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军营,邓九公和申公豹在帅帐里饮酒庆功。因是费仲尤浑亲自去的三山关宣旨,故而随军来了西岐,此刻也在一旁作陪,邓九公之女邓婵玉亦在席上。申公豹与邓九公敬了邓九公三杯后,又与邓婵玉推盏,“邓姑娘好身手,巾帼不然须眉。公豹甚是佩服,先干为敬。”

    邓婵玉听到这番赞誉也不作小女儿扭捏之态,落落大方地把酒杯斟满,豪气爽利地仰头一饮而尽。申公豹赞了声好,朗声笑了起来。尤浑跟着奉承,“邓元帅一出马,就重创了姬发黄飞虎和土行孙,邓姑娘还把姜子牙给迷晕过去了。这场仗真是打得太痛快了,这都是邓元帅用兵如神,邓姑娘武艺高强之功啊。不愧是闻太师的爱将,这下我们朝歌要扬眉吐气了。”

    “是啊是啊。”费仲附和,“邓元帅,邓姑娘貌美如花文武双全,您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哪?我们好介绍给大王,让大王封她个女将军,好不让明珠蒙尘哪。”

    邓九公横眉一挑,眼眸迸出一丝火光。殷商开国六百余年,女子之身唯有武丁王后妇好领过兵马,费仲这话分明是要把邓婵玉引荐入宫。邓九公对帝辛沉迷酒色不理朝政之举甚为不满,加之他自诩身负将才却不得帝辛重用,心中忿忿了多年,若非感恩闻仲之提携抬举,他早已解甲归田。他唯有邓婵玉这一个女儿,父女两个相依为命,如何忍心这如花似玉的宝贝闺女给那昏君白白糟蹋?邓九公面色一寒,酒杯重重地摔到了案上。申公豹察觉到气氛不对,忙道,“两位大人一路劳顿辛苦了,这就回营休息吧。邓元帅,我们虽然首战告捷,但要将西岐连根拔起,将来还要有多场硬仗要打。不如撤下酒宴好生休息,以备明日之战。”

    邓九公面色泛青地点了点头,起身与申公豹互别。申公豹带着费仲尤浑出了帅帐后,眸色狠厉声音冷酷寒气逼人,“你们喝多了吧?献美人进宫与王后争宠,你们是不想要脑袋了?”

    费仲尤浑刚才是酒气上头,此刻冷风袭来,他们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申公豹冷声警告了费仲尤浑两句后又好言好语安慰了一番,客客气气地把他们送回了帐子。他暗自摇了摇头,返回了自己的行营。九头雉鸡精现身,靠上申公豹的肩膀,媚着声音问道,“公豹,你阻拦邓婵玉进宫,是为了大姐,还是为了你自己啊?”

    申公豹浑身一酥,“一个黄毛丫头,哪有你风情万种啊?”他嘴角勾起邪魅的笑容,一把将九头雉鸡精拉到自己怀里。九头雉鸡精一个旋身侧扭坐到申公豹膝上,手指点上他的鼻尖。申公豹一阵悸动,春心荡了起来,一个翻身将九头雉鸡精压在了身下。

    帝辛接到前方战报,朝歌久输战阵终于赢了一场。帝辛分外高兴,当即传旨犒赏三军。九尾狐在寝宫调息,觉察到帝辛回来赶忙化成人形相迎。帝辛今日心情大好,回到寝宫里依然是笑得合不拢嘴。他把战报递给九尾狐,九尾狐看到后除了高兴,心下还泛起了一丝疑惑,“大王,这邓九公居然这么厉害,难道他会法术什么不成?”

    帝辛笑道,“邓九公哪会什么法术啊。不过他武功卓绝,带兵打仗自有一套,是个难得的将才。”

    “那臣妾就不明白了。西岐多数将领都会法术,这邓九公是怎么打赢他们的呢?”

    “美人有所不知。邓九公有个女儿叫邓婵玉,少时有一段仙缘,习得一些法术。她手中有一把五色石百发百中,国师还特意递了个折子为她请功。”

    “原来是她的功劳啊。”九尾狐柳眉一挑,眼角似喜似嗔,“大王对她很是了解,看来她很得大王的青睐啊。”

    “是啊。孤王多前年在闻太师府上见过这孩子,那时她虽年幼,但也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胚子。当时孤王见她和郊儿玩得特别开心,还想着等孩子们大了就为他们指婚。可惜啊……”

    帝辛想到那段温暖的岁月,不由得满心的惆怅。九尾狐不忍见帝辛伤感模样,遂笑着安慰,“依大王而言,那她跟洪儿应该也很登对。等邓九公把西岐给灭了,我们就把洪儿接回来,把邓婵玉许配给洪儿。这太师千金配殷商储君,金玉良缘,实乃佳话啊。”

    “说的不错。到时候普天同庆,必是天下第一婚宴。”帝辛放声大笑,一把抱起九尾狐转到了床榻上,红鸾帐内顿现春光。

    姜伋一首曲子还没有弹完,鲛儿已经倚靠在长塌上睡着了。下人进来禀报称姜子牙请他过去手谈一局。姜伋颔首,为鲛儿掖好被角后合门而去。姜子牙虚席以待多时,见姜伋过来招呼了一声。房里熏上了檀香,姜子牙与姜伋对弈,姜淑祥在一旁抚琴。中盘之时,姜伋持子思索良久依然不肯轻易落子,姜子牙笑眼看向姜淑祥,“糖糖,你过来看看。”

    姜淑祥闻言停止抚琴,起身过来看了一眼棋局,略作思忖后干脆利落地落下一子。姜伋刚要出言责备将姜淑祥,但见这子落下后局面豁然开朗,微微一愣。姜子牙笑道,“果果,你明明看出了先机却疑虑是个圈套而不肯落子。如果你是一军统帅,你必然是要吃败仗的。论棋意,你已经超越为父,亦不在你长姐之下,可是你每次都输,原因就在于此。”他端起茶杯悠闲地呷了一口,“就好像你和鲛儿。你疑心他有朝一日会离你而去而将她紧紧圈在你的手臂里,却不知你困得越紧,反而会让她与你渐行渐远。”

    姜淑祥跪坐下来,托腮看向姜子牙,扮出一个可爱的笑脸,“爹,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呀?”

    姜子牙俯身刮了一下姜淑祥的鼻梁,“你那一套话连你娘都哄不住,还想瞒着爹啊?”

    姜淑祥吐了一下舌头,难得露出调皮的小女儿模样。姜子牙神色微微严肃起来,语重心长道,“糖糖果果,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爹只说一句,过去了的就让它们过去,不要让这些缥缈云烟挡了你们的路。还有……”姜子牙的眸色闪着亮光,眼底藏着的慈爱深沉万钧,“不要什么都自己扛着,要记得爹娘会一直守着你们的。”

    姜伋姐弟面色俱是动容,不约而同地钻进了姜子牙的怀里。屋内檀香清新,闻之沉静心神,团在心胸的一口闷气也随着杳然香气而散了出去。安寝时分,马招娣一边给姜子牙脱靴一边问道,“相公,你跟糖糖果果就聊了那么两句,能行吗。”

    “他们都是一点就透的孩子,无需我赘言。”姜子牙微微一喟,“果果啊总觉得自己配不上鲛儿。鲛儿是神仙,他只是个凡人。若是龙子凤孙到也罢了,偏偏又是个连生身父母都不知道的商贾市侩。纵然他有济世安邦之材,在水族看来,果果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所以他对当年南海龙王次子向北海水晶宫求亲之事耿耿于怀,鲛儿又曾经出过事,更让他有一种危机四伏之感。他把鲤鱼精派过来,不是摆明了吗?”

    马招娣整理好姜子牙的长袍,摆好他的长靴后,坐到他的怀里靠上他的胸膛,姜子牙拥着马招娣,叹道,“至于糖糖……本来是聪慧爽快的性情,硬是在百里家被磨成了心静如水。要不是有果果这个弟弟时常与她逗趣解闷,怕是要被压抑得呆板沉闷了。不过,糖糖现在也好,这份心性成了她的优势。一国之母,心必须要静。”

    马招娣道,“既然你都说了,他们也都听了,那我也就放心了。我又开始现在担心土行孙了。看他那样子,早已对邓婵玉情根深种,要是他不能如愿,我怕他会相思成疾啊。”

    姜子牙锁着眉头,“男欢女爱要你情我愿方能成其好事。我能做的也就只是把邓九公父女拉到西岐阵营,至于邓婵玉能否对土行孙倾心,那就要看土行孙的造化了。”

    马招娣眼珠一转,“相公啊,你干脆就对邓婵玉说她和土行孙是命中注定的,先把生米煮成熟饭。感情可以在婚后慢慢培养,我们不就是这样的吗?”

    姜子牙低眼看着怀里的马招娣,“谁说我不喜欢你的?我要是不想娶你,天命又如何?”

    马招娣缓缓地直起身子,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水汪汪地大眼睛定定地看着姜子牙,“相公,你刚才说什么?你可不可以再说一遍?”

    姜子牙一脸宠溺地笑道,“我说,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娶你,不是因为天命。”

    马招娣“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一头顶进姜子牙的怀里和姜子牙滚到了塌上。一番云雨缠绵之后,姜子牙静静地凝视着躺在怀里脸上还挂着泪珠的马招娣,和她一起裹进赤色双鲤被面的锦衾之中。

    邓九公父女首战告捷之后精神振奋,第二日又领兵叫阵。邓婵玉更是指名要姜子牙前来,誓要活捉姜子牙。黄天化巡视之时听闻此事,因自恃有金眼神鹰为坐骑,且听孔宣说过这法术的破解之法,自以为可以应付,不等姜子牙命令就擅自出城迎战。姜子牙听到后立刻派哮天犬前去接应,结果哮天犬来晚了一步,黄天化中了邓婵玉的迷魂术,被邓九公掳走。

    姜子牙听到哮天犬的汇报后眉头拧得死紧。黄飞虎眼底泛红单膝跪地恳求姜子牙,“丞相,末将知道天化违了军法,但求丞相想法营救于他,回来以后要杀要剐全凭丞相发落。”

    姜子牙赶忙将黄飞虎扶了起来。他踱了两步,吩咐道,“哪吒,快去把你果果哥叫过来,他应该还没回冥界。快去。”

    哪吒应了一声后跑了出去,姜子牙道,“要救天化,首先要知道天化囚在哪里。如今土行孙受了伤,要想无声无息地穿梭敌营,唯有指望鬼差和阴兵了。”

    没过多久哪吒就旋风一般地回来,但他没叫来姜伋,而是拖着还在睡觉的敖丙回来。原来姜伋昨晚就回了冥界,哪吒情急之下直接找上了姜伋所在的殿阁。转了一圈没找见姜伋却看到敖丙窝在一堆竹简里睡觉,他就把敖丙拖了回来。哪吒扯起敖丙的耳朵朝着黑幽幽地耳朵眼大声地吼了起来,敖丙扑腾着四肢叫喊了两声后睁开眼睛。看清楚是哪吒后敖丙大骂了起来,“你有病啊,大清早的发什么神经啊?”

    厅中众人闻言默默飘了一个眼神出去看了看天色,哪吒食指比在唇上嘘了一声,又伸出大拇指往房间主位方向示意了一下。敖丙这才注意到自己身在丞相府书房,姜子牙和姬发站在上首正看着他。敖丙不好意思地笑了几声,拱手拜了一圈后笑容可掬地面向姜子牙问道,“丞相,您叫我啊?”

    哪吒不屑地切了一声,敖丙右脚踹上哪吒还了回去。姜子牙单刀直入道明缘由后,敖丙为难地挠了挠后脑勺。哪吒威胁道,“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告诉果果哥,你偷懒耍滑,不干活光睡觉。”

    敖丙叉腰转头看向哪吒,“第一,我今天休沐,不干活光睡觉是应该的。第二,调动阴兵鬼差需要上殿指令,我做不了主。”敖丙看到哪吒张嘴立刻伸手捂住他的口鼻,“第三,公子陪同君上去阿鼻地狱审问恶鬼,这是冥界大事不可打扰,反正我是没这个胆子要去你去。”说罢松开了手。哪吒喘了两大口气,“你想闷死我啊你!”

    敖丙不理会哪吒,正了脸色对姜子牙道,“丞相,生死簿云,朝歌兵营负责伙食的一名老兵今晚戌时三刻会中风发作而亡,到时候我可借勾魂之时前去查探一番。丞相意下如何?”

    姜子牙看向黄飞虎,黄飞虎点头道,“邓九公和我曾一同驻守过边关有同僚之意,念在过往的袍泽之情,相信他不会这般绝情现在就要了天化的性命。”

    “好,小敖,到时候就拜托你了。”姜子牙向敖丙颔首一礼后吩咐哪吒和雷震子,“你们两个立刻散出消息,务必要让申公豹相信,留着天化比杀了他更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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