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一人兮思如狂
魔尊便迈步向室内走去。他的心,便又如数万年前一般,一时间涌进千万只野鹿,左突右撞得跳的狂乱起来。他同手同脚好不容易从爰静居大门走进正堂,又拐进内室,终是看到了榻上那纤弱的白色身影。
他本已下定决心,既然少微对那玉佩灵魄深情难忘,他便以朋友身份守护在少微身边罢,不求其它,但求少微身安。
可是,当他走到那人榻前,看到那人的纤弱身躯,看到他玉雪苍白的面颊,看到他眉目间的远山秋水。看到那人,就那样的经过了数万年的时光长河,经过了数万年的辗转磋磨,又那样的出现在他眼前,他要如何才能忍得住不扑向他的榻边,如何才能忍得住不握了他纤白的手,他要如何才能忍得住,不呼喊一声“少微!”数万年的光阴,在他面前铺展成缱绻画卷,那些楞严夺慧魔罗道中鞭打炮烙、冰浸火蒸、裂魄撕魂又算得了什么,又怎抵得过榻上人的一眼缠绵。
魔域之主,魔尊殷风便怔怔立在上元青华天尊病榻之前,一瞬也不瞬得看着眼前人。
曜灵见状,更证实了他心中对魔尊看法,果真如他刚才一边服侍自家神尊半坐起身,一边对他说的那般:“那魔尊这些年风流放浪,日日混迹风月,眠花宿柳,他自是见了您的无限风华后,神魂便都飞得没了踪影,千方百计得想着能凑到您跟前来。好在他医术高超,便允他来瞧一瞧吧。”
曜灵于是轻轻清了一嗓,看了痴愣愣的魔尊一眼,无奈又踹了他一脚。
殷风踉跄中一惊,回过神,便顺着曜灵的那一脚伏身拜倒:“魔域殷风,拜见神尊!”他低着头,等了半天,只是听到那人低低得压抑的喘息声,便抬头向上看去。
榻上那人侧着身,半躺着斜斜倚着云锦软垫,手却紧紧扒着床栏,明显力气不济得靠不住,却非要半坐起来。他身上锦被铺展齐整,明显是刚收拾过的。殷风却不敢看他面上,他心中狂跳得实在厉害,生怕望了,便再也忍耐不住……
那人喘了许久,攒了力气,虚声道:
“魔尊……缘何到不照天来”
“我、我……在下只是……闲来无事……”
“既是无事,魔尊便请回吧”
于是,事先准备了一堆说辞,一堆药丸,一堆心事的魔尊便又一个字没说出来的被请出了爰静居。
曜灵有些哀其不幸的道:“你呀!怎得见了他便不会说话了呢?什么叫闲来无事?”
魔尊垂着头,奇怪的想,是啊,我又怎么知道,我为何会混说一通……
“不过,”曜灵看魔尊颓丧的样子,倒也好心安慰,“魔尊还是有面子的,我家神尊这些天,可是一言未发过啊!魔尊这么一来,便引得我家神尊连着说了两句话了呢!”
殷风咧了嘴,难看得笑笑,将他这几天日日不停、呕心沥血炼制的两枚凝血养神丹和其它几丸灵药交给曜灵,叮嘱一番,便无奈离去。
============
这些时日,仙株泽玉园总不安生,常有采花摘果的仙娥忽然便是屁股被谁,好似用弹弓子打了一般,却如何也找不到人。
又总是有仙娥,采着采着果子,忽然便消失了踪迹,可过上两日,又毫发无损得回了来。
据仙娥说,是在一片苍茫,一望无际,灵气充沛却清旷沉寂,脚下是云砌雾绕,没有尽头的一条萧寒云阶的地方。有一个极其俊美的小尊者,拿了个皮圈似的东西将她圈了过去!
去了便缠着要她讲故事,学鸟儿叫,还说要吃她采得最大的那颗蟠桃!然后,那小尊者便一边听着故事,一边看着手里那枚灵光四溢的小镜子,还一边拿另一手中的小皮圈对着镜子里找最好看的弹……
那讲故事的女仙便从小镜子里听到自己仙伴们哎呀哎哟的叫。
骄狷邪佞做事从未有过半丝后悔的魔尊,在被天帝唤到寝宫拎了耳朵后,有些后悔的想,当初为何要将这两件事物打成一包,送与那精豆子般的小仙童……
魔尊又极庆幸的想,好在没将那十方星辰宝鉴给了那小仙童。搞不好,那小仙童拿了星辰宝鉴,观了凌宵殿,许还能日日将天帝给摄了来,让他给讲讲故事,学哮天犬叫,或是……干脆弹了天帝的屁股……那,可就糟糕透了。
好在,不照天是个奇妙所在,高蹈飘渺,凌驾一切之上。
不照天主人在天帝心中,还又敬又宠又爱。就连着一众伺候的仙童尽皆……随他们去吧!
是以,这个事情便奇妙的被压了下来,仿佛那些屁股挨了弹的女仙们,竟在一日间皆忘了有过那么一回事儿。
又十日。
魔尊又站在了清无宫门前。
本已想好了一番如何规劝那小仙童,莫要再弹人家屁股的说辞,实在不行还有其它宝鉴跟他换换的魔尊,心累得发现,那个小仙童不见了,又换了另外一个小仙童!
魔尊斗志昂扬,直接在小仙童面前往自己怀里掏去,边掏还边解释着:“是要拜帖是吧,是要帝尊的拜贴是吧,看我掏将出来……”
可这回,那小仙童连白眼珠也没给他一个的哼着道:“你自是没有天帝拜贴的!”
殷风:……哦,哈、哈、哈哈哈
小仙童只拿眼望着上面,接着哼道:“不过……你且掏掏看?”
化身哄孩子大阿叔的魔尊:“哎哟,这是……掏出个什么?火灵鸟!”
那小仙童依旧望着上面,只是揣在袖子里的手没控制住得抽了出来,他懒洋洋道:“是那传说中可千里传音,一根羽毛便可幻出五光十色,扑扑翅膀便烟花四射的火灵鸟么?”
“当然,就是它!”
小仙童蓦得转头,准确无误一把纂住那只火灵鸟,呲牙对魔尊友好极了的笑着脆生生道:“魔尊今日可来了,这些天我家神尊身上一直不好,自那日魔尊走后,神尊又呕了两回血呢!好在是服了一丸魔尊拿来的养血安神丹,吃下去,便见了些效用,虽还是毫无精神气力,倒不再那般呕血了,只是……”
他一通叭啦叭啦,说得殷风心中又痛又急,一把抓住小仙童的肩,急道:“只是怎样!”
“只是……啧啧,仿佛是听说这丹药是魔尊所献,便再也不肯服用第二丸了。”
小仙童说完,拿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夹了夹魔尊,满含嘲讽意味:“看来,魔尊风流的美名也已响彻不照天了!”
魔尊呆愣愣:我,我风流么?我怎的不知?
风流骄狷,嗜血嗜杀的魔尊呆愣愣立在爰静居门前,犹自反不过味儿来:我,我竟令少微反感至此?少微,是再不愿见我么?连,连我的药亦不愿服用,看来,他确是……因着我提议让他将那玉佩留在九荒,故而一直在怨我恨我……
他这般想着,便扭脸看到了天末正从爰静居内出来,便急忙上前一礼,又是一副笑得比哭还难看得逆来顺受模样。
天末奇道:“魔尊如何进到清无宫来的?”
魔尊张张口,惯于花言巧语得魔尊一时脑子还在少微身上转着回不来。不过天末没等他答话,竟是一副友善模样低声道:“魔尊上次拿来的药甚是有效,只是……我家神尊……”殷风心中一喜,又一忧,沮丧至极:“是神尊怨我烦我么……”
“嗯……”天末极认真的思索了一下,道:“到不至于怨你,烦么,兴许是有些……不过我家神尊性子冷淡,确禁不得聒噪……”
我……聒噪?
魔尊姿态放得极低,恭聆教诲:“那……我……该如何?”
“便以诚心打动他,”天末极老成的道,“嗯——就夸他,我家神尊风采无人能及……你一见必是难忘吧?想必是思之如狂吧!”天末以已推人,便一定是这般的了!
魔尊诚实点头,确是如此。
谨小慎微的魔尊又同手同脚,心中野鹿奔撞,面目平板得走进爰静居大门,穿过大堂,拐入内室,他一路走着,一路便额上冒了汗出来。他一心想着天末说神尊是烦他的,又禁不得聒噪,便只敢低了头,瑟缩了到榻前,一声也不敢出的俯身便拜了下去。
他听着榻上那微弱呼吸忽得急促起来,又暗自压抑着渐渐低缓,稍许,传来细碎衣料摩擦声,想是那人又撑着半坐起来。许久,那人低弱声音缓缓传来:
“魔尊因何这般”
殷风一颤,缓声道:“在下只是被神尊风采折服,心中恍惚,一见难忘,故而……”
“既是一见难忘,此后便也不用再见”
“不,不不,少……我、我错了,说错了!”
“魔尊何错之有”
“是、是,我、我对……我一见难忘,思之如狂……是以……在下,在下只想替神尊略尽微薄之力,做牛做……”
“如此有劳魔尊了。”
然后,骄狷狂傲的魔尊便如呆头鹅一般,任人牵着到了药庐里的烧火房,在不照天做牛做马起来。
他本已下定决心,既然少微对那玉佩灵魄深情难忘,他便以朋友身份守护在少微身边罢,不求其它,但求少微身安。
可是,当他走到那人榻前,看到那人的纤弱身躯,看到他玉雪苍白的面颊,看到他眉目间的远山秋水。看到那人,就那样的经过了数万年的时光长河,经过了数万年的辗转磋磨,又那样的出现在他眼前,他要如何才能忍得住不扑向他的榻边,如何才能忍得住不握了他纤白的手,他要如何才能忍得住,不呼喊一声“少微!”数万年的光阴,在他面前铺展成缱绻画卷,那些楞严夺慧魔罗道中鞭打炮烙、冰浸火蒸、裂魄撕魂又算得了什么,又怎抵得过榻上人的一眼缠绵。
魔域之主,魔尊殷风便怔怔立在上元青华天尊病榻之前,一瞬也不瞬得看着眼前人。
曜灵见状,更证实了他心中对魔尊看法,果真如他刚才一边服侍自家神尊半坐起身,一边对他说的那般:“那魔尊这些年风流放浪,日日混迹风月,眠花宿柳,他自是见了您的无限风华后,神魂便都飞得没了踪影,千方百计得想着能凑到您跟前来。好在他医术高超,便允他来瞧一瞧吧。”
曜灵于是轻轻清了一嗓,看了痴愣愣的魔尊一眼,无奈又踹了他一脚。
殷风踉跄中一惊,回过神,便顺着曜灵的那一脚伏身拜倒:“魔域殷风,拜见神尊!”他低着头,等了半天,只是听到那人低低得压抑的喘息声,便抬头向上看去。
榻上那人侧着身,半躺着斜斜倚着云锦软垫,手却紧紧扒着床栏,明显力气不济得靠不住,却非要半坐起来。他身上锦被铺展齐整,明显是刚收拾过的。殷风却不敢看他面上,他心中狂跳得实在厉害,生怕望了,便再也忍耐不住……
那人喘了许久,攒了力气,虚声道:
“魔尊……缘何到不照天来”
“我、我……在下只是……闲来无事……”
“既是无事,魔尊便请回吧”
于是,事先准备了一堆说辞,一堆药丸,一堆心事的魔尊便又一个字没说出来的被请出了爰静居。
曜灵有些哀其不幸的道:“你呀!怎得见了他便不会说话了呢?什么叫闲来无事?”
魔尊垂着头,奇怪的想,是啊,我又怎么知道,我为何会混说一通……
“不过,”曜灵看魔尊颓丧的样子,倒也好心安慰,“魔尊还是有面子的,我家神尊这些天,可是一言未发过啊!魔尊这么一来,便引得我家神尊连着说了两句话了呢!”
殷风咧了嘴,难看得笑笑,将他这几天日日不停、呕心沥血炼制的两枚凝血养神丹和其它几丸灵药交给曜灵,叮嘱一番,便无奈离去。
============
这些时日,仙株泽玉园总不安生,常有采花摘果的仙娥忽然便是屁股被谁,好似用弹弓子打了一般,却如何也找不到人。
又总是有仙娥,采着采着果子,忽然便消失了踪迹,可过上两日,又毫发无损得回了来。
据仙娥说,是在一片苍茫,一望无际,灵气充沛却清旷沉寂,脚下是云砌雾绕,没有尽头的一条萧寒云阶的地方。有一个极其俊美的小尊者,拿了个皮圈似的东西将她圈了过去!
去了便缠着要她讲故事,学鸟儿叫,还说要吃她采得最大的那颗蟠桃!然后,那小尊者便一边听着故事,一边看着手里那枚灵光四溢的小镜子,还一边拿另一手中的小皮圈对着镜子里找最好看的弹……
那讲故事的女仙便从小镜子里听到自己仙伴们哎呀哎哟的叫。
骄狷邪佞做事从未有过半丝后悔的魔尊,在被天帝唤到寝宫拎了耳朵后,有些后悔的想,当初为何要将这两件事物打成一包,送与那精豆子般的小仙童……
魔尊又极庆幸的想,好在没将那十方星辰宝鉴给了那小仙童。搞不好,那小仙童拿了星辰宝鉴,观了凌宵殿,许还能日日将天帝给摄了来,让他给讲讲故事,学哮天犬叫,或是……干脆弹了天帝的屁股……那,可就糟糕透了。
好在,不照天是个奇妙所在,高蹈飘渺,凌驾一切之上。
不照天主人在天帝心中,还又敬又宠又爱。就连着一众伺候的仙童尽皆……随他们去吧!
是以,这个事情便奇妙的被压了下来,仿佛那些屁股挨了弹的女仙们,竟在一日间皆忘了有过那么一回事儿。
又十日。
魔尊又站在了清无宫门前。
本已想好了一番如何规劝那小仙童,莫要再弹人家屁股的说辞,实在不行还有其它宝鉴跟他换换的魔尊,心累得发现,那个小仙童不见了,又换了另外一个小仙童!
魔尊斗志昂扬,直接在小仙童面前往自己怀里掏去,边掏还边解释着:“是要拜帖是吧,是要帝尊的拜贴是吧,看我掏将出来……”
可这回,那小仙童连白眼珠也没给他一个的哼着道:“你自是没有天帝拜贴的!”
殷风:……哦,哈、哈、哈哈哈
小仙童只拿眼望着上面,接着哼道:“不过……你且掏掏看?”
化身哄孩子大阿叔的魔尊:“哎哟,这是……掏出个什么?火灵鸟!”
那小仙童依旧望着上面,只是揣在袖子里的手没控制住得抽了出来,他懒洋洋道:“是那传说中可千里传音,一根羽毛便可幻出五光十色,扑扑翅膀便烟花四射的火灵鸟么?”
“当然,就是它!”
小仙童蓦得转头,准确无误一把纂住那只火灵鸟,呲牙对魔尊友好极了的笑着脆生生道:“魔尊今日可来了,这些天我家神尊身上一直不好,自那日魔尊走后,神尊又呕了两回血呢!好在是服了一丸魔尊拿来的养血安神丹,吃下去,便见了些效用,虽还是毫无精神气力,倒不再那般呕血了,只是……”
他一通叭啦叭啦,说得殷风心中又痛又急,一把抓住小仙童的肩,急道:“只是怎样!”
“只是……啧啧,仿佛是听说这丹药是魔尊所献,便再也不肯服用第二丸了。”
小仙童说完,拿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夹了夹魔尊,满含嘲讽意味:“看来,魔尊风流的美名也已响彻不照天了!”
魔尊呆愣愣:我,我风流么?我怎的不知?
风流骄狷,嗜血嗜杀的魔尊呆愣愣立在爰静居门前,犹自反不过味儿来:我,我竟令少微反感至此?少微,是再不愿见我么?连,连我的药亦不愿服用,看来,他确是……因着我提议让他将那玉佩留在九荒,故而一直在怨我恨我……
他这般想着,便扭脸看到了天末正从爰静居内出来,便急忙上前一礼,又是一副笑得比哭还难看得逆来顺受模样。
天末奇道:“魔尊如何进到清无宫来的?”
魔尊张张口,惯于花言巧语得魔尊一时脑子还在少微身上转着回不来。不过天末没等他答话,竟是一副友善模样低声道:“魔尊上次拿来的药甚是有效,只是……我家神尊……”殷风心中一喜,又一忧,沮丧至极:“是神尊怨我烦我么……”
“嗯……”天末极认真的思索了一下,道:“到不至于怨你,烦么,兴许是有些……不过我家神尊性子冷淡,确禁不得聒噪……”
我……聒噪?
魔尊姿态放得极低,恭聆教诲:“那……我……该如何?”
“便以诚心打动他,”天末极老成的道,“嗯——就夸他,我家神尊风采无人能及……你一见必是难忘吧?想必是思之如狂吧!”天末以已推人,便一定是这般的了!
魔尊诚实点头,确是如此。
谨小慎微的魔尊又同手同脚,心中野鹿奔撞,面目平板得走进爰静居大门,穿过大堂,拐入内室,他一路走着,一路便额上冒了汗出来。他一心想着天末说神尊是烦他的,又禁不得聒噪,便只敢低了头,瑟缩了到榻前,一声也不敢出的俯身便拜了下去。
他听着榻上那微弱呼吸忽得急促起来,又暗自压抑着渐渐低缓,稍许,传来细碎衣料摩擦声,想是那人又撑着半坐起来。许久,那人低弱声音缓缓传来:
“魔尊因何这般”
殷风一颤,缓声道:“在下只是被神尊风采折服,心中恍惚,一见难忘,故而……”
“既是一见难忘,此后便也不用再见”
“不,不不,少……我、我错了,说错了!”
“魔尊何错之有”
“是、是,我、我对……我一见难忘,思之如狂……是以……在下,在下只想替神尊略尽微薄之力,做牛做……”
“如此有劳魔尊了。”
然后,骄狷狂傲的魔尊便如呆头鹅一般,任人牵着到了药庐里的烧火房,在不照天做牛做马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