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沧州那次遇到劫匪，是四皇子恰好狩猎路过，将她从歹徒手中救了下来。
后来她名声受损，也是四皇子力证她的清白，甚至向皇上求了赐婚的圣旨。
那时候她没意识到不妥，只觉得巧合，可这一世，范姐姐进京途中遇到山匪，也是被四皇子救了，而沧州乃是进京的必经之路。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告诉沈令仪，沧州有问题。
联想到这一次，程楚池也是要去沧州追查车马行的线索，自己若是不加阻拦，那他很可能像上一世那样，在那里受到埋伏。
沈令仪忽然坐直了身体，抓着程楚池的胸口，颤抖道：“你看看，能不能查到，那车马行老板，是否与锦记酒楼有关联。”
程楚池一愣，反应过来：“你是觉得……”
“我那日去锦记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有一些车马往后院运输一些菜品货物，但那些马车都很干净，不像是从城外庄子送来的。”
利用车马给酒楼送菜的掩护，的确可以隐秘地传递消息，而不被怀疑。
程楚池沉思道：“如果是这样，那车马行背后之人，很可能因为上次追查那个茶童的事情，发现正有人在追查他。”
也就是说，沧州之行，很可能是针对他布下的一个陷阱。
沈令仪赶紧点头：“池表哥，那你能不去了吗。”
程楚池见她如此害怕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懊悔，他这些年独来独往惯了，总是觉得自己无牵无挂。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随性与自由，对沈令仪来说，是一种无边的担忧和伤害。
“好，我答应你，不去沧州了。”程楚池将人抱在腿上，轻声安抚，“我会在京城里待着，哪里也不去，直到秋闱结束。”
沈令仪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她伸出小拇指，对着程楚池的鼻尖：“那我们拉钩，说话不算话的，下辈子当只小狗。”
程楚池伸出小拇指，在沈令仪的下巴上轻轻勾了一下：“小狗我当就够了，你下辈子当只小鸟吧。”
“那我们就都当鸟。”
程楚池笑着和她勾了手指，又将大手摁在沈令仪脑后，推着她慢慢靠近自己。
两人脑袋贴着脑袋。
他说：“下辈子，我们当一对比翼鸟。”
*
端午节前一天，程楚池收到了沈令仪亲手做的五毒荷包和五彩手绳，他将荷包挂在床头，手绳系在了左手手腕。
因临近秋闱，他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出门，只专心在家温书，偶尔整理一些主考官历年的文章，好揣摩考官的喜好。
包妈妈一大早起来就煮了一锅的粽子，她心疼程楚池这些天都在挑灯读书，在饮食上就更加精细。
“上次见到少爷这么用功读书，还是考解元那会，大冬天的，将脚浸在冷水里，就为了夜里不犯困，能多读一页书。”
成心蹲在一旁帮着烧火，闻言不由得道：“就是，结果考中后，少爷说不考进士，就不考进士了，把老爷气得够呛。”
“也是，少爷这么有主意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劝的，忽然就回心转意了。”
成心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还是凑到亲娘耳边嘀咕道：“您老人家想问就问，我做儿子的怎么会瞒着你呢，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许用扫帚打我了。”
包妈妈斜他一眼，抄起墙角的扫帚就打了上去。
“好啊你小子，还敢跟你老娘讲条件。”
撵得成心满院子乱窜。
就在这鸡飞狗跳的时候，程楚池穿着一身读书人的衣衫走了出来，束发戴冠，身上少了往日的杀伐之气，倒真像个文弱的翩翩公子。
成心赶紧抱着头窜到程楚池身边：“公子，这一大早的您要去哪里。”
“金明湖。”
“是去看龙舟吗？”成心挤了挤眼睛。
每年端午节的时候，皇家就会开放金明湖给普通老百姓游玩，同时也会有各种龙舟赛在湖上举办。
除了专属于皇家那块地会被圈起来之外，周围空着的地方，老百姓们都可以跟着去看，还有一些商家会提前扎好彩棚供人休息，收点茶水钱。
程楚池理了理袖子：“参加书社。”
前几日他接到沈罗的消息，说江南一个大儒要来京城讲学，地点就在金明湖畔的小园子里，他想着沈令仪那日应该会去看龙舟，便点头同意了。
成心嘟嘟囔囔地跟在后面，上了马车。
……
金明湖畔有一座紫霞阁，太后喜欢热闹，每年都会在楼中观赏龙舟赛。
周夫人带着沈令仪、沈秀莹进入二楼的包厢中时，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位相熟的夫人，众人互相见了礼，便开始寒暄起来。
沈令仪老老实实坐在周夫人身边，望着窗外湖面上黄豆大小的人头，不由得有些遗憾，若是能拿出池表哥送她的千里镜就好了。
一定会看得更加清楚。
“令仪妹妹，你在这里呢，倒叫我好找。”范芷月凑到沈令仪身边，和她笑闹了两句。
自从她的婚事问题解决后，整个人便又恢复了过往的开朗性格。
“姐姐坐在哪呢，刚才进来倒没看见你。”
“我跟着我母亲在隔壁房间呢，那里都是武将家的女眷，要不要跟我过去玩一会。”
沈令仪上一世就是在今天出的事，今天说什么她也不会离开周夫人一步，赶紧摇了摇头。
“你去玩吧，我……我今日身上不太舒服，就想坐着不动。”
范芷月也没纠缠：“那你一会无聊了，便来找我玩。”
说完范芷月一阵风似的又走了。
“真吵。”原本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冯秋突然开口，“作为女子，就不能安静贞闲一些。”
沈令仪见她如今处处拿捏着太子妃的派头，便不想和她争一时长短。
可她身边的沈秀莹却忽然开口：“冯姐姐既然知道什么叫安静贞闲，便不该在人背后口出恶言。”
她过往出门在外，一向是沉默寡言，小心谨慎的，很少如今日般开口和人争论。
“你……”冯秋想骂两句，又自恃身份，开不了口，最终只是冷哼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
沈令仪不想听这二人吵架，便干脆起身，朝窗边走去。
楼下扎满了各色彩棚，游人如织，挥汗如雨，听说每年今日，不但有儿童容易被拐走，就连游人脚下的鞋，都经常叫人踩不见了。
她想，这大概就是上一世，四皇子选择在今天出手，掳走自己的原因吧。
那日，她见沈秀莹离席，久久未归，便想出去找人，结果无意中看到了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刘莺儿将沈秀莹带往后院。
她觉得蹊跷，便跟在两人身后，想将沈秀莹叫回来。
结果来到一楼，经过一个走廊的时候，一只黑手将她拖进了一个房间，再醒来的时候，就在马车上了。
因此，这座看似戒备森严的紫霞阁，对她而言却处处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她甚至想过，今日要不要装病不出，可沈秀莹才被选为二皇子妃，贵妃亲自给他们家下的帖子，她若是不来，难免有怨怼的嫌疑。
无法，她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总归她不离开人群，那下黑手之人，再有本事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掳走。
此时，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进了房间，来到周夫人身边道：“夫人，我们贵妃娘娘听闻二小姐也来了，便命奴婢送来了一盒点心。”
她将点心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又道：“我们娘娘想见一见二小姐，还请二小姐随我上去。”
太后、皇后、贵妃等皇家女眷都安排在三楼，楼梯口处有重兵把守。
沈秀莹听她这么说，心中厌烦，脸上还是露出了害羞的神色。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冯二太太和冯秋的脸上，同样是未来儿媳，贵妃知道给沈家做脸面，可皇后去却没来给冯家做脸面。
冯秋一下子脸就红了，她站起来，挥了挥手帕。
“这里太闷了，我去外面走走。”
沈令仪坐在一边吃着橘子看戏，反正这里的一切纷扰都和她没关系，等看完了龙舟她就立刻回家。
沈秀莹站起身跟着宫女走了，沈令仪便靠在窗边欣赏楼下的风景。
早上听大哥说，他约了池表哥去金明湖畔听讲学，也不知道在哪里。
秋闱将近，她怕打扰他读书，这些天都没见过他，两人也没通过信。
也不知道她送过去的手绳他今日戴了没有。
“令仪妹妹，比赛快开始了，去我们那里坐着吧，我们那里有一支千里镜呢，看着可清楚了。”范芷月又偷溜了过来，拉着沈令仪的手要带她走。
沈令仪只觉得奇怪，往日的范姐姐可不是如此不知进退之人。
她趁着周围人不注意，拉着范芷月的手小声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可是找我有事？”
范芷月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沈令仪犹豫了一下，将人带到了角落里，压低了声音道：“我今日实在不方便出去，姐姐若有事情，不如在这里和我说一说。”
范芷月看了看四周，附耳道：“冯秋……好似要跟人私奔。”
后来她名声受损，也是四皇子力证她的清白，甚至向皇上求了赐婚的圣旨。
那时候她没意识到不妥，只觉得巧合，可这一世，范姐姐进京途中遇到山匪，也是被四皇子救了，而沧州乃是进京的必经之路。
好像所有的事情，都在告诉沈令仪，沧州有问题。
联想到这一次，程楚池也是要去沧州追查车马行的线索，自己若是不加阻拦，那他很可能像上一世那样，在那里受到埋伏。
沈令仪忽然坐直了身体，抓着程楚池的胸口，颤抖道：“你看看，能不能查到，那车马行老板，是否与锦记酒楼有关联。”
程楚池一愣，反应过来：“你是觉得……”
“我那日去锦记的时候，无意中看到有一些车马往后院运输一些菜品货物，但那些马车都很干净，不像是从城外庄子送来的。”
利用车马给酒楼送菜的掩护，的确可以隐秘地传递消息，而不被怀疑。
程楚池沉思道：“如果是这样，那车马行背后之人，很可能因为上次追查那个茶童的事情，发现正有人在追查他。”
也就是说，沧州之行，很可能是针对他布下的一个陷阱。
沈令仪赶紧点头：“池表哥，那你能不去了吗。”
程楚池见她如此害怕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懊悔，他这些年独来独往惯了，总是觉得自己无牵无挂。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的随性与自由，对沈令仪来说，是一种无边的担忧和伤害。
“好，我答应你，不去沧州了。”程楚池将人抱在腿上，轻声安抚，“我会在京城里待着，哪里也不去，直到秋闱结束。”
沈令仪松了口气，放下心来。
她伸出小拇指，对着程楚池的鼻尖：“那我们拉钩，说话不算话的，下辈子当只小狗。”
程楚池伸出小拇指，在沈令仪的下巴上轻轻勾了一下：“小狗我当就够了，你下辈子当只小鸟吧。”
“那我们就都当鸟。”
程楚池笑着和她勾了手指，又将大手摁在沈令仪脑后，推着她慢慢靠近自己。
两人脑袋贴着脑袋。
他说：“下辈子，我们当一对比翼鸟。”
*
端午节前一天，程楚池收到了沈令仪亲手做的五毒荷包和五彩手绳，他将荷包挂在床头，手绳系在了左手手腕。
因临近秋闱，他这些日子都没怎么出门，只专心在家温书，偶尔整理一些主考官历年的文章，好揣摩考官的喜好。
包妈妈一大早起来就煮了一锅的粽子，她心疼程楚池这些天都在挑灯读书，在饮食上就更加精细。
“上次见到少爷这么用功读书，还是考解元那会，大冬天的，将脚浸在冷水里，就为了夜里不犯困，能多读一页书。”
成心蹲在一旁帮着烧火，闻言不由得道：“就是，结果考中后，少爷说不考进士，就不考进士了，把老爷气得够呛。”
“也是，少爷这么有主意的人，也不知道是谁劝的，忽然就回心转意了。”
成心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还是凑到亲娘耳边嘀咕道：“您老人家想问就问，我做儿子的怎么会瞒着你呢，不过你得答应我，以后不许用扫帚打我了。”
包妈妈斜他一眼，抄起墙角的扫帚就打了上去。
“好啊你小子，还敢跟你老娘讲条件。”
撵得成心满院子乱窜。
就在这鸡飞狗跳的时候，程楚池穿着一身读书人的衣衫走了出来，束发戴冠，身上少了往日的杀伐之气，倒真像个文弱的翩翩公子。
成心赶紧抱着头窜到程楚池身边：“公子，这一大早的您要去哪里。”
“金明湖。”
“是去看龙舟吗？”成心挤了挤眼睛。
每年端午节的时候，皇家就会开放金明湖给普通老百姓游玩，同时也会有各种龙舟赛在湖上举办。
除了专属于皇家那块地会被圈起来之外，周围空着的地方，老百姓们都可以跟着去看，还有一些商家会提前扎好彩棚供人休息，收点茶水钱。
程楚池理了理袖子：“参加书社。”
前几日他接到沈罗的消息，说江南一个大儒要来京城讲学，地点就在金明湖畔的小园子里，他想着沈令仪那日应该会去看龙舟，便点头同意了。
成心嘟嘟囔囔地跟在后面，上了马车。
……
金明湖畔有一座紫霞阁，太后喜欢热闹，每年都会在楼中观赏龙舟赛。
周夫人带着沈令仪、沈秀莹进入二楼的包厢中时，里面已经坐了好几位相熟的夫人，众人互相见了礼，便开始寒暄起来。
沈令仪老老实实坐在周夫人身边，望着窗外湖面上黄豆大小的人头，不由得有些遗憾，若是能拿出池表哥送她的千里镜就好了。
一定会看得更加清楚。
“令仪妹妹，你在这里呢，倒叫我好找。”范芷月凑到沈令仪身边，和她笑闹了两句。
自从她的婚事问题解决后，整个人便又恢复了过往的开朗性格。
“姐姐坐在哪呢，刚才进来倒没看见你。”
“我跟着我母亲在隔壁房间呢，那里都是武将家的女眷，要不要跟我过去玩一会。”
沈令仪上一世就是在今天出的事，今天说什么她也不会离开周夫人一步，赶紧摇了摇头。
“你去玩吧，我……我今日身上不太舒服，就想坐着不动。”
范芷月也没纠缠：“那你一会无聊了，便来找我玩。”
说完范芷月一阵风似的又走了。
“真吵。”原本坐在一旁冷眼旁观的冯秋突然开口，“作为女子，就不能安静贞闲一些。”
沈令仪见她如今处处拿捏着太子妃的派头，便不想和她争一时长短。
可她身边的沈秀莹却忽然开口：“冯姐姐既然知道什么叫安静贞闲，便不该在人背后口出恶言。”
她过往出门在外，一向是沉默寡言，小心谨慎的，很少如今日般开口和人争论。
“你……”冯秋想骂两句，又自恃身份，开不了口，最终只是冷哼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
沈令仪不想听这二人吵架，便干脆起身，朝窗边走去。
楼下扎满了各色彩棚，游人如织，挥汗如雨，听说每年今日，不但有儿童容易被拐走，就连游人脚下的鞋，都经常叫人踩不见了。
她想，这大概就是上一世，四皇子选择在今天出手，掳走自己的原因吧。
那日，她见沈秀莹离席，久久未归，便想出去找人，结果无意中看到了不知道怎么混进来的刘莺儿将沈秀莹带往后院。
她觉得蹊跷，便跟在两人身后，想将沈秀莹叫回来。
结果来到一楼，经过一个走廊的时候，一只黑手将她拖进了一个房间，再醒来的时候，就在马车上了。
因此，这座看似戒备森严的紫霞阁，对她而言却处处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她甚至想过，今日要不要装病不出，可沈秀莹才被选为二皇子妃，贵妃亲自给他们家下的帖子，她若是不来，难免有怨怼的嫌疑。
无法，她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总归她不离开人群，那下黑手之人，再有本事总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掳走。
此时，一个宫女模样的人进了房间，来到周夫人身边道：“夫人，我们贵妃娘娘听闻二小姐也来了，便命奴婢送来了一盒点心。”
她将点心放到一旁的小桌上，又道：“我们娘娘想见一见二小姐，还请二小姐随我上去。”
太后、皇后、贵妃等皇家女眷都安排在三楼，楼梯口处有重兵把守。
沈秀莹听她这么说，心中厌烦，脸上还是露出了害羞的神色。
众人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冯二太太和冯秋的脸上，同样是未来儿媳，贵妃知道给沈家做脸面，可皇后去却没来给冯家做脸面。
冯秋一下子脸就红了，她站起来，挥了挥手帕。
“这里太闷了，我去外面走走。”
沈令仪坐在一边吃着橘子看戏，反正这里的一切纷扰都和她没关系，等看完了龙舟她就立刻回家。
沈秀莹站起身跟着宫女走了，沈令仪便靠在窗边欣赏楼下的风景。
早上听大哥说，他约了池表哥去金明湖畔听讲学，也不知道在哪里。
秋闱将近，她怕打扰他读书，这些天都没见过他，两人也没通过信。
也不知道她送过去的手绳他今日戴了没有。
“令仪妹妹，比赛快开始了，去我们那里坐着吧，我们那里有一支千里镜呢，看着可清楚了。”范芷月又偷溜了过来，拉着沈令仪的手要带她走。
沈令仪只觉得奇怪，往日的范姐姐可不是如此不知进退之人。
她趁着周围人不注意，拉着范芷月的手小声道：“姐姐这是做什么，可是找我有事？”
范芷月咬了咬嘴唇，点了点头。
沈令仪犹豫了一下，将人带到了角落里，压低了声音道：“我今日实在不方便出去，姐姐若有事情，不如在这里和我说一说。”
范芷月看了看四周，附耳道：“冯秋……好似要跟人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