华湘想了下后说：“应该也不会吧，我们之前那个数学老师的老婆不是也在外面开了家饭店吗，我听他们说那里也提供热水，我觉得班上应该有很多人去那家店，因为老板娘是公正村那边的，和我们班很多同学都是老乡。”
“他们应该还要提热水回宿舍洗，我伯母说我们几个经常在她那吃的人可以在她家浴室洗，洗完把脏衣服带回宿舍就行了。”北栀解释道。
“那我们要不要问一下陈悦葵，看她和不和我们一起订餐？”施兰有些犹豫地问。
华湘也有点纠结，“不知道，我感觉135班有挺多陈悦葵的小学同学，不知道她和不和我们一起。”
“还是问一下吧。”北栀叫了一声陈悦葵，靠窗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王慧和陈悦葵正在低声聊天，王慧趴在桌子上闷闷不乐，陈悦葵在低声说些什么，听到北栀叫她们后都纷纷回头望了过来。
北栀对陈悦葵招了招手，轻声呼唤：“悦葵你过来一下。”
陈悦葵起身走了过来，“怎么了？”
北栀把事情都跟她说了。
她本来以为悦葵会拒绝，没想到悦葵一口答应下来，“可以啊，反正你们去哪我就去哪，不要丢下我就成。”
“那王慧呢，她去不去？”施兰问道。
“她不去了，”陈悦葵有些失落地说：“她妈妈不同意她住校，让她转去普通班。”
“啊？”北栀有些讶然，“为什么，她成绩还行啊？”
“她妈妈怕她在学校早恋，之前她谈恋爱被她妈妈抓住了，现在她妈妈就管她管的很紧，她说她想考高中，她妈妈说以后让她去职中学电脑，毕业了就去她舅舅工作的那个公司，她和她妈妈吵了一架，她妈妈给张老师打了电话了，强制让她转班通校。”陈悦葵神色同情又无奈。
“那她等下就回去136班了吗，现在那边好多混子，她妈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去那边不是更不好吗？”北栀有些无语。
“谁知道呢……”陈悦葵有些心疼，“我也不知道她妈怎么想的，王慧都为这件事哭了几次了。”
大家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班主任安排住宿名单还是我们自己选，如果自己可以选的话，我觉得我们几个人住一起是最好的。”施兰一手转着笔一手捧着脸畅想着。
“我爷爷找我表伯给我在教师公寓楼那边安排了一间房子，我应该不住宿舍了。”北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这么好！”施兰羡慕道。
陈悦葵问她，“你一个人住吗？”
“华湘和我一起。”北栀轻声说。
早自习的时候她就问了华湘，华湘也同意了。
“你们那间房子有多大啊，还住得下吗？”施兰咬了咬下唇，犹豫地问道。
“房间不大，就一张床一张桌子和一个柜子，我和华湘睡一起，外面的客厅倒是很空，就是没有床。”
施兰听后叹了口气，“我还想说和李夏也去你们那里住，但是客厅没有床也没办法睡。”
“看能不能搬一张床来？”华湘说。
李夏为难地皱起了眉，“到哪儿去搬呢，学校宿舍的铁架床肯定不允许我们搬，还是算了吧。”
“我觉得住宿舍还好啊，我还没有住过集体宿舍呢。”陈悦葵笑着说，“你们两个出去住的话跟班主任说了吗？”
“嗯，我爷爷给班主任打过电话，他同意了。”
“那就好……”
北栀没想到她们上午还在讨论明天住校的事情，下午放学前班主任就临时通知他们学生宿舍楼可以入住了。
“今晚要上晚自习，你们赶紧跟家里面打电话把行李送过来，离家近的同学可以回家拿，现在是下午三点，今晚六点半上课。”
一石激起千层浪，班主任的话顿时让大家骚动慌忙起来。
“不是说明天才住校上晚自习吗……”
“主要是我家没人啊，我爸妈都出去打工了……”
“算了还有什么办法赶紧坐车回去拿吧……”
底下议论纷纷，班主任用凌厉的目光扫了一遍台下，大家纷纷噤声。
“考虑到大家的时间问题，今晚晚自习改成七点吧。”班主任体谅地说。
底下响起热烈的欢呼，班主任顿了顿，继续说道：“宿舍的话每间十二人，上下铺，你们自己选择室友，明天把寝室长的名字报给我就行。女生宿舍的床板已经铺好了，可以直接把行李搬过去，但是男生宿舍的床板还没有铺，等下我先带你们去以前的小学部搬一下床板。”
“好了，事情就是这些。现在放学，记住了，七点上晚自习，不准迟到！”班主任在最后一句话时特意加重了语气，他走下讲台对班上的男生招招手，男生们纷纷跟上。
施兰她们都坐车回家拿行李了，北栀赶紧跑去外面的饭店找小林伯伯给爷爷打了电话，让爷爷把行李都送过来。
北栀在小林伯伯的饭店里焦急等待，半个小时后村里的一个婶婶骑摩托车载着奶奶和一大堆行李来了学校。
北栀和奶奶一起把行李搬去了教师宿舍楼，奶奶一进房间就开始忙活，帮她收拾整理东西、铺床挂蚊帐、打扫卫生……
北栀站在一边不知道从何下手，只能把自己的牙刷毛巾放好，等奶奶把被套换好后扯住两个角一起掸掸被子。
“我从家里给你带了一个保温热水壶，你下午去你伯娘那洗完澡时就把壶拿过去灌满热水，洗完就提回来，到第二天早上就有热水洗脸刷牙……”
奶奶忙碌的身影和事无巨细的交代让北栀有些愧疚，自从回到乡下后她基本没干过什么活，本来这些事情她应该要会做的。
奶奶把一切都整理好后，华湘刚好提着行李从外边进来，北栀赶紧帮她接了一下东西。
“北栀，这是你奶奶吗？”华湘轻声问她。
北栀点了点头，华湘赶紧叫道：“奶奶好。”
“你好。”奶奶笑着应道。
华湘看了一眼房间，“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啊？”
“嗯，我奶奶帮我收拾的。”北栀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你们两个人睡一头还是各睡一头？”奶奶问她们。
“各睡一头吧，她也带了被子，我们各用自己的被子。”北栀赶紧说道。
虽然她俩玩得好，但北栀还是不太喜欢和别人盖一床被子，那样不太方便。不过好在床够大，她们两个人各睡一头的话也有足够的空间。
“你会套被套吗，要不要我帮你？”奶奶问华湘。
“不用了奶奶……”华湘赶紧摆了摆手，“我会的。”
华湘利落地抓住被子的四个角把被芯塞了进去，然后让北栀帮着扯住被角一起把被子掸了掸。
“奶奶我先送你出校门吧，堂婶可能去圩上买完东西回来了。”北栀带上衣服、桶和洗漱用品，挽着奶奶的手往门外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回过头对华湘说：“华湘你等下收拾完了就提桶直接到外面店去洗澡，我在那等你，你今天想吃什么菜，我帮你跟我伯娘说下。”
华湘正在换被套，思考了一瞬后说：“青椒炒肉吧。”
“ok！”
北栀把奶奶送到校外看她坐摩托车离开后就提着桶去了表伯开的店里。
已经四点半了，北栀看了一眼手表，她赶紧把自己和华湘想吃的菜报给伯娘，然后提着桶去楼上浴室洗澡。
当她吹干头发下楼的时候，华湘和施兰她们才过来。
施兰她们点了菜后纷纷上楼去浴室了。
五点半的时候菜已经炒好了，伯娘问她要不要先吃。
北栀摇了摇头，说想等她们一起，伯娘贴心地把菜放进蒸锅里热着。
她单手撑脸漫无目的地坐在店里靠近门口的饭桌边上发着呆，道旁的香樟树生得很高大，枝繁叶茂，浓密的绿荫将耀眼的阳光遮挡在店外，只在室内筛出点点碎片。
这个时间没有那么热了，墙上挂着的电风扇在摇头，一阵阵风吹了过来。
北栀看着认识的不认识的同班同学在校门口出出进进，有的刚从家里提来行李，有的从校外店里买了桶洗衣粉纸巾这些生活用品往校园里走。
大家都匆匆忙忙，赶着时间。
生活像是开了加速键。
六点一十的时候，她们五个人终于可以坐在一起吃顿饭了。
这是第一天住校，大家很有仪式感地买了玻璃瓶装的豆奶。
长长的吸管插进透明的玻璃瓶里，大家坐在桌前，学着大人举杯欢祝。
“希望我们都能考上重点高中！”陈悦葵笑着拿起豆奶，大家一起碰瓶。
夕阳西下，云霞满天。门前的柏油路和对面的学校都被泡在了一片温柔的夕阳里。
华湘她们的长发半湿半干地披在身后，清凉的风吹过来，空气里飘着洗发水的香味。
淡淡的花果香味。
原来学校在入夜前的傍晚是这个样子，喧嚣过后是温柔和沉寂。
晚风和夕阳总给人一种想要回家的感觉，难怪课本里说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可是和朋友们聚在一起共同面对即将繁重起来的学业和未知的前途，好像也让人觉得温暖。
第一天的晚自习是数学，时间从七点到九点半。
张老师讲完新课后，第二节晚自习还剩十几分钟，他把作息时间和明天考试的事情简要说了一下。
“现在我们执行的还是夏季作息，到国庆后再调整为冬季作息，早上六点四十要做体操，七点早自习，上五十分钟，第一节课八点半上课，上午四节，十二点下课，下午两点半上课，上三节，四点五十下课，晚自习的话是从七点上到九点半，十点半准时熄灯。”
“明天的摸底考试八点开始，早自习提前到七点半下课，上午是语文和文综，下午是英语和物理，晚上是数学，除了物理是一个小时，其他科目都是两个小时，化学才刚开始学，就先不考。”
“对了……”张老师说完这些后手撑着讲台俯身问他们，“你们是想一个月放三天假还是一周休一天？”
大家没有丝毫犹豫，异口同声地说：“一周休一天……”
北栀疯狂点头，一个月时间实在太长了！
“那这学期就每周日放一天假，下学期再说，现在还剩下点时间，你们把刚刚布置的题目做做。”班主任说完后就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和烟盒，跑到走廊上抽烟去了。
北栀放下笔，侧头看向窗外。
班主任的烟头是橘色的，在黑暗中一闪一闪，白色的烟雾一出来就被风吹散在黑夜里。
他们的教室搬到了一楼，学校特意花了钱把教室的设施完善了一下，原本破烂的木格子窗也变成了崭新的推拉玻璃窗。
今晚没有月亮，星星却很亮，整个校园在星光的照耀下不再简陋，显得静谧而空阔。
除了他们所处的这间教室，整个校园只有不远处教师宿舍楼里发出来的光，白色的、暖黄色的，淡淡的光芒从窗子里透出来，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
耳边虫鸣嘶嘶，明明已经入秋了，夜晚却还像夏夜。
窗外夜沉如水，黑暗填充了每个细小的角落，在跑道旁高大的香樟树下，夜色似乎更浓。
这是北栀第一次看到晚上的校园，她单手撑脸看着窗外，心里变得很平静。
不知道为什么，在书店碰到林郴的记忆突然跳入了脑海，她踮脚抽出一本书，他在书空出来后的缝隙对面。
身后的书架向后退去，他们乍然相逢。
后面的交谈对话匆匆，她不想再回忆自己矢口否认仓皇出逃的狼狈情景，摇了摇头把思绪收了回来，打算继续写一下题。
可低头的时候，她的手突然一顿，蓝色小格的演算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写上了市一中和林郴。
鬼使神差的，她用笔在这五个字上画了个圈。
晚自习结束后，大家纷纷涌出教室，北栀挽着华湘打着手电筒穿过被香樟树荫覆盖的小道，往教师宿舍楼走去。
还好房子在二楼不用怎么爬楼梯，她们上了二楼后径直走向最边上那间房子，开门落锁，在里边的门把手上挂了一个玻璃瓶，然后进了卧室再次反锁门，又拿了根晾衣杆抵在门后。
两个人洗漱完后换上了睡衣，北栀打了个哈欠往后一倒，躺在松软的床上后满足地叹了口气。
“华湘你快躺下！”北栀赶紧朝她招了招手。
华湘坐在桌前噗嗤一笑，她对着镜子用手指把挤在掌心的面霜点涂在脸上，然后轻轻揉开。
“好香啊。”北栀猛吸一口空气。
“桂花味的，你要擦点吗？”华湘笑着问她。
“我刚刚在洗手间擦了，草莓味的，你闻闻。”
北栀把手伸过去，华湘闻了一下，“挺香的，酸酸甜甜，好像优酸乳的味道。”
“我小姑姑给我买的来着。”北栀笑着说。
“你的四件套挺好看的，蓝白格子，你真的很喜欢格子欸。”华湘一边涂护手霜一边说。
“你的小雏菊碎花也很好看。”北栀爬起来摸了一下华湘的被子，“感觉质量也很好。”
“你擦好了吗，快上来！”北栀拉开蚊帐探出一个头来对华湘说。
华湘笑着爬上床，睡到里边。
她们俩各占一头，北栀伸手关了灯，房间霎时间黑了下来。
北栀赶紧躺下，心里却有点害怕，“华湘你怕吗？”
“怕什么？”华湘轻声问。
“鬼。”北栀咽了咽口水，用被子的一角盖住肚子，不自觉往华湘那边靠了靠。
“有点吧，你别说了，越说越怕。”黑暗中传来华湘的声音，像是在安慰她又像在安慰自己，“这里住的都是老师，不用怕的。”
“嗯。”北栀轻声说。
“听歌吗？”华湘问她。
北栀惊讶，“你带手机来了吗？”
“嗯，但是不能上网，只能打电话和听歌，我周末的时候在我小姨的网吧里下了一些歌。”
“可以啊，有没有仙剑的！”
“有，我就知道你喜欢听。”华湘摁亮手机，简单几下操作后开始播放音乐。
“小声点，隔壁住着老师。”北栀轻声提醒道。
“嗯。”
她们从仙1听到仙3，越听越没有困意，也许是刚到一个新环境，一时间有点认床，她俩都睡不太着。
北栀平躺着，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好奇地问：“我才想起来梁俊也和我们一个班，他这两天找你说话了吗？”
“没有。”
华湘声音平平的，听不出来有什么情绪。
“那你找他了吗？”
“没有。”
“那你还喜欢他吗……”北栀想了想后小心翼翼地问。
华湘侧身面向墙壁，不知道是感慨还是苦笑，她叹了口气说：“别人可能有喜欢的人了吧。”
北栀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她沉默了一瞬后跟着叹了口气，“既然他也不主动，那就算了吧，你这么好，早晚会碰到真心喜欢你的人，没必要为他难过，天涯何处无芳草呢，我今天还在班上看到一个帅哥，就是不知道人怎么样。”
华湘问道：“你是说坐在第四大组第五排的那个男生吗？”
“应该是吧，我记得好像是第四大组的。”北栀也不很确定。
“就是那个个子高高的，皮肤白白净净，桃花眼瓜子脸头发有一点点偏棕，眼角还有一颗痣的那个？”
“应该是吧。”北栀在华湘精准的描述下愣住了。
“那就是了，他叫季椹。”华湘笃定地说。
“不过……你为什么知道他叫什么，还观察得那么仔细啊？”北栀伸手拍了拍华湘的膝盖，八卦地揶揄道。
“哎我……你别多想，”华湘脸一红，急着解释道：“我就课间去接水的时候刚好排到他后面嘛，他回过头让我先接，就感觉他人很好。”
“哦——”北栀故意拉长声音，八卦兮兮地逗她道：“那你怎么知道他叫什么，他跟你主动介绍自己了吗？”
“没，是我一个原来就在135班的小学同学告诉我的，她跟我说他是班主任的侄子，这学期开学才从县二中转过来。”
“班主任的侄子？可是他们一个姓张一个姓季啊。”
“你傻呀，”华湘哈哈一笑，“班主任的老婆是季椹的姑姑。”
“原来是这样。”北栀笑着扯了扯华湘的被子，“我一时间没想到嘛。”
“但是……”北栀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我其实之前见过他，上周四放学的时候，我在校门口不远处看到他打一个小学生。”
“啊不会吧？”华湘有些惊讶。
“也不是打吧，”北栀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他村里的一个弟弟被那个小学生欺负了，然后跟他告了状，他就在校门口堵住那个小学生，让他弟弟打回去，反正抽了那个小学生几个耳光。”
“啊？”
“我们当时不是还没转到135班吗，他也不认识我，我就路过的时候听到的。”
“那应该不是他弟弟的错吧，他也没动手，就是让弟弟打回去而已。”华湘思考后说，“我感觉他人还挺好的。”
“嗯……”北栀抿了抿嘴。
沉默了一会儿后，困意突然席卷而来，北栀打了个长长的哈欠，意识逐渐恍惚，慢慢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