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分种族，不分信仰，不分年龄。
…………
又是雨天。
繁华的大道上车水马龙，今天是奥索丽娅的婚礼。
她终究还是嫁给了布莱恩家的人，雅各布·西顿先生曾经几近痴狂地追求过她，还用他那并不十分高明的技术发明了一款以名为奥索丽娅的镇痛剂。发明在临床上十分失败，它的效果不是很好，而且具有超强的成瘾性。
瘾是上帝所禁止的东西……艾尔顿的心仿佛被抽得空无一物，空洞的双眼望向天幕，眼中的雨点残影被情绪消解成破碎的小块，重组，再重组，定格时俨然是她的模样。
他举着那天她留给他的那把油布伞出了门，冷风打在他的脸上，冰凉，却不及他心底的万分之一。
她到底在哪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会记得他吗？
她还会回来吗？这是个未解之谜，有些永远不会解开，不是人没有劝过他放下，诺丽娅和奥索丽娅就是其中的两个人，她们都是他的亲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他又怎么能真正的放下？
她离去时的那个吻，足以让他下定孤老终生的决心，至死不渝。
…………
“又想她了？”秦诺芳晃了晃杯中酒，透明如脂的酒浆在杯中翻动，是迪克酒无疑了。“不喝两口？”
她很奇怪，他怎么就这么舍得拿这种珍贵的原酒来招待自己？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他如此着迷？她为何会和他分开？那个人还在这人世间么？这些，有时候会想想，但是她没兴趣问亦不想知道。
“饮酒是上帝所禁止的。”艾尔顿开口了，仿佛梦中的呓语。
秦诺芳奇怪，这人不是坚信没有上帝吗？果然，社会教会了他该有什么信仰，而显然并没有教会他如何享受自己的人生，导致他现在名誉全国，却过得像个苦行僧。
她和艾尔顿之间的关系真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从科伦法学院到公民大会，他们总是针锋相对的两方，可是他们私交甚好，自从工作之后，每逢城中庆典，都会小聚一番，以抒同窗之谊。
…………
这次布莱恩家的婚礼的主角之一正好是秦诺芳工作上的恩师兼伯乐杰奎琳的侄子，所以她理应来帮衬帮衬，其实她更想来蹭酒喝。她最近和元翔青之间因为财务问题关系紧张，一见面比陌生人还疏远。她最羡慕艾尔顿和神秘人这对苦命鸳鸯，命运让他们分道扬镳，可他仍旧为了她守身如玉。
不就是过苦日子吗？谁不是这样过来的？谁说工作以后就一定可以出人头地、扬名立万了？梦也不是这样做的啊！酒一杯接一杯的喝，仿佛永远不会醉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元翔青找来了。秦诺芳已经醉得酩酊，感觉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准备收割她的向上人头，再多喝一杯她就可以永远解脱了，伸手去摸酒瓶，准备把这杯酒倒下去，手却被人给死死抓住了。
“别再喝了，这样喝会死人的！”元翔青看着她已经发紫的嘴唇，就知道她在喝闷酒，抑制住想给她一巴掌的冲动，准备把她扛回去。
艾尔顿却叫住了他：“青弟，诺芳已经醉成这样了。要我妹妹给她开一副药吧！不然她可能会……”
“诺丽娅在哪儿？”元翔青急忙问道。
“在后厨，她应该有解酒药。”艾尔顿淡淡地回答道。
其实诺丽娅知道了秦诺芳也参加了婚礼就一直带着解酒药跟着她哥。很明显，她的预判很准确。
元翔青急忙找到诺丽娅。诺丽娅检查了她的五官和气息，给秦诺芳喂下一点粉末，并嘱咐道:“这几天千万看好她，不要让她再沾一滴酒。也不要让她食用腌制食品和发酵饮品，不然她的命就要交给死神了。”
秦诺芳吃了药，几分钟过去了，脸色渐渐恢复正常，醒了，一睁眼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谁，就吵着要和艾尔顿划拳。
元翔青无奈，只好硬拽着她回了布莱恩家族为了准备婚礼特地为宾客租的酒店。
被拽回去的秦诺芳气得直哭，元翔青把她没办法，只好把她的气吻了回去，但是她猛烈地挣扎着，整个床都在随她的动作在拼命晃动。
正在对峙的两个人不知不觉间就抱在一起，缠绵到深夜，力尽相拥而眠……
整夜都在隔壁深坐的艾尔顿异常羡慕他们，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是他们两个人从小相依为命。
从海边的小渔村走到如今，可谓历经大风大浪，却从未真正的散伙过。他们可以拌嘴怄气不欢而散，也可以尖酸刻薄相互嘲讽，而且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不满和委屈留给自己消化，他们之间的矛盾从来都会闹得满城风雨，但是他们终究一直在一起。
可他和郁淑凌呢？他戚戚地笑了，低头继续浏览他的委托人呈递给他的资料。
…………
郁淑凌回国，是在奥索丽娅和约翰·布莱恩结婚两年之后。
她在自己的老朋友的介绍下去了格雷家族，完成那个任务的收尾工作。
她面试刚开始的时候，秦诺芳并没有认出她，但是看见她的名字，还是愣了一下。
随后她反应过来，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来这破地方来工作是因为什么？你就算现在回到那个工厂里去做搬运工，你也不至于来这个地方。而且当年你不是说你没有放弃你的工作吗？”
郁淑凌愣了一下……当年，一去五年，前几天她偷偷跑到了小时候住的那个小木屋，驾着马车，沿着当年的路，向坎卡律庄园奔去。可惜物是人非，不会再有人从窗口看找到她，并朝自己飞奔过来了，不会了，一切都留在当年，留在记忆深处，虽然永远不会忘却，却亦永远不会再现。
也许他的孩子也能开口叫他爸爸了吧？自己还是孑然一身，并且会永远孤独下去，直到人生的终点。这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她终究是对不起他。
她笑了笑，说：“这也许是摆脱不掉的宿命吧！只求能在你们庄园有一个容身之地，此外，别无所求。”
看来是遇人不淑，秦诺芳猜测道。
此时司法组十分缺人，大族长偏偏还发话了：“要是再缺人就请管家亲自去，要不然就烦请自行离开。”她不敢怠慢，就在科伦城中到处托人找面试者，结果却没留下几个满意的，都打发到后勤去了。
加上郁淑凌，也只能勉强凑够的人数。
…………
一切按计划进行，郁淑凌很快就搭上了邦德这条线，两个人完成了交接，宗教改革委员会的行动正式开始。
二人正在等待行动指令，没想到却没想到会被教会的牧师先敲响了大门，为了不被怀疑，二人将计就计，对外宣称要结婚。当然，他们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宣布这个消息只是明里暗里地散布一些小道消息出去，混淆视听。
可是后来行动上的一环出了问题，牵连不少无辜的人。为了继续隐瞒下去，二人不得不在教堂完婚。
郁淑凌心里其实压根不愿意再继续这个任务，可是已经有那么多人牺牲了。若是失败，她这辈子都不会好受。而且，她已经做好粉身碎骨的打算了。
钟声敲响了夜幕的凄凉，昭示着一个又一个丧尽天良的恶魔下了地狱。
隔着鹿皮手套，她的枪法亦如当年独自在林中生活时那般，准确而又利落。
上帝会不会惩罚她这种残暴的行为？她不在乎。为了他，她已经放弃了她曾经的信仰，做了上帝的叛徒。就算真的下地狱又如何？为了他，什么都值得。
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任务完成的那一天，被教会的人给抓走了，被扔进了那阴森幽暗而伸手不见五指的禁闭室里。这里的一切令她感到亲切，亲切而又遥远，遥远得让她似乎能感受到母亲的爱抚。
他现在怎么样了？她十分渴望得到他的消息，可是想要打听他的消息时又会感到灭顶的恐惧。看到自己现在这样，他一定会担心她吧？虽然已经不是那个能为离别而愁眉不展、茶饭不思的小姑娘了，但是她仍旧害怕他的事业不顺或是家庭幸福会让自己彻底崩溃。这样真的自私，也是她对他唯一的极致自私的欲望。
她百无聊赖地沉醉在黑暗里，任凭思念把自己缠绕。
…………
艾尔顿曾尝试着和自己的理性切断联系，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他学会了在面具下生活。这种生活不错，至少能从容地向上帝忏悔自己的愚蠢，可是他的遗憾越深，他越是怀疑上帝。
他的虔诚到底有没有感动上帝，无从得知，可至少感动了教廷，他成了科伦大教堂的神父，拥有着主教的权力，还是那么炙手可热。
他无偿帮助各种各样的人，只为了赎清自己的罪过，那虚无缥缈的上帝给他们再次相见的机会。自从她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他就再也没有过顺遂的感觉。
生活是一潭死水，不管他如何用心经营，结局总是惨淡得让人绝望。而过程他也总是无福消受，因为他对她近乎执着的爱恋，总是引领他走向深渊。
看向只有一点火星子的壁炉上面，挂钟走到九点的位置，敲出了它应敲的点数。
今天，邦德·格雷和他未婚妻不那么盛大的婚礼在庄园的小教堂举行，他没有兴趣围观，坐在餐桌前沉湎于自己失落的情感。
秦诺芳敲开了他的房门，来找他喝酒，可是这次的谈话内容却是一个请求：叫他去把邦德的未婚妻从教堂的黑牢里捞出来。他都没想就答应了。他赶走了刚想要敞开喝酒的秦诺芳，套了一件风衣就出门了。
他不是正义的使徒，亦不想做罪恶的帮凶。但是他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想法，完全按照上帝的指引而过活。
教堂里黑得要命，伸手不见五指。他打开禁闭室的门，门里只关了一个人，那便是邦德的未婚妻，他不想知道她是谁，他的任务是让她不在以一个惹怒上帝的人的身份在教堂里过夜，没必要知道这场闹剧的前因后果。
“姑娘，你已经自由了。我在格雷家族有朋友，你需不需要在那里住一宿？”艾尔顿不耐烦地说。
听到了那梦寐以求的声音，郁淑凌心中五味杂陈，她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他，只是他似乎心情不好的样子，好像还有一点……颓丧？
“A先生……”郁淑凌自觉失言，连忙改口，“先生，我可能需要。”
艾尔顿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苦笑着雇了马车，要把她带到了薇薇安家去。
“请问你是坎卡律家的少爷吗？”
艾尔顿下意识地点点头并“嗯”了一声，涣散的眼神空洞地盯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郁淑凌心里憋得慌，他能把自己带出来，说明他至少是主教那种级别的人。他不是无神论者吗？居然，居然……她的泪，无声掉落，好似断线的珍珠。
“A……”先生两个字卡在嘴边，他会不会是教会的帮凶？这是不是教会势力送到她面前的一个诱饵？自己会不会毁掉整个行动？地下斗争的形势会不会因为她这无法抑制的情感而恶化？……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连不断的涌上心头，无声地积压在这狭小的空间之内，让她濒临崩溃。
她绝望的意识到：原本亲密无间的他们已经无法再纯粹地信任对方了。
考虑良久，她渐渐眼神坚定，似乎下定了决心。
子弹上膛，抵在他的心脏位置，他毫无反应。郁淑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他问起她现在的事儿，就用这把枪里仅剩的两颗子弹杀了他然后再自尽。
“A先生，好久不见啊！”她笑着在他的耳边低语。
刹那间，艾尔顿的思绪百转千回，久违的称呼让他平时在法庭上舌战群儒的口才似乎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口中只是在反复确认眼前这个人的名字：“阿郁，真的是你吗？”
她愣住了，胸膛因难受而猛烈地欺负着，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这些年所承受的痛苦。
弹回扳机，子弹退膛，把一切藏在原来的地方。可是他已经看见了，却又好像没看见。
“是我。”郁淑凌轻轻地回答着。
窗外的雨丝细长而又缠绵，情人间的吻仍是生涩而又梦幻。
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渡头一别。不同的是，艾尔顿紧握着她的手，生怕她再次离他而去。
…………
格雷家族的婚礼彻彻底底地沦为一场闹剧。虽然郁淑凌和邦德的事情并没有被多少人记住，而教廷的嘲讽也在所难免，但是他们没有证据让任何人为他们的损失付出代价。
重逢之后，郁淑凌和艾尔顿之间的相处是短暂而无言的，但是和对方在一起就莫名其妙的开心。这种开心是自然而然的，没有道理，也没有束缚。
但是，接下来的整整三年里，各种各样的政变和内乱搅得几大公国天昏地暗，风雨如晦。但是他们却恢复了大学毕业后的那种状态，并且从未失联。
郁淑凌和艾尔顿一直都在和教廷作斗争。从郁淑凌的暗杀到艾尔顿的内部分裂瓦解，这个摇摇欲坠的体系渐渐难以支撑自己的贪婪……最后，轰然倒塌。尘埃落定之时，教廷已经千疮百孔，不复往日荣光了。但是它们仍旧牢牢控制着强盗势力、乡村政治和偏远地区，并且四分五裂，它们已经掀起不了多大的水花了，而那些宗教改革派已经被那些教授和学者们戏称为“保守的继承人”或是“时代的遗产”。
但是，教廷势力虽然后来只会为人们提供精神安慰了，但是庄园依旧是主流，但它们的主体不再只是农耕和放牧了，而是开办大型工厂去和新城竞争贸易份额，用以盈利。这种方式门槛低了很多，所以涌现出一大批新贵族。
坎卡律庄园成了一个大型的综合产业园，是当时世界最先进的科技园。这是诺丽娅的功劳，有赖于她各大公国游学途中掌握的一些知识，和自然打交道比和人容易，可不让自然科学为人所用有有何意义呢？当她知道了哥哥的心上人是谁之后不禁哑然失笑，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早说？说不定她就能到他们提供相处空间呢？可惜事情没有如果。他们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年！
…………
就算是后来，她和他聚在一起仍旧少得可怜，因为郁淑凌自己有了更大的事业，需要在整个统一的各个公国里到处奔波。而艾尔顿仍旧在为那些穷人打官司，也是上下左右的跑。个人声望越来越高，居然没有成为众矢之的。
知道他们关系发展过程的仅限于艾尔顿事务所里那薇薇安的儿子、元翔青和秦诺芳、诺丽娅、韩元婍几个人。
两个人真正在一起的原因很让人意外：艾尔顿在芬顿病倒了。
芬顿是这个国家里最不愿意统一的公国，可是掌权者能彻彻底底地控制这个国家和平统一，也让大部分人意识到了统一的好处，但是芬顿内部却是一团乱麻。因为她人口众多，很小一部分人流窜到原来的小公国去就能掀起很大的水花。因此之后，整个国家经历了一场很大的内乱，最后是西兰大陆的祁克利乘战船炮轰芬顿才结束内乱，被后来的史学家戏称为“远征军留给国家的真正礼物”。这是后话。
艾尔顿的病让外界纷纷猜测他是不是被芬顿的教会流窜势力给控制了。郁淑凌第一时间前往芬顿“出差”，并在艾尔顿的康复酒会上和他“一见钟情”。二人结婚。艾尔顿笑着对媒体表示“要不是我的妻子救下了我，我可能就成了一具尸体，所以以后我将永远跟着她”。记者们又追问细节，艾尔顿笑而不语，郁淑凌连忙话题转移到自己公司的产品上面来，自然赚足了眼球。
…………
邦德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曾经的战友居然是有恋爱对象的，还写信祝贺她，并在末尾酸溜溜地表示：早知道追求幸福这么难，还不如娶了你！我们怎么没有一见钟情呢？郁淑凌把这封信给艾尔顿看了，他当场哈哈大笑。两个人自然是把它当做了茶余饭后的笑话，经常旧事重提。
元翔青这才知道两个人是真的，转过头和自己的俩闺女说:“要是你在外头有男生和你玩得好一定要和你老爹说，别告诉你妈，听到了没有？不然她一生气就会把你关在家里或者把你一个人扔海上自生自灭！”
大女儿秦樰萤已经懂事了，跟着诺丽娅在坎卡律学徒，性子和她异常相像，也弥补了诺丽娅失去奥索丽娅的空挡，所以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她会和诺丽娅发生什么，夫妻俩也乐得老友那似乎真正准备孤老终生的妹妹有个伴。让人头疼的是小女儿安娜，她是个在交际场上被众人夸耀大的孩子。动乱是她还在襁褓之中的事情，之后就是一派歌舞升平，现在她是个十二三岁半大不小的姑娘，整天都是在和大她四五岁的男孩子们混在一起，怎么阻止都不行。
秦诺芳曾经说过，就算是把她扔在黑咕隆咚的地窖群里也的是有男生愿意变成小仓鼠去救她，更别说只是把她锁在房间里了，那愿意去救她的梯子简直可以搭得比天还高。反正秦诺芳已经放弃治疗了，但是只要看见有男孩子和她在一起就会去喝闷酒，她成了薇拉诊所里的常客。
秦诺芳搞得元翔青神经极度紧张，恨不得天天把安娜绑在身边。后来安娜成了一个优秀的会计，可是秦诺芳的肝却不好了，天天在床上疼得要死要活。
安娜的男闺蜜配了药，送给秦诺芳吃，病倒是吃好了，只是不能喝酒了。她被诺丽娅接去了坎卡律住，后来身体一直不错，也经常能喝点儿小酒怡情。
…………
郁淑凌病倒了，艾尔顿很着急。
他和她回了坎卡律。他这些年天天都在她身边管理她的生活，已经能够熟练地在驾马车时避免所有不该存在的晃动了。
马车平稳地回到了坎卡律，在大雪纷飞的日子故地重游，二人皆生出无限感慨。
那些分别的日子里，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儿时在此地玩耍的身影；多少次擦肩而过，都怀着那种近乡情怯的情感；而今终于可以回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亦如当年。
郁淑凌的病，诺丽娅也束手无策。她知道病灶就在她的肺部，可是她不敢轻易地用药，因为她现在的身体不好，用药可能导致严重的并发症。薇拉建议她卧床休息，可是她仍旧放不下她的生意。秦樰萤和安娜接管了她的生意，一段时间后，郁淑凌满意的放手了。
春天来了，冰雪初融，当年那些狗的最年轻的后代也都已经老的不像话了。秦诺芳骂骂咧咧地数落着元翔青笨手笨脚，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破旧的搪瓷碗。元翔青针锋相对，一边扫着碎瓷片一边说当年因为穷而吵过的架现在阔了就不能再吵。
两个人针锋相对，争执不休。
艾尔顿和郁淑凌正值世俗意义上的更年期，却在这里携手，回顾旧日时光。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仍旧能望着彼此的眼睛，细数着往事笑出声来，彼此心里都很满足。
…………
今年是个令人悲伤的年份，艾尔顿先郁淑凌一步去往天国见上帝。死神带走他的灵魂前，他附在郁淑凌耳边说：“阿郁，我一生的信仰就是你，从未改变，真的走到上帝面前，亦是如此。”
郁淑凌没有表现出悲伤的情绪，她婉拒了所有想给予她帮助的聚会邀请，最后一次离开了坎卡律，去了慕思汉的造纸厂。
那是她父亲曾经的辉煌，她将在那儿度过了自己剩下的时光。
时间平平淡淡地流转着，生活虽然平淡却不乏精彩之处。
有一天，她骑着马走在一片荒林中，突然看见一块墓碑立在林间。她拿油布擦去厚厚的灰尘，上面写着“郁淑凌之父安琪儿·兰诺依之夫郁客青之墓”，上面还刻着她父亲意气风发的笑容。
她老泪纵横，瞬间恍惚，仿佛又想起了什么。
拿出一把油纸包裹的枪，装上两颗子弹，扣动扳机，对着墓碑上面的照片来了一枪，正中照片中人的太阳穴，可惜碑石冰冷，再无热血涌动。
再次扣动扳机，这一枪，她献给了自己的太阳穴。
…………
[郁淑凌×艾尔顿]番外完
…………
又是雨天。
繁华的大道上车水马龙，今天是奥索丽娅的婚礼。
她终究还是嫁给了布莱恩家的人，雅各布·西顿先生曾经几近痴狂地追求过她，还用他那并不十分高明的技术发明了一款以名为奥索丽娅的镇痛剂。发明在临床上十分失败，它的效果不是很好，而且具有超强的成瘾性。
瘾是上帝所禁止的东西……艾尔顿的心仿佛被抽得空无一物，空洞的双眼望向天幕，眼中的雨点残影被情绪消解成破碎的小块，重组，再重组，定格时俨然是她的模样。
他举着那天她留给他的那把油布伞出了门，冷风打在他的脸上，冰凉，却不及他心底的万分之一。
她到底在哪里？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还会记得他吗？
她还会回来吗？这是个未解之谜，有些永远不会解开，不是人没有劝过他放下，诺丽娅和奥索丽娅就是其中的两个人，她们都是他的亲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但他又怎么能真正的放下？
她离去时的那个吻，足以让他下定孤老终生的决心，至死不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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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她了？”秦诺芳晃了晃杯中酒，透明如脂的酒浆在杯中翻动，是迪克酒无疑了。“不喝两口？”
她很奇怪，他怎么就这么舍得拿这种珍贵的原酒来招待自己？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他如此着迷？她为何会和他分开？那个人还在这人世间么？这些，有时候会想想，但是她没兴趣问亦不想知道。
“饮酒是上帝所禁止的。”艾尔顿开口了，仿佛梦中的呓语。
秦诺芳奇怪，这人不是坚信没有上帝吗？果然，社会教会了他该有什么信仰，而显然并没有教会他如何享受自己的人生，导致他现在名誉全国，却过得像个苦行僧。
她和艾尔顿之间的关系真应了那句话“不是冤家不聚头”。从科伦法学院到公民大会，他们总是针锋相对的两方，可是他们私交甚好，自从工作之后，每逢城中庆典，都会小聚一番，以抒同窗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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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布莱恩家的婚礼的主角之一正好是秦诺芳工作上的恩师兼伯乐杰奎琳的侄子，所以她理应来帮衬帮衬，其实她更想来蹭酒喝。她最近和元翔青之间因为财务问题关系紧张，一见面比陌生人还疏远。她最羡慕艾尔顿和神秘人这对苦命鸳鸯，命运让他们分道扬镳，可他仍旧为了她守身如玉。
不就是过苦日子吗？谁不是这样过来的？谁说工作以后就一定可以出人头地、扬名立万了？梦也不是这样做的啊！酒一杯接一杯的喝，仿佛永远不会醉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元翔青找来了。秦诺芳已经醉得酩酊，感觉死神的镰刀已经架在她的脖子上，准备收割她的向上人头，再多喝一杯她就可以永远解脱了，伸手去摸酒瓶，准备把这杯酒倒下去，手却被人给死死抓住了。
“别再喝了，这样喝会死人的！”元翔青看着她已经发紫的嘴唇，就知道她在喝闷酒，抑制住想给她一巴掌的冲动，准备把她扛回去。
艾尔顿却叫住了他：“青弟，诺芳已经醉成这样了。要我妹妹给她开一副药吧！不然她可能会……”
“诺丽娅在哪儿？”元翔青急忙问道。
“在后厨，她应该有解酒药。”艾尔顿淡淡地回答道。
其实诺丽娅知道了秦诺芳也参加了婚礼就一直带着解酒药跟着她哥。很明显，她的预判很准确。
元翔青急忙找到诺丽娅。诺丽娅检查了她的五官和气息，给秦诺芳喂下一点粉末，并嘱咐道:“这几天千万看好她，不要让她再沾一滴酒。也不要让她食用腌制食品和发酵饮品，不然她的命就要交给死神了。”
秦诺芳吃了药，几分钟过去了，脸色渐渐恢复正常，醒了，一睁眼看清了面前的人是谁，就吵着要和艾尔顿划拳。
元翔青无奈，只好硬拽着她回了布莱恩家族为了准备婚礼特地为宾客租的酒店。
被拽回去的秦诺芳气得直哭，元翔青把她没办法，只好把她的气吻了回去，但是她猛烈地挣扎着，整个床都在随她的动作在拼命晃动。
正在对峙的两个人不知不觉间就抱在一起，缠绵到深夜，力尽相拥而眠……
整夜都在隔壁深坐的艾尔顿异常羡慕他们，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可是他们两个人从小相依为命。
从海边的小渔村走到如今，可谓历经大风大浪，却从未真正的散伙过。他们可以拌嘴怄气不欢而散，也可以尖酸刻薄相互嘲讽，而且绝对不会把自己的不满和委屈留给自己消化，他们之间的矛盾从来都会闹得满城风雨，但是他们终究一直在一起。
可他和郁淑凌呢？他戚戚地笑了，低头继续浏览他的委托人呈递给他的资料。
…………
郁淑凌回国，是在奥索丽娅和约翰·布莱恩结婚两年之后。
她在自己的老朋友的介绍下去了格雷家族，完成那个任务的收尾工作。
她面试刚开始的时候，秦诺芳并没有认出她，但是看见她的名字，还是愣了一下。
随后她反应过来，问了她一个问题：“你来这破地方来工作是因为什么？你就算现在回到那个工厂里去做搬运工，你也不至于来这个地方。而且当年你不是说你没有放弃你的工作吗？”
郁淑凌愣了一下……当年，一去五年，前几天她偷偷跑到了小时候住的那个小木屋，驾着马车，沿着当年的路，向坎卡律庄园奔去。可惜物是人非，不会再有人从窗口看找到她，并朝自己飞奔过来了，不会了，一切都留在当年，留在记忆深处，虽然永远不会忘却，却亦永远不会再现。
也许他的孩子也能开口叫他爸爸了吧？自己还是孑然一身，并且会永远孤独下去，直到人生的终点。这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她终究是对不起他。
她笑了笑，说：“这也许是摆脱不掉的宿命吧！只求能在你们庄园有一个容身之地，此外，别无所求。”
看来是遇人不淑，秦诺芳猜测道。
此时司法组十分缺人，大族长偏偏还发话了：“要是再缺人就请管家亲自去，要不然就烦请自行离开。”她不敢怠慢，就在科伦城中到处托人找面试者，结果却没留下几个满意的，都打发到后勤去了。
加上郁淑凌，也只能勉强凑够的人数。
…………
一切按计划进行，郁淑凌很快就搭上了邦德这条线，两个人完成了交接，宗教改革委员会的行动正式开始。
二人正在等待行动指令，没想到却没想到会被教会的牧师先敲响了大门，为了不被怀疑，二人将计就计，对外宣称要结婚。当然，他们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宣布这个消息只是明里暗里地散布一些小道消息出去，混淆视听。
可是后来行动上的一环出了问题，牵连不少无辜的人。为了继续隐瞒下去，二人不得不在教堂完婚。
郁淑凌心里其实压根不愿意再继续这个任务，可是已经有那么多人牺牲了。若是失败，她这辈子都不会好受。而且，她已经做好粉身碎骨的打算了。
钟声敲响了夜幕的凄凉，昭示着一个又一个丧尽天良的恶魔下了地狱。
隔着鹿皮手套，她的枪法亦如当年独自在林中生活时那般，准确而又利落。
上帝会不会惩罚她这种残暴的行为？她不在乎。为了他，她已经放弃了她曾经的信仰，做了上帝的叛徒。就算真的下地狱又如何？为了他，什么都值得。
她终究还是没有等到任务完成的那一天，被教会的人给抓走了，被扔进了那阴森幽暗而伸手不见五指的禁闭室里。这里的一切令她感到亲切，亲切而又遥远，遥远得让她似乎能感受到母亲的爱抚。
他现在怎么样了？她十分渴望得到他的消息，可是想要打听他的消息时又会感到灭顶的恐惧。看到自己现在这样，他一定会担心她吧？虽然已经不是那个能为离别而愁眉不展、茶饭不思的小姑娘了，但是她仍旧害怕他的事业不顺或是家庭幸福会让自己彻底崩溃。这样真的自私，也是她对他唯一的极致自私的欲望。
她百无聊赖地沉醉在黑暗里，任凭思念把自己缠绕。
…………
艾尔顿曾尝试着和自己的理性切断联系，失败了一次又一次，他学会了在面具下生活。这种生活不错，至少能从容地向上帝忏悔自己的愚蠢，可是他的遗憾越深，他越是怀疑上帝。
他的虔诚到底有没有感动上帝，无从得知，可至少感动了教廷，他成了科伦大教堂的神父，拥有着主教的权力，还是那么炙手可热。
他无偿帮助各种各样的人，只为了赎清自己的罪过，那虚无缥缈的上帝给他们再次相见的机会。自从她消失在自己的世界，他就再也没有过顺遂的感觉。
生活是一潭死水，不管他如何用心经营，结局总是惨淡得让人绝望。而过程他也总是无福消受，因为他对她近乎执着的爱恋，总是引领他走向深渊。
看向只有一点火星子的壁炉上面，挂钟走到九点的位置，敲出了它应敲的点数。
今天，邦德·格雷和他未婚妻不那么盛大的婚礼在庄园的小教堂举行，他没有兴趣围观，坐在餐桌前沉湎于自己失落的情感。
秦诺芳敲开了他的房门，来找他喝酒，可是这次的谈话内容却是一个请求：叫他去把邦德的未婚妻从教堂的黑牢里捞出来。他都没想就答应了。他赶走了刚想要敞开喝酒的秦诺芳，套了一件风衣就出门了。
他不是正义的使徒，亦不想做罪恶的帮凶。但是他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想法，完全按照上帝的指引而过活。
教堂里黑得要命，伸手不见五指。他打开禁闭室的门，门里只关了一个人，那便是邦德的未婚妻，他不想知道她是谁，他的任务是让她不在以一个惹怒上帝的人的身份在教堂里过夜，没必要知道这场闹剧的前因后果。
“姑娘，你已经自由了。我在格雷家族有朋友，你需不需要在那里住一宿？”艾尔顿不耐烦地说。
听到了那梦寐以求的声音，郁淑凌心中五味杂陈，她光听声音就知道是他，只是他似乎心情不好的样子，好像还有一点……颓丧？
“A先生……”郁淑凌自觉失言，连忙改口，“先生，我可能需要。”
艾尔顿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苦笑着雇了马车，要把她带到了薇薇安家去。
“请问你是坎卡律家的少爷吗？”
艾尔顿下意识地点点头并“嗯”了一声，涣散的眼神空洞地盯着某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郁淑凌心里憋得慌，他能把自己带出来，说明他至少是主教那种级别的人。他不是无神论者吗？居然，居然……她的泪，无声掉落，好似断线的珍珠。
“A……”先生两个字卡在嘴边，他会不会是教会的帮凶？这是不是教会势力送到她面前的一个诱饵？自己会不会毁掉整个行动？地下斗争的形势会不会因为她这无法抑制的情感而恶化？……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接连不断的涌上心头，无声地积压在这狭小的空间之内，让她濒临崩溃。
她绝望的意识到：原本亲密无间的他们已经无法再纯粹地信任对方了。
考虑良久，她渐渐眼神坚定，似乎下定了决心。
子弹上膛，抵在他的心脏位置，他毫无反应。郁淑凌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他问起她现在的事儿，就用这把枪里仅剩的两颗子弹杀了他然后再自尽。
“A先生，好久不见啊！”她笑着在他的耳边低语。
刹那间，艾尔顿的思绪百转千回，久违的称呼让他平时在法庭上舌战群儒的口才似乎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口中只是在反复确认眼前这个人的名字：“阿郁，真的是你吗？”
她愣住了，胸膛因难受而猛烈地欺负着，只需要一个眼神，她就知道他这些年所承受的痛苦。
弹回扳机，子弹退膛，把一切藏在原来的地方。可是他已经看见了，却又好像没看见。
“是我。”郁淑凌轻轻地回答着。
窗外的雨丝细长而又缠绵，情人间的吻仍是生涩而又梦幻。
那一刻，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的渡头一别。不同的是，艾尔顿紧握着她的手，生怕她再次离他而去。
…………
格雷家族的婚礼彻彻底底地沦为一场闹剧。虽然郁淑凌和邦德的事情并没有被多少人记住，而教廷的嘲讽也在所难免，但是他们没有证据让任何人为他们的损失付出代价。
重逢之后，郁淑凌和艾尔顿之间的相处是短暂而无言的，但是和对方在一起就莫名其妙的开心。这种开心是自然而然的，没有道理，也没有束缚。
但是，接下来的整整三年里，各种各样的政变和内乱搅得几大公国天昏地暗，风雨如晦。但是他们却恢复了大学毕业后的那种状态，并且从未失联。
郁淑凌和艾尔顿一直都在和教廷作斗争。从郁淑凌的暗杀到艾尔顿的内部分裂瓦解，这个摇摇欲坠的体系渐渐难以支撑自己的贪婪……最后，轰然倒塌。尘埃落定之时，教廷已经千疮百孔，不复往日荣光了。但是它们仍旧牢牢控制着强盗势力、乡村政治和偏远地区，并且四分五裂，它们已经掀起不了多大的水花了，而那些宗教改革派已经被那些教授和学者们戏称为“保守的继承人”或是“时代的遗产”。
但是，教廷势力虽然后来只会为人们提供精神安慰了，但是庄园依旧是主流，但它们的主体不再只是农耕和放牧了，而是开办大型工厂去和新城竞争贸易份额，用以盈利。这种方式门槛低了很多，所以涌现出一大批新贵族。
坎卡律庄园成了一个大型的综合产业园，是当时世界最先进的科技园。这是诺丽娅的功劳，有赖于她各大公国游学途中掌握的一些知识，和自然打交道比和人容易，可不让自然科学为人所用有有何意义呢？当她知道了哥哥的心上人是谁之后不禁哑然失笑，要是这样的话，为什么不早说？说不定她就能到他们提供相处空间呢？可惜事情没有如果。他们已经错过了这么多年！
…………
就算是后来，她和他聚在一起仍旧少得可怜，因为郁淑凌自己有了更大的事业，需要在整个统一的各个公国里到处奔波。而艾尔顿仍旧在为那些穷人打官司，也是上下左右的跑。个人声望越来越高，居然没有成为众矢之的。
知道他们关系发展过程的仅限于艾尔顿事务所里那薇薇安的儿子、元翔青和秦诺芳、诺丽娅、韩元婍几个人。
两个人真正在一起的原因很让人意外：艾尔顿在芬顿病倒了。
芬顿是这个国家里最不愿意统一的公国，可是掌权者能彻彻底底地控制这个国家和平统一，也让大部分人意识到了统一的好处，但是芬顿内部却是一团乱麻。因为她人口众多，很小一部分人流窜到原来的小公国去就能掀起很大的水花。因此之后，整个国家经历了一场很大的内乱，最后是西兰大陆的祁克利乘战船炮轰芬顿才结束内乱，被后来的史学家戏称为“远征军留给国家的真正礼物”。这是后话。
艾尔顿的病让外界纷纷猜测他是不是被芬顿的教会流窜势力给控制了。郁淑凌第一时间前往芬顿“出差”，并在艾尔顿的康复酒会上和他“一见钟情”。二人结婚。艾尔顿笑着对媒体表示“要不是我的妻子救下了我，我可能就成了一具尸体，所以以后我将永远跟着她”。记者们又追问细节，艾尔顿笑而不语，郁淑凌连忙话题转移到自己公司的产品上面来，自然赚足了眼球。
…………
邦德是真的不知道自己曾经的战友居然是有恋爱对象的，还写信祝贺她，并在末尾酸溜溜地表示：早知道追求幸福这么难，还不如娶了你！我们怎么没有一见钟情呢？郁淑凌把这封信给艾尔顿看了，他当场哈哈大笑。两个人自然是把它当做了茶余饭后的笑话，经常旧事重提。
元翔青这才知道两个人是真的，转过头和自己的俩闺女说:“要是你在外头有男生和你玩得好一定要和你老爹说，别告诉你妈，听到了没有？不然她一生气就会把你关在家里或者把你一个人扔海上自生自灭！”
大女儿秦樰萤已经懂事了，跟着诺丽娅在坎卡律学徒，性子和她异常相像，也弥补了诺丽娅失去奥索丽娅的空挡，所以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她会和诺丽娅发生什么，夫妻俩也乐得老友那似乎真正准备孤老终生的妹妹有个伴。让人头疼的是小女儿安娜，她是个在交际场上被众人夸耀大的孩子。动乱是她还在襁褓之中的事情，之后就是一派歌舞升平，现在她是个十二三岁半大不小的姑娘，整天都是在和大她四五岁的男孩子们混在一起，怎么阻止都不行。
秦诺芳曾经说过，就算是把她扔在黑咕隆咚的地窖群里也的是有男生愿意变成小仓鼠去救她，更别说只是把她锁在房间里了，那愿意去救她的梯子简直可以搭得比天还高。反正秦诺芳已经放弃治疗了，但是只要看见有男孩子和她在一起就会去喝闷酒，她成了薇拉诊所里的常客。
秦诺芳搞得元翔青神经极度紧张，恨不得天天把安娜绑在身边。后来安娜成了一个优秀的会计，可是秦诺芳的肝却不好了，天天在床上疼得要死要活。
安娜的男闺蜜配了药，送给秦诺芳吃，病倒是吃好了，只是不能喝酒了。她被诺丽娅接去了坎卡律住，后来身体一直不错，也经常能喝点儿小酒怡情。
…………
郁淑凌病倒了，艾尔顿很着急。
他和她回了坎卡律。他这些年天天都在她身边管理她的生活，已经能够熟练地在驾马车时避免所有不该存在的晃动了。
马车平稳地回到了坎卡律，在大雪纷飞的日子故地重游，二人皆生出无限感慨。
那些分别的日子里，多少次午夜梦回，都是儿时在此地玩耍的身影；多少次擦肩而过，都怀着那种近乡情怯的情感；而今终于可以回到这里，两人相视一笑，亦如当年。
郁淑凌的病，诺丽娅也束手无策。她知道病灶就在她的肺部，可是她不敢轻易地用药，因为她现在的身体不好，用药可能导致严重的并发症。薇拉建议她卧床休息，可是她仍旧放不下她的生意。秦樰萤和安娜接管了她的生意，一段时间后，郁淑凌满意的放手了。
春天来了，冰雪初融，当年那些狗的最年轻的后代也都已经老的不像话了。秦诺芳骂骂咧咧地数落着元翔青笨手笨脚，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破旧的搪瓷碗。元翔青针锋相对，一边扫着碎瓷片一边说当年因为穷而吵过的架现在阔了就不能再吵。
两个人针锋相对，争执不休。
艾尔顿和郁淑凌正值世俗意义上的更年期，却在这里携手，回顾旧日时光。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仍旧能望着彼此的眼睛，细数着往事笑出声来，彼此心里都很满足。
…………
今年是个令人悲伤的年份，艾尔顿先郁淑凌一步去往天国见上帝。死神带走他的灵魂前，他附在郁淑凌耳边说：“阿郁，我一生的信仰就是你，从未改变，真的走到上帝面前，亦是如此。”
郁淑凌没有表现出悲伤的情绪，她婉拒了所有想给予她帮助的聚会邀请，最后一次离开了坎卡律，去了慕思汉的造纸厂。
那是她父亲曾经的辉煌，她将在那儿度过了自己剩下的时光。
时间平平淡淡地流转着，生活虽然平淡却不乏精彩之处。
有一天，她骑着马走在一片荒林中，突然看见一块墓碑立在林间。她拿油布擦去厚厚的灰尘，上面写着“郁淑凌之父安琪儿·兰诺依之夫郁客青之墓”，上面还刻着她父亲意气风发的笑容。
她老泪纵横，瞬间恍惚，仿佛又想起了什么。
拿出一把油纸包裹的枪，装上两颗子弹，扣动扳机，对着墓碑上面的照片来了一枪，正中照片中人的太阳穴，可惜碑石冰冷，再无热血涌动。
再次扣动扳机，这一枪，她献给了自己的太阳穴。
…………
[郁淑凌×艾尔顿]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