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那你们还查出了些什么?”我一边看一边问。

    薛梅汁看向陈盈容,陈盈容神情严肃地浏览着一份档案,示意她继续说。良久,薛梅汁缓缓开口道:“这个是和教会有关的信息,但是我们没有办法确定它是否属实。此次暴乱的源头很可能在于那个矿区里隐藏的……”

    她有些不安,拼命暗示陈盈容说话。可是陈盈容做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继续低头浏览手中的资料。

    我不急,静静地等她们开口。

    “军工厂。”这是陈盈容的回答。

    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军工厂?这种信息怎么会在档案里写着,而且还让她们知道了!亦或是西顿夫人告诉她的?那她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吗?不仅仅是对海伦,也是对她所在的那个家族。这是教廷心尖上面的深刺,是要坚决革除掉的腐肉,身处于那样一个位置,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们矿区不只是出产纯银,还多种矿产,用来加工各种军用物资的原料,像无缝钢管、硝药弹、无菌纱布和石棉什么的。科伦法学院的学生负责精加工,组装和销售……而我,也是一个参与者……

    “这次的事件起因是兰诺依家族的大小姐和斐迪拉的一个农家女,因为争夺一家事务所里面的一幅画大打出手,那个女孩是法学院的优秀学生,也是这桩生意的发起人之一。

    “教廷以此为借口查封了那个银矿,本来想收编为教区资产,但是皇室、新城政府和宗教改革委员会坚决反对,所以教廷策划了这起由表面科伦法学院主导的暴.乱。科法的穷人可从来不管什么信仰人格科学之类的妄语,他们是一帮唯利是图的疯子,裹挟着混沌的头脑在罪恶的泥淖里沉沦。

    “实际上这只是教廷在向各方势力施压一个手段而已,这件事情表面上看受害者是矿工和科法的学生,但是实际上矿工一直是受害者,科法只是一个跳梁小丑。真正的罪魁祸首——教廷,现在却安然无恙。

    “还有就是,薇拉真的很善良,她是一个很纯粹的医生,挽救生命是她的最高准则。她既不会用恶魔一样的化学反应凭着自己的兴趣玩弄别人的健康和生命,也不会用那些繁琐而市侩的法律条文去向教会献祭别人的灵魂。我劝你不要让她去科法那样肮脏的地方,晃悠一分钟也不行。任何纯洁的东西一旦沾染那个地方的污秽,这便是需要终生去治愈的阴影和原罪。”秦诺芳的神色里透露着些许黯淡,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这些话是说她给薛梅汁听的。

    我笑了,无缘无故的就想反驳她:“就算是救人也不行吗?”

    她很坚决,决心反对到底:“也不行。那些堕落的灵魂不值得她去拯救,可是这由不得她。她心中衡量善恶的那把天平锈蚀得太厉害了,以至于永远不会向任何一边偏斜。对于一个医生来讲,这也许称得上是伟大。但对于一个活生生的人来说,尤其她还生长在科伦这样的地方,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还是薛梅汁解了围,她看看陈盈容,说道:“大胡子家里有农民?他怎么敢的?那些自由派的‘姑娘小伙’不会写文章对他群起而攻之吗?”

    陈盈容一脸无语的表情,她说道:“‘姑娘小伙’说到底只是一群愣头青,出了药院的校报,他们根本没有自己的传声筒,甚至连支持他们的报纸都没有,凝聚力不够,也没有主要目标,成员也很容易冲动,是个人他们就敢支持。惹了他们的后果,还不如惹了议会严重。在皇家药剂师学院那里,派别越大,历史越悠久,战斗力越低,影响力越大,可惜只是针对舆论的。”

    “那就没有其他势力反对这些事情?”薛梅汁似乎觉得这件事情理应受到批判。

    “你不像一个在旧式教籍底层家庭长大的女孩子,更像是一个贵族边缘群体里的傻姑娘,异族在社会道德中的影响力似乎在你那一个群体里扩大……这大概是一个值得探究的问题。”陈盈容若有所思地说道,一边说,一边在纸上迅速的记下了几行字。

    这是大概是报界人普遍习惯,有什么思考的角度就会开始记纲要做素材。我不想阻止她这一行为,因为这种事情是值得鼓励的,既有助于联想相关嫌疑人,又能扩大影响力。最重要的是,有了这个技能,以后要是失业了,还能去报社当个记者或者编辑什么的来糊口,不至于身无分文、露宿街头。

    “那你在西顿庄园里……”我问陈盈容。

    “需要讨论的地方很多,我要结合你的见闻和格雷家族的一些情况。不知你是否注意到了西顿先生对矿区的态度,是鲜明还是暧昧?”她认真地看着我,然后铺开纸,开始记录。

    我想了想,语气里十分慎重而又带了几分试探,回答道:“他的态度不明,但是当谈及矿区相关问题时他的态度值得思量。具体来说,他对这项工程没有最基本的了解。具体到各方面,就是其对财务状况、用工情况、管理模式及土地规模的情况一问三不知,而且他明显不清楚暴.动的规模之巨大,甚至已经影响到周边的矿区。关于雅各布这个人,如果要我做出评价的话,那就是混吃等死的公子哥,而且还是在社交场上混不开的那种。虽然看上去一表人才,实际上死板而又沉闷,也是胸无大志的一种废人吧?”

    她没有听懂我话里的弦外之音,一直低头写着什么,上牙齿把下嘴唇咬得鲜血淋漓,自来水笔上的手指骨节泛白,似乎在忍耐着什么。那个样子好像是受了侮辱一般,她脸色铁青,让本就冷气乱窜的档案室的气氛降到冰点。

    我暗道不好,这也算是捅了马蜂窝,只好住了嘴。

    “还有吗?就比如说……就比如说……他……他有没有邀请您去哪里?”她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可是她的声音都在颤抖,就连一旁的薛梅汁也发现了她的失态,连忙顺了顺她的背,搂了一下她的肩膀。

    陈盈容回过神来,朝我笑了笑,笑容十分勉强,向我道了歉。

    我提议散会,薛梅汁不解地望着我,眼神里带着迷惑。我心里着急,瞪了她一眼,她连忙附和,把她们写得东西收集起来交给我,然后扶起陈盈容,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看着她们写得报告和摘要。她们显然认真研究过那些档案,在浮夸和写实中选择了后者。虽然陈盈容的文笔带着浓重的科法论文色彩,可能是在报社里待过,相比于秦诺芳那连篇累牍的废话,她的报告还是要好一点点。薛梅汁的文笔没得说,只是这字体和语法有些奇怪,可能是药院的特色吧?

    我有些不解,但是基本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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