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床的时候,北栀发现自己喉咙发炎了,咽口水都痛。

    应该是昨天喝藿香正气水的原因,她摸了摸喉咙,一脸痛苦地在楼底下催促大家起床的哨子声中飞快地穿衣洗漱换鞋……

    今天的天气和昨天一样热,队伍列队集合后,教官特意走过来问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要不要去旁边的树荫底下休息。北栀纠结又犹豫地看了一眼那个被树荫覆盖的跑道角落,虽然很想点头,但想起班主任和一些同学对她弱不禁风像个林黛玉的评价,就逼迫自己打消了这个念头。

    坐在那边休息是很惬意,但烈日炎炎下被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也挺尴尬的。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她不想成为醒目的存在,只想做一颗面目模糊的水珠。

    “报告教官,还是算了吧,我觉得我应该可以坚持。”北栀轻声说。

    附近的同学听到她这么说后都有点诧异,但教官显然对这种吃苦耐劳,咬牙坚持的作风很受用。他严肃的表情难得有一丝松动,目光中也带着欣赏的意味,“可以坚持,但是不要逞强,身体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及时打报告。”

    北栀默默点了点头。教官转身走开后,罩在她面前的阴影终于消散,其他同学也不再偷偷把目光投过来,她不禁松了口气。

    随着时间的流逝,阳光逐渐变得炽热,他们站了半个小时军姿后,教官又开展了一会队列练习。

    立正、稍息、向左转向右转、原地踏步、齐步走……

    虽然这些内容很简单,但原地踏步的时候,注意力不集中也会踏错,北栀有时踏错后会迅速调整节奏跟上其他人的步子,怕被教官发现后像刚才那个齐步走顺拐的同学一样,被拉到阵前去纠正动作。

    那也太丢脸了……

    晨训结束后,北栀饿得要死,赶紧跑去校外的包子店买早餐。校外的包子店已经快被军绿色的海洋淹没,店门口水泄不通,大家都争着抢着往前挤,伸长了手把钱往老板和老板娘手里递。北栀站在人群的外围,默默听排在前边的人点单。

    “老板,我要酸菜包、粉丝包……”

    “我要香菇青菜包、豆腐包、烧麦……”

    人群里的声音此起彼伏,店里的老板忙的团团转。北栀听得有点迷茫,在此之前她只吃过糖包、豆沙包和肉包,压根没想到还有其他馅儿的包子。好不容易前边的人退出来两个,她赶紧挤上去。老板娘热得馒头冒汗,左右两边都是垒得高高的蒸笼屉,她从墙上扯下来一个透明塑料袋,搓开后反手套上,神色焦急地看着北栀,“吃什么?”

    北栀不知道什么好吃,她这个人一向纠结但又不甘心守旧,左右顾盼后也没看见菜单,后边的人还在催促,她不敢试错,只好学着前边的人说:“一个酸菜,一个粉丝,还有这个蓝莓味牛奶。”

    老板娘利落地半掀起笼盖给她抓了两个包子,北栀赶紧把手里的钱递了过去,接过包子。从人群中挤出来后,她低头啃了一口包子,挺松软的,馅儿也很好吃,就是吞下去的时候有点噎,喉咙像刀刮一样的疼。

    北栀赶紧把吸管插进牛奶盒里,低头吸了一口牛奶,喉咙才好受了点。

    吃完早餐没歇一会儿又要军训了,北栀靠着自己的毅力挺过了上午,下午的时候喉咙越发肿痛,她打算熬到下训之后去医务室拿点药。只是训练到一半的时候,班主任突然走过来跟教官打了个招呼,然后对着北栀招了招手,让她出来一下。北栀从队列中走了出来,不解地问:“怎么了?”

    班主任指了指不远处的树荫,“康主任找你。”

    北栀看着不远处的中年男人,他和班主任穿的差不多,只是头大身子胖,看上去像根串了一颗山楂和一个苹果的糖葫芦。

    “你好。”北栀有些拘谨跟他问好。

    康主任点了点头,开门见山道:“你小姑父有事,拜托我来看一下你,他说你爷爷打你电话关机了,家里很担心你,你手机怎么没开机?”

    北栀有点尴尬,“我手机没电了,一直没充,就关机了。”

    “我听你班主任说你昨天军训的时候晕倒了,现在身体还好吗?”康主任表情温和地问道。

    “嗯昨天中暑了,现在好很多了。老师你让我小姑父打电话回家,告诉我爷爷奶奶,让他们别担心了。”

    康主任点了点头。

    北栀感激道:“谢谢老师,那没什么事,我就去军训了。”

    “去吧。”康主任微笑地说。

    北栀转身往方阵走去,李俅面露微笑地看着她,等到她走近后一反常态的关心道:“你身体没有不舒服吧,还可以坚持吗,难受的话可以回宿舍休息。”

    北栀受宠若惊地摇摇头,“我还行。”

    “康主任是你什么人啊?”李俅笑着打听道。

    “呃……应该是亲戚吧。”北栀尴尬地笑了笑。

    李俅听后点了点头,温声道:“你回去队伍吧,有不舒服及时跟我说,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北栀心里有点不太习惯,昨天晚上班主任还在明里暗里说她不能吃苦,现在却春风化雨,关心备至。

    她觉得有点尴尬,匆匆点了点头,赶紧跑回了方阵。

    军训的第三天,北栀的喉咙越来越痛,虽然昨天下午下训后她去医务室拿了药,但吃了后似乎没什么用。晨训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没什么力气,也没什么食欲,咳出来的痰还有血丝。

    尽管如此,她还是想坚持熬过上午,等到下午的时候再请假去医务室打针。就在他们练齐步走的时候,班主任又过来和教官说了几句话,然后教官就让北栀出列。

    北栀正一头雾水呢,班主任指了指方针后边,“你爷爷来看你了。”

    她回过头,发现爷爷真的来了,就站在行阵的后边。

    北栀赶紧走过去,惊讶又感动,“爷爷你怎么来了?”

    “我听你姑父说你晕倒了,打你电话又打不通,你奶奶也放心不下,就过来看一下你。”爷爷目光担忧地看着她。

    “我那天中午没吃什么饭,天气太热了,就中暑了。”北栀说起来有点委屈,“我喝了从家里带来的藿香正气水,太辣了,我扁桃体发炎了,喉咙肿起来了好痛,感觉身体也没什么力气……”

    爷爷看着她穿着军训服,脸色苍白的样子,不禁有些心疼。

    “你去医务室看了吗?”站在旁边的班主任问她。

    “拿了药但吃了感觉没效果,喉咙好像比昨天更肿了,今天咳出来的痰里还有血丝。”北栀神色惴惴,表情虚弱。

    原本在外人面前硬装出来的坚强一到家人面前就有点溃不成军。

    爷爷听她这么说后更担心了,班主任抿了抿唇,在一边关心地询问道:“那你是跟爷爷一起回家还是去医务室打针?”

    北栀愣了愣,班主任的问题正中她下怀,在留校军训和回家休养这两个选择中,她肯定选前一个啊!而且爷爷还来接她了,正好回镇上打了针再回家。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她表面还是装作为难的样子。北栀咳了咳,虚弱又无力地说:“我还是跟爷爷回家吧……”

    李俅也没什么意见,当即就跟教官说了一声,然后给她批了假。北栀回宿舍收拾了一下后背上书包跟爷爷离开学校,去车站坐车回家。

    他们在青烟镇下车,爷爷带她去镇上的诊所看病打针。和爷爷熟识的医生打着一个小手电筒,用棉签压住她的舌头,看了一眼她的喉咙,“喉咙发炎得有点严重,要是再不来打针,今晚就会发烧了。”

    爷爷叹了口气,无奈又心疼地看了她一眼。

    吊完水回家后,奶奶已经做了一桌子丰盛的菜,都是北栀爱吃的。北栀在吃饭前给手机充上电,吃过饭后她用手机先给自己注册了一个企鹅号,然后跑去房间把同学录拿了下来,对照着留言上的账号,一一添加。

    做完这些后她就顺势躺在睡椅上,吹着风扇一边听歌一边再次翻阅毕业时朋友们给她写的留言。

    还是在家好,又舒服又惬意还凉快……

    北栀一张一张地翻阅过去,翻到李夏那张后,她顿了顿。在记忆里一直跟在她们身后的李夏,在最大的愿望那一栏上写的话是“考上一中,不想出去打工”。

    北栀的心情有些沉重,据她所知,李夏和朋芳在毕业后都去广东打工了,也不知道她们现在过得怎么样……

    人生就是一道道分水岭,大家被分流到各自路里,在命运的安排下走向千万个方向。

    愿望落在纸上变成了陈迹,但当初明知不可能却依旧对未来怀抱着希望,握笔写下这行字的李夏,她的心里应该也有过满心的憧憬吧。

    北栀合上同学录,闭眼眯了一会儿,奶奶从外面串门回来,突然问她还记不记得雅耒。

    “记得啊,她怎么了?”北栀有点奇怪。

    “刚刚我碰到雅耒奶奶了,她说雅耒中考也考了6个A,和你在一个学校,问你有没有在学校遇到她。”

    “奶奶,一中太大了,几千个学生,我们又不在一个班,很难见到的。”北栀笑了笑,心里却有点逃避。

    她一直记得这个儿时朋友,曾经很想见她,但一直没有机会。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们都长大了,又机缘巧合考到同一所学校。可当距离变近后,心里却近乡情怯了。

    就算再见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反而会让两个人尴尬,还不如不见面。就像很多走散的人,其实也不再适合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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