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姐住院的这段时间,美国华盛顿正轰轰烈烈地展开了一场政治选举,最终富兰克林.罗斯福以55%的支持率给这场大选画上了句号,打破美国历史成为首个连任三届的总统。

    一旁坐在长椅上的病人骂骂咧咧地合上了报纸,他责怪德国的莽撞,更厌恶那个叫希特勒的男人,他觉得民主党会把整个美国推向毁灭的炮火。

    邱月明从他的埋怨中可以猜测他是一名共和党人士,而她就坐在花园的另一张长椅上,护士刚给她注射过一针药剂,使她的情绪很平稳。

    她耳朵里一边听着那个病人的咕哝,一边淡淡地看着一只小狗从喷泉前奔跑过,它的身后跟一名年轻的亚裔女性,推着轮椅上的白人老头散步,距离太远她听不清对方说的是哪国的语言,但可以从中推测这便是小护士们口中的sugar daddy。

    美国,一个新兴崛起的强大国家,有远洋淘金的失业者,有慕名而来的拜金女,也有在华尔街叱咤风云的股场大亨,他们把这里传唱成了人间天堂。

    希普林去邮局收取一封格鲁特的信件,这段时间留给她做决定是离开还是留下。

    邱小姐蹙起两条秀丽的眉毛,她不知道在和这个德国男人产生如此多的纠葛后,究竟该何去何从,她矛盾地吐出一口气。

    “是邱小姐吗?有人想见你。”

    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她抬头,只见健壮的白人男子带着墨镜站在她的面前,他的一只手随时别在胸前,很显然那是有枪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穿过门口的层层安保,进入公馆,里头的家居与陈设具是维多利亚风格,无论是一桌一椅,还是一草一木都彰显出非同一般的价值与品鉴,走到这一步,邱月明的心里已然明白了一切。

    “坐吧,身体好些了吗?”一双滋养得白皙无痕的手,轻轻将茶盖抚过杯沿,一缕淡雅的茶香就从那细腻的瓷杯中飘出。

    邱月明闻出那是上好的涪陵(重庆)白茶,不过主座的这位想来应该不是太喜欢的。

    她默默点了个头,算是回应了。

    “那就好。对了,怎么没见你戴那只镯子,是不喜欢吗?”

    “倒不是,只是戴着不方便,做些事情难免磕碰,若是坏了又心疼,所以便把它好生藏起来了。”

    “我呀,年轻的时候,就好玉石翡翠,若是碰上心仪的,哪怕是掷上千金,也要将它赎回,如今你们正是年轻,万不能辜负了这样大好的年华。”

    “月明知道了,下回定然戴上它。”

    主座的女子点头,继续道:“我听说你这次回了一趟上海,家人可都安好?”

    “哥哥嫂嫂一切皆好。”

    “那你呢,你自己又有什么打算?”

    邱月明犹豫间,主座继续说道:“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这世间唯真心真情不可辜负,你年纪轻,要珍惜当下,万不可做了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邱月明咬了一下唇,想了片刻还是脱口道:“可是,德国已经放弃我们了,他们马上即将和日本结盟,我难道还要留在那里吗?而且,而且……”

    她没有说希普林已经结婚了,她不想再做别人的情妇了。

    “夫人,有电报。”这时,私人秘书过来对着主座之人附耳了几句。

    “美国大选已经结束了,回电就说:达令,明日即归。”(达令:Darling亲爱的)

    “那么旧金山那边呢?”(孙中山故居)

    “不必了,故人相见,徒增伤感罢了。”

    女子叹息着起身,一身真丝旗袍流光溢彩,经过邱月明身旁时拍了拍她的肩,别有深意。

    “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很久,差点就要向他们纽约市报警了。”在渐渐日沉的公园河边,诺伯终于找到了邱月明。

    “我随便走走,你呢?格鲁特寄给你的信里说了什么?”

    “柏林遭到了空袭,就在前几天。”

    “是英国人?”

    他点点头,双手叉在腰间吐出一口气,显得有些烦心:“我母亲住院了。看来我们得提前离开美国了。”

    诺伯看了看她,道:“如果你不愿意和我回去,我会让人把你送回上海,在上海的宝隆医院内,有我认识的一位海德堡博士,我会让他多关照你。如果你——”

    他没有说下去,也许是自己都觉得那种希望不大。

    “我们回去吧。”邱月明说。

    诺伯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他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愿意和你回德国或者是法国、波兰都可以。”

    “真的?”

    “嗯。”邱月明重重点头。

    “不不不,你要发誓,你要发誓告诉我你是真的心甘情愿地和我离开,并且以后都再也不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再也不许随便从我身边跑掉。”

    诺伯注视上她的眼睛,邱月明顿了一下,然后对他说道:“我发誓,我将永远不会离开诺伯特.冯.希普林先生,不管将来发生任何事情,我都,啊——”

    未等她说完,他抱起她的腰身,当草坪四周的风景如走马观花般地转过一圈后,诺伯放下了她,他捋去她额前的碎发低沉着声音说:“知道吗?我这一生唯一一次告诉自己不要后悔的事情就是放你离开,在希腊的爱琴海,在你哥哥的门前,在——此刻。如果刚刚你说要不顾一切的逃离我,那我什么也做不了,因为在我遇到的所有人之中,只有你是最让我无能为力的一个,甚至于,在我对你最疯狂的时候,我无奈到想开枪杀死你。”

    他的语气半带着嘲弄与深情,让邱月明怔在原地。

    “可是你又回来了,你总是在我对你最失望的时候又回来了。”他抚摸过她背后的长发,将她拥入自己坚实的怀抱,喃喃自语:“也许,我真该带你去科隆最大的教堂,让你向上帝发誓再也不会背叛我,可是,每每此刻,我又担心上帝终究会惩罚我们。”(基督教反对出轨)

    德国与英国的战争开始了。

    法国的失败并没有让英国人妥协,他们拒绝了阿道夫.希特勒的招降,而德国人失去了西线胜利中最大的潜在政治回报,于是开始寻求各种逼迫英国人妥协的方式。

    自8月底到9月初双方的飞机始互相在柏林、伦敦,以及所有重要的港口工业区内投下了无数的爆破弹,这种报复性的攻击持续了将近半个月。

    希普林赶回柏林夏里特医院的时候,途径过王子大街,那里的商店玻璃全部碎裂,电话亭与邮箱都被炸得粉碎,信件埋在废墟中。

    而车内的广播却还在播报着德国在伦敦上空取得的重大胜利。

    “这不算什么,他们都这么说,反正这里死去的没有一个人姓戈林。”出租车的司机嘲笑着说道。

    在夏里特医院内,弗里德里希夫人已经度过了危险期,但她还陷入昏迷没有醒来,据老希普林骂骂咧咧地说法是他的母亲在花园里驱赶一只蜜蜂的时候,被英国人投在邻居家的炸弹给吓得哮喘复发,陷入了危险的休克。

    而另一边玛格丽特的心态要好的多,她说她已经在这里陪伴了弗里德里希夫人一个晚上,并兴奋地表示待会准备接受《人民观察家报》的采访。

    “你约了记者?”

    “不,是他们约的我,马尔科,我昨天才认识的,观察家报的发行主任,他还请我喝了一杯咖啡。”

    “如果你不是一名中校的妻子,他可不会请你喝咖啡。”

    诺伯毫不留情地泼了她一盆冷水,虽然他不怎么回来,却很了解自己这位名义上的妻子,她好面子,好风光,更爱出风头。

    “我建议你有时间的话,可以和博尔多克上校的妻子交流交流,没准你会知道如何成为一名合格的帝国军人的太太。”

    “当然,我会的,事实上,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我们前两天还约好了去逛街,对了,我买了一条黑色的裙子,那真酷,让我想起骷髅师的那种颜色,亲爱的,晚上我可以穿给你看。”

    “不用了,我比较累,待会回去后我想休息一下,对了,明天我就会回巴黎,你如果有什么要求的话现在可以告诉我。”

    “我想去巴黎,博尔多克上校的妻子,梅苏特少校的妻子,就连尤尔根少尉都带他的妻子去过巴黎,我——”

    “玛格丽特,我记得结婚前我告诉过你,我的工作很特殊,也很繁忙,你有任何需要的东西可以和我或者格鲁特中尉说,我都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不管是生活还是名誉,但唯有一样,你得做一个称职的希普林太太,在柏林。这也是你答应过我的。”

    玛格丽特还想反对,但她看着对方不容置疑的目光时不再说话了,她的语气里有不尽的失望和委屈,嘟囔道:“好吧,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很好,我就知道你会是一个称职的妻子。”他给了她一个拥抱。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的弟弟马库斯上个月通过了党卫队的选拔,他——”

    “我会让格鲁特向党卫队的调剂办公室交涉,把他安排在一个安全的后勤处。”他没有等她说完就转身离去了。

    玛格丽特望着男人的背影,不满地暗下目光。

    又是格鲁特,她可不是和格鲁特结婚。

    回到法国后,诺伯面临了他休假以来堆积时间最长的工作文件,其中根据格鲁特的汇报,最要紧的是一个礼拜前,巴黎的两千多家书店内暗自出现了多本意在强调自由言论直指时政的书籍,其中遍布最多的当属左岸与右岸的第七第八街区,也是他的管辖范围。

    尽管警察们已经在第一时间没收销毁了这些书籍,但此种隐晦性的表达还是让驻法的德军政府高层很担忧。

    “今早赫尔穆特.克洛亨少校来过(驻巴黎的盖世太保头子),他向您问好的同时,希望能征得您的同意,获取在第七、八、九区的所有监控调查权,必要时候,当在第一时间逮捕叛乱分子。”格鲁特说。

    诺伯绝对不会认为克洛亨是真心的,党卫军的这帮人在波兰的作风严重损害了德国军人在国际上的声誉,所以此次进驻巴黎,陆军总部严厉的向阿道夫.希特勒提出了对希姆莱等人的抗议,而元首也同意了党卫队与秘密警察的退居,但如果是在必要时刻,他们还是有权进入法国的驻地,但批复权与任命权全部听从国防军调遣,这算是布劳西奇为国防部争取的最后利益。

    所以显然,克洛亨这个时候来找他,除了想在他的地界兴风作浪以外,诺伯想不出第二种理由。

    他毫不在意地将那份卢浮宫酒店(党卫队与盖世太保基地)送来的文件丢在了一边,道:“不过是一群共/济/会里的书贩子为了生意引起的噱头,我觉得暂时没有这个必要,在目前针对法国的政策下,我们一直在试图与他们和睦相处,如果让党卫队的人贸然进入,势必会引起法国人的不安,这对我们一直营造的形象有所违背,此种情况,施太秋将军也不会乐意见到。”(共/济/会、□□、犹太人在法国都被视为不安因素,德占领法后,一直竭力推行和平和睦的表象措施。)

    “好的,我稍后会去回复克洛亨少校。”

    就在格鲁特准备出门的时候,诺伯又突然喊道:“等等,格鲁特,回来的时候帮我去香榭丽舍的大道上购买一支口红。”

    口红?

    他悠闲地翘起长腿,向椅背靠去,微微歪着头摩挲着下巴,这种慵懒似乎让他陷入了某种美好的臆想,诺伯带着笑意地说道:“最好是漂亮的,鲜艳的,那种一眼就爱上的。”

    啊?一眼就爱上的?格鲁特有些不太明白。

    但看着长官心情很好的样子,他还是懵懵懂懂地点了头。

    晚间,希普林先生很早就回到了奥斯曼大道,不再像从前那样让她等到深夜,并且他还给邱小姐带回了一份小礼物。

    “打开看看。”他说。

    邱小姐拆开包装发现是一只Chanel的口红,她很少出门,但也知道,这在法国很有名。

    “试试。”

    美国的一场手术过后,使得邱小姐本就纤瘦的身体更加虚弱了,她的面色也总是过于苍白,虽然来到法国后,诺伯给她找来了巴黎有名的营养师,但调理身体总是个漫长的周期,而一支艳红的唇膏对于她来说就像是让鲜艳的玫瑰再次绽放。

    当邱小姐画好后,问他是否好看。

    他点点头,陷入了一种对美好生活的幻想。

    在这种逃避现实的幻想中,希普林先生的玫瑰永不凋零,永远绽放。

    “过两天,施太秋将军的妻子会来到法国,他想举办一场家宴,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

    “是那位对老子很感兴趣的将军吗?”

    “是的。我想他也会喜欢你的,亲爱的。”

    “如果是这样,那我很乐意。”

    三天后,她陪诺伯前往了巴黎近郊的一处风景小镇兰斯,在那里的一栋大别墅内,施太秋将军的妻子热情地招待了所有到访的人员。其中就有中国使馆的官员,当然还有日本。

    “周时?”邱月明惊讶于在这里也能遇上她。

    周时抬起酒杯做遮掩,将她往偏僻的一角带,道:“我还以为你回中国了。我在德国听说你从克虏伯内离职了,一时也联系不上你,没想到你来了法国。”

    说起离开,邱月明微微暗下了目光。

    “不谈那些,你们怎么会在这里?”邱月明问。

    “我是跟随顾先生(民国外交大臣顾维钧)来法国的,国内收到情报,日本人期待与维希政府合作,借道印□□(法在印度殖民地)进军中国腹背,另外也有切断我国海外补给线的打算。”周时皱眉,“我们请求向贝当(维希政府首领)协商日本与法国的约定,但被屡次推脱,最后一次见到他们国务会副主席赖伐尔的时候,通过他的语气,可以看出他们对此事很摇摆。如果一旦日本达成目的,那么对于重庆,乃至对于整个中国都是一件危急之事。”

    “而如今我们只能寄希望于德国人,施太秋将军在中国担任顾问时,深受委员长赞赏,此番前来,我们带了一封委员长的亲笔书信,希望能令他劝说德国军方向维希政府施压,如果此事能成,重庆即可保住,如若不然——”周时没有再说下去。

    “我明白了,把信给我。”她说。

    周时观望了一圈周围的人群,宴会上,日本使官正与中国使官竞比着向施太秋将军敬酒,光从两方不太相靠的距离也能感受到剑拔弩张,而另一边,希普林不知在和西格蒙德说些什么,他的神情十分愉悦,而西格蒙德的面容还是淡淡地平静,甚至有一种微微的落寞。

    周时警惕地取出信塞进了邱月明的手中,邱月明又快速地将它卷成一截放入了大衣的口袋,随后,她脱去外套,整理旗袍的裙摆,调整出一个最得体优雅的笑容,提着酒杯向宴会中施太秋的妻子而去。

    “您好,尊敬的将军夫人。”一句流利的德语率先引起了施太秋妻子的注意,随后她又见到邱月明一身藕紫色的流苏旗袍,赞叹道:“太漂亮了,你的裙子,我的丈夫也给我带过一条这样的裙子,但可惜没有你的漂亮。”

    随着她的声音,周围的女性们也纷纷对此点头做评。

    “我想一定是将军阁下在中国时太过于繁忙了,所以没有为您挑选到最合适的旗袍,您如果喜欢,我愿意送您一条比这更漂亮的。”

    “真的吗?上帝,那我很期待。”

    “您如此漂亮这是您应得的。”

    没有一个女性会拒绝赞美,无论她年过多少。

    这场晚宴就这样在希普林与施太秋的畅聊中,在中国与日本的夹枪带棒中,在她与施太秋夫人的赞美中结束了。

    夜晚的路灯旁,一辆悬挂着日本牌照的官方车辆停靠在茂密幽暗的林荫道上,车门被打开,日本使官带着些微醺走入了车内。

    而另一边邱小姐和诺伯也告别了施太秋将军,从大别墅内走出,她在诺伯的左手边,一抬眼,突然见到不远处有一双冰冷的眼睛向她望来,很快那双眼睛便被车窗掩盖,她心内一惊,似乎看到了谁?

    “怎么了?”

    “没什么,回去吧。”她收回视线,跟随诺伯走入车内。

    直到车子远去,驾驶座的车窗玻璃再次被打开,松田理惠子从影子下抬起头,望着消失的方向,道:“美子,就是被她害死的。”

    当日,邱小姐通过山口秀夫寄去给伊藤拓真的信本不抱有很大希望,但没想到自上海回国的伊藤拓真却受苏曼曼的影响,逐渐转向了日本内政的左/派(侵华是右翼),再加之收到苏曼曼的死讯后,万分悲痛,向日本内阁参了土肥原贤二一本,虽在军国主义的制度下未有多少起色,却实打实地恶心了一把土肥原贤二,令他罢免了上海情报机关处的酒井雅美,伊藤随即还附上了一封羞辱书直寄上海,让酒井雅美犹如晴天霹雳,瞬间心灰意冷,最后走向自戕。

    “我与美子自小相识,她从冲绳的小渔村里一步一步靠自己的努力进入东京帝国大学,再一步一步得到老师的赏识派往中国,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成为一名出色的语言学家和情报学家,可是没有想到……”松田咽下了悲伤。

    “你说什么?”醉意朦胧的日本大使终于有了丝醒悟。

    “我说,今天晚上,您见到的那个中国女人,她是一名间谍,一名出色的国际间谍!”出色两个字被她格外地加重了读音,松田湿润又凌厉的目光死死地盯住了黑暗的远方。

    继那天的家宴后,邱小姐很快就和施太秋的妻子熟络了起来,于此同时,她还帮助施太秋用德文翻译了《道德经》《通玄真经》《庄子》等诸多道家学说,让施太秋将军十分高兴。

    而次日,她被邀请到施太秋家共进午餐时,终于提起了那件重要的事情。

    施太秋听后很矛盾:“邱小姐,你应该知道,就在前不久,德国和意大利已经同意了日本的加入,他们在柏林签订了《三国同盟条约》,这已经是无可更改的事情。”

    就在那天晚宴上,日本大使还向他强调了这件事情。

    “当然,我很明白德国的选择,也很理解你们,但是这件事情我想对于贵国政府来说,应该不会太困难,毕竟这可以由法国政府来出面,不是吗?”

    她的话说得很巧妙,德国不能阻挡日本的决定,但法国可以,而法国的决策权正是掌握在这位驻法最高军官施太秋将军手中。

    随后,她又在桌子下踢了一脚诺伯,诺伯朝她投来不赞同的目光,但最终还是妥协了。

    他向施太秋开口道:“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日本占据印□□的动机很值得怀疑,在我看来从印□□进攻中国西南地区,是极其不现实的事情,更不符合日本军方制定的东亚作战计划。”

    “你想说什么,希普林?”

    “我的意思是这更倾向于日本在整个远东地区的扩张,据我所知,日本内阁曾在上个月拟定过一个南进的草案,攫取印□□正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到时,如果贝当那伙人没有实力满足日本的需求,那么带来的后果是不可想像,对于已经拥有法国的我们来说也是不可逆转的。所以,关于这点我们必须要从更长远的角度去看待远东地区的问题。”

    施太秋沉思了,他点头道:“你是对的,希普林,如果日本人的野心真有这么大,那么对于帝国国防部来说也不是一个好消息。”

    “所以,我们需要您的帮助,尊敬的将军阁下。”邱月明说着将那封信从指尖推了过去。

    施太秋看到信上熟悉的署名,他感叹地说道:“真没想到,他还记得我。”

    “您永远是中国人的朋友。”

    “好吧,我试试,下午我就给柏林的最高统帅部发去电报,向布劳西奇将军征询这件事情,我不能保证一定,但我会尽力。”施太秋收下了信。

    回去的途中,邱月明小心打量着希普林先生的神色变化,她不知道她这次的擅做主张是否又会引来他的不快,然而,却见诺伯的神情松快,没有半分不高兴。

    “你在看什么?”他问她。

    “没什么。”她收回目光。

    “下次还有这样的事情,你得先告诉我,要不然,我可不能保证到时候还能不能像刚才那样对施太秋将军这样的人应对自如。”

    “你的意思是?”

    他吁了口气,停下步伐,转过身面对她,“我矛盾过,愤怒过,可最后我发现任何事情都比不上能把你留在身边更加美好,所以,如果你真的想去做某些事情,那就去做吧,但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别忘了回到我的身边就行。”

    “希普林先生……”她的声音从喉间嚅出,带着一些听不清地哽咽。

    而她的手覆上了他的脸庞,勾勒出流畅英隽的下颌骨,诺伯抓住了那双手来到唇边,珍惜地吻过。

    他又摸了摸她的头:“好了,我还有工作得回克勒贝尔大街了(驻法军政府),你自己可以回去,对吗?”

    “当然。”

    “那么晚上见,我的Sugar baby。”

    “晚上见,我的长官。”

    他笑着离开了,而此刻,马路对面的一辆私家车,车窗内伸出一只手,递给身旁的卖花小贩一张50法郎的纸币,道:“告诉你们的头儿,15分钟后,巴黎驻区长官将经过左岸的蒙巴纳斯大街,让他做好准备。”

    玻璃合上,车内有日语出声:“少佐,这样做如果被德国军方发现,会不会——”

    “谁说要牵扯德国军方了,你瞧。”

    顺着松田的目光望去,那往蒙巴纳斯方向的背影是一个窈窕的女子,松田的嘴角微微上扬。

    15分钟后,蒙巴纳斯街突然发出一声剧烈的爆炸。

    希普林从相反的方向回头,那一刻,他瞪大了眼睛,嘴唇在颤抖。

    3个小时后,巴黎最古老的主宫医院内,主刀医生从手术室内走出,抹了把额头密密的汗,对着迎来的德国军官道:“我们尽力了,要看病人能否坚持过今晚,愿上帝保佑。”

    浅蓝色的帷幔,发白的窗帘,被夜风吹得鼓起飘动,圣母院的钟声于半夜敲响,没有唤醒病床上的人一丝一毫,呼吸机罩在她苍白的面容上,心跳图在电屏上微弱地起伏。

    诺伯坐在病床旁,十字架放在她的胸前,他将脸埋进手中,沉默地仿佛能听见心跳。

    过了一会儿,门被敲响,格鲁特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

    “特别行动队已经对今天下午出现在蒙巴纳斯街的所有可疑人士进行了逮捕,其中甄查出了以下三十人。”格鲁特将文件递给他。

    “克洛亨少校的意思是,如果您不满意,他可以继续缩减一些人数。”

    格鲁特知道这位长官向来是个包容又好脾气的人,更不用说这些嫌疑犯中还有一个是十二岁的未成年孩子,而他们党卫队抓人又向来是宁多毋错。

    就在格鲁特等着希普林派发宽恕的命令时,对方却道:“给我一支笔。”

    格鲁特愣了一下,但很快递出了钢笔。

    只见诺伯飞快地在执行长官那栏签署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合上文件交给格鲁特。

    “告诉克洛亨,把这些人全解决掉,之后的巴黎不要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如果他做不到的话,就让海德里希重新换一个人到巴黎来。”

    “是,长官。”

    第二天的清早,太阳还未升起,邱小姐在窗外一阵嘈杂的机枪声中苏醒,她从喉间吃力地发出了几个字:“那是什么声音?”

    “没什么,一些无聊的士兵在放信号弹,亲爱的,你还难受吗?”

    伤口的疼痛让她的面容皱起又舒展,她努力扯出了一个笑容:“还好。”

    “知道吗,我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回到了波兰,漫步在塔特拉山脚下,那里有风有晚霞,还有漫山遍野的三色堇和紫罗兰,真美啊……”

    诺伯抚摸过她的头发,轻声道:“睡吧,好姑娘,等你再次醒来的时候,一定活蹦乱跳,那时我就带你去看那漫山遍野的花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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