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瓶药当天夜里就以刘神医的名义送到了沈令仪的手中，墨绿色的瓶身一看便不是凡品，沈令仪靠在床头，将瓶子拿在手中轻轻把玩着。
这瓷瓶的手感温润如玉，烧制工艺也十分复杂，尤其是这瓶身还画了一些只有道士才会绘制地符箓。
也不知道这瓶子里到底装的什么药，池表哥又是如何得来的。
上一世自己被踹入水中伤了肺腑，高烧不退，还咳得厉害，正是这药救了自己。
只是没想到，这药原来是池表哥假借他人名义送来的。
沈令仪轻轻闭上眼，忍不住回想起白日在岸边，她被程楚池救上来之后发生的事。
其实刚一上岸她就想着找个机会，装作自然地苏醒过来，结果因为太紧张，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反倒让程楚池误会她溺了水，闭了气。
被那只大手轻轻捏住下巴的时候，沈令仪便反应过来程楚池要给自己渡气。
在手脚发麻的晕眩中，她感受到一具温暖的身躯朝自己微微靠近。
她有心想挣扎，却软得用不上力。
再后来……
“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可是发热了？”一直坐在窗边榻下守夜的素素赶紧穿了鞋，走到床边要探沈令仪的体温。
沈令仪回过神来，不由得反手贴了贴自己两颊。
“我没事，就是有些困了。”
沈令仪有些心虚，抬手挡开素素的手，自己抬手扯了金钩上的帘子，背过身躺了下去。
素素一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恰好昭儿进来送茶水，见沈令仪睡了，便拉着素素好奇道：“素素姐，你说小姐明明没有伤了肺腑，为何要明儿去外院到处散播她高烧不退的消息呢？”
素素赶紧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床榻，示意昭儿不要多嘴。
而此时躺在床上，用棉被捂着脑袋的沈令仪悄悄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这么做，当然是在钓一条大鱼。
次日，沈令仪醒来时已觉大好。
“什么时候了。”
素素赶紧扶她坐好，又送了温水过来让她喝下后才报了时辰。
沈令仪让素素去给母亲报个信，只说自己已经好了许多，今日让母亲好好休息，不必过来。
素素欲言又止，勉强应了一声。
沈令仪与素素相伴多年，对她的神情了如指掌，见此赶紧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可是母亲病倒了？”
素素不敢瞒着，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原来昨日周绮离开后，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趁着晚饭过后，还是去了沈如玉的院子，先是问沈如英在哪里，得知她早就带着下人逃回了石家后，便当着满院下人的面，让两个婆子押着沈如玉跪下，亲自掌了她的嘴。
边打边责骂她，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听到了周绮的怒斥声。
素素吓得差点瘫软在地。
要知道，小姐在娘家可是娇客，平日里犯了再大的错，也无非是禁足。
打嘴巴子……那是连下人都没有受过的屈辱，更何况还是跪着。
如果是那种性格刚烈些的小姐，只怕上吊死了的都有，这下沈如玉必定恨死二房，恨死夫人和小姐了。
事后，沈理从沈家大房处得知了此事，气得和周夫人大吵一架，周夫人装病不见人，管家之权也暂时落到了刘老太太手中。
沈令仪听完后，情绪却很平静，并没有素素担心的，哭闹着要去看夫人，或者怒急攻心。
她只是想，果然。
穿书女还是如上一世一般，千方百计实现了她的目的。
她的目标，一直都是助刘莺儿获得管家之权。
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母亲因为此事与父亲彻底离心，而这一世因为自己的介入，母亲只是暂时称病，避开父亲的气头。
“小姐，您也别太忧心，夫人那里我一大早便让昭儿去看了，待她回来，小姐可以细细询问。”
素素边说边让小丫鬟端来了早饭，大夫说了，这几日的饮食一定要清淡，她早早便起来让小厨房熬了一锅白粥，可香可糯了，就等着小姐醒来呢。
沈令仪在小丫鬟们的服侍下简单洗漱后，便让素素将自己扶到榻上，半靠着用早了早饭。
“生病之人光喝白粥可不行，你让小厨房再给我煮一个鸡蛋羹，滴三滴香油，越是病中，越要用一些补物，这样才能帮助病人增益补气，抵抗外邪。”
素素对自家小姐的话要一直是十分信服的，闻言道：“那我再让小厨房为小姐炖一锅人参汽锅□□。”
沈令仪赶紧摆手：“那倒不用，我还在病重，胃口不好，吃不了这些太过油腻之物，鸡蛋羹就好。”
等素素下去安排后，沈令仪边喝着白粥边想，程楚池似乎就是这样一个人。
不论他在暗处为你默默做了多少，都不会拿到明面上来邀功卖好，此次落水事件，上一世，她直到死都不知道，程楚池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像一道影子，蛰伏于黑暗之中，你永远看不到他的全貌，却能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安心。
这样的人，为何不论是在原书中，还是上一世，自己都错过了呢。
她想起被灌下毒酒后，沈秀莹站在她面前，露出的怨毒而疯狂的眼神。
——不过是作者笔下没有自我意识的纸片人，凭什么。
沈令仪垂下双眸，淡淡一笑。
谁说她是什么纸片人，没有自我意识。
她就要让那个穿书女看看，这一世，她自己的选择。
用完早饭后，沈令仪正站在书案旁练字，昭儿正好回来，便被叫进来问话。
“你去看我母亲时，她可好？”说话间，她停下笔，俯身轻吹手中刚临的字帖。
昭儿便将自己看到听到的一一禀报给了沈令仪。
她先是按照沈令仪的吩咐去给夫人报了平安。
“……夫人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只说让小姐不要担心，也不要急着去看她，一切她心里都有数，小姐只要安心养病就行，只是她无法在身边照顾小姐，让小姐千万少忧少思，别伤了心神，夫人还说，等过几日老爷气消了，她再来看小姐。”
听到母亲没事，沈令仪便放心了，她最担心的便是母亲因为父亲的斥责而羞愤欲绝，伤了身体。
“我新制了一种安神香，你找个小丫鬟替我送过去。”她将手中刚抄写的经书卷好，又用红绳系了，放进匣中，“这卷经文也一并送过去。”
昭儿点头，靠近书案去接匣子，眼睛一瞥恰好看到桌上放着的字帖，恰是明儿从外院拿回来的，程家表少爷的字。
小姐似乎，在临表少爷的字……
等昭儿回完话后，沈令仪便将书案上的字帖小心收回屉中。
“素素，去看看银票匣子，里面有多少钱，取二百两给我。”
素素应是，将一个带锁的箱笼打开，清点了一会后，拿来了两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
“小姐，匣子中拢共还有六百两银票，我取了两百两。”说着将银票摊开给沈令仪看。
沈令仪点点头，拿起一支笔便写了一封信，信中寥寥数语，只说那日范姑姑走得太急，没来得及送上仪程，十分遗憾，区区薄礼请她收下，随后将那银票放入信封中。
素素不解地问道：“小姐这是何意？”
沈令仪对她道：“你去我母亲的院里，找那日送范姑姑去石家的婆子，让她带着你见那范姑姑一面，将信交给她后，你再告诉她……”
素素听完心中一喜，再将整件事连起来后，方才明白原来小姐一早便防了大房一手，竟是落在此处。
“小姐，你放心，我必将此事办好。”
“嗯，去吧。”
……
午睡起来后，沈令仪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便令人泡了一壶六安瓜片，按照上一世研制的配方加了红枣、核桃、花生、枸杞，可惜未提前晒干葡萄，她尝了尝觉得少了一分水果风味，叫不得果茶，又分给了身边的几个丫鬟，让她们也尝一尝。
几个丫鬟知道沈令仪不拘小节，对下人是十分和善的，因此纷纷笑着向她道谢，又去茶水房拿了小碗过来分着喝了一些。
此时眉儿从院外走了进来，见沈令仪在院中，不由得有些心虚，悄悄从另一侧游廊往后屋走去。
秋岚从茶水房掀帘出来，奇道：“你怎么这个点去逛园子？往常你不是都要午睡的吗？”
眉儿是家生子，她娘老子当初跟着周绮陪房来了沈家，后来周绮见她聪明伶俐，人长得也齐整，便拨给了沈令仪用。
却没想到眉儿到了沈令仪的院子里，仗着自己是太太给的人，总是作威作福。
尤其是这几年，小姐大了，该提两个一等丫鬟了，她本以为自己势在必得，却没想到让秋岚这个外面买来的抢了先，自己反倒和昭儿那个傻丫头一样，还是原来的二等丫鬟。
这让她如何看秋岚顺眼。
此时见秋岚打趣自己，再加上自己做贼心虚，眉儿忍不住柳眉倒竖，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感情这院里就你最勤快，天天在小姐面前掐尖要强，尽做那台面上的功夫，也是我蠢笨，只知道埋头干活，不懂得如何献媚，现在竟然还要被你取笑。”
这瓷瓶的手感温润如玉，烧制工艺也十分复杂，尤其是这瓶身还画了一些只有道士才会绘制地符箓。
也不知道这瓶子里到底装的什么药，池表哥又是如何得来的。
上一世自己被踹入水中伤了肺腑，高烧不退，还咳得厉害，正是这药救了自己。
只是没想到，这药原来是池表哥假借他人名义送来的。
沈令仪轻轻闭上眼，忍不住回想起白日在岸边，她被程楚池救上来之后发生的事。
其实刚一上岸她就想着找个机会，装作自然地苏醒过来，结果因为太紧张，连呼吸都不敢太用力，反倒让程楚池误会她溺了水，闭了气。
被那只大手轻轻捏住下巴的时候，沈令仪便反应过来程楚池要给自己渡气。
在手脚发麻的晕眩中，她感受到一具温暖的身躯朝自己微微靠近。
她有心想挣扎，却软得用不上力。
再后来……
“小姐，你脸怎么这么红？可是发热了？”一直坐在窗边榻下守夜的素素赶紧穿了鞋，走到床边要探沈令仪的体温。
沈令仪回过神来，不由得反手贴了贴自己两颊。
“我没事，就是有些困了。”
沈令仪有些心虚，抬手挡开素素的手，自己抬手扯了金钩上的帘子，背过身躺了下去。
素素一愣，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恰好昭儿进来送茶水，见沈令仪睡了，便拉着素素好奇道：“素素姐，你说小姐明明没有伤了肺腑，为何要明儿去外院到处散播她高烧不退的消息呢？”
素素赶紧摆了摆手，又指了指床榻，示意昭儿不要多嘴。
而此时躺在床上，用棉被捂着脑袋的沈令仪悄悄露出了一个笑容。
她这么做，当然是在钓一条大鱼。
次日，沈令仪醒来时已觉大好。
“什么时候了。”
素素赶紧扶她坐好，又送了温水过来让她喝下后才报了时辰。
沈令仪让素素去给母亲报个信，只说自己已经好了许多，今日让母亲好好休息，不必过来。
素素欲言又止，勉强应了一声。
沈令仪与素素相伴多年，对她的神情了如指掌，见此赶紧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可是母亲病倒了？”
素素不敢瞒着，便将事情一五一十地道来。
原来昨日周绮离开后，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趁着晚饭过后，还是去了沈如玉的院子，先是问沈如英在哪里，得知她早就带着下人逃回了石家后，便当着满院下人的面，让两个婆子押着沈如玉跪下，亲自掌了她的嘴。
边打边责骂她，满院子的丫鬟婆子都听到了周绮的怒斥声。
素素吓得差点瘫软在地。
要知道，小姐在娘家可是娇客，平日里犯了再大的错，也无非是禁足。
打嘴巴子……那是连下人都没有受过的屈辱，更何况还是跪着。
如果是那种性格刚烈些的小姐，只怕上吊死了的都有，这下沈如玉必定恨死二房，恨死夫人和小姐了。
事后，沈理从沈家大房处得知了此事，气得和周夫人大吵一架，周夫人装病不见人，管家之权也暂时落到了刘老太太手中。
沈令仪听完后，情绪却很平静，并没有素素担心的，哭闹着要去看夫人，或者怒急攻心。
她只是想，果然。
穿书女还是如上一世一般，千方百计实现了她的目的。
她的目标，一直都是助刘莺儿获得管家之权。
唯一不同的是，上一世母亲因为此事与父亲彻底离心，而这一世因为自己的介入，母亲只是暂时称病，避开父亲的气头。
“小姐，您也别太忧心，夫人那里我一大早便让昭儿去看了，待她回来，小姐可以细细询问。”
素素边说边让小丫鬟端来了早饭，大夫说了，这几日的饮食一定要清淡，她早早便起来让小厨房熬了一锅白粥，可香可糯了，就等着小姐醒来呢。
沈令仪在小丫鬟们的服侍下简单洗漱后，便让素素将自己扶到榻上，半靠着用早了早饭。
“生病之人光喝白粥可不行，你让小厨房再给我煮一个鸡蛋羹，滴三滴香油，越是病中，越要用一些补物，这样才能帮助病人增益补气，抵抗外邪。”
素素对自家小姐的话要一直是十分信服的，闻言道：“那我再让小厨房为小姐炖一锅人参汽锅□□。”
沈令仪赶紧摆手：“那倒不用，我还在病重，胃口不好，吃不了这些太过油腻之物，鸡蛋羹就好。”
等素素下去安排后，沈令仪边喝着白粥边想，程楚池似乎就是这样一个人。
不论他在暗处为你默默做了多少，都不会拿到明面上来邀功卖好，此次落水事件，上一世，她直到死都不知道，程楚池正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他像一道影子，蛰伏于黑暗之中，你永远看不到他的全貌，却能感受到那无处不在的安心。
这样的人，为何不论是在原书中，还是上一世，自己都错过了呢。
她想起被灌下毒酒后，沈秀莹站在她面前，露出的怨毒而疯狂的眼神。
——不过是作者笔下没有自我意识的纸片人，凭什么。
沈令仪垂下双眸，淡淡一笑。
谁说她是什么纸片人，没有自我意识。
她就要让那个穿书女看看，这一世，她自己的选择。
用完早饭后，沈令仪正站在书案旁练字，昭儿正好回来，便被叫进来问话。
“你去看我母亲时，她可好？”说话间，她停下笔，俯身轻吹手中刚临的字帖。
昭儿便将自己看到听到的一一禀报给了沈令仪。
她先是按照沈令仪的吩咐去给夫人报了平安。
“……夫人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只说让小姐不要担心，也不要急着去看她，一切她心里都有数，小姐只要安心养病就行，只是她无法在身边照顾小姐，让小姐千万少忧少思，别伤了心神，夫人还说，等过几日老爷气消了，她再来看小姐。”
听到母亲没事，沈令仪便放心了，她最担心的便是母亲因为父亲的斥责而羞愤欲绝，伤了身体。
“我新制了一种安神香，你找个小丫鬟替我送过去。”她将手中刚抄写的经书卷好，又用红绳系了，放进匣中，“这卷经文也一并送过去。”
昭儿点头，靠近书案去接匣子，眼睛一瞥恰好看到桌上放着的字帖，恰是明儿从外院拿回来的，程家表少爷的字。
小姐似乎，在临表少爷的字……
等昭儿回完话后，沈令仪便将书案上的字帖小心收回屉中。
“素素，去看看银票匣子，里面有多少钱，取二百两给我。”
素素应是，将一个带锁的箱笼打开，清点了一会后，拿来了两张面值一百两的银票。
“小姐，匣子中拢共还有六百两银票，我取了两百两。”说着将银票摊开给沈令仪看。
沈令仪点点头，拿起一支笔便写了一封信，信中寥寥数语，只说那日范姑姑走得太急，没来得及送上仪程，十分遗憾，区区薄礼请她收下，随后将那银票放入信封中。
素素不解地问道：“小姐这是何意？”
沈令仪对她道：“你去我母亲的院里，找那日送范姑姑去石家的婆子，让她带着你见那范姑姑一面，将信交给她后，你再告诉她……”
素素听完心中一喜，再将整件事连起来后，方才明白原来小姐一早便防了大房一手，竟是落在此处。
“小姐，你放心，我必将此事办好。”
“嗯，去吧。”
……
午睡起来后，沈令仪觉得精神好了许多，便令人泡了一壶六安瓜片，按照上一世研制的配方加了红枣、核桃、花生、枸杞，可惜未提前晒干葡萄，她尝了尝觉得少了一分水果风味，叫不得果茶，又分给了身边的几个丫鬟，让她们也尝一尝。
几个丫鬟知道沈令仪不拘小节，对下人是十分和善的，因此纷纷笑着向她道谢，又去茶水房拿了小碗过来分着喝了一些。
此时眉儿从院外走了进来，见沈令仪在院中，不由得有些心虚，悄悄从另一侧游廊往后屋走去。
秋岚从茶水房掀帘出来，奇道：“你怎么这个点去逛园子？往常你不是都要午睡的吗？”
眉儿是家生子，她娘老子当初跟着周绮陪房来了沈家，后来周绮见她聪明伶俐，人长得也齐整，便拨给了沈令仪用。
却没想到眉儿到了沈令仪的院子里，仗着自己是太太给的人，总是作威作福。
尤其是这几年，小姐大了，该提两个一等丫鬟了，她本以为自己势在必得，却没想到让秋岚这个外面买来的抢了先，自己反倒和昭儿那个傻丫头一样，还是原来的二等丫鬟。
这让她如何看秋岚顺眼。
此时见秋岚打趣自己，再加上自己做贼心虚，眉儿忍不住柳眉倒竖，怒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感情这院里就你最勤快，天天在小姐面前掐尖要强，尽做那台面上的功夫，也是我蠢笨，只知道埋头干活，不懂得如何献媚，现在竟然还要被你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