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骤然起身,大步走出了房间。就在黑衣手下语速飞快地向他汇报现场情况时,太宰突然停下脚步,严肃地回头将樱推进了病房:“樱,你留在这里,在我回来之前无论是谁找都不要出去!”

    “哈?你是打算让我保护中也还是让床上那个麻药劲儿都没过的家伙保护我?”

    “不是,精神系异能者很危险...”太宰解释道。

    “你当我是什么风一吹就会倒的瓷器吗?”樱盯着对方,语气充满不可置信,脸上却是一副我就知道的神情,她再次迈出一步站在病房外,不肯退让地和太宰对视,“就算眼下有炮弹落在脚下炸开,我比你更有可能毫发无伤。”

    “被炸碎后再长出来不算毫发无伤——这点你知道的吧?”太宰一巴掌糊在旁边焦急的黑衣手下脸上,让他安静一点,“而且精神系异能者根本不是可以量化的物理伤害啊!”

    “也许我会在你找到那个异能者之前被他的异能力波及,然后——让你被羡慕与嫉妒充满地先一步死掉什么的,不是很好吗?”樱毫不客气地瞪回去,“只是一次小小的动乱而已,你都没有放在心上吧还在和我吵架,你根本不是觉得很危险,你只是习惯性地想要一个人行动!”

    “喂!什么死掉!那么危险的话带我一个啊!我已经好了!”病房里面传来中也的叫嚷,少年拼命直起身体,向前抻着脖子试图引起注意。

    还在吵架的两人整齐划一地扭过头,对中也喊道:“回去躺着!”

    中也缩了缩脑袋,又躺了回去。

    太宰叹了口气,妥协道:“那带你一起去,但是你要听话。”

    樱翻了个白眼:“我最讨厌有人对我说要听话!”

    “嗯嗯,拜托大小姐忍受一下讨厌的我吧?”太宰揽着樱走向了电梯,“毕竟大概您也不会有第二个未婚夫了。”

    樱不屑地嗤了一声,但还是由着太宰领着自己离开。

    外科医生不知何时站到了一旁,此刻低声说了一句:“半个小时整。”

    然后瘦削的青年跟在太宰和樱身后,一同前往了市中心动乱的根源。

    坐在港口黑手党的行动车上,樱好奇地打量着外科医生。

    说是好奇,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少女平静地面视前方罢了,唯有被注视的本人能感受到那种仿佛要将人沿着腠理完全切分一般的冰冷审视,像是被什么冷血动物盯上一样啊,无论怎样挣扎也不会得到垂怜,简直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外科医生激动地轻轻战栗。

    照旧落在别人眼里就是身体不好的青年在深春还在畏寒。

    但身为港口黑手党内最有望成为干部的青年人之一,他并不是什么引颈受戮的鸟雀,即使被首领最倚重信赖的少年太宰治刚刚接回来的神秘未婚妻盯上,他也不会感到丝毫畏惧或是起了要避其锋芒的心思。

    他从整齐的刘海下面缓缓抬起眼皮,与那双少见的琥珀色眼睛对视。

    “医生去现场,是为了救人吗?”少女像是没有意识到对方的战意,简单地挑起了话题。

    “可以这么说,”外科医生缓缓开口,“我信奉的准则,在黑手党内有不少人都清楚,‘每当救下一个人,就距离神明更进一步’。而我的目标就是拯救神在圣书中杀死的同等数量的人类,拯救二百万人的人命。为此,我加入了港口黑手党,并且等待着人像蝼蚁般死去的时刻。”

    “就像现在吗?”樱轻声说。

    车内正好放起了横滨电视台的现场报道,原本是救死扶伤的医院附近血流成河,丧尸一样摇摇晃晃的人类在猩红的街道上步履蹒跚,每当前方出现障碍物就疯狂地扑上去进行攻击,直到撕碎对方或是让自己支离破碎。

    “就像现在。”外科医生同样轻声说,尾声带着轻微的战栗逸散在空气中。

    汽车猛地甩尾停在了黄线附近,车门大开,一直闭目养神的太宰睁开双眼,下令道:“封锁全部路口,禁止车辆通行,赶走那些记者。外科医生带着B2小队自由行动,我要看到医院外围没有更多被波及的伤者,A1A2清走条子,受伤的送到外科医生那里,A3从急诊部进入医院清扫一到三楼,B1从顶楼进入封锁儿科全部出入口,B3在东B4在北等待接应,A4小队跟我走。现在,行动。”

    整整齐齐在数十辆纯黑轿车后列队的港口黑手党行动队齐声应道:“是,太宰大人!”

    樱跟在太宰身边,越过黄线飞快地进入了医院内部。

    越接近骚乱的源头越是寂静,沿着楼梯间走到医院四楼,走廊里只有满地翻倒的设施、边缘干涸的血泊、横七竖八的尸体。

    太宰打了个手势,身后塞着隔音耳塞的行动队悄无声息地散开搜索所有诊室,樱同样洒出一把纸人进行搜查。

    “全是死人。”樱对太宰做了个口型。

    两个人继续向前搜索。前方无数人层层叠叠地堆在一起,彼此扭曲着身体互相攻击,但朝向却惊人的一致,就像是——这种让人疯狂的病毒发源地。

    太宰握了握樱的手腕,先一步靠近了那间房门半掩的诊室。在他进入前,樱下意识抬头瞥了一眼诊室的牌子:幼儿疫苗接种室。

    在翻倒的白铁柜子和诊疗床间,似乎留存着微弱的呼吸声,樱抬手再次让两张纸人飘向前方。小纸人身上用朱砂画着眼符,樱闭上双眼,能够同时从两只纸人的视角观察四周。

    沾着些许血迹的护士服下面,一个小小的孩子在恐惧地流泪,他望着钻到自己面前的纸人,瑟缩地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走开,走开!爸爸、妈妈!呜呜...”

    太宰用力掀开了床板,轻而易举地将那个孩子提了出来:“哇哦,连针头都没有拔出来?樱,找一下酒精棉。”

    樱转身在将靠在墙边的医疗架推了过来,金属滚轮小车的声音明显再次唤起了孩子的恐惧,他尖叫起来,拼命挥舞着四肢想要从太宰手里逃走。

    “不要!不要打针!救命啊!爸爸妈妈!救命啊!!!”

    “一个害怕打针的小鬼。”太宰嗤笑,将孩子牢牢按在桌子上。

    樱夹起酒精棉简单擦拭了一下双手后,举起镊子,飞快地将断裂在孩子手臂上的注射器针头夹了出来。

    “好痛、好痛——啊啊啊啊杀了你杀了你!!”孩子放声大哭起来,他尖叫着拼命扭动,却在太宰的手底下毫无反抗之力。

    樱捏住那孩子的手臂,挤出一些鲜血后确认没有感染,再次清洁了创口后才用棉签和纱布止血。

    “好吵...”樱蹙着眉,飞快地包扎好,躲了出去。

    “看样子,你就是那个因为害怕打针所以造成了这场混乱的小混蛋咯?”太宰微微笑着,再次提起了那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孩子哭闹着,不肯回答。

    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孩子的脖子,瞬间掐断了全部噪音。太宰凝视着孩子涨红的脸,冷淡地警告:“我不是你的爸爸妈妈,也不是害怕投诉而只能忍耐你的护士,如果你想要靠着哭闹或者是那种让人失去理智的能力来对付我,很可惜全都无效。现在,回答我的问题,听懂了吗?”

    那孩子抽搐着,明显已经无法思考,太宰稍微松了松手,才勉强说出了自己的名字:“——久作、梦野久作,我叫梦野久作!”

    然而就在太宰松开手的一瞬间,梦野久作用力扯坏了手中的玩偶,扔到了窗户外面。

    “——你?”太宰目光微凝,却在下一秒扔掉梦野久作,飞快地翻身从四楼的窗户跳了出去。

    只因为在那孩子扯坏玩偶的同时,站在门外的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低吟。

    樱跌倒在地上,只不过此时她并不能感受到地板的冰冷和骤然摔倒的疼痛,她的理智、思维全都被迅速地拉扯着陷入黑暗疯狂的漩涡。

    “五条樱是罪孽!”

    “五条樱是耻辱!”

    “五条樱是必定要被神子大人清除的污点!”

    看不清面容的高大黑影在她身边盘旋着,化为尖啸的厉鬼伸出尖牙利爪撕扯她的衣裳,所有鬼影的口中都在狂叫着“罪孽”“耻辱”“污点”,最后变成山呼海啸般整齐划一的“该死!该死!该死!”。

    樱瑟缩着哭泣着紧紧环抱住自己冰冷的身体,她连为自己分辩的勇气都没有,只是绝望地流泪,将脸颊用力地塞到手臂和膝盖围成的狭小空间之中,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拦那些刻薄恶毒的话语。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她仿佛赤身裸体行走在大雪中的旅人,疼痛和耻辱鞭打着她,她却无处可逃。

    现实世界里,梦野久作站在樱身前,微微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少女。

    比起其他满足了梦野久作异能发动条件的人,她格外安静,虽然身上同样浮现出淤青的手印,眼睛也变成了浑浊的黑红色,却并没有暴起伤人——她只是蜷缩着安安静静地流泪,十指都深深地陷入到了自己的皮肉当中,十枚血洞中涌出大量鲜血,迅速染红了衣裳。

    她在伤害自己。

    梦野久作好奇地伸出手去抚摸樱的长发,真奇怪,她难道不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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