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扯开被子下床，捂住额头，发现竟然出了很多细密的汗珠。
微风一吹，格外冰凉。
反手撩发，触到满手的湿润。
来回走了两圈，纱帘一直贴着小腿，她撇了两次又黏过来，不耐烦抬脚一踢，踹到桌脚。
钻心地痛，倒在床上，头埋进鹅绒枕。
泪止不住的流。
脖颈筋脉都显现出来了，却全然没有声音。
她想睡觉，想回到梦里说完那句话：“如果我们分手，你会因为什么原因不理我了”，不是要分手。
她忘了那时有没有说完，有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和程晔在车里的对峙已经过去将近一周。
那天晚上他们最终还是没有一起回家。
第二天他就去了巴黎。
泪如雨下，潮湿闷堵透不过气。
打给父亲的电话直到自动挂断也没被接起。
又不接又不接！
她好难受好难受。
为什么这么失败，为什么。
以前，最以前，她不认识姓徐的那家人，没有看到那一幕，她家还没有被拆散。
宋雅仪虽然对她感情淡薄，但母亲该做的都会做，给她买裙子，扎头发，偶尔做做早餐。
钟彦威严，但她不懂得怕，为了捉一只蜻蜓把他的书房翻得底朝天。
他在家开视频会议，她把他当成小山爬来爬去。
他只是看着严厉，从没真的责怪她。
再长大一点，她遇到了程晔，他对她毫无底线的纵容，她什么样子他都可以接受。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都不理她了。
她一直都在谨慎地选择，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
周三下午，穆谊管理层的例会结束。
行政助理打开门，身姿窈窕光鲜亮丽的女人走出。
后面追来个人喊到：“钟总监，这里还有份文件！”
女人身侧的朱澄抬手，“给我吧。”
办公室里，朱澄整理好新的项目策划书给她。
她看到一半，眨了眨酸涩的眼，忽地想起件事，合上策划书，“澄澄，你上次说你没有前男友？”
朱澄眼珠转了转，“是的。”
上次在影棚外的餐厅，钟秋让她必须回答被前男友发现自己故意找人让他吃醋怎么办，她当时说没有前男友。
“你没有谈过恋爱吗？”
“谈、谈着呢。”朱澄突然被问，有点不好意思，结结巴巴有点羞涩，“我跟我男朋友谈了八年了。”
“八年？！”
“嗯嗯，从高中到现在。”
“啊？你们，你们不吵架吗？”
“吵的。我们还分过手。”
钟秋目光发亮，又听见她说“不过只分了半天就和好了。”
“半天就和好，算什么吵架。”
“是的，我们都很舍不得对方，所以......”朱澄笑笑，很幸福的模样，“我没有前男友啦。”
钟秋无话可说了，继续看项目书。
朱澄看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钟总监眼有点肿，她问了，钟总监说是被虫子咬了，但她看着不像。
晚上下班。
钟秋等朱澄开车出库的间隙，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抱着一束百合在等人。
她进入车内以后，徐千唯正好出现。
“等等，先别开走。”她对朱澄说。
朱澄也看去。
相处月余，她坚守职业素养不该问的不问，但看出了很多：
比如钟总监和这位徐顾问有过节，且过节不小；
比如钟总监和那位程先生关系匪浅，她常常刷他词条，超话。
从超话内容能看出他在法国参加活动，直觉告诉她钟秋眼睛红肿和他有关系。
年轻男人勾着嘴笑，吊儿郎当，见着徐千唯，把花儿摁她怀里。
“鲜花赠美人儿。”
徐千唯背对着，钟秋看不到她表情，直到两人聊了几句，徐千唯被推进车里，侧脸柔和，笑着和他攀谈。
那男人手背上有颗痣，车是古斯特，看样子是个富二代。
大学时，钟秋去实验室找程晔，看到徐千唯和他说话，对他笑。气得崩溃分手。
明知道他们不可能有什么，她还是迁怒他。
后来她才知道，是徐千唯先看到了她，故意靠近程晔，跟他说话对他笑，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钟秋，”徐千唯彼时亲口讲这件事，说：“抢别人的东西用得很没有安全感吧？”
“你不就是听到我喜欢程晔才去招惹他吗。”
“或者，其实你很怕我？一点小事就噤若寒蝉。”
……
古斯特车内，男人撩了撩徐千唯头发，徐千唯歪头，看似回应实则躲开了他再伸来的手。
男人挑挑眉，眸中划过一丝戏谑，坐正扶好方向盘，“宋阿姨说你喜欢百合，我亲自去花店选的，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徐千唯弯唇，温声：“谢谢田先生。”
“什么先生啊，叫我瑞昊就行。”
她年龄不小了，在感情上没什么动作，宋雅仪张罗着帮她相亲。
宋雅仪和钟彦离婚时分得了庞大的资产，仍旧是钟家的座上宾，钟氏如今的掌舵人秦望津都对她礼让三分。
她没有再生小孩，所有财产迟早是徐千唯的。
徐千唯在名媛圈中也算炙手可热。
田瑞昊是宋雅仪替她挑的，让她试着接触。
她不会违抗宋雅仪的任何要求。
田瑞昊就是一暴发户家里的二儿子，私下玩的花，做事儿手段上不了台面。找上她只是想攀上钟家的，跟他哥争家产。
就是嘴甜会装，见了几面，很讨宋雅仪喜欢。
她从中视镜里看田瑞昊，他是什么人她心里门儿清，但是不在乎，反正不是他，宋雅仪也会找别人来。
田瑞昊在中视镜里回了她个笑，他也知道旁边这位不是什么好鸟，“法餐还是中餐？”
“法餐吧。”
＊＊＊
古斯特驶离有一会儿了。
钟秋说：“好了，走吧。”
“好的。”朱澄看了眼钟总监。
钟秋偏头望着外面，下巴精巧鼻梁挺直，窗边撒着黄昏的碎金，整个画面有种清冷的破碎感。
没有回章华湾，半路，车调头去了电影院，两人一起看了个老片子。
结束后，钟秋依旧焉巴巴的，朱澄跃跃欲试提出：“要不要去酒吧放松一下？”
“酒吧？”钟秋惊讶于她的提议。朱澄看着是学生时代的乖乖女，不像会去酒吧的女孩。
朱澄笑了下，“我经常去。”
“我姐姐在酒吧工作，非常会玩。”似是察觉这话有歧义，她补充说：“我姐是那的DJ。”
钟秋有点兴趣，不过还是拒绝了，“有点兴趣，下次。”
其实，她在江城能说话的人很少。
尽管她是在这里长大的，但是离开五年，和很多朋友都淡了联系，有些没淡的，也因为各种原因不在这里了，比如沈泽凯，他去了遥城。
陈洁梵在忙江心湖畔开放的事，非常忙。
她不能去找她。
程晔走了，从超话和张远山的朋友圈都能看到他的位置和行程。
第一次，他离开了，她还在原地。
这感觉原来这么难受。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其实钟秋知道错的是自己，当初离开做的那么绝说得那么狠，回来后又控制不住去招惹他。
不管不顾地闯进他的生活，把他往绝路上逼，逼他承认对她的感情。
现在他承认了，她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那天问然后呢，以后怎么办。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承诺过的。
可是......
那件事于她而言空洞又不切实际。
她怎么说都没用，他已经不相信她的话了，只要一个结果，一个实实在在的可以把两个人系在一起的保障。
他要的是一生。
但是，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真的不知道。
她爸还在瑞士，他身体很不好，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她只要一想到她爸，想到那一幕……
她很想见程晔，又怕见到他。
她很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
第二天晚上钟秋就和朱澄去了酒吧，认识了朱澄的姐姐，朱赤。
朱赤很高，耳骨处打了一排黑钻，气质酷飒。在DJ圈很有名气，经常被各大酒吧请串场。
这家酒吧是正经酒吧，很多明星经常来这打卡，打碟方式健康美观，一点也不擦边。
钟秋对打碟非常感兴趣，在国外的时候跟喜欢的歌手和乐团随演过。
她到了酒吧，就像鱼到了水里，加上有意放空，极其嗨。
翘着腿手一挥，点了两排黑方，三四盆香槟酒桶，数不胜数的Remy Martin各个品类。
两个开酒师同时来开酒。
一群帅哥围过来。
重金属快节奏音乐震耳欲聋，塞满了耳朵每个角落。
偌大舞池里的身体摇摇晃晃。
香槟启瓶，气泡破裂声此起彼伏，汇聚成美妙的交响乐。
奏响的每一秒都是金钱燃烧的味道，人头马倒下，醇厚的酒精气息挥发在空中，引人迷醉，真真切切的纸醉金迷。
缤纷的灯光彩带一般洒下。
一道蓝光直接固定在她的卡座。
经理亲自来问她有没有什么别的需求。
她看着台上。
朱赤与她眼神交汇，挑了挑眉，略一侧头。
——有兴趣？来试试？
众人起哄，她也不端着，外套一脱，一身纯白修身裙上台，墨色长发如海藻一般披在细腰后。
明艳动人，仙气飘飘。
轻轻挥手，矜贵又风情。
她掌控碟机，操作熟稔，朱赤在旁边架子鼓伴奏。
舞池里爆发阵阵尖叫，爆炸的气氛瞬间拉到顶端。
…………
一场狂欢，筋疲力竭。
钟秋蹦的很欢，后半场跟朱赤拼酒，喝的吐了一地。
朱赤笑得不行，“秋总，你浪费啊！”
她是在各大夜场练出来的，千杯不醉。
好在钟秋酒品好，再怎么醉都不会撒酒疯，醉的狠了只会乖乖坐着，一点也看不出内心难受得草天日地。
搞不懂别的醉酒的人怎么有精力撒酒疯的，她丫的醉了根本站不起来。
朱澄从始至终在旁边守着，给她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结束后和朱赤一起把她送回章华湾。
事实上，钟秋酒量算不错的，只是跟专业的人拼不了，她醒的快，路上就清醒得差不多了，只腿还有点软。
她躺沙发上用朱澄拍的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朋友圈很久没更新了。
姜妮夜猫子很快给她点了个赞。
朱赤悠悠闲闲给她煮了碗粥，端桌上：“来吧，我们秋总，喝点粥缓缓，不然明天有你受得。”
一碗海鲜粥，里面放了虾仁玉米鹰嘴豆，很香。
她眼眸猫儿似的转，“你还会煮粥！”
朱家姐妹给她很强的反差感。
她用小勺子舀了一口，味道很棒。
朱赤去了外面抽烟，朱澄看她的表情，笑说：“味道不错吧，我姐可会做饭了！”
擅长打碟又擅长做饭。
人才啊。
“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她喝着粥闲聊。
“没了，我就一个姐姐。”
“我以为会有一个弟弟，叫朱黄之类的。”
朱澄捂着嘴巴，“哈哈哈！”
…………
东一区，巴黎。
江城子夜时，巴黎上空的暮云尚未燃尽。
一处私人马场观赛席前，程晔交叠着腿，远眺下方。
椭圆草坪赛场里，一行骑手整装待发。
裁判员举旗，骑手挥鞭，马匹举蹄。
邻座的Charlie道：“程，你看好哪一个？”
“下个注吧，你的眼光向来好。”
Charlie是《wogage》杂志品牌创始人，一头梳理考究的银发，布满岁月痕迹的眼眸神采奕奕。他被称为时尚界魔头，一句话便可以扰动整个欧洲市场的潮流。
程晔是第一个登上《wogage》封面的亚裔模特，也是至今唯一5登的。
甚至即将6登。
程晔这次过来就是拍它的封面，今天下午收工，被Charlie邀请来看马赛。
他们关系不错。
同受邀来的还有几个家族企业的主理人。众人皆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
平地赛7分看马，3分看骑手。
马的速度和耐力非常重要。
他选了一匹纯种的白鬃卡马尔格马。
Charlie耸肩笑：“你选了我要选的，那我只好换一个了，下注吧。”
他莞尔，拿过iPad下注。
这台iPad平时张远山在用，登着他的账号，页面停留在朋友圈。
屏幕亮起，自动刷新。
他正欲退出，恍然看到一组照片：
迷离彩色灯光下，钟秋在dj台蹦迪，泼酒下池，领口浸透了一片，笑颜张扬。
他怔了怔，清瘦指腹划过退出。
从来都是这样。
他知道的。
法国的风比江城凉很多。
呼出的气体化作朦胧白雾。
他衣裳单薄，却动也未动。
场上白鬃马最先抵达，裁判举旗，骑手振奋拽绳，马匹后仰激昂长鸣。
热闹得扎眼。
微风一吹，格外冰凉。
反手撩发，触到满手的湿润。
来回走了两圈，纱帘一直贴着小腿，她撇了两次又黏过来，不耐烦抬脚一踢，踹到桌脚。
钻心地痛，倒在床上，头埋进鹅绒枕。
泪止不住的流。
脖颈筋脉都显现出来了，却全然没有声音。
她想睡觉，想回到梦里说完那句话：“如果我们分手，你会因为什么原因不理我了”，不是要分手。
她忘了那时有没有说完，有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和程晔在车里的对峙已经过去将近一周。
那天晚上他们最终还是没有一起回家。
第二天他就去了巴黎。
泪如雨下，潮湿闷堵透不过气。
打给父亲的电话直到自动挂断也没被接起。
又不接又不接！
她好难受好难受。
为什么这么失败，为什么。
以前，最以前，她不认识姓徐的那家人，没有看到那一幕，她家还没有被拆散。
宋雅仪虽然对她感情淡薄，但母亲该做的都会做，给她买裙子，扎头发，偶尔做做早餐。
钟彦威严，但她不懂得怕，为了捉一只蜻蜓把他的书房翻得底朝天。
他在家开视频会议，她把他当成小山爬来爬去。
他只是看着严厉，从没真的责怪她。
再长大一点，她遇到了程晔，他对她毫无底线的纵容，她什么样子他都可以接受。
但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他们都不理她了。
她一直都在谨慎地选择，为什么变成了这样。
……
周三下午，穆谊管理层的例会结束。
行政助理打开门，身姿窈窕光鲜亮丽的女人走出。
后面追来个人喊到：“钟总监，这里还有份文件！”
女人身侧的朱澄抬手，“给我吧。”
办公室里，朱澄整理好新的项目策划书给她。
她看到一半，眨了眨酸涩的眼，忽地想起件事，合上策划书，“澄澄，你上次说你没有前男友？”
朱澄眼珠转了转，“是的。”
上次在影棚外的餐厅，钟秋让她必须回答被前男友发现自己故意找人让他吃醋怎么办，她当时说没有前男友。
“你没有谈过恋爱吗？”
“谈、谈着呢。”朱澄突然被问，有点不好意思，结结巴巴有点羞涩，“我跟我男朋友谈了八年了。”
“八年？！”
“嗯嗯，从高中到现在。”
“啊？你们，你们不吵架吗？”
“吵的。我们还分过手。”
钟秋目光发亮，又听见她说“不过只分了半天就和好了。”
“半天就和好，算什么吵架。”
“是的，我们都很舍不得对方，所以......”朱澄笑笑，很幸福的模样，“我没有前男友啦。”
钟秋无话可说了，继续看项目书。
朱澄看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钟总监眼有点肿，她问了，钟总监说是被虫子咬了，但她看着不像。
晚上下班。
钟秋等朱澄开车出库的间隙，看到一个年轻男人抱着一束百合在等人。
她进入车内以后，徐千唯正好出现。
“等等，先别开走。”她对朱澄说。
朱澄也看去。
相处月余，她坚守职业素养不该问的不问，但看出了很多：
比如钟总监和这位徐顾问有过节，且过节不小；
比如钟总监和那位程先生关系匪浅，她常常刷他词条，超话。
从超话内容能看出他在法国参加活动，直觉告诉她钟秋眼睛红肿和他有关系。
年轻男人勾着嘴笑，吊儿郎当，见着徐千唯，把花儿摁她怀里。
“鲜花赠美人儿。”
徐千唯背对着，钟秋看不到她表情，直到两人聊了几句，徐千唯被推进车里，侧脸柔和，笑着和他攀谈。
那男人手背上有颗痣，车是古斯特，看样子是个富二代。
大学时，钟秋去实验室找程晔，看到徐千唯和他说话，对他笑。气得崩溃分手。
明知道他们不可能有什么，她还是迁怒他。
后来她才知道，是徐千唯先看到了她，故意靠近程晔，跟他说话对他笑，实际上什么都没有。
“钟秋，”徐千唯彼时亲口讲这件事，说：“抢别人的东西用得很没有安全感吧？”
“你不就是听到我喜欢程晔才去招惹他吗。”
“或者，其实你很怕我？一点小事就噤若寒蝉。”
……
古斯特车内，男人撩了撩徐千唯头发，徐千唯歪头，看似回应实则躲开了他再伸来的手。
男人挑挑眉，眸中划过一丝戏谑，坐正扶好方向盘，“宋阿姨说你喜欢百合，我亲自去花店选的，怎么样，喜欢吗？”
“喜欢。”徐千唯弯唇，温声：“谢谢田先生。”
“什么先生啊，叫我瑞昊就行。”
她年龄不小了，在感情上没什么动作，宋雅仪张罗着帮她相亲。
宋雅仪和钟彦离婚时分得了庞大的资产，仍旧是钟家的座上宾，钟氏如今的掌舵人秦望津都对她礼让三分。
她没有再生小孩，所有财产迟早是徐千唯的。
徐千唯在名媛圈中也算炙手可热。
田瑞昊是宋雅仪替她挑的，让她试着接触。
她不会违抗宋雅仪的任何要求。
田瑞昊就是一暴发户家里的二儿子，私下玩的花，做事儿手段上不了台面。找上她只是想攀上钟家的，跟他哥争家产。
就是嘴甜会装，见了几面，很讨宋雅仪喜欢。
她从中视镜里看田瑞昊，他是什么人她心里门儿清，但是不在乎，反正不是他，宋雅仪也会找别人来。
田瑞昊在中视镜里回了她个笑，他也知道旁边这位不是什么好鸟，“法餐还是中餐？”
“法餐吧。”
＊＊＊
古斯特驶离有一会儿了。
钟秋说：“好了，走吧。”
“好的。”朱澄看了眼钟总监。
钟秋偏头望着外面，下巴精巧鼻梁挺直，窗边撒着黄昏的碎金，整个画面有种清冷的破碎感。
没有回章华湾，半路，车调头去了电影院，两人一起看了个老片子。
结束后，钟秋依旧焉巴巴的，朱澄跃跃欲试提出：“要不要去酒吧放松一下？”
“酒吧？”钟秋惊讶于她的提议。朱澄看着是学生时代的乖乖女，不像会去酒吧的女孩。
朱澄笑了下，“我经常去。”
“我姐姐在酒吧工作，非常会玩。”似是察觉这话有歧义，她补充说：“我姐是那的DJ。”
钟秋有点兴趣，不过还是拒绝了，“有点兴趣，下次。”
其实，她在江城能说话的人很少。
尽管她是在这里长大的，但是离开五年，和很多朋友都淡了联系，有些没淡的，也因为各种原因不在这里了，比如沈泽凯，他去了遥城。
陈洁梵在忙江心湖畔开放的事，非常忙。
她不能去找她。
程晔走了，从超话和张远山的朋友圈都能看到他的位置和行程。
第一次，他离开了，她还在原地。
这感觉原来这么难受。
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
其实钟秋知道错的是自己，当初离开做的那么绝说得那么狠，回来后又控制不住去招惹他。
不管不顾地闯进他的生活，把他往绝路上逼，逼他承认对她的感情。
现在他承认了，她又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那天问然后呢，以后怎么办。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她承诺过的。
可是......
那件事于她而言空洞又不切实际。
她怎么说都没用，他已经不相信她的话了，只要一个结果，一个实实在在的可以把两个人系在一起的保障。
他要的是一生。
但是，但是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真的不知道。
她爸还在瑞士，他身体很不好，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她只要一想到她爸，想到那一幕……
她很想见程晔，又怕见到他。
她很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
第二天晚上钟秋就和朱澄去了酒吧，认识了朱澄的姐姐，朱赤。
朱赤很高，耳骨处打了一排黑钻，气质酷飒。在DJ圈很有名气，经常被各大酒吧请串场。
这家酒吧是正经酒吧，很多明星经常来这打卡，打碟方式健康美观，一点也不擦边。
钟秋对打碟非常感兴趣，在国外的时候跟喜欢的歌手和乐团随演过。
她到了酒吧，就像鱼到了水里，加上有意放空，极其嗨。
翘着腿手一挥，点了两排黑方，三四盆香槟酒桶，数不胜数的Remy Martin各个品类。
两个开酒师同时来开酒。
一群帅哥围过来。
重金属快节奏音乐震耳欲聋，塞满了耳朵每个角落。
偌大舞池里的身体摇摇晃晃。
香槟启瓶，气泡破裂声此起彼伏，汇聚成美妙的交响乐。
奏响的每一秒都是金钱燃烧的味道，人头马倒下，醇厚的酒精气息挥发在空中，引人迷醉，真真切切的纸醉金迷。
缤纷的灯光彩带一般洒下。
一道蓝光直接固定在她的卡座。
经理亲自来问她有没有什么别的需求。
她看着台上。
朱赤与她眼神交汇，挑了挑眉，略一侧头。
——有兴趣？来试试？
众人起哄，她也不端着，外套一脱，一身纯白修身裙上台，墨色长发如海藻一般披在细腰后。
明艳动人，仙气飘飘。
轻轻挥手，矜贵又风情。
她掌控碟机，操作熟稔，朱赤在旁边架子鼓伴奏。
舞池里爆发阵阵尖叫，爆炸的气氛瞬间拉到顶端。
…………
一场狂欢，筋疲力竭。
钟秋蹦的很欢，后半场跟朱赤拼酒，喝的吐了一地。
朱赤笑得不行，“秋总，你浪费啊！”
她是在各大夜场练出来的，千杯不醉。
好在钟秋酒品好，再怎么醉都不会撒酒疯，醉的狠了只会乖乖坐着，一点也看不出内心难受得草天日地。
搞不懂别的醉酒的人怎么有精力撒酒疯的，她丫的醉了根本站不起来。
朱澄从始至终在旁边守着，给她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结束后和朱赤一起把她送回章华湾。
事实上，钟秋酒量算不错的，只是跟专业的人拼不了，她醒的快，路上就清醒得差不多了，只腿还有点软。
她躺沙发上用朱澄拍的照片发了条朋友圈。
朋友圈很久没更新了。
姜妮夜猫子很快给她点了个赞。
朱赤悠悠闲闲给她煮了碗粥，端桌上：“来吧，我们秋总，喝点粥缓缓，不然明天有你受得。”
一碗海鲜粥，里面放了虾仁玉米鹰嘴豆，很香。
她眼眸猫儿似的转，“你还会煮粥！”
朱家姐妹给她很强的反差感。
她用小勺子舀了一口，味道很棒。
朱赤去了外面抽烟，朱澄看她的表情，笑说：“味道不错吧，我姐可会做饭了！”
擅长打碟又擅长做饭。
人才啊。
“你还有其他兄弟姐妹吗？”她喝着粥闲聊。
“没了，我就一个姐姐。”
“我以为会有一个弟弟，叫朱黄之类的。”
朱澄捂着嘴巴，“哈哈哈！”
…………
东一区，巴黎。
江城子夜时，巴黎上空的暮云尚未燃尽。
一处私人马场观赛席前，程晔交叠着腿，远眺下方。
椭圆草坪赛场里，一行骑手整装待发。
裁判员举旗，骑手挥鞭，马匹举蹄。
邻座的Charlie道：“程，你看好哪一个？”
“下个注吧，你的眼光向来好。”
Charlie是《wogage》杂志品牌创始人，一头梳理考究的银发，布满岁月痕迹的眼眸神采奕奕。他被称为时尚界魔头，一句话便可以扰动整个欧洲市场的潮流。
程晔是第一个登上《wogage》封面的亚裔模特，也是至今唯一5登的。
甚至即将6登。
程晔这次过来就是拍它的封面，今天下午收工，被Charlie邀请来看马赛。
他们关系不错。
同受邀来的还有几个家族企业的主理人。众人皆是西装革履，一丝不苟。
平地赛7分看马，3分看骑手。
马的速度和耐力非常重要。
他选了一匹纯种的白鬃卡马尔格马。
Charlie耸肩笑：“你选了我要选的，那我只好换一个了，下注吧。”
他莞尔，拿过iPad下注。
这台iPad平时张远山在用，登着他的账号，页面停留在朋友圈。
屏幕亮起，自动刷新。
他正欲退出，恍然看到一组照片：
迷离彩色灯光下，钟秋在dj台蹦迪，泼酒下池，领口浸透了一片，笑颜张扬。
他怔了怔，清瘦指腹划过退出。
从来都是这样。
他知道的。
法国的风比江城凉很多。
呼出的气体化作朦胧白雾。
他衣裳单薄，却动也未动。
场上白鬃马最先抵达，裁判举旗，骑手振奋拽绳，马匹后仰激昂长鸣。
热闹得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