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春节还有三天的时候,叶子和妈妈一大早就收拾好家里,将晚上要用的肉都解冻上之后俩人匆匆出了门。

    “妈!找个地方买束花吧。”叶子说。

    俩人在路边买了话之后直奔机场而去,今天是叶子爸爸回来的日子。

    叶子爸爸在从去年开始就在德国一家医院交流学习,现在已经是过去两年了,再有一年就结束了。在这两年中除了过年之外就基本没有回来过,再加上叶子妈妈今年工作也格外忙,所以一家人几乎是各自忙自己的,就连吃饭也是经常不能一起。

    “你猜猜你爸今天穿什么衣服?”叶子妈妈靠在座椅上转过头来问叶子,满眼皆是欢喜。

    “皮衣呗!这还用猜吗?”说完母女俩在车子里开怀大笑。

    “咱俩下去接吧!”叶子着急说。

    “会不会太早了点啊?”

    “哎呀不会不会,走吧妈。”叶子说着就下了车。

    在等了好一会儿之后只见一个身穿皮衣戴墨镜的中年男子缓缓从对面走了出来,他边走边向四周看。只听见人群中叶子大声又欢快的呼喊声,“爸爸!在这儿呢!”叶子抬起胳膊挥动着手里的花。

    见到叶子母女后叶涛摘了眼镜向这边跑来,先是和叶子久久拥抱,抱着看了又看,然后又伸手去抱王菊,一家人久别后的重逢显得温馨又动人。

    “你怎么又瘦了。”叶涛对王菊说,“辛苦你了。”说完又是深深久久的拥抱。

    “回家!”

    一到家叶子就忙着帮爸爸倒水喝,然后又坐在他旁边问:“爸爸,带礼物了嘛?”

    “哎吆!忘了!”叶爸说着做出一副做作的表情来。接着又笑着说:“怎么可能不给你带礼物呢!”说着就要起身去翻行李。

    “哎爸,你先坐着休息一会儿,不着急不着急。”叶子连忙说道。一家人坐在沙发上聊这聊那的,从阳台上的一盆花说到厕所坏了重新装的新马桶,从叶子的学业聊到两个人的工作进展,像是要把这一年中攒得所有的话全部说完似的。

    叶涛和王菊本就是大学同学,俩人在北京读博的时候就领了证结了婚。毕业后俩人响应家乡的人才引进计划,一起考进了市医院工作。

    这么多年来一直是学术临床一起抓,本本分分,兢兢业业。可是在前几年评职称的时候院里要求俩人只能选一人,且不说专业素养和学术研究俩人都是在各自领域里算是佼佼者了,就连院里的其他医生也觉得俩人一起评上也没有什么不合理。但是院里给的答复是俩人本就是一家,谁评上都算是喜事儿,言外之意就是让他们夫妻俩见好就收。

    就因为俩人平时不怎么和领导走动,再加上前一阵子在多学科联合会诊时叶涛对领导的意见直接驳回让其很不爽,于是这次评选就以‘一家人’为理由要求俩人只见只选一个。本来叶涛气不过想去理论一番,但是被王菊拦了下来,“得罪领导对我们没有任何好处,看来这次是不行了。要不咱俩谁争取一个交流学习的名额吧,他在职称这个地方回绝我们,再不好回绝第二次了。”

    俩人商议半天后,考虑到叶子马上要中考上高中,所以就决定叶涛去德国交流三年,王菊则是留在医院晋升成了副主任医师。

    一家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为了迎接老爸回家,叶子和妈妈准备了丰盛的晚餐。红烧鸡翅、黄豆炖猪手,芋头排骨汤再加一个清炒油麦菜,与往日不同的是还开了瓶酒。叶子将妈妈刚切好的水果端上桌来,坐在一边等老爸摆好碗筷,三人举杯庆祝其乐融融。

    “咱啥时候回老家啊?”叶子妈妈边吃边说。

    “你觉得呢?你俩想不想回啊?”叶涛说着又歪头看了眼叶子,将一大块鸡翅送进她碗里。

    “我想回,都好久没见爷爷奶奶了,奶奶前两天还和我说爷爷最近在学抽陀螺,每天都把自己累的倒头就睡,失眠都治好了。”叶子说。

    “那咱三十儿走呗,明儿和军儿东鹏他们聚聚。”叶涛说。

    “也行,不行你先歇几天,他们的话过完年回来也能聚的。”王菊说。

    “哎~东鹏都问了好几遍了,我说是今天到家,要再不和他说估计又得闹了。”叶涛开心地说着,母女俩谁看不出来是他自己急着要见那几个老哥们了,俩人笑笑不打算戳破他。

    吃完饭妈妈在厨房收拾,因为叶爸今天舟车劳顿,和叶子躺在沙发上说着话。把带来的礼物一一拆开来给叶子看,完了又问她上了高中学习紧不紧张,问假期报的冬令营好不好玩。总之快到十一点了还没有尽数问完,但在妈妈的催促下回房间洗漱去了。

    叶子回到房间打开mp4听音乐,听到副歌处忍不住跟着唱一两句。将桌子收拾了一下后突然见手机亮着,一看竟是张一程发来的□□消息。

    看到张一程三个字,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将手机解锁,打开聊天框定睛一看,竟是一条新年祝福词,一看就是给大家的群发。

    叶子长吁一口气猛地向后一仰,重重地躺在床上,心里觉着失落却也觉着轻松。失落是因为张一程只是给她发了一条群发的新年祝贺词,但也正因此感到轻松,一条群发消息而已,自己也不用绞尽脑汁地去想怎么回复他了。

    而在另一边,越洋因为感冒而卧病在床。也不知怎么回事儿,这几天自己因为不太舒服就没有出门,自然就没有和叶子他们一起玩过。昨晚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给丘羽打了一次电话,却因为蔓蔓姐也在就没说两句就挂了。

    撂下手机后怎么也睡不着,左思右想竟起来坐在床上帮丘羽打理起□□农场来,又是给她施肥浇水的还去给牧场的宠物扫大便拍蚊子,玩了半天又突然意识到自己竟坐在那里对着屏幕傻笑。

    真是糟糕啊!越洋心里这么想着,又再一次打开了丘羽的对话框,想到她可能也不方便聊天,于是就慢慢往前翻俩人的聊条记录,翻到每一条,他都能想起自己当时是为什么说这句话,说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心情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想到这里又觉得不可思议,于是给康乐发了消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回复,于是又重新回到床上躺着。想着自己那天放学回家后家里空无一人,然后丘羽陪她出去吃宵夜的场景,又想起丘羽在家里吵完架后俩人在商场里买断码处理的棉衣,想起雪后一起爬过的崔明山……

    大家从小在一起玩玩闹闹这么多年,彼此之间也算是无话不谈。但随着慢慢长大,康乐下狠心将自己送进大家口中的‘高考工厂’,每一个从那里毕业或是在那里读过书的人都觉得那是一个相当于地狱的地方,但康乐却对此绝口不提。

    沈丘羽作为他们几个中成绩最好的优等生,从小就是大家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除了成绩好家里不用操心之外,她还经常在家帮奶奶打下手洗洗菜擦擦地之类的,力所能及的替奶奶减轻一点负担。

    其余的三人大概是知道丘羽的勤快体贴,但基本没有人去想她为什么会这样。可能大家把这种体贴想当然地规划在她的高贵品质中,可是这所有的细微体贴也是因为见多了奶奶拖着苍老的身躯去菜场买菜,在厨房忙碌。

    人只有身处于具体的琐碎之中,才可以想象得到她为何要这样。

    但是对越洋叶子他们来说,他们可能永远都不会感受到这种琐碎,因为他们从小就生活在撒个娇就能得到所有的环境中。也不是说沈丘羽不会撒娇无赖耍脾气,而是她清楚自己撒完娇耍完无赖剩下的一切又都会变成奶奶额外的负担,她不想让奶奶永远处于这种生活的琐碎中操劳一生。

    除此之外,沈丘羽还有一个从来不会和大家提及的痛苦——李萍。

    即使是那天和家里吵架跑出来越洋找她的时候,她也对此只字未提。她不认为越洋会理解自己,因为连平时不对她讲一句重话的沈爸都会因为李萍和她吵起来,更别说只知道一些鸡毛蒜皮的越洋了。

    有时候丘羽也很不理解,为什么沈爸在这件事上会偏向李萍,他明明知道丘羽为了李萍忍受了多少煎熬和痛苦。可是就当丘羽看开放下的时候,他却对丘羽说不要因为大人的原因而疏远谁,可是主动疏远的人明明是李萍。

    对于这件事,大家总是避而不谈,即使是闹到了离家出走的程度,等丘羽回到家里后,大家又像以前一样谈论工作谈论学习,一起计划着报哪一个辅导班更好一点。好像只要不提起,往事就不会重现。

    丘羽总会想起胡塞尼说过的一句话: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也许往事会自行爬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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