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支11-4-方士谦
分支11-4-方
人生·方士谦支线加载中……
时间-2021年11月6日（S7常规赛上半程）
地点-K市
常规赛第十二轮，百花VS微草。
第七赛季王杰希和方士谦的配合愈加纯熟，新·繁花血景加上主场选图优势仍旧没能从微草手里讨到好，经过四十分钟的纠缠，比赛得分最终定格在2：8上。
经此一役，百花的积分排名又下滑了一位。
岑婉叹了口气，唐昊阴沉的脸色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你还不配替我做决定。”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累。
结束比赛的场馆空空荡荡，顶灯全部熄灭，只有主舞台的光还在运作。岑婉借着这一点微弱的光，顺着台阶一路上行，一直走到某个位置，方才停下脚步。
“11排，是这里。”
她将数字和手机相册里的票根里对了一遍，确定无误：这是S5百花和微草总决赛时，方士谦帮她订的位置。
岑婉自嘲似的勾起嘴角。
她的难过就像一个洋葱，指甲刀尖般剖进去，半透明的皮就褪了下来。她凑近轻轻嗅闻，辛辣的气味几乎引出了她的眼泪。
“新秀墙”。“舆论”。“冷战”。一层又一层，饱满的洋葱迅速瘦削下去。
她冷眼旁观，心里却想着：继续这样剥下去，剩下的最后一层会是什么？
*
夏休期一别之后，方士谦就彻底退出了她的世界。
每当岑婉下滑屏幕、试图找到那个越沉越底的聊天框时，一种迟来的清醒就会开始刺痛：人和人的交集就像一条线，看似悠长，实际上，只要有一端轻轻松开紧握的手，风筝就会从指尖飞走，顺风飘向高空。
属于她的那个黑点，或许早已隐没在无尽深远的碧蓝之中了。
岑婉收回远眺的眼神，伸出手，和今晚的赢家交换了一个友好的交握。
比想象中更宽厚的掌心抚平了她内心的颤抖，此时此刻，她面对的是一双几乎陌生的眼睛。
那里没有朝霞的幻彩，没有缺了一节的耳环，也没有60小时的倒计时。
在方士谦眼中，她只能看到自己平静体面的倒影。
岑婉终于想起日程表上那条名为“打耳孔”的事项，她从八月一直忘到了十一月，也从有意义一直记到了无意义。
无意义的话，也就没什么好遗憾了。
她垂下眼，抽出手，将赛后的仪式体面地演完。
*
岑婉竖起食指，用指尖描摹着掌纹的走向，几十分钟前，这些又细又浅的线，还曾沾染过另一个人的体温。
——那是一种略高于她，却比她更清醒的温度。
为了一个和自己根本不同的人，去扮演一个极致而美丽的幻想，这真的能长久吗？
方士谦不敢相信，她也不能相信。
岑婉闭上双眼，黑暗温暖的流质将她紧紧包裹，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盼回到生命的起点。母亲的子宫。
在那里，她不曾睡去，却也不用从梦中醒来……
座椅靠背轻轻颤动。
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等到另一个试图唤醒她的声音。沉默仍是此间的主旋律，两道脉搏和呼吸交织在一起，填满了整座体育馆的角角落落。
“好像回到了第五赛季的总决赛。”她说。
“不，那时候在台上的人不是你。”他答。
这就是一对暧昧失败的男女在分别近四个月之后的第一次对话，没有暧昧，没有失败，也没有时间的痕迹。更古怪的是，当这对话真正发生的时候，岑婉却有种“就该这样”的感觉。
她笑了起来：“说真的，你怎么看第七赛季的百花？”
方士谦不由得提醒她：“记者会刚结束。”
“比起有所保留的版本，我更想听到百分之百的真话。”
“有新意但不成熟，保底八强，冲刺亚军。”方士谦没有思考很久，很快给出了答案。
岑婉内心没有什么波动，她甚至点了点头，接着问了下去：“那我呢？”
“成也稳定，败也稳定。”
方士谦叹了口气，声音突然舒缓下来。
“岑婉，不要害怕漏洞，相比之下，你的注意力才是更珍贵的东西。”他几乎算是温柔地说。
“你的意思是，我在‘补全漏洞’这件事上花了太多力气，才会在高质量、快节奏的对局中错失机会？”岑婉问道。
“机会？我对蓝雨那套一点也不感冒。我建议你换一种思路，与其煞费苦心弥补失误、把风险降到最低可控的范围，不如把注意力放在如何利用不可避免的风险上面，这才是真正高效的做法。”
这一次，岑婉思考了一会儿，方才开口。
“不是尽可能避免出错，而是放过一些没有性价比的错误，再用这些错误去误导对手？”
“对，你可以打得更主动一点。”方士谦耐心地解释，他甚至拿出霸图、呼啸两场的擂台赛，给岑婉做了个简明的复盘分析，“……你要学会把节奏抓到自己手里，这对你来说并不难，对吧？要我说，这反而是你的优势所在。”
“抓住节奏”“主动性很强”……叶修和方士谦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他们对她的判断惊人地相似，可笑的是，她连自己的欲望都不曾真正实现。
岑婉突然转过脸，方士谦一愣。
“……我想赢。”岑婉的身体不自觉前倾了一些，这本该是个强势的动作，但她的声音却轻柔得像在情人耳边呢喃，“我真的想赢。”
她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欲.望本就不必有所确指。
欲.望只需要回应。
在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内，岑婉很轻易地就能看出，方士谦正在尝试理解她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可惜，这一次，她真的什么都没想。
要不是时机不对，岑婉几乎想笑出声，方士谦教给她的方法，她立刻就用到了他身上。
“……大家都想赢。”方士谦的回答也轻得不可思议。
首先是嘴唇不自觉的轻颤，然后，欲.望就从那一道关不住的开口流了出来——只要简简单单一个“想”字，人就会剥去所有伪饰，露出自己。
原始的、真实的、不加修饰的。
只要一个“想”字。
“大家都想赢。”方士谦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这一次他听起来冷静许多，“我这赛季的打算就是夺冠，然后退役。”
岑婉敛起短短一瞬的兴奋，回归正常的聊天频道。
“然后的然后呢？”
“我要一个人环游世界，把我想去的地方都走一遍。”
“独自长期旅行对各方面的要求都不低。”方士谦的表情没有分毫改变，于是岑婉明白了，“但你已经决定好了。”
“没那么正经严肃，我就这样一个人，所以我的人生也注定这样。”方士谦顿了顿，“你知道的。”
岑婉确实知道。
她知道性格决定命运，知道理想总在她的彼岸，也知道爱不是用来说服。
所以岑婉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接了句“挺好的”。
就为了方士谦教给她的东西，他也值得这样一句祝福。
至于还未亲眼目睹的南半球日出、超越死亡的速度、舍不得打碎的玻璃杯，那些东西，在祝福面前，倒也没那么重要了。
等下一次天晴的时候，她会把它们一一剪下，系在风筝的长线上。
太美好的东西，归宿本来就该是比触手可及更远一厘米的地方。
岑婉转了转僵硬的脚踝，准备起身离开：“方士谦，闭馆的时间快到了，我们……”
方士谦的声音制止了她的动作：“你们队的那个唐昊，他喜欢你。”
“什么？”
方士谦将她的神情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然后得出了结论：“你本来就知道。”
“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岑婉苦笑，“这也不妨碍他三天两头跟我闹矛盾。”
“我不是来刺探百花内务的，放心吧。”方士谦淡淡地说，“我只是疑惑，你居然会喜欢他这种类型。”
这回岑婉确实大吃一惊。
“我没有错过什么吧？你的结论怎么突然主宾倒置了？”
“反应这么大，看来你是真的喜欢。”
……坦白局还带诈骗，男人的嘴真是信不了一点。
“我听到你在心里骂我了。”方士谦大笑起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什么，塞到岑婉手里，“就把这个当做赔礼吧。”
岑婉低头看去，一方黑丝绒的首饰盒躺在她的手掌中央。
方士谦朝她扬起下巴：“打开看看。”
她没有犹豫太久，就掀开了盒盖。
金色圈体闪烁着光彩，小巧的珍珠镶在缺口，色泽温润，一如记忆当中的模样，不同的是，原本设计的缺口多了一个金属的小夹子。
“我记得你没有打耳洞，就把那双耳环拿去改了改。”方士谦的解释恰到好处地响起，“岑婉，提前祝你18岁生日快乐。”
岑婉捏着这方小小的盒子，许久没有说话。
舞台光的亮度很适宜，照亮了珍珠的白，又恰巧遮住了她手腕的微颤。
“……这设计的灵魂就在那一段缺口，你倒把它补齐了。”她说。
方士谦不以为意：“反正戴上看起来都一样，改一改总比不能戴好点。”
听闻这种歪理，岑婉也没有驳回去，只是“嗯”了一声。她的心思早就不在对话本身了。
岑婉取出耳环，不，现在是耳夹了，托在指尖，试探地凑近耳垂，轻轻一夹——
“好看吗？”
方士谦看了她好一会儿，久到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根本看不清她的脸时，她才听到他的回应。
“当然。”
然后，他的语气就变得浮夸起来，那种故作轻松的姿态和方士谦实在很不搭调：“好了，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还得麻烦你带我从你们内部通道绕一下路，我进来的那个门多半已经锁上了……”
“等等。”
岑婉一把拉住他的手，方士谦的话音也断在了这里。
“虽然某人自负得可笑，但我还是要纠正一下他的说法：不是喜欢，是喜欢过。”
岑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唐昊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我喜欢他已经是一年多之前的事了。就我个人看来，那顶多叫crush，算不上什么喜欢。”
在一切都已结束的当下，解释已经变成一种多余的表演，但她实在难以忍受别人对她的误解，更不用说这个“别人”，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别人。
昏暗中，岑婉看不清方士谦的表情。
她只知道他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然后突然将手松开，重新坐回她身边。
“你还真是……要么不说真话，要么就残忍得可怕。”他有点感慨。
“残忍的是真相，不是我。”岑婉说。
“也是。”
“再说了，要比残忍和诚实，我怎么比得过你呢？”岑婉笑着说，声音却越来越轻，仿若梦呓，“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耳环，却要送给我这个。”
方士谦果然陷入沉默。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岑婉知道，是时候醒过来了。
也正是在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睡着——她的右肩微微一沉。
那是一种几近于无、却又难以让人拒绝的力道，温柔地引着她，让她将头轻轻偏向左侧，直到枕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
另一只手轻轻撩起粘在她脸颊的碎发，一一梳到耳后。
方士谦的动作很轻，很慢，好像在她是什么值得小心呵护的珍宝。
但这只是个朋友之间的拥抱。岑婉提醒自己。
“睡一会儿吧。”方士谦说。
岑婉闭上眼。
泪水横淌过她的鼻梁，留下一道，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印记。
*
If only I could let you go
若我能够让你离开
If only I could be alone
若我能够忍受孤单
I just wanna stay
而我只想要徜徉在月光之下
In the moonlight, this our time in the spotlight
任聚光灯照亮，我们相处的这一瞬间
If a dream is just a dream
如果梦只能是梦
And a dream is just a kiss
梦境只是一个吻而已
Then tell me what it means
那么请告诉我这一切的意义
Tell me what it is
告诉我这又算什么
And if your touch is just a touch
若你的抚摸只是无心之举
Would a touch have been enough?
那么这样的触碰是否已经足够
Tell me what it means
请告诉我这一切的意义
Tell me you're in love
请告诉我你已坠入爱河
Can't keep the sun from rising
无法阻止初升的太阳
Can't keep the air we're breathing
无法保留我们曾呼吸的空气
Can't stop your heart from the leaving
我却无法阻止你的心在远离
——《Spotlight》Jessi Ware
人生·方士谦支线加载中……
时间-2021年11月6日（S7常规赛上半程）
地点-K市
常规赛第十二轮，百花VS微草。
第七赛季王杰希和方士谦的配合愈加纯熟，新·繁花血景加上主场选图优势仍旧没能从微草手里讨到好，经过四十分钟的纠缠，比赛得分最终定格在2：8上。
经此一役，百花的积分排名又下滑了一位。
岑婉叹了口气，唐昊阴沉的脸色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你还不配替我做决定。”
有时候，她也会觉得累。
结束比赛的场馆空空荡荡，顶灯全部熄灭，只有主舞台的光还在运作。岑婉借着这一点微弱的光，顺着台阶一路上行，一直走到某个位置，方才停下脚步。
“11排，是这里。”
她将数字和手机相册里的票根里对了一遍，确定无误：这是S5百花和微草总决赛时，方士谦帮她订的位置。
岑婉自嘲似的勾起嘴角。
她的难过就像一个洋葱，指甲刀尖般剖进去，半透明的皮就褪了下来。她凑近轻轻嗅闻，辛辣的气味几乎引出了她的眼泪。
“新秀墙”。“舆论”。“冷战”。一层又一层，饱满的洋葱迅速瘦削下去。
她冷眼旁观，心里却想着：继续这样剥下去，剩下的最后一层会是什么？
*
夏休期一别之后，方士谦就彻底退出了她的世界。
每当岑婉下滑屏幕、试图找到那个越沉越底的聊天框时，一种迟来的清醒就会开始刺痛：人和人的交集就像一条线，看似悠长，实际上，只要有一端轻轻松开紧握的手，风筝就会从指尖飞走，顺风飘向高空。
属于她的那个黑点，或许早已隐没在无尽深远的碧蓝之中了。
岑婉收回远眺的眼神，伸出手，和今晚的赢家交换了一个友好的交握。
比想象中更宽厚的掌心抚平了她内心的颤抖，此时此刻，她面对的是一双几乎陌生的眼睛。
那里没有朝霞的幻彩，没有缺了一节的耳环，也没有60小时的倒计时。
在方士谦眼中，她只能看到自己平静体面的倒影。
岑婉终于想起日程表上那条名为“打耳孔”的事项，她从八月一直忘到了十一月，也从有意义一直记到了无意义。
无意义的话，也就没什么好遗憾了。
她垂下眼，抽出手，将赛后的仪式体面地演完。
*
岑婉竖起食指，用指尖描摹着掌纹的走向，几十分钟前，这些又细又浅的线，还曾沾染过另一个人的体温。
——那是一种略高于她，却比她更清醒的温度。
为了一个和自己根本不同的人，去扮演一个极致而美丽的幻想，这真的能长久吗？
方士谦不敢相信，她也不能相信。
岑婉闭上双眼，黑暗温暖的流质将她紧紧包裹，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盼回到生命的起点。母亲的子宫。
在那里，她不曾睡去，却也不用从梦中醒来……
座椅靠背轻轻颤动。
她安静地等了一会儿，却始终没有等到另一个试图唤醒她的声音。沉默仍是此间的主旋律，两道脉搏和呼吸交织在一起，填满了整座体育馆的角角落落。
“好像回到了第五赛季的总决赛。”她说。
“不，那时候在台上的人不是你。”他答。
这就是一对暧昧失败的男女在分别近四个月之后的第一次对话，没有暧昧，没有失败，也没有时间的痕迹。更古怪的是，当这对话真正发生的时候，岑婉却有种“就该这样”的感觉。
她笑了起来：“说真的，你怎么看第七赛季的百花？”
方士谦不由得提醒她：“记者会刚结束。”
“比起有所保留的版本，我更想听到百分之百的真话。”
“有新意但不成熟，保底八强，冲刺亚军。”方士谦没有思考很久，很快给出了答案。
岑婉内心没有什么波动，她甚至点了点头，接着问了下去：“那我呢？”
“成也稳定，败也稳定。”
方士谦叹了口气，声音突然舒缓下来。
“岑婉，不要害怕漏洞，相比之下，你的注意力才是更珍贵的东西。”他几乎算是温柔地说。
“你的意思是，我在‘补全漏洞’这件事上花了太多力气，才会在高质量、快节奏的对局中错失机会？”岑婉问道。
“机会？我对蓝雨那套一点也不感冒。我建议你换一种思路，与其煞费苦心弥补失误、把风险降到最低可控的范围，不如把注意力放在如何利用不可避免的风险上面，这才是真正高效的做法。”
这一次，岑婉思考了一会儿，方才开口。
“不是尽可能避免出错，而是放过一些没有性价比的错误，再用这些错误去误导对手？”
“对，你可以打得更主动一点。”方士谦耐心地解释，他甚至拿出霸图、呼啸两场的擂台赛，给岑婉做了个简明的复盘分析，“……你要学会把节奏抓到自己手里，这对你来说并不难，对吧？要我说，这反而是你的优势所在。”
“抓住节奏”“主动性很强”……叶修和方士谦的声音重合在一起，他们对她的判断惊人地相似，可笑的是，她连自己的欲望都不曾真正实现。
岑婉突然转过脸，方士谦一愣。
“……我想赢。”岑婉的身体不自觉前倾了一些，这本该是个强势的动作，但她的声音却轻柔得像在情人耳边呢喃，“我真的想赢。”
她不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但欲.望本就不必有所确指。
欲.望只需要回应。
在不到二十公分的距离内，岑婉很轻易地就能看出，方士谦正在尝试理解她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可惜，这一次，她真的什么都没想。
要不是时机不对，岑婉几乎想笑出声，方士谦教给她的方法，她立刻就用到了他身上。
“……大家都想赢。”方士谦的回答也轻得不可思议。
首先是嘴唇不自觉的轻颤，然后，欲.望就从那一道关不住的开口流了出来——只要简简单单一个“想”字，人就会剥去所有伪饰，露出自己。
原始的、真实的、不加修饰的。
只要一个“想”字。
“大家都想赢。”方士谦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这一次他听起来冷静许多，“我这赛季的打算就是夺冠，然后退役。”
岑婉敛起短短一瞬的兴奋，回归正常的聊天频道。
“然后的然后呢？”
“我要一个人环游世界，把我想去的地方都走一遍。”
“独自长期旅行对各方面的要求都不低。”方士谦的表情没有分毫改变，于是岑婉明白了，“但你已经决定好了。”
“没那么正经严肃，我就这样一个人，所以我的人生也注定这样。”方士谦顿了顿，“你知道的。”
岑婉确实知道。
她知道性格决定命运，知道理想总在她的彼岸，也知道爱不是用来说服。
所以岑婉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地接了句“挺好的”。
就为了方士谦教给她的东西，他也值得这样一句祝福。
至于还未亲眼目睹的南半球日出、超越死亡的速度、舍不得打碎的玻璃杯，那些东西，在祝福面前，倒也没那么重要了。
等下一次天晴的时候，她会把它们一一剪下，系在风筝的长线上。
太美好的东西，归宿本来就该是比触手可及更远一厘米的地方。
岑婉转了转僵硬的脚踝，准备起身离开：“方士谦，闭馆的时间快到了，我们……”
方士谦的声音制止了她的动作：“你们队的那个唐昊，他喜欢你。”
“什么？”
方士谦将她的神情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然后得出了结论：“你本来就知道。”
“知道或者不知道，又有什么意义呢。”岑婉苦笑，“这也不妨碍他三天两头跟我闹矛盾。”
“我不是来刺探百花内务的，放心吧。”方士谦淡淡地说，“我只是疑惑，你居然会喜欢他这种类型。”
这回岑婉确实大吃一惊。
“我没有错过什么吧？你的结论怎么突然主宾倒置了？”
“反应这么大，看来你是真的喜欢。”
……坦白局还带诈骗，男人的嘴真是信不了一点。
“我听到你在心里骂我了。”方士谦大笑起来，他从口袋里拿出什么，塞到岑婉手里，“就把这个当做赔礼吧。”
岑婉低头看去，一方黑丝绒的首饰盒躺在她的手掌中央。
方士谦朝她扬起下巴：“打开看看。”
她没有犹豫太久，就掀开了盒盖。
金色圈体闪烁着光彩，小巧的珍珠镶在缺口，色泽温润，一如记忆当中的模样，不同的是，原本设计的缺口多了一个金属的小夹子。
“我记得你没有打耳洞，就把那双耳环拿去改了改。”方士谦的解释恰到好处地响起，“岑婉，提前祝你18岁生日快乐。”
岑婉捏着这方小小的盒子，许久没有说话。
舞台光的亮度很适宜，照亮了珍珠的白，又恰巧遮住了她手腕的微颤。
“……这设计的灵魂就在那一段缺口，你倒把它补齐了。”她说。
方士谦不以为意：“反正戴上看起来都一样，改一改总比不能戴好点。”
听闻这种歪理，岑婉也没有驳回去，只是“嗯”了一声。她的心思早就不在对话本身了。
岑婉取出耳环，不，现在是耳夹了，托在指尖，试探地凑近耳垂，轻轻一夹——
“好看吗？”
方士谦看了她好一会儿，久到她开始怀疑他是不是根本看不清她的脸时，她才听到他的回应。
“当然。”
然后，他的语气就变得浮夸起来，那种故作轻松的姿态和方士谦实在很不搭调：“好了，我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还得麻烦你带我从你们内部通道绕一下路，我进来的那个门多半已经锁上了……”
“等等。”
岑婉一把拉住他的手，方士谦的话音也断在了这里。
“虽然某人自负得可笑，但我还是要纠正一下他的说法：不是喜欢，是喜欢过。”
岑婉深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了下去。
“唐昊怎么回事我不清楚，但我喜欢他已经是一年多之前的事了。就我个人看来，那顶多叫crush，算不上什么喜欢。”
在一切都已结束的当下，解释已经变成一种多余的表演，但她实在难以忍受别人对她的误解，更不用说这个“别人”，其实根本就不算什么别人。
昏暗中，岑婉看不清方士谦的表情。
她只知道他在原地站了很长时间，然后突然将手松开，重新坐回她身边。
“你还真是……要么不说真话，要么就残忍得可怕。”他有点感慨。
“残忍的是真相，不是我。”岑婉说。
“也是。”
“再说了，要比残忍和诚实，我怎么比得过你呢？”岑婉笑着说，声音却越来越轻，仿若梦呓，“你明知道我喜欢的是耳环，却要送给我这个。”
方士谦果然陷入沉默。
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完了，岑婉知道，是时候醒过来了。
也正是在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睡着——她的右肩微微一沉。
那是一种几近于无、却又难以让人拒绝的力道，温柔地引着她，让她将头轻轻偏向左侧，直到枕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
另一只手轻轻撩起粘在她脸颊的碎发，一一梳到耳后。
方士谦的动作很轻，很慢，好像在她是什么值得小心呵护的珍宝。
但这只是个朋友之间的拥抱。岑婉提醒自己。
“睡一会儿吧。”方士谦说。
岑婉闭上眼。
泪水横淌过她的鼻梁，留下一道，下一秒就会消失，的印记。
*
If only I could let you go
若我能够让你离开
If only I could be alone
若我能够忍受孤单
I just wanna stay
而我只想要徜徉在月光之下
In the moonlight, this our time in the spotlight
任聚光灯照亮，我们相处的这一瞬间
If a dream is just a dream
如果梦只能是梦
And a dream is just a kiss
梦境只是一个吻而已
Then tell me what it means
那么请告诉我这一切的意义
Tell me what it is
告诉我这又算什么
And if your touch is just a touch
若你的抚摸只是无心之举
Would a touch have been enough?
那么这样的触碰是否已经足够
Tell me what it means
请告诉我这一切的意义
Tell me you're in love
请告诉我你已坠入爱河
Can't keep the sun from rising
无法阻止初升的太阳
Can't keep the air we're breathing
无法保留我们曾呼吸的空气
Can't stop your heart from the leaving
我却无法阻止你的心在远离
——《Spotlight》Jessi Wa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