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茶作坊办起来后,叶颜忙到飞起,手头上原有的工作不能放,还要指导以及监督工人加工茶叶,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她就像一只勤劳的小蜜蜂,每天飞到西、飞到东,家里、商铺、作坊几头跑。

    不过也就那一阵子,因为茶叶和茉莉花都是季节性产物。

    有付出就有收获,茉莉花茶一经推出,几乎瞬间被各大商家瓜分干净,价格也是一路飙升。

    那些没有分到一杯羹的老板们纷纷登门拜访,求合作,求预定,把叶颜乐得不行。

    也导致她自信心爆棚,决定进军酒水市场。

    但没成功。

    老板还不给她报销研制经费,起初找各种理由推脱,最后竟双手一摊,就俩字:没钱!

    万万没想到啊,世人口中的谪仙公子私底下竟会露出“你奈我何”的无赖嘴脸,叶颜只恨手上没个照相机,不然非把这画面拍下来,再打印成高清图配上她的血泪史贴满整个临江城!

    “你这个老赖!”愤恨难平的叶颜又给老板贴了个新标签。

    然后摔门而去。

    见证全程的长安都替他家公子害臊,等人走远才道:“公子,实在不行,我让兄弟们给你凑点银子出来支给姑娘呗,总好过在姑娘面前丢份呐。”

    提起这个顾长卿就来气:“不用,衣食无忧即可,不能让她手中有宽余。”

    “啊?”长安纳闷了,“为何?”

    奸商眼中闪过算计的锋芒:“她拿我当踏脚石,我便让她失足。”

    长安:???

    时光如梭,白驹过隙。

    暑往秋来,下过几番雨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凉。

    不知是这个世界的人耐冻,还是自己比较畏寒,叶颜发现,别人只穿两层的时候,她已经开始怀念空调送出来的暖风。

    这才初秋,等入了冬,她岂不是要将自己裹成球?

    又又又一次染上风寒时,长安说她身子骨太过娇弱,该好好锻炼锻炼。

    这话倒点醒了叶颜,她在原世界哪有这么怕冷,家里连感冒药都不用备,因为基本用不着。

    看来问题出自她现在这副身体。

    叶颜本就怀疑这副身体是有原主的,她贴身佩戴的长命锁就是佐证。

    她打听过了,银匠说她的长命锁品相一般,是最常见的样式,实在辨不得出处;银匠还说,“若华”二字八成是人名,因为从来没有人把吉祥语刻背面的,“八成”只是保守的说法,毕竟不是经他手的物件,不好妄下定论。

    末了银匠还向叶颜热情推销了一把,说你这长命锁工艺不行且上了年头,要不重新买一个,而且你这个年纪的姑娘已经不适合戴这种长命锁了,你看这条璎珞就很不错吧啦吧啦。

    总之差点把叶颜忽悠进去,若非当时囊中羞涩,她准买了。

    如今又发现这副身体的体质与她的原身相差过大,岂不更加说明,她并非身穿,而是魂穿。

    她是从棺材里醒来的,说明“若华”已经死了——

    想到这,叶颜背脊一寒。

    妈耶,她这是借尸还魂啊!

    同时又庆幸,还好尸体没腐烂,否则她岂不是成了……僵尸?丧尸?

    嘶~~不能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她该有画面感了。

    为了增强体质,叶颜果断接受了长安的建议,跑步去了。

    古代没健身房,也没什么健身器材,有氧长跑算是最适合她的锻炼方式了。

    自此,叶颜日日出门夜跑,除非下雨。

    别问为什么是夜跑,问就是早上起不来。

    坚持一段时间下来,体质有没有改善她不知道,反正没再感冒,耐力似乎也有所见长。

    一转眼到了深秋,某日早起,叶颜嗅到了桂花香,突然嘴馋想吃桂花糕了,还有桂花蜜。

    桂花树后院有一排,种在西南方的围墙边。

    这座宅子的原主人为啥在后院种一排桂花树,叶颜不清楚,反正够她用就行。

    不承想,采个花差点把命搭进去。

    树有些高,下面的杈枝又被修剪掉了,笔直一棵,叶颜爬不了,于是打算爬墙。

    恰好有个仆役路过,叶颜便托仆役小哥哥帮忙取个梯子过来。

    对于姑娘这些奇奇怪怪的称呼,家里的仆役丫鬟们早已见怪不怪,甚至在小圈子里流行起来,大家见了面互相调侃小哥哥、小姐姐,以至于如今连小叔叔、小婶婶都出来了。

    仆役小哥哥很快取来长梯,问姑娘需不需要帮忙,姑娘回不用。

    小哥哥对此早有预见,姑娘凡事都自个儿动手,鲜少麻烦下人,他也就客气一问,既然姑娘说不用,他便忙自己的去了。

    借助梯子,叶颜顺利上了墙头;借助墙头,又顺利上了树。

    要不是那只跟她八字不合的大花猫突然出现——

    晕过去之前,叶颜还异想天开:如果我不幸死了,会不会穿回去?

    万幸的是,长安听仆役说姑娘要了个长梯去爬墙,他好奇之余又有些担心,于是过来瞧瞧。

    这一瞧不得了,只见姑娘躺在地上不省人事,脑袋之下还有一滩血!

    可把长安吓坏了,赶紧去喊公子。

    事关人命,长安哪敢轻易挪动叶颜,万一挪出个好歹,岂不罪过?

    顾长卿略通医理,查看过叶颜的伤势,抱起人一路飞奔至医馆,这才捡回她一条小命。

    叶颜后脑勺磕到石头,磕出个洞来,血流了不少,醒来后还有些头晕恶心,也不知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脑震荡,古代可没有头部CT、核磁共振这些。

    趁着公子去向大夫询问伤后注意事项的间隙,长安压低嗓音对叶颜道:“公子当时急得眼都红了,抱着你一路拔足狂奔,大夫为你清理伤口时,公子心疼得差点没掉下眼泪!我打小跟在公子身边,还从未见公子对哪个姑娘如此上心,简直恨不得替你躺在这儿!”

    由于被长安戏耍过多次,再加上他说话的语气过于浮夸,叶颜对此深表怀疑。

    但又有几分飘飘然:“那是,本姑娘可是你家公子的摇钱树!这回你总该知道本姑娘对你家公子的重要性了吧,以后再敢戏耍本姑娘,叫你家公子罚你跪搓衣板!”

    姑娘也够记仇的,搓衣板这坎儿是迈不过去了。

    不过念在姑娘躺在这面色苍白说话也有气无力的份上,长安决定大度一回,不同姑娘计较了。

    不多时,顾长卿掀开门帘走进来,只瞄了躺在床上的小姑娘一眼,扭头对长安吩咐道:“长安,回去之后,让人将家里超过六尺高的树全砍了。”

    这是杀鸡儆猴吗?

    “猴”立马抗议:“关树什么事,我还要做桂花蜜的!”

    “不准你再爬树!”老板不但拿眼刀子戳她,语气也很凶恶。

    “那你让人帮我采花不就好了嘛,干嘛拿树撒气。”当然了,也不能拿她撒气!

    老板冷笑:“你还知道我生气?”

    “哎哟~~头好疼~~”叶颜立即捂着头,哀嚎卖惨,试图唤起老板的同情心。

    可惜老板无动于衷,甚至还来了句疼死你算了!

    于是叶颜很适时地“晕”了过去。

    “大夫!我家姑娘又晕过去了!”长安大叫着跑出去找大夫。

    大夫搭上叶颜的脉,还来不及开口,她又很适时地“醒”了过来。

    “大夫,我是不是落下什么后遗症了?”叶颜按了按脑门,“虚弱”地问,“比如不能受刺激之类的?”说完冲大夫使眼色。

    “啊这……”大夫开始认真思考,这后遗症难道是眼皮会控制不住乱眨?

    一旁的顾长卿冷不丁开口:“大夫,我也略通医理,依我看,她这症状,多扎几针就好了。”

    “!!!”小姑娘一秒恢复正常,“啊哈哈,我又感觉好多了呢!”

    长安在一旁偷笑不已。

    姑娘实在太有趣了!

    在医馆留到后半夜,大夫估摸着伤者已无大碍,便让他们回去了。

    略通医理的叶颜同样自我感觉良好,拒绝他人搀扶,自己起身下床。

    哪知脚才着地,双眼一黑,差点又栽倒下去,得亏顾长卿身手敏捷,及时搀住她。

    “伤成这般还逞强,你咋不上天呢?”

    呀!老板竟学她说话!

    “有本事你带我飞呀!”叶颜顺嘴回了一句。

    长安“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冲叶颜挤眉弄眼:“姑娘,公子带你飞的话……你俩岂不是双宿双飞?”

    双宿双飞?那不是——

    叶颜赶紧改口:“不飞了,不飞了,我有恐高症!”

    “恐高症是啥?”长安好奇地问,与此同时瞥了他家公子一眼。

    公子果然又不高兴了。

    “顾名思义,就是人站在高处时,会不由自主生出恐惧,心慌腿软,严重的可能直接晕过去。”叶颜解释道。

    长安当即揭穿她:“那你还爬树!”

    叶颜:这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傻丫头!”顾长卿讥笑一声。

    然后抱起傻丫头走出医馆,扶着人上了马车,还不忘嘱咐车夫慢一点。

    机灵如长安,很识趣的坐在了车厢外。

    道路虽平坦,车厢内难免有些微晃,况且叶颜此时是个伤患,久坐指不定又头晕,顾长卿便没再考虑男女之防,一手揽着叶颜的肩,一手小心护住她的脑袋,几乎将她整个人拥在怀里。

    叶颜心中划过一丝异感,然而还来不及细想,一股血腥味儿钻进鼻间。

    “老板……”

    “怎么了?”顾长卿低头看向怀里的小姑娘,见她欲言又止,只好温声询问,“可是又难受了?”

    “没有,我感觉已经好多了。那个……男女授受不亲……”总不好直说老板衣服上有股血腥味儿,毕竟那是她的血,她只得随便找个借口,反正老板也常拿这种话训她。

    顾长卿一言不发将叶颜扶正,一言不发往旁边挪了挪,保证连一片衣角都挨不到的那种。

    离了温暖的怀抱,叶颜莫名感觉车厢里的温度急转直下,打了个寒颤,不禁有点儿后悔。

    扭头看向她老板,又打了个寒颤。

    这是个人形制冷器吧?浑身都在往外冒寒气,尤其是那张脸,都快结霜了!

    “老板……”

    “何事?”

    连语气都透着寒意!

    “你是不是嫌弃我这个麻烦?”

    “……”

    “不然你怎么总对我板着张脸?”活像当周扒皮的人是她一样。

    顾长卿深呼吸:心好累!不想说话!怕被气死!

    他索性合上眼,就差没在身前立一块牌子,上书“拒聊”二字。

    如此一来,他便生生错过了某姑娘得逞的小表情,以及明目张胆的视线。

    某姑娘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某姑娘只是单纯的想看她老板生气而已。

    毕竟长安说过,能让他家公子情绪起伏如此之大的,只有她一个。

    回到家,顾长卿照旧抱起叶颜,把人送回房,轻轻放在床上。

    “今晚让小柳留在你屋里,有事唤她即可。”

    小柳虽不及小桃机灵,但比小桃细心。

    而且小桃那丫头有点心气,未必会对叶颜尽心尽力,这也是一直以来顾长卿只让小柳负责樨香院日常的原因。

    长安已经把小柳带过来了,两人正在外头候着。

    这可是公子头一遭进姑娘闺房,他们怎么能去打扰呢?

    要是可以发生点什么就更好了!长安如是想着,埋头窃笑。

    咳,当然不可能是什么香艳的场景。

    最了解顾长卿的人,非长安莫属。

    长安希望的“发生点什么”,是指公子趁机表个白,别的长安是指望不上了。

    明明挺果决的一个人,怎么一遇到心上人就瞻前顾后起来?

    非下点狠药才行。

    只可惜,“心上人受伤”这剂狠药还不够猛,顾长卿只是在叮嘱叶颜注意事项。

    “沐浴时需多加留意,万不可让伤口沾到水。”

    “哦。”叶颜嘴上乖乖应着,心里一如既往吐槽她老板。

    我又不潜泳,洗个澡,头还能沾到水?

    “如无必要,最好卧床休息。”

    “嗯嗯。”

    我好歹学过临床,基本的医学常识还是懂的,用得着你提醒?

    “睡觉时——”顾长卿顿了顿,思索片刻,“这几日还是辛苦一下小柳,让她看着你睡好了。”

    想了想,他又道:“实在不行,让花婶和小柳轮流值夜。”

    府里男多女少,女的除了小桃小柳两个侍女,余下几个都是干杂活的粗使妇人,手脚怕是没个轻重。

    花婶是府里厨子的内人,负责买菜洗菜在厨房里打打下手,人挺和善,办事也细心周到,还帮人带过几年娃,应当会照顾人。

    话到这里,顾长卿思绪飘了。

    许是头一回进姑娘家的闺房,许是头一回叮嘱姑娘家这些琐事,许是小姑娘难得如此听话,使顾长卿生出一种“为人夫”的错觉,他不由遥想起将来。

    将来要为她找两个贴心懂事的侍女,最好是有身手的,她太能闹腾,须防着点……

    正想着,衣袖忽然被人扯了扯。

    顾长卿回过神来,见小姑娘不知何时坐了起来,正盯着他瞧呢。

    明知自己的想法她不可能知道,顾长卿仍莫名有些心虚,又有些恼,轻斥道:“乖乖躺着,莫再胡闹!”

    “哦。”小姑娘乖乖躺下,盖好被子,眨眨眼,“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有古怪,小姑娘这会儿太乖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姑娘能作什么妖,只是老板难得对她如此轻言温语,她想蹬鼻子上脸而已——老板终于发现我对他的重要性了吧,要不趁机让他给我加点工资?还有,这次应当算工伤吧?

    “老板~~”叶颜扬起一个讨好的笑脸,嗓音软软的。

    顾长卿蹙起眉头,没应答。

    她每每以这副做作姿态唤“老板”,必定是为了钱。

    他俩的关系难道只能靠钱来维系?

    “嘿嘿,老板,我这次算工伤吗?医药费可以报销不?营养费也可以的吧?”

    果然如此!

    顾长卿气得一甩袖子,直接走人。

    第n次讨钱失败的叶颜冲她老板冷酷无情的背影使劲儿翻了个白眼。

    万恶的资本家!铁公鸡一毛不拔!收她房租,收她伙食费,动不动就扣她钱,卡着她的股份迟迟不兑现!

    每个月支的那点银子何时才够她独立创业啊?

    屋里的对话,候在外面的长安自然听得一清二楚,真心替他家公子捉急。

    多好的机会啊!他之前帮公子说了那么多好话,都是为公子表白做铺垫,公子就不能看在他日夜操心、心急如焚的份上,直接拿下姑娘吗?

    一走出樨香院,长安迫不及待问:“公子,机会难得,你怎么就白白错过了呢?”

    先是马车里那句“男女授受不亲”,后又提钱,叶颜实打实气到顾长卿两回,偏偏长安又在顾长卿气头上提这个,顾长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都能看出来,她为何不能?还不是因为她心里没我!”

    长安很无语,但他不得不说:“我能看出来,是因为我自小跟着你,太了解你,就姑娘那大大咧咧的性子,哪会想那么多?再说了,平日里你要么对姑娘板着个脸,要么同她斗嘴,姑娘能察觉到你的心意才怪,搞不好姑娘还以为你针对她呢!”

    “我针对她?”顾长卿气笑了,“哪回不是她有意针对我?我让她吃饭别说话,这不是理所应当吗?她倒好,故意说一大堆有的没的来气我!若非她每每同我对着来,我何至于板着个脸?”

    “斗嘴哪次不是她先起的头?她爱同我吵,我奉陪便是,何来针对一说?”

    长安听了也有点哭笑不得,又问:“那你拖欠姑娘工钱做什么?别的男子追姑娘都是送锦罗绸缎金银首饰,你倒好,非但一样也不送,还使尽浑身解数从姑娘身上抠钱,姑娘可不得记恨你嘛!”

    “我要给她钱,她早自立门户去了,哪还愿意委身于此!”顾长卿终是没忍住,把心里话抖了出来。

    “姑娘还有这打算呢?”长安是真没瞧出来,也没猜到。

    这会儿知道了,他立马倒戈:“那必须拖着,拖到她松口为止!”

    顾长卿哼笑一声,“就怕还没拖到她松口,我已经被活活气死了!”

    长安:“……”

    依目前的形势来看,似乎有这可能。

    “公子,我觉着吧,你还是先试着改变一下你和姑娘的相处方式。”

    “怎么改?”

    “首先尽量别板着脸。”

    “我倒觉着,你该去劝劝姑娘首先别故意气我。”

    “你还想不想娶媳妇儿了?”

    “我看你是皮痒了!”顾长卿顿足,斜睨着长安。

    “我看你是没救了!”长安挺直腰杆,回瞪公子。

    公子抬手照着长安后脑勺来了一巴掌。

    “本公子平日里就是太纵着你,将你纵得无法无天,都敢顶撞本公子了。”

    “公子你居然打我头!”长安毫无以下犯上的自觉,还委屈得不行,“万一我变笨了怎么办!”

    其实这一巴掌并不重,顾长卿哪舍得真打长安,可这小混蛋最近太嚣张,看他笑话也就罢了,还可劲搅和事,再这么惯下去,他还不得上天!

    “回屋反省去,反省完了再睡觉!”丢下这么一句话,顾长卿径自走了。

    惩罚力度可谓等同于无,伤害性却着实不小——都二十出头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被公子抽后脑勺,长安也快被目睹这一幕的暗卫们活活笑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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