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89
元洲的腿伤虽然好了，但是腿疾却永久地落下了。看着其他人在背后议论纷纷，阿银五味杂陈。
他本想趁着杨福林打压自己，趁机疏远元洲，谁知道元洲竟然主动靠近自己，还害的他被连累，现在阿银只想尽力弥补自己带给元洲的伤害。
阿银无疑是羡慕元洲的，一个普通人，在受到这样的伤害之后，都很难做到一如往常，可元洲瘸了一条腿，性子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活泼。他从不抱怨命运不公，也没有怨怼任何人，在阿银看来，这一点点的伤害不足以摧毁元洲强大的内心。
阿银从内心钦佩他，他想要成为元洲这样的人，却总觉得自己少了些底气。
元洲近来添了些乐趣，他总是让阿银将自己化成他的模样，再将阿银化成自己的模样，互相扮作对方，以此来取乐。阿银的技术倒也是越发精湛，他竟然真的将两人化成了彼此的模样，除了身形有些微的区别，但若是不仔细看，仿佛两人真的变作了对方。
阿银双目空洞地看着观月希，仿佛是在透过他，看向那个早已离去的人，他喃喃出声：“他是替我死的。”
何一刀这几日有些着急，他逼着杨福林尽快把阿银给他弄出来，杨福林虽然作威作福，但是面对何一刀这种穷凶极恶的人，内心也是发怵的，所以他不敢不听从何一刀的命令。
杨福林孤立阿银的计策虽然未见成效，但阿银这人孤僻惯了，向来没什么朋友，只要想办法把那个元洲支开，单独把阿银绑走不是问题。
只是杨福林到死都没有想到，他绑走的那个，竟然是易了容的元洲。元洲顶着阿银的脸，晕晕乎乎地被带到了何一刀的地盘。
何一刀将元洲带到了乱葬岗，偏巧大雨而至，乱葬岗地上的土很快变作泥泞。元洲就是在这一片冰冷中醒来的，雨水打在他脸上，他几乎睁不开眼，隐约中他听到了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
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声音，陌生、沙哑，像是滚着沙粒发出的声音，让人听了便觉得害怕。元洲紧闭双眼，不敢动弹，他不放过一丝声音，他只想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何一刀啐了口痰，对着突如其来的大雨骂了两句：“他奶奶的，千算万算，赶上这么个鬼天气！”
何一刀一旁是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对方穿着道袍，手里拿着看不清是什么，像是棍子一类的法器，那人弯着腰，讨好地看向何一刀：“何施主，您看这暴雨时节，不利于我们做法，不如改日再……”
道士话未说完，便被何一刀凌厉的眼神震慑住，对方目光冰冷，似有寒冰射出，何一刀冷冷看他：“青云道长，你知道的，我没时间了。”
道士被蓦地噎住，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再说下去，恐怕自己今天也要命丧乱葬岗。
何一刀半蹲在元洲身边，元洲的脸几乎被打湿的头发都遮盖住，何一刀目光深沉：“阿银，你小子要怪就怪你那个赌鬼老子吧，若不是看在你同我死去的儿子同日出生，我也不必如此执着地要你的命，待今日阵法做成，我儿子便能复活，你也能早点去投胎，这么说起来，我也算是替你做了件好事。”
元洲前面听着还稀里糊涂的，他从未听过阿银这个名字，所以只能是眼前这个人抓错了人，可当他正想睁开眼告诉对方时，他听到了那人后面的话。他记得，小林子就是为了躲避自己的赌鬼父亲将自己卖掉，才来到了观月族。
他那么努力地逃出那个魔窟，就是为了活下去，哪怕苦一点累一点都没关系，可没想到，原来从他出生那天起，就注定要用自己的身躯，为别人做牺牲。
那一刻，元洲觉得自己冷透了，哪怕是浑身冰冷的雨水都不曾让他感到寒冷，可何一刀的话，却让他的心连同四肢百骸，都跟着坠入深渊。
他似乎明白了阿银的隐忍，明白了他为何要那样苟且偷生地活着，因为如果一步迈错，他就会迎来这样的结局，亦是死局。
想通的那刻，元洲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再挣扎。
既然总归有一个人要死，那便是他吧。
人的一生，甜苦参半。阿银的前半生过的太苦了，他的后半生应该好好生活下去了。
——
今天阿银被同屋的人叫了出去帮忙，这本不是他的活计，但对方答应下次出门可以帮他带东西。观月族管理森严，平时的下人们是不能随便进出大门的，只有借着采买的工夫才能买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阿银想着外面的药铺里或许有能帮助元洲腿疾的药，所以便答应了对方。
阿银回到屋子里，却见本应在休息的元洲，不知去了哪里。
阿银本没想太多，毕竟腿长在元洲身上，就算走路不太利索，但是他如果想要出去转转，也是有可能的。
恰逢此时，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咦？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说到这里，他好像觉得自己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有些明显，于是蓦地停住。
“什么意思？”阿银蹙眉。
那人看阿银并没有太多的反感，接着说道：“我看杨福林又把你抓了出去，以为这次你又要被欺负很久才能回来……”
什么？自己被杨福林带走？可是自己明明是……阿银蓦地愣住，是元洲！一定是元洲！他扮作自己的模样躺在床上，肯定被杨福林当成自己带走了！该死的！元洲本来走路就不利索，他如果遭到杨福林的毒打，都没办法逃跑！
想到这里，阿银更加惶恐，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那人的衣领，道：“你看见杨福林去哪儿了？”
阿银一向是唯唯诺诺的，那人第一次见阿银如此，竟一时间被唬住，哆哆嗦嗦地交代了杨福林的去向，全然没想到这件事中的矛盾之处。
阿银着急地冲了出去，连把伞都没来得及拿，他就这样一路追一路问，最终来到了乱葬岗。这是阿银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从前大人总说乱葬岗是不详的地方，靠近就会倒大霉，可想到还在等着自己的元洲，阿银脚步未停地冲了进去。
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头发滑下来，阿银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他只能没命地奔跑，祈祷那些地上的尸体不是元洲。
“小伙子，这么大雨小心伤风！”
听到声音，阿银像是遇见了救星，他循着声音看去，那是运尸人，两人穿着斗篷戴着斗笠，正将那些没人收的尸体杂乱地堆放在地上。
阿银看着那些死后被随意丢弃的尸体，心中一阵害怕，元洲会不会也正这样凄惨地等着他？
“刚才有一伙人来了这里，您有没有看到他们往哪里去了？”
“什么？”隔着雨声，双方都听不见彼此的声音。
阿银只好扯开嗓子吼：“我说，刚才有一伙人过来这里，您有没有看到他们往哪里去了？”
那两人立刻点了点头：“是有几个人气势汹汹的，很吓人的，往那边去了。”
阿银顾不上道谢，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那人指的方向跑去，待阿银停下脚步，哪里还有那伙人的踪迹。也是，阿银有些颓唐地想，他们干了坏事，怎么可能还会老实等在原地？
“不会的……不会的……”
阿银跪在地上，将一个个像是垃圾一般堆砌在一起的尸体挪开，一个个地确认尸体的脸。不是，都不是，此时此刻，阿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害怕。
当阿银的手翻过一个个早已冰冷的躯体时，他渐渐开始麻木，直到他的指尖感到一丝温暖，那不是死人该有的温度，阿银僵硬的神经好像活了过来，他拼命地扒开那一层层的尸海，妄图在绝望中寻求渺小的希望。
直到元洲的脸，借着月光，展露在阿银的面前。因为暴雨的冲刷，化在元洲脸上的妆容早已被冲洗干净，他再一次露出了自己的脸。
阿银愣在那里，渐渐的，眼泪混合着雨水向下流淌，阿银嚎啕大哭起来，他用力地将元洲抱在怀里，祈祷他能再次睁开眼睛，祈祷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场噩梦。
怀里的人小幅度的挣扎，阿银立刻看向元洲，只见对方掀了掀眼皮，而后像是没了力气，再度闭上了双眼。
“别闭眼，元洲，求你……醒醒……”阿银哀求道，他觉得自己的力气也要用尽了。
元洲颤颤巍巍的一只手拉住了阿银的袖子，阿银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元洲太累了，他已经没有力气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我都……知道了……别，别怕……”
“我不怕，我不怕……”阿银拼命地摇头，“我背你回去，我们一起回去……”
“不，不……”元洲拉着他，摇了摇头，“我就要死了……他们不会再为难你了，也不会有人再害你了……以后，以后你就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吧……”
这句话好似用尽了元洲毕生的力气，他的手慢慢垂下去，像一只风中凋谢的蔷薇，最终零落成泥，和这凄苦的雨夜一同葬送在了这天。
阿银紧紧抱着元洲还未冰冷的身体，嚎啕大哭：“阿银，我的名字是阿银……”
雨越下越大，混合着风，发出呜咽的声音，让阿银痛哭的声音，听得都不那么真切了。
他本想趁着杨福林打压自己，趁机疏远元洲，谁知道元洲竟然主动靠近自己，还害的他被连累，现在阿银只想尽力弥补自己带给元洲的伤害。
阿银无疑是羡慕元洲的，一个普通人，在受到这样的伤害之后，都很难做到一如往常，可元洲瘸了一条腿，性子还是如同往常一般活泼。他从不抱怨命运不公，也没有怨怼任何人，在阿银看来，这一点点的伤害不足以摧毁元洲强大的内心。
阿银从内心钦佩他，他想要成为元洲这样的人，却总觉得自己少了些底气。
元洲近来添了些乐趣，他总是让阿银将自己化成他的模样，再将阿银化成自己的模样，互相扮作对方，以此来取乐。阿银的技术倒也是越发精湛，他竟然真的将两人化成了彼此的模样，除了身形有些微的区别，但若是不仔细看，仿佛两人真的变作了对方。
阿银双目空洞地看着观月希，仿佛是在透过他，看向那个早已离去的人，他喃喃出声：“他是替我死的。”
何一刀这几日有些着急，他逼着杨福林尽快把阿银给他弄出来，杨福林虽然作威作福，但是面对何一刀这种穷凶极恶的人，内心也是发怵的，所以他不敢不听从何一刀的命令。
杨福林孤立阿银的计策虽然未见成效，但阿银这人孤僻惯了，向来没什么朋友，只要想办法把那个元洲支开，单独把阿银绑走不是问题。
只是杨福林到死都没有想到，他绑走的那个，竟然是易了容的元洲。元洲顶着阿银的脸，晕晕乎乎地被带到了何一刀的地盘。
何一刀将元洲带到了乱葬岗，偏巧大雨而至，乱葬岗地上的土很快变作泥泞。元洲就是在这一片冰冷中醒来的，雨水打在他脸上，他几乎睁不开眼，隐约中他听到了一个男人粗犷的声音。
这是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声音，陌生、沙哑，像是滚着沙粒发出的声音，让人听了便觉得害怕。元洲紧闭双眼，不敢动弹，他不放过一丝声音，他只想知道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何一刀啐了口痰，对着突如其来的大雨骂了两句：“他奶奶的，千算万算，赶上这么个鬼天气！”
何一刀一旁是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对方穿着道袍，手里拿着看不清是什么，像是棍子一类的法器，那人弯着腰，讨好地看向何一刀：“何施主，您看这暴雨时节，不利于我们做法，不如改日再……”
道士话未说完，便被何一刀凌厉的眼神震慑住，对方目光冰冷，似有寒冰射出，何一刀冷冷看他：“青云道长，你知道的，我没时间了。”
道士被蓦地噎住，他甚至觉得，如果自己再说下去，恐怕自己今天也要命丧乱葬岗。
何一刀半蹲在元洲身边，元洲的脸几乎被打湿的头发都遮盖住，何一刀目光深沉：“阿银，你小子要怪就怪你那个赌鬼老子吧，若不是看在你同我死去的儿子同日出生，我也不必如此执着地要你的命，待今日阵法做成，我儿子便能复活，你也能早点去投胎，这么说起来，我也算是替你做了件好事。”
元洲前面听着还稀里糊涂的，他从未听过阿银这个名字，所以只能是眼前这个人抓错了人，可当他正想睁开眼告诉对方时，他听到了那人后面的话。他记得，小林子就是为了躲避自己的赌鬼父亲将自己卖掉，才来到了观月族。
他那么努力地逃出那个魔窟，就是为了活下去，哪怕苦一点累一点都没关系，可没想到，原来从他出生那天起，就注定要用自己的身躯，为别人做牺牲。
那一刻，元洲觉得自己冷透了，哪怕是浑身冰冷的雨水都不曾让他感到寒冷，可何一刀的话，却让他的心连同四肢百骸，都跟着坠入深渊。
他似乎明白了阿银的隐忍，明白了他为何要那样苟且偷生地活着，因为如果一步迈错，他就会迎来这样的结局，亦是死局。
想通的那刻，元洲静静地躺在地上，不再挣扎。
既然总归有一个人要死，那便是他吧。
人的一生，甜苦参半。阿银的前半生过的太苦了，他的后半生应该好好生活下去了。
——
今天阿银被同屋的人叫了出去帮忙，这本不是他的活计，但对方答应下次出门可以帮他带东西。观月族管理森严，平时的下人们是不能随便进出大门的，只有借着采买的工夫才能买点属于自己的东西。
阿银想着外面的药铺里或许有能帮助元洲腿疾的药，所以便答应了对方。
阿银回到屋子里，却见本应在休息的元洲，不知去了哪里。
阿银本没想太多，毕竟腿长在元洲身上，就算走路不太利索，但是他如果想要出去转转，也是有可能的。
恰逢此时，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咦？你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说到这里，他好像觉得自己语气中的幸灾乐祸有些明显，于是蓦地停住。
“什么意思？”阿银蹙眉。
那人看阿银并没有太多的反感，接着说道：“我看杨福林又把你抓了出去，以为这次你又要被欺负很久才能回来……”
什么？自己被杨福林带走？可是自己明明是……阿银蓦地愣住，是元洲！一定是元洲！他扮作自己的模样躺在床上，肯定被杨福林当成自己带走了！该死的！元洲本来走路就不利索，他如果遭到杨福林的毒打，都没办法逃跑！
想到这里，阿银更加惶恐，他一个箭步冲上去，揪住那人的衣领，道：“你看见杨福林去哪儿了？”
阿银一向是唯唯诺诺的，那人第一次见阿银如此，竟一时间被唬住，哆哆嗦嗦地交代了杨福林的去向，全然没想到这件事中的矛盾之处。
阿银着急地冲了出去，连把伞都没来得及拿，他就这样一路追一路问，最终来到了乱葬岗。这是阿银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从前大人总说乱葬岗是不详的地方，靠近就会倒大霉，可想到还在等着自己的元洲，阿银脚步未停地冲了进去。
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头发滑下来，阿银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他只能没命地奔跑，祈祷那些地上的尸体不是元洲。
“小伙子，这么大雨小心伤风！”
听到声音，阿银像是遇见了救星，他循着声音看去，那是运尸人，两人穿着斗篷戴着斗笠，正将那些没人收的尸体杂乱地堆放在地上。
阿银看着那些死后被随意丢弃的尸体，心中一阵害怕，元洲会不会也正这样凄惨地等着他？
“刚才有一伙人来了这里，您有没有看到他们往哪里去了？”
“什么？”隔着雨声，双方都听不见彼此的声音。
阿银只好扯开嗓子吼：“我说，刚才有一伙人过来这里，您有没有看到他们往哪里去了？”
那两人立刻点了点头：“是有几个人气势汹汹的，很吓人的，往那边去了。”
阿银顾不上道谢，三步并作两步朝着那人指的方向跑去，待阿银停下脚步，哪里还有那伙人的踪迹。也是，阿银有些颓唐地想，他们干了坏事，怎么可能还会老实等在原地？
“不会的……不会的……”
阿银跪在地上，将一个个像是垃圾一般堆砌在一起的尸体挪开，一个个地确认尸体的脸。不是，都不是，此时此刻，阿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庆幸，还是该害怕。
当阿银的手翻过一个个早已冰冷的躯体时，他渐渐开始麻木，直到他的指尖感到一丝温暖，那不是死人该有的温度，阿银僵硬的神经好像活了过来，他拼命地扒开那一层层的尸海，妄图在绝望中寻求渺小的希望。
直到元洲的脸，借着月光，展露在阿银的面前。因为暴雨的冲刷，化在元洲脸上的妆容早已被冲洗干净，他再一次露出了自己的脸。
阿银愣在那里，渐渐的，眼泪混合着雨水向下流淌，阿银嚎啕大哭起来，他用力地将元洲抱在怀里，祈祷他能再次睁开眼睛，祈祷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场噩梦。
怀里的人小幅度的挣扎，阿银立刻看向元洲，只见对方掀了掀眼皮，而后像是没了力气，再度闭上了双眼。
“别闭眼，元洲，求你……醒醒……”阿银哀求道，他觉得自己的力气也要用尽了。
元洲颤颤巍巍的一只手拉住了阿银的袖子，阿银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元洲太累了，他已经没有力气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了：“我都……知道了……别，别怕……”
“我不怕，我不怕……”阿银拼命地摇头，“我背你回去，我们一起回去……”
“不，不……”元洲拉着他，摇了摇头，“我就要死了……他们不会再为难你了，也不会有人再害你了……以后，以后你就代替我，好好活下去吧……”
这句话好似用尽了元洲毕生的力气，他的手慢慢垂下去，像一只风中凋谢的蔷薇，最终零落成泥，和这凄苦的雨夜一同葬送在了这天。
阿银紧紧抱着元洲还未冰冷的身体，嚎啕大哭：“阿银，我的名字是阿银……”
雨越下越大，混合着风，发出呜咽的声音，让阿银痛哭的声音，听得都不那么真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