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月一族中,除了地位最高的族长之外,最有威望的就是族中的四位长老。

    观月一族姓氏的由来也有很多种说法,其中最被历届族长所认可,甚至写在族谱上的,是观月族曾是月族的后人。月族也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月族人与普通人外表无异,他们依靠在夜晚吸收月光而获取法力,因此被称为月族。

    观月一族人丁兴旺,除族长是由考核选出之外,长老分别是从四个支系中选出。这四个支系分别为新月、弦月、满月和残月,由每个支系中最有威望、能力最强的人来担任观月族的长老,在重大决策中参与其中。其中大长老就是满月支系中的长老,也是整个观月族中活的最久的人。

    观月希一一扫过面前心怀鬼胎的人,他们面上看起来严肃认真,好似真的为族中发生的恶性事件感到心悸,但观月希仿佛能透过这一张张面孔,看到背后扭曲的表情。他好像第一次认清他们,第一次发现原来人心如此可怖。

    坐在观月希左手边第一位的是代替大长老的陌淞,作为族内最有资历的长老,大长老自然是要比其他三位长老更有权威的,因此大长老常年坐在族长之位的左手第一位,即使他不在,位置也会空着。

    紧挨着大长老,同样也是观月希左手边第二位的,是来自新月支系的长老——观月成也。观月成也人过中年,是族中的佼佼者,同时新月支系近几年来,在观月一族中逐步有了明显的发展,其锋芒逐渐有着压过其他支系的势头,这让族内支系之间的竞争也开始激烈起来。

    在观月希右手边的第一位,便是除了满月支系外,最二大支系——弦月,其长老正是那位收养了观月遥姐弟两人的叔父观月河。观月河对姐弟二人一直以来多有照拂,甚至将在术法上颇有天赋的观月遥送至高级学府进行学习,这引起了那些堂哥堂姐的不满,他们认为自己的父亲将更多的注意都放在了这一对无父无母的姐弟身上。为了回报叔父的养育之恩,自从观月遥坐上族长之位后,一直对弦月支系照拂有加,其势头几乎要赶超满月支系,尽管很多其他旁支多有怨言,但观月希非常支持姐姐的决定,因此他也更加怀疑,害死姐姐的人,就在那些人中。

    观月希深吸一口气,暂时忘记姐姐死时的惨状,将目光投向坐在他右手边第二个座位的人。此人是四位长老之中唯一的女性,也是来自残月支系的代表。说到残月支系,就和它的名字一样,这个支系是整个族中最不起眼的支系,残月中的人既没有精通术法的人,也没有突出的贡献,这就导致残月一直被忽视。没有人知道他们到底是甘于这种平凡,还是在平凡之下,隐藏着勃勃的野心。

    室内安静了片刻,以往这个时候,都是大长老最先开口,今天大长老不在,其他三位长老都是前辈,陌淞不敢说话,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观月希。然而观月希还沉浸在自己的推理之中,一时间没有承接上陌淞的目光。

    观月河看观月希不知在神游什么,只好将手虚虚握拳放在唇边,轻咳两声以唤回观月希。

    观月希怔了怔,干笑两声道:“抱歉。相信大家都知道了最近发生在我们族中的一起恶性案件,死者正是我的贴身侍女阿泠。她的死状有很多人看到,经过验尸官的检查,阿泠系窒息性死亡,死后被凶手抛尸在井中。”

    观月希短短的一番话,掀起了人群中短暂的喧闹声,众人窃窃私语讨论着案件,同时不乏有抽气声和叹息声。

    观月希顿了顿继续说道:“阿泠的死给我们敲响了警钟。凶手竟然可以在我们族中如此堂而皇之地杀人,事后还逃之夭夭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这是否证明我们族中的守卫存在着严重的漏洞?而且阿泠是我的贴身侍女,在此之前,她是前任族长,我的姐姐的侍女,在我的姐姐死因还未查明时,阿泠又惨遭不测,这让我十分怀疑,两者之间是不是有着某种联系。”观月希说到最后,目光不住地在人群中逡巡,像是在寻找因为他的话而产生动摇的人。然而遗憾的是,也不知是凶手心理素质太强,还是演技过于精湛,人群中竟没有一个人露出破绽。

    “我和阿泠关系一向很好,这次她遭遇不测,我很痛心,这次会议的召开是为了表明我的态度,我将会不遗余力查清这次的案件,为阿泠的死寻找真相,同时还我们一族一个清净之所。”

    似乎是因为观月希话里话外提到了观月遥的死,众人一时间都有些沉默,为了不让场面这么尴尬,观月河接话道:“族长说得对,这次的事件侧面反映出了我们族中各项地方的疏漏之处,趁着这次案件调查,不妨对我们整个族中防守等都进行一番加固,以此保证族人的安全。”

    观月河话落,立刻有几个人紧跟着应和,观月希定睛看去,基本都是残月的人。

    “接下来几天我会亲自调查阿泠的案件,我会派人对每一个人进行例行询问,每个人都必须积极配合,没有拒绝的权利,一旦拒绝就会被我视作凶手的同谋。同样,如果有任何案件相关的信息,比如阿泠最近的反常举动,或者族中最近有什么奇怪的事情,都可以来告诉我。切记,不要将自己怀疑的点轻易告诉身边的人,毕竟你没办法保证你身边的人,不是凶手。”

    这一番话让每个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都暗中打量着身边的人,一时间人心惶惶,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变得极其脆弱。而这也是观月希的目的,只有亲手将这些密不可分的信任壁垒打破,他才能够逐个击破。

    一直沉默的观月成也突然目光沉沉地看向观月希,问出众人心中都好奇的问题:“族长打算让谁来查这起案件?”

    毕竟现在整个族中,几乎没有人是完全清白的,所以查案件的人的选取,需要格外的慎重。

    观月希挑了挑眉,他本以为,最先问出这个问题的,应该是最有问题的人,毕竟只有凶手才会关心查案的人是谁,但是没想到这个向来沉默寡言的观月成也会最先提出这个问题,这让观月希不禁更加怀疑这次事件背后的真相。

    “大家不必担心这个问题,为了保证绝对的公平,我不会在族内选择人和我一起查案,毕竟我无法保证你们的清白。”

    “这意思,是族外的人?”一直没有说话的残月长老悠悠开口。

    人群再次躁动起来,要知道观月一族一直以来都很少与外人接触,族内有自己的规矩,不论是兴衰荣辱都不与外人道,而这一次观月希却要明晃晃地把族内的丑事公之于众,甚至还要让族外的人进行审判,这自然会引起一些老迂腐的反对。

    观月河扫了眼人群,又看向观月希,似是想要规劝他:“阿希,我们族中出现这种命案本来就不光彩,现在不仅要透露出去,还要让外人来查案,这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观月希笑笑,眉眼间是从未有过的冷硬,“难道非要等着一个个都被那凶手杀死,才算合适吗?如今我阿姐已经遇害,难道要等我也步她后尘,你们才同意吗?”

    众人似乎是第一次见到向来好脾气的观月希生气,一时都安静下来,就连观月河也愣了愣,但他最先反应过来,立刻露出笑容道:“阿希,我们当然知道你也是为了族人着想,毕竟这个凶手一日不抓出来,我们一日就不得安生。”

    立刻有人跟着点头应和,观月希冷笑。

    当年观月遥死的时候,他们可不是这么说的,人果然是冷血的生物,只有在牵扯到自己的安危时,才会露出一丝急不可耐。

    “叔父说的是,”观月希顺从地应下,“大家的顾虑我都清楚,毕竟观月族中藏着一个杀人犯这件事要是传了出去,确实对我们族的名声不好。”

    众人看观月希被说服,都明显松了口气,但同时心再一次被揪了起来,毕竟凶手还藏在他们之间,如果不能通过外部人员的探查,内部自检的成功率要低多了。

    “其实,我还有一个方法,就是有些麻烦。”观月希故意故弄玄虚,果然其他人坐不住了。

    残月长老观月怜应道:“族长您既然有办法就快说说吧,大家可是都快急死了。”她虽这样说,可观月希却没从她脸上看出半分着急的神色。

    “我前些天去魔女教分舵协助时,遇到了两位我旧时曾相识的伙伴,他们二人最近刚到陵水,没有落脚的地方,我把他们就安置在了别院。这两人在陵水并无声望,同时也不是我们族中之人,我想不如由他们二人辅助我进行查案,这样如何?”

    四位长老听后交头接耳一番,然后观月成也抬头:“族长的那两位朋友是什么人?”

    观月希弯了弯唇:“说来也巧,我这两位朋友从都城来,在都城时,他们曾在侦探社工作过,我觉得倒是很适合帮助我们。”

    “我们这刚一出命案,就来了两个侦探,真是太巧了。”观月怜冷冷的声音传来。

    观月希笑笑,不动声色地看向她:“怜长老有什么意见吗?”

    眼看着两人要呛上两句,观月河急忙出来做和事佬:“都是为了族人好,怜长老你也少说两句吧。”

    “那不如现在就把那两个人请过来吧。”一直没有说话的陌淞突然出声,几人都闻声看向他,陌淞何时被这样几道凌厉的目光注视过,立刻回避视线,“我是说,既然决定了,不如让他们也跟着听听……”

    “陌淞说得很对,”观月希不给其他人犹豫的时间,“鸠晚去别院把两人请来。”

    鸠晚得了命令,脚步飞快地向着别院走去,在其他人还没回味过来时,就已经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

    就在众人依旧叽叽喳喳不停歇的过程中,鸠晚带着两人笔直地朝着众人的方向走来。众人闻声看去,只见鸠晚身后站着的两个人,分别是一位金发碧眼的少女和一位红头发的少年。

    观月一族虽都是东方人,但是陵水毕竟地处青玄,所以西方人在这里倒是十分常见。

    “这二位就是……”

    “快来。”观月希邀请两人坐到自己身侧。

    艾尔莎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人,这些陌生的面孔同样也在用陌生的眼神打量着自己,他们丝毫不懂得掩饰,艾尔莎甚至能够清晰地读出他们的情绪:厌恶、烦闷、疑惑。

    他们恨不得她和莱特能够立刻离开此地,当然,艾尔莎也并不愿意踏进这种神秘诡异的大家族中,要不是观月希那个家伙抓住了她的把柄,并以此威胁要告诉波罗贝尔,她肯定是不会来蹚这趟浑水的。

    “这两位就是我从都城来的朋友,”观月希热情地迎接两人,同时做起了介绍,“贝西和瑞尔。”

    艾尔莎挑了挑眉,连名字都替他们想好了,看来观月希这家伙是有备而来。

    艾尔莎凑到观月希身旁,压低声音道:“别拖太久,我怕贝尔发现。”

    然后艾尔莎直起身子,扫视了一圈人群,淡淡收回目光:“我在这里待不了很久,如果你们有什么线索,可以直接来找我,我和瑞尔暂时住在你们的别院。”

    “对了,你们谁和死者……阿泠,关系比较好?”

    众人沉默,即使是亲密的朋友,此时也没人想和命案扯上关系。

    观月希早猜到会这样,说道:“同乡的翠青,一起当值的沉影,厨房的穗然……她们几个平时都和阿泠关系比较相熟。”

    “我们……我们只是一起当值的关系,其实并不熟……”躲在后面的一个少女说道。

    然而艾尔莎才不管是真熟假熟,直接说道:“刚才提到的几个人留下,其他人可以暂时离开了。对了,友情提示一句,在命案没有查出结果之前,所有人都不允许私自离开族中。”

    众人被艾尔莎强硬的态度吓到,都战战兢兢地离开。

    观月希眯了眯眼,他紧紧盯着那三位正要离开的长老,他眼神示意鸠晚,鸠晚立刻端着茶壶上前,却刚刚好,不小心洒在了几人的身上。

    三位长老,算上陌淞,都在袖口、胸口处被泼上了茶水,观月希观察着几人的反应。

    观月成也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在被茶水泼上的瞬间,下意识地转过身,用右手去阻挡,以至于整个右半边的身子都溅到了水。

    陌淞丝毫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被泼了水,刚撸起袖子,观月希就看到了他手腕处的一抹红痕,可惜他很快再次放下衣袖。

    观月河则是面色不虞,对于鸠晚要替他擦拭茶水也是百般抗拒。

    而观月怜直接黑了脸,观月希注意到观月怜刻意遮挡着自己的右手,甚至有人靠近也会下意识挪开。

    就在昨晚,目击阿泠遇害的一幕时,观月希还看到阿泠用力地咬住了凶手的手腕,由于天太黑,他无法确定是左手还是右手,只是能确定,那凶手的手腕处留下了伤痕,但是现在看来,不仅是三位长老,就连陌淞都很可疑,他们似乎都在刻意回避别人靠近自己的手腕处。

    随着三人面色不善地离开,观月希的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恐怕这次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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