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月明推开门,闯进了屋内。

    此时此刻,凌乱的床单,裸/露/的达莉娅,还有一个脑袋被砸得满是血迹的德国士兵,脖子里正被一根粗麻绳勒得面红发紫。

    邱月明的出现也只是让达莉娅惊愕了一瞬,随后赶在士兵反抗之前,快速夺过了瓦妮娅手中的土豆刀,熟练的扎进士兵的心脏。

    大动脉破裂,鲜血溅到了她的脸上,倒地的男人彻底停止呼吸后,她才松开力气,一个颓坐在地,放心的喘气笑了。

    马灯的玻璃罩下,煤油跳动着微弱的火星,邱月明靠着火光的桌边坐着,看着达莉娅收拾起凌乱的床单,清理干净身体上的污秽,看着这个曾经如雏菊般纯洁的少女变成如今的模样,内心升起一种感同身受的不忍。

    “你哥哥知道吗?”

    达莉娅扣起胸衣的动作顿了一下,但还是回答道:“我没有告诉他,事实上他也根本不知道传递情报的那个人是我。”

    “米塔不是故意砸你的,你别记恨他。”她说着还特意看了她一眼。

    她们都处在德军的占领区,和苏军只一街相隔,然而一条小小的街道,却让多少人丧命于此,让这对兄妹再难相逢。

    “我以为,我真的以为,你只是被他们关押起来了,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达莉娅嘲讽地发出一声笑:“邱,你会相信日本人吗?”

    “不会。”她几乎毫不犹豫地说道。

    “知道吗?那个时候,他们把我像一头牲口那样丢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人生彻底完了,但我不甘心就这样结束。所以我没有回到我哥哥那里,我一路跟随这些德军的撤退轨迹走,直到来到这里遇到了好心的瓦妮娅婶婶,也见到了很多一生躲藏在暗处却始终为反抗事业而努力的同志。那刻,我终于明白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她一件一件穿起衣服:“我的身体可以是肮脏的,但我的灵魂必须是纯洁的。”

    沉默片刻,邱月明说:“我可以帮你做些什么?”

    “把那个德国鬼子带来,最接近的你的那个,指挥官对吗?我们可以胁迫他。”

    “抱歉,我不能。”

    达莉娅停下了动作,带着愤懑又不可理解地看向她:“为什么?”

    她坐在椅子上,抬起头静静的看向达莉娅,那神情真挚平和又让人感到哀伤。

    “你说得对,我不会相信日本人。没错,阿道夫.希特勒的统治是疯癫的,他给你们带来了这场痛苦的灾难,就诚如,日本的裕仁。都说感同身受是世间最仁爱的词,但要我说感同身受是最难做到的事情,我心里很明白哪些是对的,哪些是错的,但要我和你们一样去坚定立场,对他抱以痛击,我也许真的难以做到。在你们的眼里德国是残酷的,但在我和我们的执政者眼里,他们远比日本要好,就目前而言。他们是第一个归还青岛的,是第一个给予我们援助的。而你们苏联吞占了东北五百八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直到列宁的执政也没能改变,在我们和日本交战,死伤了数以万计人民的同时,你们却违背了自己的GC信仰,抛弃了你们的同志,和日本签订《苏日中立条约》,侵犯了我/国的主/权/利益,这些都曾让我们感到心冷与失望,当然无可否认,你们也曾给我们带去帮助与关怀。”(1941年《苏日条约》遭到延安与果党强烈反对,苏联曾说宁可失去延安的支持,也不能失去和日本的利益)

    她叹口气:“我说这些并不是想怨报谁,政治本身就是复杂的,人性更是自私的,当天平倾斜向偏爱的一方时就注定不会有公平,又也许这世间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只是达莉娅,我尊重你们的抗争并为此感到敬佩,但是也请原谅我的自私,原谅我这一生唯一一次想为自己做点什么的执迷。”

    达莉娅没有再说话了,她们双方都陷入了死寂般的沉默。

    直到时间一分一秒的又过去了很久,达莉娅才重新站起身,微笑着,若无其事道:“没关系,另外帮我一个忙吧,这件事情你总能做到的。”

    在走回德军指挥处的路上,达莉娅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照片交给邱月明:“邱,如果将来你能离开这里,可以帮我把这张照片交给他吗?”

    照片上的男人绽放着一张明媚的笑容,他是达莉娅曾提起的阿夫杰维奇,一个暗恋过她的腼腆小伙子。

    “你为什么不自己给他?”

    “我太忙了,而且做地下工作的人是很难有机会见到亲人朋友的。”

    “这样呐,好吧,我记住了。”

    “谢谢,对了,别让维克多知道,我哥哥那个人非常小心眼。”说着,她们彼此都笑了。

    一时间,仿佛回到了在重庆的时光,她们去爬山,去郊游,学语言,共同讨论彼此国家的历史与哲学。

    而今天的达莉娅也格外不同,她像回到了最初的少女神态,编起了金色的辫子,穿上了干净整洁的白衬衣,配一条传统斯拉夫纹案的碎花长裙,胸口挂着的还是那台她最钟爱的费德旁轴胶片相机,但是那被朗科曼摔坏了。

    她提起这件事情,邱月明安慰她:“如果当初向西格蒙德求助,他也许会帮助你的。”

    话说到此处,又伸向了不好的回忆,邱月明感到歉意,达莉娅却笑着说没关系。

    指挥部,传输室内发出“嘀哒哒”的无线报电流声,收发员立即将译过的电讯呈给长官,诺伯快速扫了一眼,随后不乐观地吁了口气。

    “罗宾怎么说?”

    诺伯将电报递给西格蒙德。

    “他们去了列宁格勒!”

    这个消息太意外了。

    起初,德军统帅部的总方略是B集团军掩护A集团军夺取高加索油田,而斯大林格勒就是B集团军牵制苏军最大的掩护,如今第6军团如期将所有力量投注在了这里,可他们唯一能指望的第11集团军,此刻不说支援,就连一丝想要建立联系的意图都没有,这实在太过古怪。

    “据说这是最高统帅部的意思,除了列宁格勒外,还有一部分被安排到了克里特岛。埃里希(曼施坦因)的这支队伍原本就很松散,除了从国防军区临时组配的人员外,还有一部分匈牙利人,一部分罗马尼亚人,一部分马尼亚人。之前罗宾就曾说过,这支“杂牌军”给他们带来了很头疼的问题。我想即使他们过来,也不见得能给我们带来多大的惊喜。”也许是自我安慰,诺伯不做看好的说道。

    西格蒙德不无沮丧的想起统帅部近一年来的变化,布劳西奇辞职,博克免职,哈尔德罢免,他离开总参谋部太久了,导致如今连他也琢磨不透里面的意思了。

    “海因里希少校,你认为呢?”西格突然向一旁的鲁茨问道。他来自于总参谋部,这个时候西格很希望能从他那里探寻到一些有利的口风。

    统帅部的谈话向来是不允许被泄露的,但鲁茨想了想,还是婉转的表达道:“我不能确保这个点子最初是从谁那里得到的,但在作战总办公室内,我们每天要处理四十甚至上达一百条命令,一天内,长官,您能想像吗?”

    诺伯在心底愕然,但很快他和西格蒙德就理解了鲁茨的意思。

    外表理智的元首实则多数时间却显得十分感性,多年来,他一直试图凭借自己的直觉与非同常人的军事天赋在指导这些战争,而在事实根据面前,他也确实是获得了傲人的成绩,这让他变得更加自负,所以在参谋部内即使半夜收到希特勒临时下发的口令也不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可是如今,在几十万人博弈的苏德战场上,这种频繁发出却朝令夕改的现象是极为危险的,就如同曼施坦因被“肢解”的11集团军,没有人知道,希特勒是在哪一个时间点获得了这些古怪的想法。

    “真难以置信。”诺伯喃喃道。

    就在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

    接起,是博尔多克上校,他要求半个小时后,所有军官随他抵达市区的百货大楼参加保卢斯将军的作战会议。(百货大楼:保卢斯总部)

    “明白。”

    挂断电话后,诺伯突然想起,邱小姐还没有回来,她说去打水,可却耗费了这么长时间,他有些担心。

    西格安慰他在德军的占领区内暂时不会发生问题,再者,对外来看,邱是属于服务长官级的“工作太太”,这虽然听上去风评不好,但多少是保证她在自己人这里是安全的。

    诺伯觉得有道理,他将指挥处的事宜临时交托给鲁茨后,就随西格蒙德驶上机动摩托离去。

    而就在他们走后的不多会儿,邱小姐就回来了。

    她没有立即进来,而是先观察了一圈屋子里头,当发现诺伯和西格都不在后,眉梢间跃起一抹庆幸的神色。

    她试探着向鲁茨问道:“少校先生,希普林中校和亲王都不在吗?”

    “他们要去处理一些事情,有事吗?邱小姐。”

    鲁茨很恰到好处的回避了重点,他新奇的打量着这个女孩,不可否认她有种异域风情的漂亮,除了不太符合种族法之外,确实很适合选作“工作太太”。

    (工作太太:德军官随行的X伴侣,起初是德内部女助手上位的手段,后来为解决需求,会从占领区选,有部分为了利益的女性甚至会主动报名)

    “他们是去了博尔多克上校那里吗?”她继续灵活地探取话题。

    “不,上校先生也有事情要处理。邱小姐,你有事吗?”

    “哦。”她拉长了音节,“没什么事情。对了,您会修相机吗?”

    “相机?”鲁茨犹豫了一下,他向来不是一个会拒绝的人,尤其是女孩的要求。

    海因里希.鲁茨从工作中停下笔,道:“我试试。”

    邱月明高兴极了,她跑出去没多久,就带进来一个金发秀丽的姑娘,鲁茨的内心咯噔了一下,他警觉的就要去摸腰间的枪套。

    邱月明忙说:“她是占领区的平民,一个大学生而已。”

    大学生?苏联人?

    “是的,我是一个学生,曾就读于莫斯科新闻大学,长官。”对上鲁茨不善的目光,达莉娅操起一口流利的德语答道。

    “我是一名学生,我热爱我的专业,我只是想多一些机会了解那些真实的事情,仅此而已。”为了消除鲁茨的疑心,达莉娅还真诚地配上了手语。

    “真实的事情?”

    “是的,我在苏联参与过很多次实习,还替近卫13军报道过,如今虽然待在占领区,这同样令我兴奋,因为比起苏联,我认为报道德国会更有挑战力。”

    面前这个女孩一副学生气的样子,神情中甚至带了些兔子般不谙世事的愚蠢。这让鲁茨意识到也许是一个机会。

    他想起从总部来此的任务,戈培尔和希姆莱都一致的希望他能给他们带回一些有价值的讯息,从前线。

    可如今的斯大林格勒一团糟,在这里能获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最高层的那些人害怕听到什么,恐惧见到什么,又想要听到什么,他的心里其实都知道。

    所以,鲁茨再次打量了眼面前的女孩,他的心里冒出一个点子。

    “你的德语很标准。”终于,鲁茨开口了。

    “我的外祖母来自汉堡。”

    “哦,汉堡的烤剑鱼非常不错。”

    “长官,您记错了,汉堡没有剑鱼,不来梅才有,我初中时候可经常溜去哈芬港口的附近捡最美味的牡蛎。”达莉娅笑道。

    鲁茨一顿,他盯着达莉娅的目光有些森冷可怕,过了半晌,他才露出了高兴的笑容,欣慰地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是我记错了。看来,你倒是个有趣的姑娘。”

    达莉娅的心里终于落下了松弛。

    “好吧好吧,我倒是可以帮你修理你的相机,但是你也得帮我一个小忙。”

    “如果是我能做到的,我会很乐意的,长官。”

    “你刚才说你渴望了解一些真实的事情,很好,那么可以帮我写一篇有关斯大林格勒战役的报道文吗?我想你会客观的记录下这场战争的对吗?”

    鲁茨强调了几个字,目光笔直盯向她。

    达莉娅耸耸肩,无所谓道:“当然,报道一件真实的事情是所有人乐见其成的事情,为什么不呢。”

    “非常好,对了,最好能写上你的名字和,国籍。”鲁茨语含深意。

    “可以的,长官。”

    得到回答后,鲁茨像解决了一件心头大患,神色也变得轻松了许多。

    毫无疑问,达丽娅的机敏打消了海因里希.鲁茨的怀疑,她争取到了一个合法留下的身份。

    “话说你这样的女孩可真不应该待在这里,等战争结束,你还是去柏林,不,去慕尼黑,我知道那里有一所学校,他的新闻教育体系非常完善,是获得过迪特里希(新闻部长)表彰的,你如果……”鲁茨开始取出螺丝刀替达丽娅修理相机。

    邱月明暗自吐了口气,一切还算顺利。

    而她也希望达莉娅真能如她所说的那样,只是收集一些简单的采访作为情报资料,等到这件事情一完成,她就会想办法联系维克多,送她回去。

    傍晚,诺伯从保卢斯的总部结束会议回到驻扎地时,天已经不早了。但自从回来以后,他的神色就紧绷着,显示出很发愁的样子。

    邱月明很想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但她又觉得他是不会告诉她的,所有关于情报战略布防一类的他都避免在她面前提起。

    索性,在一段时间过后,她还是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

    结束后,她拉开指挥室帘子,将窗口开出一丝缝隙,令人羞赧的气味散去,然后倒出干净的井水,开始搓洗自己黏稠的双手。

    诺伯靠在椅背,胸前的纽扣松解了两颗,领子向两边敞开,隐约露出军装下流畅的线条,极富有力量感的身型。

    他平复气息,看了眼凌乱的裤子,除了部分地方有些松垮垮的褶皱外,好在并没有沾到什么。

    邱小姐是个很注意细节的人,这点和德国人的态度很相似,为此他感到很高兴。

    他拉上裤子拉链,束好皮带,想从桌上的烟盒里取出一支烟,但又想起月,于是,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转头向她问道:“你今天去哪里了?我等了你很久都没有回来。”

    “我去打水而已,没有枪击,没有榴弹,放心,什么都没发生。”她边说边做事情,将身上的外套也一并脱下,撒上虱子粉,然后泡进水里。

    “那就好。”他又不放心地问道,“有人找你麻烦吗?”

    四个月的斯大林格勒战,足够把所有士兵的心理防线逼向奔溃,即使是身为指挥官有时也无法阻止他们的某些疯狂举动。

    “也没有,你身边最亲密的同事,包括苏联的孩子,他们都知道我是你的“工作太太”,所以没有人找我麻烦。”

    她又把衣服往水里摁了摁,确保能彻底杀死这些跳蚤。

    “工作太太?”诺伯好笑地重复,他没有想过脸皮薄的邱小姐这次会承认的这么彻底。

    “难道不是吗?”她觉得这只是给情妇换了一种说法,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杀伤力。

    而且,她也很合格的履行了自己的工作,就在刚刚。

    “过来。月。”他突然对她喊道。

    邱月明转过身,奇怪的看向他。

    但她还是走了过去,刚想问他什么事情,却不想才靠近,腰部就被一道结实的手臂给牢牢箍住向前了。

    她与他一时相靠很近,近到能感受彼此温热的呼吸。

    “我想让你离开这里。”这是他第二次提起。

    邱小姐一愣,没有再拒绝。

    ”西格的伤口又发作了,今天在会议上,他咳得很厉害,好像都要把肺咳出来。”为此,保卢斯还特意给他找来了他的私人军医。

    诺伯叹了口气。

    “他也应该离开这里,我们再想想办法。如果决定好了,你就和他一起走。”

    “那你呢?”

    “我……”他把玩起桌上的一只打火机,火苗在指头划过后蹭的升起,“亲爱的,我必须留在这里,我是不可能离开的,不管这场战役的结果是输还是赢,统帅部都没有给我们后退的机会。至少目前是这样。”

    可是——

    邱月明想说些什么,但还是没有说。

    在这里,每天都有人死去,无论是士兵还是长官,每天都有人在炮火声中倒地。

    如果她选择留在这里,那么不管是活着还是死去,至少他们都可以在最后的目光里清楚地看到彼此的身影,可是一旦离开,面临的只能是遥遥无期的等待,脆弱的指望会将时光拉长,变得度日如年。

    邱月明沉默了片刻,最终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他笑了,用手抚摸过她的头顶,抚摸过她的发丝,欣慰地说道:“好女孩。”

    夜晚,苏联阵地的信号弹在对面的空中炸出白亮的光彩,她将洗好的衣服晾在树枝上的同时也不免朝那片寂静的夜空望去,如果忽略此时此刻的处境,她倒是很有心情把那看成是一场漂亮的烟火。

    “还不去睡觉吗?邱小姐。”西格从走廊内出来,站在楼梯处,远远就看到了她的背影。

    “您也没有?亲王。”

    邱月明回头,发现此刻站立在夜风中的男人明显比之前消瘦了很多,岩灰色的军装贴在身上多了些空落,而原先饱满的面颊,也因病痛与疲劳的缘故呈现出一丝内凹,但他又不属于那种过于文弱的人,所以,即使此刻看着瘦长,却也有一种力量型的挺拔自内而外的散发,即使是那根走路用的手杖,也让他配出了欧洲旧绅士的派头,又或者不免令人联想起唐吉珂德里高傲不羁的游侠。

    “这样的好时光可不多,你应该早点去休息。”西格蒙德说。

    就在之前没日没夜的炮火还仿佛要把人炸聋了,可从昨天开始,一切又都莫名停滞了下来。

    没有人知道德国人此刻在想些什么,就像没有人猜到苏军会有什么打算一样,所有人都想抓住这可怜的一点时间,以此保存最后的实力。

    ”我听说您最近咳得很厉害,沃里斯医生也没有一点办法吗?”

    “刚刚已经注/射/过一支阿司匹林,问题不是很大了。”他说。

    “这样呐,您还是赶紧回去休息吧。这里风太大了,可不好。”邱月明说,转而又注意到了西格手边的拄杖,补充道:“需要我送您吗?”

    这句话说完,让西格蒙德怔了一下,他奇怪的看着邱月明。

    事实上,在过去以及现在,西格蒙德都是一个格外刚强的人,他从不把躯体上的一点小伤害就认作是了不得的大事,也对于那些动辄就修养病痛的新贵们感到娇气与不满,自然他从不认为自己有一天也会需要别人的搀扶或同情,即便是如今,他确实遭遇了一些严重的身体问题,但也没想过邱小姐会这样看待他。

    理所当然,他带着一些被羞辱后的恼怒说道:“不需要,我可不会一直做个瘸——”

    他的话没有说完,手背上被一层柔软的温度覆盖。

    “这里有被步枪击打出的弹孔,白天能看到不平整的地方,但晚上不行,我差一点就吃亏了。”邱月明牵着他的手,顺便将拄杖挪到另一侧平稳的地方,“这里可以走。”

    说完,她松开了他的手,很短暂的一刻,但她那无意识的笑却仿佛有治愈的能力,落在他的眼中,如萨勒河畔四月的煦风,钻入心底,满是絮语。

    那一瞬间,他忘记了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或者需要些什么,西格突然觉得自己的心里像有一块缺失的地方,开始冷冰冰,寂寥寥,总有一种填不满的遗憾。

    又也许他本身就是一个孤独的人,他习惯于孤独,生存于孤独,沉浸于孤独,如果在那原色的生命里没有再出现过更好的东西,那么他也许会一生就这样习惯一切,可是偏偏,有人,擦起了一支陈旧的火柴盒,在他的胸腔里点起了一簇微光。

    那光芒烧得他很难受,很煎熬,也很——寂寞……

    “我不打扰您了,您早点休息。”

    说完邱月明就要走,可是在转身的那刻,她分明听到了身后的语气中流出了一丝脆弱的感情:“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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