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然在床板上经过辗转反侧后最终双脚落地,柔软的拖鞋包裹着双脚,徐然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时见到的是空荡的客厅,和明亮的夜灯。徐文君再次失去踪影了。望着那被脱了一半衣服的苹果和闪着水润光泽的水果刀,她一时间恍惚身体愣在那里不知动向了。

    将她从发怔中叫醒的是邻居家的一个响亮的酒瓶 ,随之而来的是女方那道尖锐刺耳的声响,两人似乎打了起来,乒呤乓啷得,为这寂静的夜晚带去了响亮的谈资。又脱缰了。徐然在心中这样想着,双腿缓慢地走向那颗红色的苹果。

    裸//露在外的果肉已然有些氧化,黄褐色的表色扎着眼睛,不管三七二十一徐然将其放入口中咀嚼,酸涩的味道刺激着脆弱的味蕾,徐然抽了抽鼻子,掩盖酸涩所带来的情绪,喉咙吞咽,徐然耐不住味道将剩下的放下。

    徐然的双脚肆意运动着,缓过神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走在去往学校的道路上了。她从没这样注意过校外,马路翻新,就连以往飞速闪烁惊悚的路灯也被人换新,明亮的光线甚至有些刺眼,徐然低了低头,余光见到一个一身黑色的家伙。

    对方似乎在抽烟,朦胧的感觉令她想不到对方的面孔。夜晚的凉风将她的长发吹起,也将淡淡的睡意吹得一哄而散,这下回到家觉是睡不下去了。

    第二天的明朗是徐然所不能预料的,与之同样无法预料的还有那不知来意的考试,她几乎是匆忙得将书包扔下抓着一支笔写完了全程,还好只是有一科,不然她真的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做了。

    考试全程没有见到梁初,徐然没觉得奇怪,毕竟对方是那忙碌的广播站播音员,她只得像往常一样独自进行着日常学习任务。

    考试后的是王晓慧的班会课,不出预料的是一张试卷,试卷放在桌子表面的那一刻,王晓慧将徐然叫了出去,安静的教室在她踏出门的那一刻变得热闹起来。

    昨天搬离宿舍的事情全班都知道只是时间问题,徐然暗暗对这观点表示赞同,却没想到才经过一晚上的时间便人尽皆知,眼下面子问题对于她来说已经无关紧要。

    “你母亲的事......”

    王晓慧的话即刻终止,留下事件的主人公一头雾水,方静女士估计也不会想到在这天会和那一直被冷处理的女儿紧紧地捆绑在一起,频繁地出现在人们的口中,徐然也没想到。

    徐然迟疑的开口:“我母亲她怎么了?”

    接着是一阵可怕的寂静,王晓慧注意到面前地女孩浑身透露着紧张与不安感,和平日里处理着班级事务的学委那冷静的模样完全不同,她缓慢地抬起自己的手扶了扶紫色的眼镜,淡淡道:“她......”

    “然然!”突然出现的梁初打破了寂静同时也将王晓慧那是有若无的声音冲得无影无踪。

    注意到向自己跑来的梁初,徐然声音中带着颤抖,此刻沉浸事件的她的注意力无法分给梁初几分,徐然注视着王晓慧试图从对方眼睛中读到自己母亲的事情,她缓慢的说着:“老师。”

    沙哑颤抖的嗓音令两人包括徐然自己都吓了一跳,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干涸的沙漠,但她顾不了那么多,在她想要再次询问时,逐渐走进的身影将三人的交谈与紧张情绪打破。

    对方似乎注意到自己出现的时机并不合适便歉意的点了点头,王晓慧也没有过多说些什么,只是任凭对方走过,穿过走廊从后门走进热闹不堪的教室。

    像是故事中的戏剧,焦彦由于昨晚的酒精睡过头,今天便撞见这样的场面,回想起王晓慧之前会对迟到者采取的惩罚行动焦彦便不自觉得打寒颤。

    抱着书包放在脚下,顾子御便不打自来地趴在焦彦一半的桌子上,尽管听着清晰但比起这样热闹的教室对方的声音更加微弱,但还是一字不差的传进他的耳朵。

    门口女生的母亲因为追赶小三而车祸去世。

    焦彦抬头向门口的方向望了望,女生红肿的眼睛似乎在诉说着数不尽的委屈,他低下身子,对着蹲在一边的顾子御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

    “这还用我打听啊,全班都知道了,”顾子御说着,从兜子里拿出一张被揉的皱皱麻麻的纸条,“一场考试,都传遍了。”他将其扔在焦彦的桌子上。

    “还考试了?”一边说着,一边将那张看起来恶心不堪的纸条拿在手中,一边注视着上面密密麻麻且杂乱无章的字一边听着顾子御没完没了的话。

    “就门口那个,咱学委,初中那会在其他学校就闹得沸沸扬扬的,她爸出轨搞得乱离八糟,那个小三还去过学校闹,她好像还被勒令休学过一段时间,”说到这顾子御吞咽着唾沫,“据说她妈是因为追小三才出的车祸,这一家子真够闹挺的。”

    “我怎么没见过她?”

    “你没见过正常,”顾子御从焦彦手中结果纸条,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会你正好陪你爸去国外,也就跟她入学啥的错开了。”

    焦彦听后暗自点着头像是在肯定顾子御的话,脑海中却闪过门口女生悲伤哭泣的痛苦模样,就在他试图制止顾子御说这件事时,尖锐明亮的铃声将教室里的鸟们放飞。

    “你母亲出车祸离开了。”

    王晓慧的话不断响在耳边,她被梁初紧紧拉着手行走在热闹的校园,她不明白自己眼泪的来由,按理说方静那样无视自己的女儿,徐然对她的离开那样的悲伤显得很奇怪,但是她曾幻想过方静给予幸福的母爱,在今天那幻想中的幸福,如同人鱼变成泡沫消失不见了。

    “我想去厕所洗把脸。”走了许久,徐然这才从发怔中脱离,脸颊上干涩的泪痕紧紧抓着皮肤,她用着哭过的沙哑向梁初轻轻说着。

    “好,我陪你。”

    “谢谢。”

    看到徐然这样伤心,梁初心中也有着无法言说的感受,她从没见过徐然哭的这样伤心,就连初中那时传出徐然父亲出轨的时候徐然也没有这样哭过。

    她注视着面部僵硬将水管打开的徐然,一捧水一捧水的在脸上扑着,厕所里出奇的安静,梁初的心跳得飞快,像是要冲出胸膛一样。

    “你先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会。”徐然清了清许久未用的嗓子,淡淡地说着,刘海上沾染的水珠一颗一颗的坠落在肩膀的衣服上,她眼睛轻微眨着盯着水池白色的瓷砖,呆在那里一动不动。

    厕所中似乎自带寒气,肌肤的冰凉带动着汗毛一同竖起,徐然眼角的悲伤与这冷空气一同钻进身体,久久无法消散。

    不知过了多久,双腿发酸,她抽了抽鼻子,正准备离开时,迎面出现的两人的对话将她再次拽回冰面,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在交谈一个微不足道的话题,徐然脚步顿了顿侧耳聆听。

    “你听说24班那个事没?”

    “啥事啊,说说。”

    “他们班那个学委她妈,听说是因为去追她爸的那个小三被车撞了。”

    “啊......”

    在听到与自己所知的不同版本后,徐然没了继续听下去的兴致,本想上前去询问那个散布谣言的人时,但理智涌上心头她还是没有选择上前。

    走出厕所时,梁初正手抓饮料瓶子上冰凉的寒霜正不自觉的滴着水珠将梁初的手沾得湿润,徐然注意到她手上熟悉的饮料,那是她们曾经说好的。

    “以后谁不开心了,另一方就要喝这个苦茶......”

    当时的场景似乎再度出现在眼前,徐然淡淡的挤出一抹笑容,但是眼角淡漠的悲伤依旧无法被抹去,她缓缓走进梁初,从她手中接过自己喜欢的饮料,冰凉的水珠此刻出现在徐然同样冰凉的手掌。

    徐然没动,只是注视着面前的梁初将她的饮料打开,猛地灌了一口,接着露出的苦涩表情令两人都笑出声来。梁初口中的那口茶差一点便吐了出来。

    “你差点喷出来。”

    “这茶太苦了。”

    “昨儿又喝了不少吧。”顾子御抖抖身子将裤子提了上去,手中抓着裤子的带子在腰间吸着蝴蝶结的样式。

    “可不是嘛,”焦彦也提了裤子跟着顾子御往外走着,厕所的味道直冲脑门,这令他不自觉地捏了捏鼻子,“我爸那个人不会体谅我这个未成年的。”他装出可怜的模样对着顾子御眨了眨眼。

    “还装呢下个月就成年了。”顾子御毫不留情地拆穿焦彦的话,两人的肩并着走出厕所。

    焦彦只是笑着,耳朵听着顾子御转动话题。

    夏日舒爽的风只存在于树荫下,焦彦跟着顾子御来到操场的一处,清凉的风吹拂着洁白的额头,乌黑的发丝飘扬在空中仰卧一圈后躺在头上。

    “......晚自习咱去找猴子啊。”

    缓过神来后焦彦清楚的听到顾子御的话,从对方口中说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外号,他一时间还有些恍惚。

    “他不是在国外吗,回来了?”

    “你刚刚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吧,”顾子御挥出拳头装作要打上一架的样子在空中转了一圈后落在焦彦肩膀,“早回来了,就是一直在忙,人家啊现在可是搞艺术的大画家了。”

    循着顾子御的话回想,焦彦记忆里中的沈亓泽,瘦小不堪,就像是现实中男版林黛玉一般,每每带着他出去玩总是以生病或意外告终,那样瘦弱胆小的人竟然有一天会成为独当一面的画家,想想还挺不可思议的。

    “他现在还生病吗?”焦彦望着远处,一动不动的发出问句,这令顾子御都愣了半分。

    “不知道,应该吧,”顾子御转了转眼睛,“不过据说人家现在比之前强壮多了,这些都得咱见了才知道。”

    说了半天,顾子御再次回到了原来的话题,他挎着焦彦脖子,笑意满满。

    “怎么样?去不去?”

    焦彦愣了几秒,最终点了点头。

    用了借口搪塞梁初后,徐然还是选择了来到王晓慧的办公室询问今天所听到的一切。

    办公室的温度永远比教室要舒服,味道也要比教室中混杂的气味要舒服很多,徐然转身关了门,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制造着行走的声音。

    “老师。”徐然走到王晓慧的办公桌,对着趴在桌子上的人轻轻的唤着。

    还好对方是刚刚趴下休息,王晓慧很快便抬起了头,左手摸索着眼镜戴上,这才看清楚来人是谁。

    “我想问你点事。”见王晓慧起来,徐然接着说着,目光注视着对方点动的头,接着张口缓缓讲述着自己在厕所听到的一切。

    听完故事般的对话,王晓慧盯着桌面怔了怔,她不是没听过这些口口相传的谣言,她作为局外者对于谣言的判断能力还是没有当局者清楚,她想了想从电脑左侧递给徐然一根棒棒糖,轻声道。

    “你不要去相信别人说的,眼下这种情况什么样的传闻都会出现的,”王晓慧抬头注视着徐然,她注意到对方那红色的眼眶,语气温柔。

    “哭过了?”

    徐然应着话点了点头,手中棒棒糖坚硬的糖棍被她捏的湿润。

    “时间也要到了,晚自习你不要上了,早点回去跟你父亲一起把事办一下,”王晓慧说着从抽屉里拿出假条,“老师给你请假,调整好了再来上课。”

    徐然眼眶湿润,一动不动的看着王晓慧在请假条上写着什么,她微微转头看了看办公室里其他的老师,空旷的位置和趴在桌子上休息的都将办公室变得安静。徐然微微低头,轻轻说道。

    “谢谢,”徐然顿了顿接着补充,“对不起。”

    在见到徐文君的那一刻,徐然心中五味杂陈,沉默地坐上车后,她注意到副驾的一朵菊花,那是一朵白色的菊花,坐在后座的徐然似乎能够闻到那菊花淡淡的香味。

    徐然抬眸,顺着后视镜看到了父亲那双疲惫的眼睛。

    她抿抿唇选择不去询问徐文君关于母亲的事,只是在后座淡淡的说着:“家里知道妈的事吗?”

    紧紧抓着座椅的手此刻冰凉不已,徐然注意到父亲启动车的手停了停,接着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打火。

    “不知道,我还没跟他们说。”

    父亲的声音沙哑,徐然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注视着逐渐黑下去的窗外,一遍又一遍的轻缓呼吸,车内安静的不像话,徐文君也出奇得没有抽烟,连开车得速度都比平时慢了许多,悲伤笼罩了这辆破旧的面包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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