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昳觉得自己是有一点选择困难症的,也是因此,直到他们返回所住的小区,她才选好等下晚上要看的电影。

    虽然恐怖惊悚类是她的心头好,却今天不大符合今天的节日氛围,她设想的场景是两个人窝在暖和的被窝里,电影节奏不快却很治愈,她就算瞌睡一会儿再醒来,还是能接得上剧情。

    一个拼盘式电影,《真爱至上》,已经出了好多年,但很凑巧他们俩就都没有看过,她看豆瓣影片说,是每年圣诞都值得再刷一遍的片子。

    虽然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好几天,他们俩今天一刷,也算适宜。

    回到家里,梁昳先去洗了澡,她不敢高估自己的惰性,一旦换上了家居服再钻进被窝里,她大概率就没办法把睡前洗澡护肤护发那套流程完整进行了。

    洗过澡出来,江岸头发半干着正坐在沙发上刷手机,他似乎除了必要事项,几乎不会这样专注地浏览或者使用某个APP。

    梁昳拍着胳膊上还没被完全吸收掉的身体乳,凑到他身后,准备在他耳朵边上突然出一声,嘲笑他,“是被我传染上了手机依赖症吗?”

    根据她的观察,江岸可是上厕所都不用带任何可阅读物品的神人。

    江岸“嗯?”了一声,说,“是强子他们,扯着我问个没完。”

    “什么事?”

    “大惊小怪,我只是发了一条朋友圈。”

    这下轮到梁昳惊讶地“嗯”了声,拿起自己手机。

    随后,“你抓拍得我表情好囧!”

    她伸手要去掐江岸的脖子。

    江岸笑着躲开,“萌点不同,我就晒下女朋友,觉得这个样子很可爱。”

    “那他们怎么说?”

    “说我是前年铁树开了花。”

    梁昳哈哈大笑,嗯,倒也没错。

    黄油爆米花在橱柜里,是预制品,还需要在微波炉里加热一下,江岸熄灭手机屏幕,往厨房去,梁昳坐在他刚刚的位置上,接着滑动屏幕,看下今天朋友圈里更新的各种动态。

    其他都是晒和家里人的合照或者是满桌子的菜,只有一条,梁昳觉得是有点奇怪。

    是台里年纪比较大资历也深的一个大哥,平时除了工作转发就是晒下他作为业余摄影师的即兴作品,很少有着这样语焉不详但又让人觉得很有针对性的文字。

    “不愧是领导夫人,高级教师,文字功底真是深厚,小作文引起极大舒适。”

    梁昳截了个图,点开方卓的微信,想问问她知不知道这具体是关于什么八卦的,发过去好几分钟,对方也没有回复。

    她疑惑着又发了一个问号过去,盯着手机屏幕,看到对方正在输入。

    “貌似是副台长老婆在领导群里刚发了一篇关于她老公出轨的小作文,我还没点进去仔细看。”

    “噢。”梁昳自言自语一声,给她过生日那次他们撞见过的啊。

    她没当回事。

    这时候,方卓又发来,“你干嘛呢?心情不好,陪我聊一聊?”

    梁昳老老实实回复,“在家啊。”

    又追了句,“跟江岸一起。”

    她还是有点担心方卓,“你没事吧,卓姐?”

    “没大事,心里有点乱。”

    “应该不是工作上的事?”

    “怎么可能?工作上的事才不会让我烦,大不了辞职回家继承家业去嘛。”

    那不会是感情方面的?梁昳正想着要不要拨一个语音电话过去,方卓又发来“我怀孕了。”

    “!!!”梁昳瞪圆了眼睛,赶紧拨通了语音,方卓几秒后接了起来,对面有轻微的音乐声传来。

    “卓姐,你在哪儿呢?家里吗?我去找你。”

    方卓让她别过来,“我在酒吧,本来想要喝两杯,来了之后还是点了柠檬水。”

    “那我......”她话还没说完,方卓又说,“我跟江舸吵架了。”

    梁昳叹了口气,江岸已经端着爆米花碗快要走到她身边,她按了下静音,跟江岸说,卓姐跟江舸吵架了,她还......说怀孕了,现在人在酒吧,我让她来我们这儿好不好。

    江岸点着头,“你问问需要去接她么。”

    梁昳转述之后,那边方卓说,“倒是不用,我没喝酒,自己能开车。”

    江岸在一旁说,“正好,我也去跟江舸聊一下,”

    这不是小事,方卓的孩子也是他的,虽然还不至于惊动双方的家长,他们兄弟俩,说话随意很多,至少该聊聊之后的打算。

    最后定下来,方卓今晚在他们这里留宿,江岸则过去江舸那边。

    之后江岸就开始换上外出的衣服,梁昳则楼下楼下忙,为孕妇的留宿做准备,她这方面的常识几乎为零,只是想尽量让方卓呆得舒服一点。

    大概半小时左右,响起敲门声,梁昳跑过去开门。

    方卓站在门口,捏了下梁昳的脸蛋,越过她肩头跟后面的江岸打招呼。

    “嗨。”

    “嗨。”

    江岸已经到了梁昳身边,“你们别聊太晚,好好休息。”

    方卓已经被拉到门口的换鞋凳上,她拽下靴子,“怎么今晚像是老外结婚前的单身趴?”

    梁昳琢磨着点了下头,“是有点,”江岸已经换好了鞋走出门外,梁昳抱着他的胳膊,大眼睛眨眨,“那辛苦你咯。”

    江岸手指拨弄了一下她的下巴,“好了,明天见。”

    反正在他看来梁昳是没有一丝留恋地朝他挥挥手,笑容和声音都甜甜地“拜拜”,他按了电梯之后再回头,人家已经关上了门。

    倒是不会重色轻友,江岸觉得她的行为逻辑还真的挺好玩。

    几秒后电梯门开启,他嘘出口气,迈了进去。

    **

    方卓在梁昳按部就班的“指挥”下,洗过澡,换上为她准备好的新睡衣,在躺下之前,还收到了她颠颠跑上来,眼巴巴催着她睡前喝掉的牛奶。

    卓姐几乎没有这么养生过,她把温热的杯子放在床头柜上,身旁的梁昳正忙着靠垫和枕头拍得松软。

    方卓看着她忙活,她总觉得这孩子内心里比谁都柔软,就是自己都没意识到。

    “好啦,你别这么紧张。”她拉住梁昳,两个人一起靠着床头躺下。

    梁昳憋不住,转过头问,“那你是准备生下还是......”这是眼下最关键的问题了吧,虽说她也不忍心一条小生命就这样被扼杀,不过卓姐的决定一定是又理智又明智的,她倒是都能理解啦。

    方卓垂着眼睛,摸了一下手指上的美甲,声音淡而平静,“我是今天下午确定怀孕的,因为有嗜睡而且姨妈也没来嘛,就去了趟医院。其实刚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反应确实是打掉。”

    她看向梁昳,微微地笑了,“你懂得啊,没想过自己当妈这件事。”

    “那然后?”

    “然后啊,就觉得我居然能生一个人出来,有点神奇啊,不知道他会是什么样,长得好不好看,智商高不高。”

    “你和江舸颜值都在线,江舸还是学霸,这孩子基因应该差不到哪里去吧。”

    “对啊,我随后也这么想到,而且,我爸妈那边,年纪确实大了,我之前没离婚的时候他们总催我,现在怕给我压力吧,不提这事了,那我也理解他们想要抱孙子的心情。”

    这走向是?

    方卓接着说,“我是觉得我自己各方面的能力或者说条件,养一个孩子是完全没问题,我也没有那么强烈的丁克意愿,还能哄得我爸妈开心,所以就,用大概五分钟的时间,决定好要生下来了。”

    梁昳举着大拇指赞,“卓姐,你是一如既往值得我崇拜的酷。”

    方卓被她样子逗笑,“决定生个人是挺重大的一件事,但不要吹彩虹屁了啊。”她按下梁昳的手指。

    梁昳往方卓身边拱了拱,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我就要升级成小姨了,大小是个长辈了。”

    “嗯。”

    她又想到,“那你和江舸怎么办?你们要......结婚吗?”

    方卓斩钉截铁,“当然不啊,人为什么要两次踏入同一片河流呢。”

    梁昳抬起头,2016年开始,非婚生子就可以上户口,其他事情也没有什么麻烦这事她倒是知道的。

    “那他同意吗?”

    “我只是通知了他,没有问他的意见呐。”

    方卓的表情平静,看不出情绪,“我和他在一起的这段时间,确实过得蛮开心,”她叹一声气,幅度很轻地点了几下头,“那是因为我们都没想过以后,抱着及时行乐的态度,什么开心做什么,不缺钱,各方面,”她冲梁昳扬了一下下巴。

    梁昳赶紧抛去一个“好了好了,我懂”的眼神。

    “各方面都合拍,在一起当然,我们都收获了快乐吧。注意哦,是快乐不是那种老公孩子热炕头的幸福。”

    梁昳偶尔跟江岸聊天,也会说起他们这一对的八卦。

    据她所知,江舸虽然早熟,玩咖,随性,这次跟方卓,却不一定能做到,说散就散的随性。

    方卓也多少能感觉到,这个弟弟对她的感情发生的一点变化。

    “我听到过他打电话,他导师建议他出去交换两年,读完博士,那边学校对于他所研究的这个领域,比国内含金量高出许多,值得去。”

    “我觉得,趁这机会,彻底一点分开,我们能给对方留下的记忆,都是美好的。我独自生娃养娃,他镀金搞科研,我们之后的人生轨迹几乎不再会有什么交点了啊。”

    “道理是这样,”梁昳很能明白,“你们离开对方,各自的生活也都会很好。”

    “那就可以了,我也承认,如果我想要结婚,给孩子一个完整的家庭,江舸也会尽力做好自己应尽的责任的。是我不想,何必把一段美妙浪漫的经历拉长成为琐碎的漫长岁月呢,何况还会经历我年老色衰他风华正茂,努力消除不适配感的必然中年危机。”

    行吧,只能说活通透了。

    梁昳抱着膝盖,希望江岸那边,顺利地劝好他表弟接纳导师的建议开心出国。

    她想了想,换了话题,“副台长老婆的小作文是怎么回事?”

    方卓打开聊天记录给她,“洋洋洒洒三千字,你自己慢慢看。”

    梁昳抓过手机,满怀着吃瓜的兴奋翻看起来。

    文笔确实尚佳,逻辑性强,中心思想就一个--血泪控诉副台长这个凤凰男,年轻的时候凭着装出来的虚情假意和上进,一个农村小伙子成功当上了某实权领导的赘婿,从此十几年仕途顺畅。眼下人到中年,觉着自己地位也稳固了,看着家里的老婆也烦了,所以心思活了,开始搞外遇,还爱吃窝边草,出轨对象是台里的一个年轻美貌记者。

    还算是留了一点体面的是,没把那个“三儿”指名道姓。

    不过梁昳他们也都很确定,说的是孟小珊。

    梁昳看过之后啧啧摇头,“我有点替孟小珊担心呐,感觉副台长老婆的动作不会就只限于发一篇小作文。”

    方卓也有同感,这像是已经隐忍许久设计好的一整套组合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得打疼了才行。

    不过她觉得用不着替孟小珊担心,“她那性格,明天上班你躲远点,没准儿会像疯狗似的乱咬。”

    梁昳瞪眼睛,“不关我事吧?!”

    方卓笑她还是太嫩,“凭我对你们的了解,她要是个明是非讲道理的人,你们也不会有矛盾了。”

    “切,我知道你这是夸我呢。”梁昳舒适地抻了抻胳膊腿,她现在多了些闲心思,想聊些“题外话”。

    “卓姐,看来你那个针......”她瞟一眼方卓的胳膊,“效果也一般呐。”

    方卓不以为意,“没有百分之百安全的方式,除非是柏拉图。”

    她瞧了一眼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梁昳,“你也算排雷了?”

    “我用不着......”梁昳说着声音小了,垂着眼睛叹口气。

    方卓不想往江岸身体抱恙这方面联想,再说他看着也不像,她只是有一点好奇,“你俩一起住了这么久都没有...啊?”

    梁昳大眼睛眨了下,迟疑着“没有,也不算奇怪吧?”

    “倒不是,就觉得你多少还是试一下,有时候身体还是心理有什么毛病外表还真的看不出来。”

    梁昳像被踩住尾巴的老鼠一样紧张了一下,皱了皱鼻子,微微咧着嘴。

    **

    另一边,江岸按照导航到达了方卓和江舸住的小区,在和保安沟通之后,将车停在了地库里面方卓的车位上。

    江舸头发被他自己抓得乱糟糟的,坐在一堆乐高里,臭着脸。

    江岸把他拉出来,他们要好好聊聊,那就得找个适合说话的地儿。

    江舸被安排在沙发上,江岸到厨房冰箱里拿了两瓶弱碱水出来,洗净手,他其实很少以兄长身份自居。

    这时候他是应该给予江舸一些建议的,这一点他很明白。

    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江岸撞了下江舸的肩膀,“有事说事,你颓丧的样子可不会引起我的怜爱。”

    江舸拧开瓶盖,一口气干掉半瓶,“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说说你的意见吧。”

    “嗯,”江岸点着头,“你应该知道方卓准备自己生下孩子?”

    “对啊,可我又不是不负责任......”

    他的话被江岸打断,“可是她不需要你负责。或者我说得更直接一点,你就是喜欢她不需要你负责,那些哭着喊着不愿意跟你分手的姑娘们,我怎么见你避之不及的?”

    “两回事,”江舸嘟囔,“我对她可是认真的。”

    江岸对他的少年情怀总是诗并不感兴趣,也不准备让他详细讲述。

    “老弟,你就想开一点,当被人去父留子了,这结果你不想接受也得接受。”

    方卓是不可能跟他结婚的,被他死缠烂打逼急了,她是有带着孩子人间蒸发的能力的。

    “你问我的建议,我建议你做的就是接受去国外交换,按部就班继续你之前的人生,获得一些......你懂的,世俗意义的成功。”

    “然后呢?”

    “然后,你的各项条件如果到时候符合她的条件,你们或许还有机会。”

    “或许,她到时候仍然不会接受我。”

    江岸拍了拍他的肩膀,“是有这个可能,那你也只能按她的要求和你自己最大的能力,对那个孩子尽到相应的责任。”

    两兄弟都沉默了好一会儿。

    江舸问,“哥,那你和你那个小女友是什么情况啊?”

    江岸整理一下语言,“一开始和她接触,只是觉得这姑娘很有意思。”

    了解他的人也都知道他是在怎样生活,日复一日地平静、重复,像一口逐渐枯死的井。

    “除了基本的生理活动,没任何欲望,没有想做的事和想得到的东西。”

    “后来跟她接触增多,我好像找到了一点生活的目标,体会到被需要、被依赖是什么感觉,当她吻我的时候,心脏会猛烈跳动。”

    让我感觉到自己在活着,活着也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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