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eeling
那次回来后，她把合同发给了沈女士，毕竟专业的事还得交给专业的人干。她负责评判交付之人值不值得信任，而这个值得信任的人负责评判合同。
沈女士大学专业是法学，几页的合同愣是看了七八遍，意义模糊的用词都被一一换掉。确认无误后，合同很快便签了下来。
不过，哪怕再三修改，沈女士依旧语带嫌弃：“这薪资也太少了！打发叫花子呢。”
沈邱川盘算来盘算去，一个年薪能保她二十年衣食无忧。
少……吗？
少肯定不少，多也不多。钱哪是能用多字形容的？
经沈女士一插手，合同的洽谈过程沈邱川毫无参与感。因此，领到队服的那一刻，她才终于有了踩到地上的实感。
她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从今往后打游戏就不能随便骂人了，会被罚钱呢。
骂人和罚钱划上等号，沈邱川瞬间后悔了。
悔得肠子都青了。
到时候俱乐部一个月净盈利三百万。
至于回头路？她想到违约金那一栏的几个零。哪怕头颅落地，她也绝不回头。
再说了，只要她能管住嘴，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她点开账号信息编辑页，默默将“秋事画扇”这个名字改为——“FW-Aroma”。
改完后，两小时前提交的认证审核正好通过。
一般来说，新成员正式入队，总不能跟做贼似的悄声无息。钱经理知道这波肯定要挨骂，可如若保持沉默，则显得不坦荡，好像沈邱川进入FW这件事成了错误。
于是，在“燃夏日余火”线下活动开幕前一天，沈邱川携另外三位队员开了场官宣直播。
她穿着宽松的紫蓝色队服，刘海被梳了上去，颅顶看上去凌乱而饱和，鬓角留了些扎不住的碎发。
室内长期恒温，穿短袖也没问题，她又时常接受强度适中的锻炼，故而手臂肌肉线条透出力量和美感兼具的和谐，在舒展时隐约可见。
直播间观众出奇的多。
沈邱川刚改名，就被眼尖的网友四处传播，营销号的视频铺天盖地涌现出来，热度前潮推后浪一升再升。
多数水友的表现一致——大失所望。他们还期盼着来个大神力挽狂澜、拯救FW，这下好了，直接坠入坟墓。
他们装也不装，大肆嘲讽，表明了看不起沈邱川这个没成绩的新人：
[FW是没钱了吗？高层吃稀饭的？连人都挖不走一个？]
[超绝废物阵容。]
[我一直以为会是隔壁FFU的苏志钦来，再不济CIS的唐歌也行啊。]
时刻关注后台消息的钱经理见状，顿觉不妙，怕出乱子，临时决定充当主持人的角色：“好了我们照例问几个问题。”
他搬了个板凳加入直播，堆起笑脸：“为什么加入FW？”
“太Easy了！”
何凯拍案抢答，字正腔圆：
“当然是因为……”热爱、信仰、梦想。
不等他说完，沈邱川很不给面子地打断了他——
“因为有天赋吧。我其实想当赛车手来着，不过我车技太烂了……”
没有深思熟虑，这是沈邱川脱口而出的答案。
钱经理完美无瑕的笑容一僵。
直播间所有人都被这句“有天赋”惊住了。
怎么会有人一点都不谦虚客套的。
而吴旻的侧重点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赞同地拧眉：“为什么要轻易否决自己？不经历风雨怎能见……”
回忆起年少坎坷，沈邱川补充道：
“车都开坏了几辆，差点摔成残废。”
吴旻咽下后半句话，果断改口：“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接着沉默两秒，他强调道：“身体为重。”
像是生怕沈邱川听进去他前面那句话，一个想不开又跑去学赛车。
冯逅边嚼薯片边举手：
“当不了赛车手，可以当领航员啊。”
听上去像个馊主意。
不过沈邱川点了点头：
“谢谢你的建议，我记住了。”
弹幕上看老实人吴旻吃了瘪，一片哈哈大笑飘过。还有水友没放弃劝说：
[秋秋要不然把位置让给更合适的人吧，千万别自己毁了自己的前途。]
[简直自取其辱。]
[搞什么，秋秋完全有那个实力啊，你们凭什么觉得秋秋不配？要质疑的话先晒KD看看实力。]
“自取其辱。”沈邱川盯着屏幕，念出了这四个字，声音不大不小，听不出情绪来。
钱经理暗暗打量着沈邱川的神色，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担心她一时控制不住脾气，把网友全得罪了个遍。
孰料沈邱川认真道：“我小学不会写自取其辱，被罚抄了两百遍。”
钱经理不解地眨了眨眼。
So？
见众人没什么反应，沈邱川“啊”了一声，随后道歉：“不好意思，我以为这样会比较幽默。”
连积极分子何凯都不知该做何反应。
“哈哈。”
突兀死板的笑声一出，几人皆朝声源望去。
冯逅笑完，接收到钱经理警告般的视线，便立马低下头，往后退了退，只留半个身子暴露在直播间。
背部呈绷紧状态，咀嚼速度放慢，无一不显示出他的不自在和失落。
他清楚钱经理的用意，他没资格说不。既然做出那种事，他必须承担一切后果。
可惜已经有水友注意到他了。
[我对新来这位没什么意见。我就想问一句，姓钱的，你确定还要留下Comer？]
[呵呵，人变坏就有钱呗。]
[合理怀疑GAO冠军是Frog拿钱买来的。]
Comer是冯逅的英文ID。上一届WCA中，FW拿亚军的一大半责任都因为他的失误。
尽管事实没有网上传的那般离谱，但冯逅确实犯了致命性的错。
当时两个队伍都选择了卡毒边，GAO占据地势先行堵桥，狙击手在中心守点。冯逅判断错误，将GAO的三人和CIS的独狼混淆成一队，从而把车架在桥下，4V3变成4V4。
得亏乱神在关键时刻连爆两头，加了两分，才拿下101的总分排至第二。
一时间，枪口齐齐转移向冯逅，仿佛他才是今日直播间的主角。
何凯和钱经理讲得口干舌燥，又是爆其他队伍的瓜，又是表演相声，极力稳住观众。
沈邱川见没她什么事了，就开始低头看手机消息。
连振好几下，感觉再不回复就有警报声传出来了。
不知怎么的，近半个月来，Devil忽然转了性子，频繁找她聊天分享日常，大多数发的是游戏。
捡到空投了发、成功血洗P城了发、青铜局夺冠了也发，看了场比赛还发，观后感跟论文似的长……不过分析得确实到位。
[下雨和见你：秋老师，我这局拿了八个人头，有没有奖励？可惜最后没有夺冠，好难过的，队友不会封烟，抛下我一个人就走了。]
[下雨和见你：如果秋老师在就好了，我就不会被抛下吧？]
[下雨和见你：秋老师也会对我心软吗？]
这语气，定是在阴阳什么。
封烟救人？
沈邱川仔细回想了下。
是有这回事没错。
前几天，休闲连线匹配到个新人主播，高中生，正是爱吹牛装逼的年纪。
小男生信誓旦旦地放话：一定带沈邱川吃鸡，并且能让她拿五个以上的人头。
奈何出师不利，还没落地就被击倒了，在几千人面前丢了脸，小男生当时眼眶就红了。
正在看戏的沈邱川只得丢下瓜子，赶过去救人。
整局下来，沈邱川为了不让小男生再次破防，自发拿了八个人头，扶了小男生五次以上。
最后小男生稀里糊涂地吃鸡了，她还哄着小男生在直播间发了个十块钱红包。
那咋了，维护一下青少年自尊心而已。
沈邱川抓耳挠腮，正想着该怎么回，对方却似乎根本不在意她回不回，长消息一条接一条的跟发。
[下雨和见你：秋老师什么时候教我用□□？手把手教是不是会学得更好？哦，差点忘了，秋老师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我的预约下个月能受理上吗？]
[下雨和见你：姐姐，带完妹记得带带我。]
带妹？
她最近是有点沉迷带妹没错……
那咋了，没有人能够拒绝甜妹夸夸的。
沈邱川从一旁的小桌子上摸了颗糖。低头一看，褐色的阿尔卑斯。
她把糖扔进嘴里，干脆等Devil把话说完。
[下雨和见你：对了，秋老师果然很讨厌我，别人送礼物你就说谢谢，我送礼物你就把我踢出直播间。]
谈恋爱呢，不得避嫌吗。
等等。
不是。
不对。
沈邱川被自己的脑回路震惊了。
明明不是在真的谈恋爱，明明在作戏。
避什么嫌啊，她还得制造人工糖精给水友吃呢。
她大脑发懵，面对满屏的消息，屏幕都快被摁折了，还是一条都没回。
突然，后腰被人戳了戳。
她浑身一颤，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在直播，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随即关闭手机 ，快速浏览弹幕。
[她笑得好吓人，我们不会上死亡名单了吧？]
[楼上母胎单身无疑了，这分明是春心荡漾的特征……]
[她不会还在谈恋爱吧？能不能有点事业心？真服了恋爱脑。]
看见第一条弹幕，沈邱川用指腹轻轻按在唇角，愣住了。
她真的在笑。
为什么？
Devil的话都给她气笑了？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沈邱川赶忙恢复正色，眸光微抬，指了指屏幕：
“这个叫游戏黑洞的，我记得你，你以前掌管了整个太平洋，现在你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都可以穿38码的高跟鞋了。”
找着理由了可劲骂，找不着理由也要绞尽脑汁想出理由来骂。
“还有你，煎饼狗子……你的名字看上去挺好吃的。煎饼煎饼你同意我吃你吗，不同意你可以尖叫逃跑，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你没有逃跑，你同意我吃掉你了。”
她面无表情，扭头就把此人拉黑。
沈邱川很少拉黑人，因为这套常用话术太长了，念一遍可麻烦。
而且不能偷摸着拉黑，不然要被说成心虚、间接承认。
“无论我现在说什么，你们都听不进去的，既然这么讨厌我。”
沈邱川用舌尖顶了顶口中化开大半的糖块，然后嚼碎：“那就麻烦你们继续讨厌下去。”
与其战战兢兢害怕被网暴，不如从一开始就被网暴。
某种角度来讲，她算是赢在了起跑线。
沈邱川站起身，笑眯眯对着镜头道：
“骂了我，就不能再骂我队友了哦。”
手穿过镜头，画面天旋地转。
直播结束。
收起手机，沈邱川拍了拍钱经理的肩膀：
“黑红也是红，对吧？”
“哎、你……”钱经理没来得及阻止她口出狂言，干巴巴在原地转了两圈。
“你要是心里难受，基地配了心理医生，千万别想不开。”
“想不开？”沈邱川反问。
她在果盘里抓了两把糖，塞进口袋：“放心，我可想得太开了。”
见吴旻一脸凝重，她又拿了一颗递给吴旻。
吴旻不为所动。
沈邱川想不通，挨骂除了挨骂还有什么严重后果。
至于吗。
她细细思索，后知后觉：“我会不会被线上砸臭鸡蛋？”
“不。”
吴旻缓缓摇了摇头，接下那颗糖：
“你会被线下砸臭鸡蛋，明天注意安全。”
钱经理闻言，满眼写着心痛。
现在好了，还得斥巨资请俩保镖。
他双眼滴溜溜转了转，又乐呵起来。
这不得找那位报销啊。
想到此，他心下愉悦不少，刚拿起手机，手机就振动起来。
钱经理瞅了一眼，立马拉住想回房间的吴旻，大声问道：
“除了Aroma，你们谁答应了明天线下活动的邀约？”
吴旻跟何凯面面相觑。
冯逅一如既往，默默吃薯片。
钱经理急得团团转，就差拎着他们脖子质问了：“不是，谁干的？我就问他妈的谁干的？”
“GAO也在，搞事吗这不是！Aroma一个人就够了！就算他们想针对，也是以多欺少，掀不起多大风浪。”
捧场王子何凯炸了毛：“谁干的？！”
“谁！”
钱经理心中有了些欣慰。
终于不止是他一个人干着急了。
下一瞬，那一丁点的欣慰灰飞烟灭。
何凯瘫在沙发椅上，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他可不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在他眼里这相当于无痛休假一天。
钱经理深吸一口气：“你能换个人犯贱吗？”
何凯还真进行了一番思考：“不能。”
他对着钱经理飞了个媚眼：
“对着你犯贱比较有感觉。”
“Feeling。”
沈女士大学专业是法学，几页的合同愣是看了七八遍，意义模糊的用词都被一一换掉。确认无误后，合同很快便签了下来。
不过，哪怕再三修改，沈女士依旧语带嫌弃：“这薪资也太少了！打发叫花子呢。”
沈邱川盘算来盘算去，一个年薪能保她二十年衣食无忧。
少……吗？
少肯定不少，多也不多。钱哪是能用多字形容的？
经沈女士一插手，合同的洽谈过程沈邱川毫无参与感。因此，领到队服的那一刻，她才终于有了踩到地上的实感。
她就这么把自己卖了。
从今往后打游戏就不能随便骂人了，会被罚钱呢。
骂人和罚钱划上等号，沈邱川瞬间后悔了。
悔得肠子都青了。
到时候俱乐部一个月净盈利三百万。
至于回头路？她想到违约金那一栏的几个零。哪怕头颅落地，她也绝不回头。
再说了，只要她能管住嘴，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她点开账号信息编辑页，默默将“秋事画扇”这个名字改为——“FW-Aroma”。
改完后，两小时前提交的认证审核正好通过。
一般来说，新成员正式入队，总不能跟做贼似的悄声无息。钱经理知道这波肯定要挨骂，可如若保持沉默，则显得不坦荡，好像沈邱川进入FW这件事成了错误。
于是，在“燃夏日余火”线下活动开幕前一天，沈邱川携另外三位队员开了场官宣直播。
她穿着宽松的紫蓝色队服，刘海被梳了上去，颅顶看上去凌乱而饱和，鬓角留了些扎不住的碎发。
室内长期恒温，穿短袖也没问题，她又时常接受强度适中的锻炼，故而手臂肌肉线条透出力量和美感兼具的和谐，在舒展时隐约可见。
直播间观众出奇的多。
沈邱川刚改名，就被眼尖的网友四处传播，营销号的视频铺天盖地涌现出来，热度前潮推后浪一升再升。
多数水友的表现一致——大失所望。他们还期盼着来个大神力挽狂澜、拯救FW，这下好了，直接坠入坟墓。
他们装也不装，大肆嘲讽，表明了看不起沈邱川这个没成绩的新人：
[FW是没钱了吗？高层吃稀饭的？连人都挖不走一个？]
[超绝废物阵容。]
[我一直以为会是隔壁FFU的苏志钦来，再不济CIS的唐歌也行啊。]
时刻关注后台消息的钱经理见状，顿觉不妙，怕出乱子，临时决定充当主持人的角色：“好了我们照例问几个问题。”
他搬了个板凳加入直播，堆起笑脸：“为什么加入FW？”
“太Easy了！”
何凯拍案抢答，字正腔圆：
“当然是因为……”热爱、信仰、梦想。
不等他说完，沈邱川很不给面子地打断了他——
“因为有天赋吧。我其实想当赛车手来着，不过我车技太烂了……”
没有深思熟虑，这是沈邱川脱口而出的答案。
钱经理完美无瑕的笑容一僵。
直播间所有人都被这句“有天赋”惊住了。
怎么会有人一点都不谦虚客套的。
而吴旻的侧重点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不赞同地拧眉：“为什么要轻易否决自己？不经历风雨怎能见……”
回忆起年少坎坷，沈邱川补充道：
“车都开坏了几辆，差点摔成残废。”
吴旻咽下后半句话，果断改口：“有自知之明是好事。”
接着沉默两秒，他强调道：“身体为重。”
像是生怕沈邱川听进去他前面那句话，一个想不开又跑去学赛车。
冯逅边嚼薯片边举手：
“当不了赛车手，可以当领航员啊。”
听上去像个馊主意。
不过沈邱川点了点头：
“谢谢你的建议，我记住了。”
弹幕上看老实人吴旻吃了瘪，一片哈哈大笑飘过。还有水友没放弃劝说：
[秋秋要不然把位置让给更合适的人吧，千万别自己毁了自己的前途。]
[简直自取其辱。]
[搞什么，秋秋完全有那个实力啊，你们凭什么觉得秋秋不配？要质疑的话先晒KD看看实力。]
“自取其辱。”沈邱川盯着屏幕，念出了这四个字，声音不大不小，听不出情绪来。
钱经理暗暗打量着沈邱川的神色，有些紧张地看着她，担心她一时控制不住脾气，把网友全得罪了个遍。
孰料沈邱川认真道：“我小学不会写自取其辱，被罚抄了两百遍。”
钱经理不解地眨了眨眼。
So？
见众人没什么反应，沈邱川“啊”了一声，随后道歉：“不好意思，我以为这样会比较幽默。”
连积极分子何凯都不知该做何反应。
“哈哈。”
突兀死板的笑声一出，几人皆朝声源望去。
冯逅笑完，接收到钱经理警告般的视线，便立马低下头，往后退了退，只留半个身子暴露在直播间。
背部呈绷紧状态，咀嚼速度放慢，无一不显示出他的不自在和失落。
他清楚钱经理的用意，他没资格说不。既然做出那种事，他必须承担一切后果。
可惜已经有水友注意到他了。
[我对新来这位没什么意见。我就想问一句，姓钱的，你确定还要留下Comer？]
[呵呵，人变坏就有钱呗。]
[合理怀疑GAO冠军是Frog拿钱买来的。]
Comer是冯逅的英文ID。上一届WCA中，FW拿亚军的一大半责任都因为他的失误。
尽管事实没有网上传的那般离谱，但冯逅确实犯了致命性的错。
当时两个队伍都选择了卡毒边，GAO占据地势先行堵桥，狙击手在中心守点。冯逅判断错误，将GAO的三人和CIS的独狼混淆成一队，从而把车架在桥下，4V3变成4V4。
得亏乱神在关键时刻连爆两头，加了两分，才拿下101的总分排至第二。
一时间，枪口齐齐转移向冯逅，仿佛他才是今日直播间的主角。
何凯和钱经理讲得口干舌燥，又是爆其他队伍的瓜，又是表演相声，极力稳住观众。
沈邱川见没她什么事了，就开始低头看手机消息。
连振好几下，感觉再不回复就有警报声传出来了。
不知怎么的，近半个月来，Devil忽然转了性子，频繁找她聊天分享日常，大多数发的是游戏。
捡到空投了发、成功血洗P城了发、青铜局夺冠了也发，看了场比赛还发，观后感跟论文似的长……不过分析得确实到位。
[下雨和见你：秋老师，我这局拿了八个人头，有没有奖励？可惜最后没有夺冠，好难过的，队友不会封烟，抛下我一个人就走了。]
[下雨和见你：如果秋老师在就好了，我就不会被抛下吧？]
[下雨和见你：秋老师也会对我心软吗？]
这语气，定是在阴阳什么。
封烟救人？
沈邱川仔细回想了下。
是有这回事没错。
前几天，休闲连线匹配到个新人主播，高中生，正是爱吹牛装逼的年纪。
小男生信誓旦旦地放话：一定带沈邱川吃鸡，并且能让她拿五个以上的人头。
奈何出师不利，还没落地就被击倒了，在几千人面前丢了脸，小男生当时眼眶就红了。
正在看戏的沈邱川只得丢下瓜子，赶过去救人。
整局下来，沈邱川为了不让小男生再次破防，自发拿了八个人头，扶了小男生五次以上。
最后小男生稀里糊涂地吃鸡了，她还哄着小男生在直播间发了个十块钱红包。
那咋了，维护一下青少年自尊心而已。
沈邱川抓耳挠腮，正想着该怎么回，对方却似乎根本不在意她回不回，长消息一条接一条的跟发。
[下雨和见你：秋老师什么时候教我用□□？手把手教是不是会学得更好？哦，差点忘了，秋老师日理万机、忙得不可开交，我的预约下个月能受理上吗？]
[下雨和见你：姐姐，带完妹记得带带我。]
带妹？
她最近是有点沉迷带妹没错……
那咋了，没有人能够拒绝甜妹夸夸的。
沈邱川从一旁的小桌子上摸了颗糖。低头一看，褐色的阿尔卑斯。
她把糖扔进嘴里，干脆等Devil把话说完。
[下雨和见你：对了，秋老师果然很讨厌我，别人送礼物你就说谢谢，我送礼物你就把我踢出直播间。]
谈恋爱呢，不得避嫌吗。
等等。
不是。
不对。
沈邱川被自己的脑回路震惊了。
明明不是在真的谈恋爱，明明在作戏。
避什么嫌啊，她还得制造人工糖精给水友吃呢。
她大脑发懵，面对满屏的消息，屏幕都快被摁折了，还是一条都没回。
突然，后腰被人戳了戳。
她浑身一颤，回过神来，想起自己还在直播，装模作样地轻咳一声，随即关闭手机 ，快速浏览弹幕。
[她笑得好吓人，我们不会上死亡名单了吧？]
[楼上母胎单身无疑了，这分明是春心荡漾的特征……]
[她不会还在谈恋爱吧？能不能有点事业心？真服了恋爱脑。]
看见第一条弹幕，沈邱川用指腹轻轻按在唇角，愣住了。
她真的在笑。
为什么？
Devil的话都给她气笑了？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沈邱川赶忙恢复正色，眸光微抬，指了指屏幕：
“这个叫游戏黑洞的，我记得你，你以前掌管了整个太平洋，现在你的手伸得越来越长了，都可以穿38码的高跟鞋了。”
找着理由了可劲骂，找不着理由也要绞尽脑汁想出理由来骂。
“还有你，煎饼狗子……你的名字看上去挺好吃的。煎饼煎饼你同意我吃你吗，不同意你可以尖叫逃跑，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你没有逃跑，你同意我吃掉你了。”
她面无表情，扭头就把此人拉黑。
沈邱川很少拉黑人，因为这套常用话术太长了，念一遍可麻烦。
而且不能偷摸着拉黑，不然要被说成心虚、间接承认。
“无论我现在说什么，你们都听不进去的，既然这么讨厌我。”
沈邱川用舌尖顶了顶口中化开大半的糖块，然后嚼碎：“那就麻烦你们继续讨厌下去。”
与其战战兢兢害怕被网暴，不如从一开始就被网暴。
某种角度来讲，她算是赢在了起跑线。
沈邱川站起身，笑眯眯对着镜头道：
“骂了我，就不能再骂我队友了哦。”
手穿过镜头，画面天旋地转。
直播结束。
收起手机，沈邱川拍了拍钱经理的肩膀：
“黑红也是红，对吧？”
“哎、你……”钱经理没来得及阻止她口出狂言，干巴巴在原地转了两圈。
“你要是心里难受，基地配了心理医生，千万别想不开。”
“想不开？”沈邱川反问。
她在果盘里抓了两把糖，塞进口袋：“放心，我可想得太开了。”
见吴旻一脸凝重，她又拿了一颗递给吴旻。
吴旻不为所动。
沈邱川想不通，挨骂除了挨骂还有什么严重后果。
至于吗。
她细细思索，后知后觉：“我会不会被线上砸臭鸡蛋？”
“不。”
吴旻缓缓摇了摇头，接下那颗糖：
“你会被线下砸臭鸡蛋，明天注意安全。”
钱经理闻言，满眼写着心痛。
现在好了，还得斥巨资请俩保镖。
他双眼滴溜溜转了转，又乐呵起来。
这不得找那位报销啊。
想到此，他心下愉悦不少，刚拿起手机，手机就振动起来。
钱经理瞅了一眼，立马拉住想回房间的吴旻，大声问道：
“除了Aroma，你们谁答应了明天线下活动的邀约？”
吴旻跟何凯面面相觑。
冯逅一如既往，默默吃薯片。
钱经理急得团团转，就差拎着他们脖子质问了：“不是，谁干的？我就问他妈的谁干的？”
“GAO也在，搞事吗这不是！Aroma一个人就够了！就算他们想针对，也是以多欺少，掀不起多大风浪。”
捧场王子何凯炸了毛：“谁干的？！”
“谁！”
钱经理心中有了些欣慰。
终于不止是他一个人干着急了。
下一瞬，那一丁点的欣慰灰飞烟灭。
何凯瘫在沙发椅上，竖了个大拇指：“干得漂亮。”
他可不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在他眼里这相当于无痛休假一天。
钱经理深吸一口气：“你能换个人犯贱吗？”
何凯还真进行了一番思考：“不能。”
他对着钱经理飞了个媚眼：
“对着你犯贱比较有感觉。”
“Feel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