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讲完了,阿银抬头看向几人,此时他眼里的伪装才全部褪去,好似在回忆的过程中,他终于记起了自己原本的模样。

    “是你把元洲的尸体搬到废弃花园的?”

    阿银没有否认:“我不可能让他死在乱葬岗,那地方不适合他。”

    “废弃花园就适合他?”

    阿银脸色变了变:“我自己都没有去处,对我来说,观月族就是最后的庇护所。”

    艾尔莎淡淡看他一眼:“所以从那以后,你就顶替了元洲的身份?他为了你而死,你甚至都不让他的父母知道他死了的消息。”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艾尔莎看见阿银的指尖微微颤抖。

    阿银抬起头,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是啊,为了活下去我可以不择手段,反正‘阿银’已经死了,我现在是元洲,只要我不说,我就可以一直顶着元洲的壳子活下去。反正我就是这样一个人,自私自利,贪生怕死,我早就告诉过他,靠近我会倒大霉,现在好了……”

    “可是,你为什么哭了?”

    阿银的声音蓦地顿住,他感觉到温热的液体顺着眼眶滴落在皮肤上,让他想到了那个冰冷的雨夜,在那一天,他获得了重生,可他也失去了这个世上唯一爱他的人。

    “你就没想过给元洲报仇吗?”观月希蹙眉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阿银。

    只是阿银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就听到外面传来呼喊声:“杨……杨管家暴毙了!”

    观月希和艾尔莎对视,两人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阿银在一阵阵的高声呼喊中,擦干了眼泪,露出一张冷漠到极致的脸。

    ——

    杨福林是在吃过午饭后突然暴毙的。听伺候他的人说,他中午罕见地没什么胃口,所以只草草吃了两口,便躺到床上小憩去了。

    “你们没觉得奇怪?”观月希有些不解。

    那人听后一脸紧张,但又有些放松:“确实是有些奇怪的,但是杨管家这个人……脾气不太好,我们多说两句,就有可能挨打……”说到最后,对方沉默下来。

    观月希捏了捏眉,从阿银的回忆中,他也多少知道了这个杨福林的所作所为,下面的人害怕他也是正常的,说不定他这么一死,澄园里的人还要集体庆贺呢。

    观月希叹了口气,这下可麻烦了,本来阿泠的死就还没有头绪,现在又死了个大恶人,只怕没有几个人会对杨福林的死真的上心。

    “你怎么看?”观月希看向艾尔莎,“你觉得和他有关系吗?”这个他,指的自然是阿银。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

    对上观月希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艾尔莎打了个哈哈:“没办法,我也不是破案的料子。我建议先找个法医解剖一下杨福林,看看他是怎么死的。”

    观月希也是这个意思,很快,检查了阿泠尸体的法医,又一次来检查杨福林。法医还开了个玩笑:“我这两天的工作,比这一年都多。”

    经过法医的尸检,杨福林的死的确有蹊跷,并非是简单的猝死。

    “我就说他作恶多端,怎么可能突然猝死,没这么好的事儿。”艾尔莎摇摇头。

    观月希看向法医:“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是被毒死的?”

    法医点点头:“虽然还没有进行更加细致地解剖,但确是中毒而亡无疑,只是具体是什么毒还需要我进一步解剖。”

    “是慢性毒还是……”

    “虽然什么毒我不确定,但肯定是慢性毒。”

    慢性毒……观月希思忖,要说到最恨杨福林的,那一定就是阿银了,思及此,他也不得不怀疑阿银和杨福林的死有着直接的关系了。

    鸠晚跟着法医走了,以便有最新的尸检结果可以第一时间通知观月希。

    观月希头疼得厉害,正如艾尔莎坦言自己不是查案的料子,实际上观月希也非查案的料子,要不是这件事牵扯到姐姐,他怎么会半推半就地走到这一步。

    “接下来你怎么看?”本以为会得到艾尔莎的回应,却没想到等来的是一片安静。

    艾尔莎紧紧捂着胸口,感受到自己身体里那一股奇怪的力量在涌动,时不时的刺痛感从心口传来,艾尔莎脸色煞白。

    这熟悉的疼痛感让她回想起自己魔女之力觉醒的那天,接踵而来的是那段让她更为痛苦的记忆,艾尔莎闭上眼,她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你还好吗?”观月希也看出来艾尔莎的不对劲,他犹豫着上前。

    “不,”艾尔莎退后一步,拒绝了观月希的靠近,“我没事……我需要休息一下。”

    很快莱特扶着艾尔莎来到观月希为他们安排的屋子,莱特刚关上门,艾尔莎就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小姐,你……”莱特惊慌地扶起艾尔莎。

    艾尔莎嘴唇颤抖:“莱特,今天是不是月圆之夜……”

    莱特怔了怔,随后一把将艾尔莎抱起放在床榻上,他再度起身:“我去通知毒龙大人。”

    “不,不行……”艾尔莎一把揪住莱特的衣角,“还不行。”

    “小姐,你疯了?”莱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烈日灼心之痛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痛苦!没有毒龙大人帮你施法护体,你会活活疼晕过去的!”

    五百年前,被第三任魔女葵秋砂逼至绝境的魔法世家继承人,在死前以自己的生命为媒契,诅咒历任魔女在每一个月圆之夜都会法力尽失,承受烈日灼心之痛。

    艾尔莎都快要忘记这个诅咒了,直到现在她终于觉醒了魔女之力,拥有着强大力量的同时,她也要承受着常人所无法承受的痛苦,这就是成为魔女的代价。

    看着莱特比自己还要着急的模样,艾尔莎竟觉得自己的痛苦都少了几分,她调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感受过这种痛苦呢。”

    莱特蹙眉:“都什么时候了,小姐还有心思开玩笑!这件事听我的,你的第一次诅咒,毒龙大人必须在身边。”

    艾尔莎摇头,她已经疼的说不出话了。

    莱特看着她明明疼的几乎要昏过去,却还是紧紧抓着自己的模样,叹了口气:“毒龙大人不行的话,那我去请飞廉大人,或者火雀大人……”

    “都不行……”艾尔莎依旧摇头,“去把千泽带过来……”

    艾尔莎说完这句话,就彻底地疼晕了过去,不给莱特反驳的机会。

    莱特从来没有这么头疼过。他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主人有着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甚至很多时候,他都猜不透艾尔莎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莱特是被波罗贝尔带回魔女教的,所以尽管一开始,他被指派去照顾年幼的魔女的生活起居,他也始终在内心将波罗贝尔当作自己要效忠的人,他听从艾尔莎的任性,只是因为这是波罗贝尔交代给他的任务。可是渐渐的,他似乎开始适应艾尔莎的节奏,和她做那些原本他不会做的出格的事。他好像慢慢成为了那个陪在艾尔莎身边最久的人。

    他想,或许在很久以前,他就已经将艾尔莎视作比自己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了吧。

    莱特不能留艾尔莎一个人在这里,所以只能通知他的双胞胎兄弟莱恩。莱恩此时正在魔女殿中,由他代为转述艾尔莎的要求给千泽,是最为方便的。

    要想将艾尔莎的事情转述给千泽,同时又不惊扰到克里斯汀、西宫砚几个人,莱恩需要格外谨慎,当然他也苦恼过为什么莱特要交给他这样一件左右为难的差事,但是他也知道莱特的脾气,如果他选择直接将这件事告诉克里斯汀,恐怕莱特可以一年不和他说话。

    今天贝多莉早早地从训练场回来,就看到莱恩正鬼鬼祟祟地往偏殿走去,贝多莉依靠在墙边,声音冷不丁地冒出来:“你去偏殿做什么?”

    莱恩的身形一顿,他朝着贝多莉露出友善的笑容:“您这么早就回来了?”

    “不可以?”贝多莉冷笑一声,朝着莱恩走过去。

    莱恩擦了一下并不存在的冷汗,说道:“既然您回来了,那我就让厨房提前准备晚饭。对了,听说今天厨房要做您最爱的蓝莓蛋糕,厨房的瑞森说,蓝莓是从盐川采摘下来直接魔法运输过来的,特别新鲜,您一定会喜欢的。还有松茸汤……”说着,莱恩转身,向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我不饿。”贝多莉饶有兴趣地看向莱恩,“你今天有点奇怪,话格外的多。”说到最后,贝多莉已经站定在了莱恩的面前。

    正如莱特是陪伴在艾尔莎身边最久的人一样,而莱恩是陪伴在贝多莉身边最久的人,没有人比莱恩更了解贝多莉,同样地,也没有人比贝多莉更了解莱恩。刚接触莱恩的时候,她并不喜欢这个总是左右逢迎,对谁都能露出讨好笑容的人,因此两人存在一段很长时间的面和心不和的阶段,直到一些转折,让她开始了解这个叫做莱恩的少年的内心。

    正因为太过了解,所以贝多莉才知道,莱恩只有在紧张的时候,才会格外的话多,以至于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

    “你从来不会拒绝回答我的问题,我很好奇,你到底去偏殿做什么?和你那个弟弟有关?”

    莱恩没办法对贝多莉说谎,所以他只能沉默地僵在原地,听着贝多莉一条条揭穿他的罪行。

    “据我所知,住在偏殿的,只有那只黑猫。”说到千泽,贝多莉不喜地蹙了蹙眉,“那只黑猫和艾尔莎认识,你的弟弟又是艾尔莎的仆从。”

    说到最后,贝多莉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的目光逐渐冰冷,眸中闪烁着寒光。

    贝多莉上前一步,一把揪住莱恩的衣襟,莱恩看到贝多莉用从未有过的目光紧盯着自己,那目光中冰冷、陌生,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到的不安,他听见贝多莉冷淡的声音响起:“我姐姐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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