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以前那种智珠在握的优越感已经在昨日的打击下烟消云散。
她不确定沈令仪是不是真的重生了，以及对自己原本的计划会有多少影响。
她原本的计划中，过了今日，冯秋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嫁入沈府，到时候她再设个局，把杜清云和沈署私相授受的事情捅出去，逼迫杜清云离开京城，远嫁外地。
那么她身世的秘密就能永远掩埋下去。
至于太子，自然而然就会按照自己的安排娶了程宝如这个在原书中，喜欢大搞巫蛊之术的蠢货，到时候，等程宝如入了东宫，她就可以利用这一点搞出事情。
可这一切，真的还能顺利如自己所愿吗。
越想，沈秀莹的心便越慌乱，根本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殿选上。
待选的贵女们一批一批上前，让太后查看，询问，挑选，然后又一批一批退下。
有人妙语如珠，有人木讷呆板。
可太后身边的慧明和尚却始终闭着眼，不发一言。
终于，在一个女声响起时，慧明睁开了眼，低沉的嗓音传遍了大殿——
“太后，这位檀越身泛金光，有母仪天下之相。”
沈秀莹愣了一下，赶紧抬起头，只见冯秋袅袅娜娜地站在那里，满面含羞。
等等，什么情况。
为什么慧明和尚会说冯秋有母仪天下之相？
她一个已经有婚约的女子，今日不过是来充个门面，走个过场的……
沈秀莹忽然反应过来，扭头看向沈令仪。
果然，她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淡定从容，与胸有成竹。
仿佛看穿了自己。
沈秀莹慌乱之中差点打翻了手边的果盘，幸好，大殿中的其他贵女都将目光投在冯秋的身上，并没有人发现她的失仪。
太后对慧明和尚深信不疑，又见冯秋长相端庄秀丽，便笑眯眯地让冯秋上前几步：“好孩子，让哀家看看。”
皇后与贵妃的目光也同时集中在了冯秋身上，晦涩不明。
他们虽然也相信慧明和尚的相面之术，但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金光箴言，还是冯秋背后的家世更让他们眼热。
早几日，朝中便隐隐有传闻，冯大人乃是间在帝心之人，下一任宰相的不二之选。
这样一个出身的女子若是当了自己的儿媳，无疑会让自己的儿子在皇帝心中更有分量。
贵妃笑着褪下了手腕上的八宝璎珞金镯，就等着太后娘娘将人放开后，自己好一把拉过来，把见面礼给足了。
皇后看到贵妃的小动作，心里冷笑，那冯秋只要不是个蠢的，必然会选太子而弃二皇子，她这些不过是在白费心机罢了。
太后高坐主位，这两人的小动作与眉眼心思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太子和二皇子都是她的孙儿，她都一样的疼爱，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今日皇后与贵妃当场争夺起来……
她可当真为难。
恰好此时，一旁的姑姑凑到太后身边，悄悄说一句话。
太后略微惊讶地看了冯秋一眼。
直把冯秋看得心里忐忑不安。
太后想了想，又让身边的姑姑分别去给皇后和贵妃传话。
原来这冯秋已有婚约，还是和沈理的长子。
皇后与贵妃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势在必得的神色。
眼前的暗流涌动反正和沈令仪无关，她尽职地低头喝茶，然后和在场的其他贵女一般，敷衍地走完了剩下的过场。
……
遴选并不会当众宣布结果，而是要等宫中的尚仪局与朝廷的礼部一同确定过后，才会派人到家中宣旨。
以示尊贵。
众人离开大殿后，程宝如才走到长廊的拐角就忍不住扇了随行宫女一个嘴巴。
“贱蹄子，怎么伺候的。”
宫女不敢喊冤，只能跪着求饶。
程宝如还不解气，又抬脚踹了几下才冷静下来。
母亲明明和他说过，今日那个秃驴会说她有母仪天下之相，怎么临了临了，母仪天下之人变成了冯秋。
难道是那个秃驴嫌自己家给的没有冯家的多？
冯秋老远就看到了程宝如在发脾气，不由得冷笑一声。
她从后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腕间挂着刚才贵妃塞过来的金镯，举手投足间尽显得意。
“姐姐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在行宫里，不是在你们西北，可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程宝如转身，怒目而视：“我这个人就是直脾气，不像某些人，尽用一些腌渍手段，做下流的勾当。”
此事并非冯秋所为，甚至不是冯府任何一人策划，因此当冯秋听到自己有母仪天下的命格时，第一感觉就是“果然如此”，我就知道自己必然不凡。
因此她今日再看程宝如在这里跳脚，便只觉得有趣，毕竟有凤命的人，是自己，其他人再怒再气，又有什么办法。
以后见了自己，还不是得下跪行礼。
她这边还没得意完，身后便出现了沈秀莹的声音。
“秋姐姐，好久不见。”
如果说在场所有人中，冯秋最不愿意遇到谁，那必然是沈家姐妹，其他人未必清楚自己身上的婚约，但沈家姐妹却一清二楚。
冯秋扶了扶头发，想假装没听见。
但是沈秀莹不给她这个机会：“秋姐姐，你腕间的镯子可真好看。”
冯秋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个沈家二小姐倒是个聪明人，小小年纪就知道来烧热灶，讨好自己。
“那是，这可是外邦进贡的玛瑙镯子，皇上赏赐给了贵妃，贵妃又赠予了我。”她一手轻轻拨动镯子，得意非常。
沈秀莹心中暗骂她蠢货，脸上却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贵妃娘娘对你可真好……”
她故意把镯子点出来，就是想让皇后误会冯家的态度。
毕竟，她并不想冯秋如原书中的那样，真的成为太子妃，为太子登基助力。
冯秋不知道沈秀莹的心思，受了讨好，不由得更为得意，她从小便失了母亲，父亲又忙于朝堂事物，只将自己丢给二伯娘照顾。
那二伯娘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见自己年纪小，就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动作，把父亲留给自己的好东西，全部拿去补贴给了自己的孩子。
因此冯秋长大之后，便告诉自己，一定要成为人上人，让所有人都得仰视她。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等来了这一天。
……
范芷月见她们三人站在那里说话，便拉着沈令仪远远绕开，不愿凑近。
“这冯秋真是……不知死活。”
这么短短的几句话，就把皇后得罪了个透。
且不论她以后到底是嫁给太子还是二皇子，皇后都是后宫之主，她这样猖狂不知收敛，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沈令仪的目光却一直放在沈秀莹身上，闻言只摇了摇头：“今日之事已了，姐姐，以后不论对谁，都不要再提起。”
“你放心，我自然知晓。”范芷月叹了口气，还是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这冯秋能拖多久。”
也不知道拖过这一阵后，她又会迎来什么样的变故。
沈令仪见她闷闷不乐，只能握住她的手，给予安慰。
*
傍晚，雨歇。
沈令仪坐在廊下看着屋檐上的滴水，素素从不远处走来，偷偷凑近。
“小姐，二小姐不在院子里。”
沈令仪点点头，心中对沈秀莹的去向早已有了猜测，看来她已决定捡四皇子的枝头歇歇了。
“还有事？”
素素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半天才吭哧道：“小姐回来之前，我在院子墙根处发现了一个食盒……”
定然是池表哥！
“食盒呢？快点拿来。”沈令仪沉闷了一天，心情在这一刻终于转晴。
素素不敢耽搁，匆匆去小茶房将插了一支梨花的食盒拿了出来。
沈令仪一看到那支梨花便明白过来，等不及似的就着素素的手打开了食盒的盖子。
只见里面放着三个小巧的茶点，像三朵盛放的荷花。
沈令仪一看便反应过来，程楚池这是将西湖的荷花送给了自己。
她反手贴了贴脸颊，笑着道：“素素，去给我沏一杯雨前龙井。”
素素担忧地看了粉面桃花的沈令仪一眼，点点头去了小茶房。
沈令仪将食盒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只字片语，心中一时抱怨后，又仿佛明白来什么，隐隐有了期待。
池表哥今晚应该会过来，亲自给她讲讲这几个茶点的由来。
待素素将茶沏来，沈令仪便只尝了一个，剩下两个则让素素和茶水一起端到房内。
她要留到晚上招待程楚池。
夜凉如水，星子明眸，沈令仪拿着一本棋谱坐在窗边等下慢悠悠地翻着。
程楚池翻窗进来的时候，恰好便看到这样一副等下美人图。
“喜欢对弈？”他走到沈令仪身边，瞧她手里的棋谱。
沈令仪抬头看他，笑道：“池表哥要不要和我手谈一局？”
她当然知道程楚池会下棋，上一世他给自己送过许多棋谱，有些还有他的注释在一旁。
这一世的程楚池还没领教过沈令仪的棋艺，只想着坊间听来的传闻，她实力必然不俗，因此两人对面而坐后，他便拿出了十二分精力，丝毫不敢怠慢，免得被她轻看。
结果下到一半的时候，程楚池便意识到，是自己想岔了。
她不确定沈令仪是不是真的重生了，以及对自己原本的计划会有多少影响。
她原本的计划中，过了今日，冯秋就只能老老实实地嫁入沈府，到时候她再设个局，把杜清云和沈署私相授受的事情捅出去，逼迫杜清云离开京城，远嫁外地。
那么她身世的秘密就能永远掩埋下去。
至于太子，自然而然就会按照自己的安排娶了程宝如这个在原书中，喜欢大搞巫蛊之术的蠢货，到时候，等程宝如入了东宫，她就可以利用这一点搞出事情。
可这一切，真的还能顺利如自己所愿吗。
越想，沈秀莹的心便越慌乱，根本无法将注意力集中在殿选上。
待选的贵女们一批一批上前，让太后查看，询问，挑选，然后又一批一批退下。
有人妙语如珠，有人木讷呆板。
可太后身边的慧明和尚却始终闭着眼，不发一言。
终于，在一个女声响起时，慧明睁开了眼，低沉的嗓音传遍了大殿——
“太后，这位檀越身泛金光，有母仪天下之相。”
沈秀莹愣了一下，赶紧抬起头，只见冯秋袅袅娜娜地站在那里，满面含羞。
等等，什么情况。
为什么慧明和尚会说冯秋有母仪天下之相？
她一个已经有婚约的女子，今日不过是来充个门面，走个过场的……
沈秀莹忽然反应过来，扭头看向沈令仪。
果然，她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淡定从容，与胸有成竹。
仿佛看穿了自己。
沈秀莹慌乱之中差点打翻了手边的果盘，幸好，大殿中的其他贵女都将目光投在冯秋的身上，并没有人发现她的失仪。
太后对慧明和尚深信不疑，又见冯秋长相端庄秀丽，便笑眯眯地让冯秋上前几步：“好孩子，让哀家看看。”
皇后与贵妃的目光也同时集中在了冯秋身上，晦涩不明。
他们虽然也相信慧明和尚的相面之术，但比起这些虚无缥缈的金光箴言，还是冯秋背后的家世更让他们眼热。
早几日，朝中便隐隐有传闻，冯大人乃是间在帝心之人，下一任宰相的不二之选。
这样一个出身的女子若是当了自己的儿媳，无疑会让自己的儿子在皇帝心中更有分量。
贵妃笑着褪下了手腕上的八宝璎珞金镯，就等着太后娘娘将人放开后，自己好一把拉过来，把见面礼给足了。
皇后看到贵妃的小动作，心里冷笑，那冯秋只要不是个蠢的，必然会选太子而弃二皇子，她这些不过是在白费心机罢了。
太后高坐主位，这两人的小动作与眉眼心思都看在眼里，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太子和二皇子都是她的孙儿，她都一样的疼爱，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今日皇后与贵妃当场争夺起来……
她可当真为难。
恰好此时，一旁的姑姑凑到太后身边，悄悄说一句话。
太后略微惊讶地看了冯秋一眼。
直把冯秋看得心里忐忑不安。
太后想了想，又让身边的姑姑分别去给皇后和贵妃传话。
原来这冯秋已有婚约，还是和沈理的长子。
皇后与贵妃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势在必得的神色。
眼前的暗流涌动反正和沈令仪无关，她尽职地低头喝茶，然后和在场的其他贵女一般，敷衍地走完了剩下的过场。
……
遴选并不会当众宣布结果，而是要等宫中的尚仪局与朝廷的礼部一同确定过后，才会派人到家中宣旨。
以示尊贵。
众人离开大殿后，程宝如才走到长廊的拐角就忍不住扇了随行宫女一个嘴巴。
“贱蹄子，怎么伺候的。”
宫女不敢喊冤，只能跪着求饶。
程宝如还不解气，又抬脚踹了几下才冷静下来。
母亲明明和他说过，今日那个秃驴会说她有母仪天下之相，怎么临了临了，母仪天下之人变成了冯秋。
难道是那个秃驴嫌自己家给的没有冯家的多？
冯秋老远就看到了程宝如在发脾气，不由得冷笑一声。
她从后面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腕间挂着刚才贵妃塞过来的金镯，举手投足间尽显得意。
“姐姐这是做什么，这可是在行宫里，不是在你们西北，可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程宝如转身，怒目而视：“我这个人就是直脾气，不像某些人，尽用一些腌渍手段，做下流的勾当。”
此事并非冯秋所为，甚至不是冯府任何一人策划，因此当冯秋听到自己有母仪天下的命格时，第一感觉就是“果然如此”，我就知道自己必然不凡。
因此她今日再看程宝如在这里跳脚，便只觉得有趣，毕竟有凤命的人，是自己，其他人再怒再气，又有什么办法。
以后见了自己，还不是得下跪行礼。
她这边还没得意完，身后便出现了沈秀莹的声音。
“秋姐姐，好久不见。”
如果说在场所有人中，冯秋最不愿意遇到谁，那必然是沈家姐妹，其他人未必清楚自己身上的婚约，但沈家姐妹却一清二楚。
冯秋扶了扶头发，想假装没听见。
但是沈秀莹不给她这个机会：“秋姐姐，你腕间的镯子可真好看。”
冯秋愣了一下，忽然觉得这个沈家二小姐倒是个聪明人，小小年纪就知道来烧热灶，讨好自己。
“那是，这可是外邦进贡的玛瑙镯子，皇上赏赐给了贵妃，贵妃又赠予了我。”她一手轻轻拨动镯子，得意非常。
沈秀莹心中暗骂她蠢货，脸上却露出了羡慕的神情：“贵妃娘娘对你可真好……”
她故意把镯子点出来，就是想让皇后误会冯家的态度。
毕竟，她并不想冯秋如原书中的那样，真的成为太子妃，为太子登基助力。
冯秋不知道沈秀莹的心思，受了讨好，不由得更为得意，她从小便失了母亲，父亲又忙于朝堂事物，只将自己丢给二伯娘照顾。
那二伯娘也是个欺软怕硬的，见自己年纪小，就搞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动作，把父亲留给自己的好东西，全部拿去补贴给了自己的孩子。
因此冯秋长大之后，便告诉自己，一定要成为人上人，让所有人都得仰视她。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等来了这一天。
……
范芷月见她们三人站在那里说话，便拉着沈令仪远远绕开，不愿凑近。
“这冯秋真是……不知死活。”
这么短短的几句话，就把皇后得罪了个透。
且不论她以后到底是嫁给太子还是二皇子，皇后都是后宫之主，她这样猖狂不知收敛，以后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沈令仪的目光却一直放在沈秀莹身上，闻言只摇了摇头：“今日之事已了，姐姐，以后不论对谁，都不要再提起。”
“你放心，我自然知晓。”范芷月叹了口气，还是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这冯秋能拖多久。”
也不知道拖过这一阵后，她又会迎来什么样的变故。
沈令仪见她闷闷不乐，只能握住她的手，给予安慰。
*
傍晚，雨歇。
沈令仪坐在廊下看着屋檐上的滴水，素素从不远处走来，偷偷凑近。
“小姐，二小姐不在院子里。”
沈令仪点点头，心中对沈秀莹的去向早已有了猜测，看来她已决定捡四皇子的枝头歇歇了。
“还有事？”
素素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半天才吭哧道：“小姐回来之前，我在院子墙根处发现了一个食盒……”
定然是池表哥！
“食盒呢？快点拿来。”沈令仪沉闷了一天，心情在这一刻终于转晴。
素素不敢耽搁，匆匆去小茶房将插了一支梨花的食盒拿了出来。
沈令仪一看到那支梨花便明白过来，等不及似的就着素素的手打开了食盒的盖子。
只见里面放着三个小巧的茶点，像三朵盛放的荷花。
沈令仪一看便反应过来，程楚池这是将西湖的荷花送给了自己。
她反手贴了贴脸颊，笑着道：“素素，去给我沏一杯雨前龙井。”
素素担忧地看了粉面桃花的沈令仪一眼，点点头去了小茶房。
沈令仪将食盒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只字片语，心中一时抱怨后，又仿佛明白来什么，隐隐有了期待。
池表哥今晚应该会过来，亲自给她讲讲这几个茶点的由来。
待素素将茶沏来，沈令仪便只尝了一个，剩下两个则让素素和茶水一起端到房内。
她要留到晚上招待程楚池。
夜凉如水，星子明眸，沈令仪拿着一本棋谱坐在窗边等下慢悠悠地翻着。
程楚池翻窗进来的时候，恰好便看到这样一副等下美人图。
“喜欢对弈？”他走到沈令仪身边，瞧她手里的棋谱。
沈令仪抬头看他，笑道：“池表哥要不要和我手谈一局？”
她当然知道程楚池会下棋，上一世他给自己送过许多棋谱，有些还有他的注释在一旁。
这一世的程楚池还没领教过沈令仪的棋艺，只想着坊间听来的传闻，她实力必然不俗，因此两人对面而坐后，他便拿出了十二分精力，丝毫不敢怠慢，免得被她轻看。
结果下到一半的时候，程楚池便意识到，是自己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