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飞虎悬着心等到了戌时三刻,不见敌营传来将黄天化斩首的消息,稍微松了口气。敖丙依着时辰前去勾魂,姜子牙赶紧吩咐哪吒跟了上去。众将神经皆是紧绷,俱没留意到藏在屏风后面一个四尺半高的影子悄然溜了出去。

    敖丙勾魂之后在朝歌兵营里细细查探,最终在一处毫不起眼的帐子里发现了被五花大绑的黄天化。敖丙一边纳罕守卫为何这般松懈一边溜了进去,见到黄天化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地吊在那里,立刻不管不顾地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不想黄天化身前居然砌着一堵看不见的光墙,敖丙不疑有他结果当头撞了回来。这道光墙极其霸道,直接将敖丙打回了原形。敖丙龙身盘折九曲晕晕乎乎,申公豹哈哈大笑着走了进来,“哎呀,东海龙王三太子大驾光临,公豹有失远迎啊。”

    敖丙挣扎着想要恢复人身,试了几次皆是徒劳。他又试图冲破帐顶飞入九霄,结果发现自己无法动弹。申公豹邪邪一笑,“我说你就别忙了。你中了我的法术,现在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他绕着敖丙转了一圈,嘿嘿地问道,“是不是姜子牙叫你来的呀?哎呀,姜伋假公济私不知道在冥界要被处以什么刑罚呀?东海龙王要是知道他的儿子因姜子牙而死,会不会一怒之下淹了丞相府呀?”

    敖丙龙眼睁得老大拼命地挣扎,申公豹伸手安抚道,“好了好了,都跟你说了你是逃不掉的。这道光墙是我特意为姜子牙而设的,凭你的本事是破不了的。别着急,我这就毁了你的元神,让你解脱。”说罢右手团起一个光球向敖丙砸了过去,敖丙龙尾乱摇发出嘶嘶的鸣叫声,情急之下张口吐出了龙珠终于暂时抵挡住了申公豹的杀招。突然冷冽风霜逼严,冻得申公豹睁不开眼睛。哪吒火尖枪出其不意地刺了过来,申公豹下意识撤手相抵,哪吒虚晃一招后掩护敖丙逃走。待到了安全地带,哪吒长舒了一口气。敖丙还是无法恢复人身,只得暂时缩成小蛇模样,由哪吒带回了丞相府。姜子牙见到敖丙成了这副模样,赶忙施法相救。敖丙恢复人身后先是向姜子牙谢了一声,然后骂道,“你个老巫婆,你想冻死我啊你!”

    冰魄现身,怒声道,“你个没良心的,要不是我你早就被申公豹给打死了。”她取出敖丙的龙珠毫不客气地喂进敖丙的嘴里。敖丙猛地咳嗽了两声后,道,“好了好了,我欠你一份恩情,下次还你。”

    冰魄不屑道,“用你还我?是公子拜托我来的,要还也是他还啊。”

    李靖拉过哪吒询问黄天化下落,哪吒道,“找到是找到了,不过我们惊动了申公豹,没有救回来。”

    敖丙摆了摆手,“不是惊动,申公豹以为丞相会亲自去营救,一早就设了套了。”

    姬发担忧道,“现在打草惊蛇,我们营救天化就更困难了。”

    黄飞虎焦虑不安,这时姜伋左手拖着土行孙,右手抱着昏迷的邓婵玉疾步走了进来。哮天犬奇道,“姜公子,你怎么跟土行孙在一起啊?还有这姑娘……”

    敖丙打量了一眼邓婵玉后,笑嘻嘻道,“公子,这姑娘美则美矣,不过跟您……”姜伋一个眼神横了过去,敖丙立时吓得闭了嘴。姜伋对姜子牙解释道,“我觉察到敖丙有危险,所以就和冰魄赶了过来。我看见土行孙在那钻来钻去地来躲避轩辕古墓的那只鸡,所以就掩护他躲进了一个帐子里,然后就发现了这位姑娘。土行孙说她是朝歌主帅的女儿,我想应该对你们有用就把她抓回来了。”说着毫不怜惜地把邓婵玉扔到了地上。土行孙一脸心疼地跪下身去,一边查看邓婵玉有没有摔伤一边责怪姜伋,“姜公子,你就不能温柔点吗?”姜伋莫名其妙道,“她又不是我妻子,我为何要对她温柔啊?”他对姜子牙道,“爹,二公子,如果没有别的吩咐,我就先回去了。君上还等我回话呢。”

    姜子牙赶忙点了点头。敖丙堆笑道,“公子,我这腿发麻动不了,能不能明天再回去啊?”

    “冰魄,搀着敖丙。”姜伋冷声吩咐了一句后拂袖而去。冰魄眼角挑着姜伋,“您是自己走啊还是我扶您啊?”

    “不劳驾了。”敖丙瞪了冰魄一眼,抬腿跟上。冰魄耸了耸肩,也跟着离开了。姬发看着邓婵玉道,“丞相,邓婵玉是邓九公的掌上明珠,邓九公首战告捷又皆为此女之功。依我看,我们可以用邓婵玉把天化给换回来。”

    土行孙闻言面上一惊,想要替邓婵玉说话。还没来得及开口,姜子牙已经下令将邓婵玉收押。

    姜伋回了泰山府君的话后甩袖进了自己的殿阁,在内侍候的婢仆见到姜伋进来立刻伏地相迎。姜伋阴沉着脸色长袍一甩侧脸坐到塌上一言不发,吓得进茶的侍从哆哆嗦嗦地不敢靠近。

    敖丙畏惧姜伋周身散发出来的慑人寒气,但终究不敢违逆姜伋的命令,到底还是磨磨蹭蹭地进了殿门。微微抬眉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见姜伋这幅表情,敖丙料定今日是难逃责罚,这般想来倒也坦然了。他接过茶盏挥退侍从后快速行了两步跪倒在姜伋脚下,手臂伸直高举茶盏过头,态度极其谦恭,“奴才有错,求公子教训。”

    姜伋还不是冥官之首的时候,敖丙对姜伋或你我相称直呼其名,或唤一声前辈叫一句兄长。姜伋掌权之后,敖丙即和其他冥官一样尊姜伋为公子行臣下礼。因随侍姜伋左右,他自称小敖,但非重罪大过决计不会在开口之时按上一声奴才。这回这般卑微,一是他自知有过,二是姜伋怒火中烧,他这一声奴才多少包含了求饶的意味。

    姜伋冰着脸接过茶盏往塌前的小几上用力一摔,敖丙全身跟着一颤。“说!”短促有力地命令如一道惊雷直直劈了下来,敖丙双臂伏地摆出一个完全驯服的跪姿,竭力抑制住心头的惧意,尽量用平静沉稳的语调回话,“奴才未得上殿指令擅管阳间之事,罪一也。奴才行事鲁莽致使局面险些失控,罪二也。奴才为避责罚谎言欺主,罪三也。”

    “上次殷郊被幽禁轩辕古墓,你处理得很是周全,这次怎么这么糊涂!”姜伋以恨铁不成钢的口吻,严厉责问,“说!多少板子能让你长记性?”

    敖丙闻得姜伋问话头微微向上一抬。他初初跟着姜伋的时候叛逆桀骜,故而姜伋从来不给他好脸色,只要犯错一概重罚。渐渐他行事沉稳起来,姜伋也开始对他假以辞色,偶尔也与他玩笑两句。自姜伋晋封殿主品阶之后,他对敖丙的管制也不似之前那般严苛。若是小错,不过斥责两句甚至不予追究。若是大罪,姜伋也只是吩咐一声让他下去受罚,如何量刑完全由敖丙自己拿捏。然今日问罪姜伋却明白指定了杖刑,可见姜伋对他愚蠢的行为是何等失望。敖丙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挫败之感,又想到姜伋为了救他不仅亲身前来还舍了脸面请了归墟祭司,敖丙更是不禁愧疚难当。他向前跪爬两步,身体紧贴地面,虔诚恳求,“求公子恩典,赏奴才个数目,好让奴才记住这次教训。”

    姜伋重重一叹,冷声吩咐道,“好,我就赏你一百下。下去领赏吧。”

    “奴才谢公子赏罚。”敖丙接令后俯身再拜,跪着退了出去。姜伋平了平心绪,道,“本座责罚阁中冥官,让冰魄祭司见笑了。”

    冰魄整理了一番妆容,款款走了出来。姜伋抬眸郑重允诺,“多谢祭司出手相助,姜伋欠你一份恩情,日后必定报答。”

    冰魄施了一礼,“那冰魄就恳请公子善待鲛儿宫主,保她一生平安喜乐。”

    姜伋右眉一挑,面上闪过一丝疑惑,“祭司可否告知,为何对内子这般关切?”

    冰魄面上浮起一层光晕,“尊夫人是冰魄一位故旧转世。这位故旧对冰魄有大恩情。”

    姜伋了然颔首,道,“祭司不嘱托,姜某也会这样做的。你的这份心意,姜某放在心上了。”

    邓婵玉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发觉自己衣衫整齐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在确定自己不是做梦之后,邓婵玉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她模模糊糊地记了起来,自己沐浴之时,营帐里忽然闯进了两个不速之客,俱是男子一高一矮,那矮子面容还似曾相识,隐隐约约仿佛是在哪里见过。邓婵玉揉了揉太阳穴,甩了甩脑袋,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站起身来查看了一下屋中的环境,显然这里没有设下任何禁制。邓婵玉心中一喜摸门出去,却被迎面一个窝心脚踹了回来。哪吒朝着斜躺在地的邓婵玉大大地哼了一声,怦然把门关上。邓婵玉只觉得自己胸口裂开成了好几瓣,疼得厉害。

    邓九公在兵营中上上下下找了三遍,均不见邓婵玉踪迹。他又派人去营外搜索,同样一无所获。这时他接到一卷来自西岐丞相府的绢帛,里面裹着一直发簪。邓九公一眼认出那根发簪系邓婵玉贴身之物,他焦急地展绢而阅,方知邓婵玉落在了姜子牙手里,姜子牙意欲用邓婵玉换回黄天化。邓九公脊背立时冒出冷汗,急忙请来了申公豹。申公豹得知来龙去脉之后脸色阴沉,沉思了半晌,对邓九公道,“提出这个要求的人哪怕是姬发,我都会答应,毕竟邓婵玉是我军骁将,但偏偏是这个姜子牙……”他顿了顿,问道,“邓元帅可听过九曲黄河阵?”

    “当然听过。闻太师请来截教的三霄仙子助阵,她们用此阵灭掉了西岐的四杰八骏,令西岐一支军队全军覆灭。可她们最后还是败给了姜子牙。”

    “她们败给姜子牙,不是因为她们功力不济,而是姜子牙太过阴险。姜子牙用傀儡术欺骗三霄,三霄误以为姜子牙已死而撤阵,姜子牙趁机将她们杀害。”

    邓九公瞪圆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申公豹所言,“姜子牙好歹也是一国之相,岂会行这般下流手段?”

    申公豹嘴角一勾,“姜子牙什么事做不出来?不瞒你说,姜子牙是我同门师兄。他偷炼玉虚宫法术被我撞破,我顾念手足之情没有揭发,他却先下手为强在在天尊面前重伤了我,骗得了天尊的信任,得到了阐教至宝无字天书。那时我才知道我这个大哥到底是个什么货色。闻太师首次出战差点取了姜子牙的性命,可最后还是姜子牙给逼死。为什么?我早就劝过闻太师不要和姜子牙讲君子之礼,可惜啊太师不同我的话,惨死在绝龙岭。”他诚恳地看向邓九公,“邓元帅,如果姜子牙故技重施,以傀儡术迷惑我们骗走黄天化,那我们手上再也没有任何筹码与姜子牙谈判,而邓元帅没有令爱助阵,最后必然是兵败如山倒。邓元帅,于公于私,我们都不能不谨慎哪。”

    邓九公被申公豹给吓得心惊肉跳,“国师,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女儿她……”

    “邓元帅,你回复姜子牙就说你要考虑一下,尽量拖延一下时间。我循个机会去西岐探一下虚实。若有机会,我就把邓姑娘带回来。若是不然,我们再细细商量。反正有黄天化在手,姜子牙就算为了稳住黄飞虎,也不会贸然对邓婵玉怎样的。”

    马招娣给邓婵玉送饭的时候觉得她似有不适,就叫来了姜淑祥给她看看。姜淑祥检查一番后发现邓婵玉的胸口有一大片淤青,遂报告给了姜子牙。姜子牙请来邓婵玉询问了一番后责问哪吒,哪吒气哼哼地说是因为邓婵玉想逃走,他才对她动手的。姜子牙批评了哪吒一顿,命姜淑祥为邓婵玉疗伤。邓婵玉傲然道,“别以为你对我好,本姑娘就会看上你!”

    站在一旁的姜淑祥听到这句话先是一愣,旋即笑得直不起腰来。姜子牙斥责了一声,姜淑祥笑声依然不止,还朝姜子牙竖起了大拇指。姜子牙恼了,一巴掌拍掉姜淑祥的手,嗔目呵斥,“放肆!还有没有规矩?”姜淑祥这才勉强止住笑意,道了一句“孩儿知错。”邓婵玉樱唇微开,指了指姜子牙,又指了指姜淑祥,惊讶问道,“你们是父女啊?”

    “不像吗?”姜子牙眉眼温和地问了一声后,吩咐道,“淑祥,传为父的话,邓姑娘是客人,府中上下人等不可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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