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昳在另一个房间一会儿迷糊一会儿清醒着郁闷，挨过一个晚上。原本打算第二天趁着江岸吃退烧药睡得比较沉，自己悄悄出门去上班的。
早饭的话，就还是给他点外卖好了，药就搁在床头柜上，也方便吃。
她还没想到怎么正常面对他，假装正常地说话，现在也没力气解释自己的反常行为。
没想到江岸已经恢复了他正常的生物钟，她蹑手蹑脚打开房门准备去洗漱，他已经在楼下的厨房里，开始准备早餐了。
梁昳原地顿了一下，去洗漱，之后回房间简单化了一个妆，脸实在很肿，冷敷之后效果也没有立竿见影，她换上衣服，准备到楼下去给自己弄杯冰美式。
江岸正在切贝果，一层一层码放夹馅，她走进来还没想好说什么，他先出声，“新买了一本食谱，一会儿尝尝我第一次尝试的这个三明治。”
梁昳点了两下头，“哦，好。”
她转去咖啡机那边，取了杯子，倒入冰块，又倒入制作好的咖啡。见江岸那边即将要完成，放下喝了一口的冰美式，去冰箱里取出鲜奶倒了两杯，放入微波炉里加热。
随后她利用加热牛奶的一分钟，大口干掉了杯子里的咖啡，紧紧皱了一下五官，把杯子放入水槽。
江岸那边端着装好两个满料三明治的托盘走去餐桌，梁昳一手握一杯温热的牛奶坐到他对面。
直接用手拿着咬了一口，梁昳随口说：“吃完要记得吃药，还有，多喝热水。”这句直男嘴里的常用语，她还是第一次对别人嘱咐，竟如此熟练自然。
江岸“嗯”一声，他们对视一眼又同时笑了。
气氛轻松不少，梁昳又咀嚼了几口食物咽下，喝了一大口牛奶，觉得应该把露娜主人拜托自己的事情跟江岸说一下。
不能辜负别人的信任，尤其是这种事，她太能体会，单单张开嘴对别人一五一十地讲述就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她简要但完整地重复了一下露娜主人昨天的陈述，江岸表情很认真，听过之后点点头说，会去跟所里的执业律师们讨论一下，也会注意保护当事人的隐私。
梁昳在微信里把露娜主人的名片推荐给了江岸，又留言给她，叫她有事可以直接跟江岸沟通，她就不在中间来回传话了。
吃过饭，在梁昳的坚持下，江岸今天不许出门，宅家休养，她看到叫的网约车已经临近小区门口，穿上靴子出了门，跟送到门口的胖丁说，晚上回来再带它出去遛。
今天外头的天色阴沉沉，没阳光，抬头能看到的云也像是一团团吸满了污水的棉絮。
叫车软件提示，接她的车已经到了定位的上车地点。
梁昳紧走几步，赶在倒计时结束之前上了车。
**
方卓昨天晚上睡得也不大好。
从江舸决定好了去交换，他第一件做的事，是从他家搬离。
没多说什么，也不用说，方卓一开始也没太多感觉，就是江舸来来回回打包，他们偶尔的目光交汇，他好像在表达，“看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类似的意思。
平时也没见执行力这么惊人的一个人，不到一天时间就把他自己的东西全部打包利索，大晚上的还能叫到搬家的货车。
方卓坐在沙发上，看他带着帮忙的工人把几个大箱子逐一搬出门外，最后是他删去录入指纹的门锁，以及把小区的门禁卡放回玄关处的挂架上。
他背着双肩包，手里掌着门把手，很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把门关上。
方卓抓过一旁的抱枕，无意识地捏了几下，叹了一声气。
她离婚的时候，也没体会到一个人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会是这样空落落、若有所失的感觉。
幸好孕激素的作用，她比平时要嗜睡，入睡对她来说不是个困难，只是这一夜梦里的内容太复杂，她醒来之后揉一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好累。
早上梁昳到了工位之后，江岸倒很稀奇地给她来了一个电话。
他们虽然存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平时也基本不会单独联系。
江岸是打来问她，昨天上班时间，台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导致梁昳心情不好。
方卓想了想，告诉他昨天挺平淡，大家都有点节假日症候群，也没什么急重的工作，算是跟平时不一样一点就是，集中而热烈地讨论了一下副台长和孟小珊的八卦，但是孟小珊昨天并没有来上班。
说着话，方卓站起来，朝外面看了一眼。
呵，风暴中心孟小珊今天倒是来了。她这一句自言自语也被电话那边的江岸听到了，他没多说什么，只说梁昳这两天心情不大好，叫她帮忙照顾。
方卓说：“这还要你告诉我呀，我当然会照顾她的啊，放心吧，我会帮你看着点的。”
江岸道谢后挂断电话。
方卓又看了眼，大家都在干自己的活儿，一片平静也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又坐下打开了手里的文件夹。
梁昳觉得自己今天遭遇的，纯粹是无妄之灾了，还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她原本正在老老实实对着自己电脑改稿，打了卡之后她就一直窝在自己工位上，也没注意周围有什么变化。
是一阵小小的窸窣，窃窃私语声音，引得她回头去看。
是孟小珊来了，或者说，她应该很快又要走了。
她气势汹汹地站在自己的桌子前，把桌面上她的私人物品一样一样狠狠往面前的纸箱子里摔，周围人都在看她但没人上前去跟她说话。
梁昳不在围观之列，她现在没那个闲心思去看热闹。
孟小珊算是一个极繁主义者，她把大到降噪耳麦小到防飞溅指甲钳以及数个小摆件都塞到纸箱里之后，砸上盖子，两只手有点费力地抱起箱子，又在众人的注视中准备从这儿走出去。
原本只是个“她混不下去了要辞职”的结局收尾，大家也准备差不多回归自己工作了。
可坏就坏在，她在往外走的途中，朝着梁昳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神情淡然，目光平静地盯着电脑屏幕，整个人的状态完全是置身事外。
她突然来了火儿，想起来那次她跟副台长购物完，去了那家酒吧，他们在卫生间亲热那次，好像看到了梁昳。
但是当时她沉浸在刚买了三个两万多块的包包的喜悦里以及尽力躲避在摄像头下肥头大耳的副台长太过饥渴的索吻，这个插曲她没放在心上。
现在看梁昳这没事人的样子，一定是心虚。
她跟副台长的事情，九成也是梁昳伙同方卓，为了把她挤走，捅给副台长夫人，继而弄成现在这样的。
正在烦恼出神的梁昳没觉察孟小珊的靠近，直到她“哐”地一下把手里的箱子撂在面前。
孟小珊粘着精致装饰的指甲差点戳到她脸上。
梁昳滑着椅子往后退了退，站起来，“你干嘛？”
孟小珊声音尖利，“装什么无辜呐？你现在得到你想要的了，不应该好好窃喜庆祝一下吗？”
梁昳不知所以，她自己的心理障碍十年了都没好，眼下都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男朋友相处呢，她得到什么了？
“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天真，无辜，坏人都是别人在做。对，跟副台长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但是你在背后打报告，你以为你在伸张正义？”
“我根本没做任何事。”梁昳直视她的眼睛，“我根本懒得关注你。”
孟小珊更加气急败坏，“你又来了！从来都是这样，你高高在上，我活在泥里。”
她从大学开始就一直把梁昳当成自己的假想敌，时时事事与她对标。
但最可气的一点是，当你认为的“对手”根本不屑于与你竞争，她甚至从没把你放在眼里。
你攒足了劲，觉着自己哪方面都不比她差，凡事都想跟她比一比。但人家云淡风轻的，拿你当个屁，放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她觉得自己遭到了碾压且被蔑视。
后来，她结不成婚的男友，拜倒在她裙下，她本来有点得意的。
觉得自己终于赢了一回，这男人综合条件确实也不错，如果家境能再好点的话。
她原本是计划就跟副台长好到他们结婚，她得捞点钱，再为自己的事业铺铺路。
现在，这些事一出，那男人也不要她了，而且还把话说得极难听，说他自己运气不好，碰上的女人都是烂货。
这话就够让人生气了，他居然还说，她还不如梁昳，好在当年梁昳是被害者，而她是自愿的。
孟小珊觉得自己的人生进入了绝境，而罪魁祸首就是梁昳。
是的，委身于副台长的恶心与她被众人嘲笑的屈辱她也一并算到了梁昳的头上。
从认识梁昳开始，她心里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孟小珊怒极反笑，她冷笑着，脸转向一边看热闹的众人，“你们以为她又是什么好货吗？”
梁昳刚想反问，我怎么了，她想到，孟小珊可能知情的，她的一段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历史。
她来不及阻止，孟小珊已经接声：“她十年前举家搬来森城，那时候才15岁，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哈哈哈！”
“这位清纯玉女早恋，跟她的男朋友放学之后在教室里补习，被那男生给性0侵了！但是这性0侵是她单方面的说法，正常人哦，他们俩谈恋爱，那发生点什么都是你情我愿的，她想告人家，还告不了，在原来的学校名声那臭得啊！”
梁昳呆呆站在原地。
嗯，说得一丝不差。
在场一时没人说话，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只有孟小珊孤芳自赏一样，整理着自己刚刚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皱起的衣服前襟。
直到方卓步伐飞快从办公室走出来，到孟小珊脸前，动作又快又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
“你！”孟小珊捂着脸，刚说了一个字，另一边刚没挨打的脸又挨了一下。
方卓挡在梁昳身前，声调发冷，“你自己的破事先不提，那是你没有道德底线，看在也没有给组里造成太大的损失，我不评价你。但是同样身为女性，你在这儿大放厥词，在我面前来这一套受害者有罪论，我容忍不了这样的行为。”
孟小珊要扑过来回击方卓，她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撕得再难看一点也无所谓。
梁昳赶紧往后拉方卓，她现在可是孕妇！
但，孟小珊的动作被挡住了。
江岸出现，像刚刚的方卓一样挡在梁昳和孟小珊中间。
他露出嫌弃的表情，松开握住孟小珊手腕的手，从旁边桌面上拿起一包湿纸巾，扯出一张开始擦手。
他身材高大，像一堵结实的墙隔开孟小珊。
江岸慢条斯理地开口，“谁说没有造成损失，我这里有一份拷贝的监控录像，完全可以证明，之前的‘意外’是孟小姐纯粹的人为破坏行为。”
孟小珊看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银色U盘。
“此外，针对孟小姐对我女朋友梁昳的不实控诉，有两点，第一是，关于你与副台长之间的男女关系，是否是我女朋友泄露出去的。”
江岸从手里拎着的文件包里，取出另一个U盘，插0在离他最近的一台电脑上。
“这是酒吧走廊的监控，当时在这间酒吧的，除了你与正在激吻的副台长，我本人、我女朋友还有方组长和一些好友在帮我女友庆祝生日之外，还有这位--”他暂停了视频，指着画面角落的一位中年女士。
经过与副台长老婆，那位在婚姻里受到背叛的女士沟通，正是因为她的好友当天目睹了你与副台长的亲密行为，告知了他老婆，她本人又随后进行了一些调查，才会有这两天，你们的关系被曝光这一结果。”
江岸微笑着朝向大家，“大家看不清楚的可以过来离近一些观看视频。”
孟小珊嘴唇哆嗦。
她不是不知道，梁昳又搭上了这样一个看着不显山露水，实际不可小觑的男人。
不过她自认为还算了解男人，这样的男人，事业有成，也要面子，可算作是个“体面人”。
“体面人”的意思就是，凡事还顾忌自己的身份，说话保留得很。
真想不到，眼前这人能这么直接，内容赤0裸。
“还有，”江岸笑容仍得体，“我女朋友十五岁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属于自愿还是被猥亵，是她的个人隐私。你这样做，是在侵害他人的隐私，还有你所传播的不实信息，我可以告你诽谤。”
孟小珊“哼”一声，连之前费力打包的那箱个人物品也不要了，恨恨地将在场所有人瞪了一圈后，噔噔地踩着高跟鞋离去。
伴随她的身影消失，这场闹剧也算结束，众人各自散开，没有交头接耳，而是一致地沉默，动作迅速好似根本什么也没发生过，一直在忙工作。
梁昳咬了下嘴唇，跟方卓声音很轻地说了声，“卓姐，我先请假。”随后也快步走了出去。
江岸迅速追上去，回头，方卓朝他挥手，“你放心，这边有我。”
他点点头，道了句谢。
为了避免再碰上任何人，梁昳选择走楼梯。
沉暗的楼梯间里，一前一后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梁昳一口气下了十几楼，走出大厦，走到室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
她没有穿外套，一阵风吹过来，她缩了缩脖子。
但仍然坚定地脚步没停，虽然方向目的地都不明，但就是要向前走，反正也无处可去，重复同一样机械性的动作能起到一点她宣泄情绪的作用。
江岸一直安静跟在她身后，保持一米远的距离，看到她有些发抖之后，脱下自己的外套，往前两步披在她身上。
梁昳一手抓着外套，一手抓着江岸的胳膊，风真大，吹得她说话都很费力，“回去......你还病着。”她试图把江岸往后推。
江岸再次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语气不容置疑，“穿着，我陪着你，不然现在我就带你回家。”
梁昳保持着披着外套的姿势继续往前走，他们这样的一对组合，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看起来古怪的行为，自然招来了不少过路人奇怪打量的目光。
但梁昳恍若未觉，这一程度的好奇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样的情景，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周围人很多，但对她来说，还不如全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
她现在不敢想，在周围人得知这一切之后，她可能会面对的那些，她只想躲起来。
还是啊，又冷又绝望。
不知道走了多久，梁昳觉得小腿肚和脚掌都酸痛，她停了下脚步，回头看，江岸还跟在她身后。
他浑身落满雪花，看着像个没冻结实的雪人，她估计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岸快走几步，到她身边，拉起弓着身体扶着膝盖的梁昳，让她往自己胸口上靠。
梁昳有轻微的挣扎动作，但论力气，她显然不是江岸的对手。
江岸声音很轻，明明周围又乱又吵。
“回家吧，我保证不会打扰你。”
早饭的话，就还是给他点外卖好了，药就搁在床头柜上，也方便吃。
她还没想到怎么正常面对他，假装正常地说话，现在也没力气解释自己的反常行为。
没想到江岸已经恢复了他正常的生物钟，她蹑手蹑脚打开房门准备去洗漱，他已经在楼下的厨房里，开始准备早餐了。
梁昳原地顿了一下，去洗漱，之后回房间简单化了一个妆，脸实在很肿，冷敷之后效果也没有立竿见影，她换上衣服，准备到楼下去给自己弄杯冰美式。
江岸正在切贝果，一层一层码放夹馅，她走进来还没想好说什么，他先出声，“新买了一本食谱，一会儿尝尝我第一次尝试的这个三明治。”
梁昳点了两下头，“哦，好。”
她转去咖啡机那边，取了杯子，倒入冰块，又倒入制作好的咖啡。见江岸那边即将要完成，放下喝了一口的冰美式，去冰箱里取出鲜奶倒了两杯，放入微波炉里加热。
随后她利用加热牛奶的一分钟，大口干掉了杯子里的咖啡，紧紧皱了一下五官，把杯子放入水槽。
江岸那边端着装好两个满料三明治的托盘走去餐桌，梁昳一手握一杯温热的牛奶坐到他对面。
直接用手拿着咬了一口，梁昳随口说：“吃完要记得吃药，还有，多喝热水。”这句直男嘴里的常用语，她还是第一次对别人嘱咐，竟如此熟练自然。
江岸“嗯”一声，他们对视一眼又同时笑了。
气氛轻松不少，梁昳又咀嚼了几口食物咽下，喝了一大口牛奶，觉得应该把露娜主人拜托自己的事情跟江岸说一下。
不能辜负别人的信任，尤其是这种事，她太能体会，单单张开嘴对别人一五一十地讲述就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她简要但完整地重复了一下露娜主人昨天的陈述，江岸表情很认真，听过之后点点头说，会去跟所里的执业律师们讨论一下，也会注意保护当事人的隐私。
梁昳在微信里把露娜主人的名片推荐给了江岸，又留言给她，叫她有事可以直接跟江岸沟通，她就不在中间来回传话了。
吃过饭，在梁昳的坚持下，江岸今天不许出门，宅家休养，她看到叫的网约车已经临近小区门口，穿上靴子出了门，跟送到门口的胖丁说，晚上回来再带它出去遛。
今天外头的天色阴沉沉，没阳光，抬头能看到的云也像是一团团吸满了污水的棉絮。
叫车软件提示，接她的车已经到了定位的上车地点。
梁昳紧走几步，赶在倒计时结束之前上了车。
**
方卓昨天晚上睡得也不大好。
从江舸决定好了去交换，他第一件做的事，是从他家搬离。
没多说什么，也不用说，方卓一开始也没太多感觉，就是江舸来来回回打包，他们偶尔的目光交汇，他好像在表达，“看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类似的意思。
平时也没见执行力这么惊人的一个人，不到一天时间就把他自己的东西全部打包利索，大晚上的还能叫到搬家的货车。
方卓坐在沙发上，看他带着帮忙的工人把几个大箱子逐一搬出门外，最后是他删去录入指纹的门锁，以及把小区的门禁卡放回玄关处的挂架上。
他背着双肩包，手里掌着门把手，很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把门关上。
方卓抓过一旁的抱枕，无意识地捏了几下，叹了一声气。
她离婚的时候，也没体会到一个人从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会是这样空落落、若有所失的感觉。
幸好孕激素的作用，她比平时要嗜睡，入睡对她来说不是个困难，只是这一夜梦里的内容太复杂，她醒来之后揉一揉太阳穴，觉得自己好累。
早上梁昳到了工位之后，江岸倒很稀奇地给她来了一个电话。
他们虽然存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平时也基本不会单独联系。
江岸是打来问她，昨天上班时间，台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导致梁昳心情不好。
方卓想了想，告诉他昨天挺平淡，大家都有点节假日症候群，也没什么急重的工作，算是跟平时不一样一点就是，集中而热烈地讨论了一下副台长和孟小珊的八卦，但是孟小珊昨天并没有来上班。
说着话，方卓站起来，朝外面看了一眼。
呵，风暴中心孟小珊今天倒是来了。她这一句自言自语也被电话那边的江岸听到了，他没多说什么，只说梁昳这两天心情不大好，叫她帮忙照顾。
方卓说：“这还要你告诉我呀，我当然会照顾她的啊，放心吧，我会帮你看着点的。”
江岸道谢后挂断电话。
方卓又看了眼，大家都在干自己的活儿，一片平静也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又坐下打开了手里的文件夹。
梁昳觉得自己今天遭遇的，纯粹是无妄之灾了，还真是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她原本正在老老实实对着自己电脑改稿，打了卡之后她就一直窝在自己工位上，也没注意周围有什么变化。
是一阵小小的窸窣，窃窃私语声音，引得她回头去看。
是孟小珊来了，或者说，她应该很快又要走了。
她气势汹汹地站在自己的桌子前，把桌面上她的私人物品一样一样狠狠往面前的纸箱子里摔，周围人都在看她但没人上前去跟她说话。
梁昳不在围观之列，她现在没那个闲心思去看热闹。
孟小珊算是一个极繁主义者，她把大到降噪耳麦小到防飞溅指甲钳以及数个小摆件都塞到纸箱里之后，砸上盖子，两只手有点费力地抱起箱子，又在众人的注视中准备从这儿走出去。
原本只是个“她混不下去了要辞职”的结局收尾，大家也准备差不多回归自己工作了。
可坏就坏在，她在往外走的途中，朝着梁昳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她神情淡然，目光平静地盯着电脑屏幕，整个人的状态完全是置身事外。
她突然来了火儿，想起来那次她跟副台长购物完，去了那家酒吧，他们在卫生间亲热那次，好像看到了梁昳。
但是当时她沉浸在刚买了三个两万多块的包包的喜悦里以及尽力躲避在摄像头下肥头大耳的副台长太过饥渴的索吻，这个插曲她没放在心上。
现在看梁昳这没事人的样子，一定是心虚。
她跟副台长的事情，九成也是梁昳伙同方卓，为了把她挤走，捅给副台长夫人，继而弄成现在这样的。
正在烦恼出神的梁昳没觉察孟小珊的靠近，直到她“哐”地一下把手里的箱子撂在面前。
孟小珊粘着精致装饰的指甲差点戳到她脸上。
梁昳滑着椅子往后退了退，站起来，“你干嘛？”
孟小珊声音尖利，“装什么无辜呐？你现在得到你想要的了，不应该好好窃喜庆祝一下吗？”
梁昳不知所以，她自己的心理障碍十年了都没好，眼下都不知道怎么跟自己男朋友相处呢，她得到什么了？
“我最讨厌你这个样子，天真，无辜，坏人都是别人在做。对，跟副台长的事是我自己的问题，但是你在背后打报告，你以为你在伸张正义？”
“我根本没做任何事。”梁昳直视她的眼睛，“我根本懒得关注你。”
孟小珊更加气急败坏，“你又来了！从来都是这样，你高高在上，我活在泥里。”
她从大学开始就一直把梁昳当成自己的假想敌，时时事事与她对标。
但最可气的一点是，当你认为的“对手”根本不屑于与你竞争，她甚至从没把你放在眼里。
你攒足了劲，觉着自己哪方面都不比她差，凡事都想跟她比一比。但人家云淡风轻的，拿你当个屁，放了。
不战而屈人之兵，她觉得自己遭到了碾压且被蔑视。
后来，她结不成婚的男友，拜倒在她裙下，她本来有点得意的。
觉得自己终于赢了一回，这男人综合条件确实也不错，如果家境能再好点的话。
她原本是计划就跟副台长好到他们结婚，她得捞点钱，再为自己的事业铺铺路。
现在，这些事一出，那男人也不要她了，而且还把话说得极难听，说他自己运气不好，碰上的女人都是烂货。
这话就够让人生气了，他居然还说，她还不如梁昳，好在当年梁昳是被害者，而她是自愿的。
孟小珊觉得自己的人生进入了绝境，而罪魁祸首就是梁昳。
是的，委身于副台长的恶心与她被众人嘲笑的屈辱她也一并算到了梁昳的头上。
从认识梁昳开始，她心里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孟小珊怒极反笑，她冷笑着，脸转向一边看热闹的众人，“你们以为她又是什么好货吗？”
梁昳刚想反问，我怎么了，她想到，孟小珊可能知情的，她的一段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历史。
她来不及阻止，孟小珊已经接声：“她十年前举家搬来森城，那时候才15岁，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哈哈哈！”
“这位清纯玉女早恋，跟她的男朋友放学之后在教室里补习，被那男生给性0侵了！但是这性0侵是她单方面的说法，正常人哦，他们俩谈恋爱，那发生点什么都是你情我愿的，她想告人家，还告不了，在原来的学校名声那臭得啊！”
梁昳呆呆站在原地。
嗯，说得一丝不差。
在场一时没人说话，甚至连动作都没有，只有孟小珊孤芳自赏一样，整理着自己刚刚因为动作幅度太大皱起的衣服前襟。
直到方卓步伐飞快从办公室走出来，到孟小珊脸前，动作又快又狠地给了她一记耳光。
“你！”孟小珊捂着脸，刚说了一个字，另一边刚没挨打的脸又挨了一下。
方卓挡在梁昳身前，声调发冷，“你自己的破事先不提，那是你没有道德底线，看在也没有给组里造成太大的损失，我不评价你。但是同样身为女性，你在这儿大放厥词，在我面前来这一套受害者有罪论，我容忍不了这样的行为。”
孟小珊要扑过来回击方卓，她现在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撕得再难看一点也无所谓。
梁昳赶紧往后拉方卓，她现在可是孕妇！
但，孟小珊的动作被挡住了。
江岸出现，像刚刚的方卓一样挡在梁昳和孟小珊中间。
他露出嫌弃的表情，松开握住孟小珊手腕的手，从旁边桌面上拿起一包湿纸巾，扯出一张开始擦手。
他身材高大，像一堵结实的墙隔开孟小珊。
江岸慢条斯理地开口，“谁说没有造成损失，我这里有一份拷贝的监控录像，完全可以证明，之前的‘意外’是孟小姐纯粹的人为破坏行为。”
孟小珊看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个银色U盘。
“此外，针对孟小姐对我女朋友梁昳的不实控诉，有两点，第一是，关于你与副台长之间的男女关系，是否是我女朋友泄露出去的。”
江岸从手里拎着的文件包里，取出另一个U盘，插0在离他最近的一台电脑上。
“这是酒吧走廊的监控，当时在这间酒吧的，除了你与正在激吻的副台长，我本人、我女朋友还有方组长和一些好友在帮我女友庆祝生日之外，还有这位--”他暂停了视频，指着画面角落的一位中年女士。
经过与副台长老婆，那位在婚姻里受到背叛的女士沟通，正是因为她的好友当天目睹了你与副台长的亲密行为，告知了他老婆，她本人又随后进行了一些调查，才会有这两天，你们的关系被曝光这一结果。”
江岸微笑着朝向大家，“大家看不清楚的可以过来离近一些观看视频。”
孟小珊嘴唇哆嗦。
她不是不知道，梁昳又搭上了这样一个看着不显山露水，实际不可小觑的男人。
不过她自认为还算了解男人，这样的男人，事业有成，也要面子，可算作是个“体面人”。
“体面人”的意思就是，凡事还顾忌自己的身份，说话保留得很。
真想不到，眼前这人能这么直接，内容赤0裸。
“还有，”江岸笑容仍得体，“我女朋友十五岁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属于自愿还是被猥亵，是她的个人隐私。你这样做，是在侵害他人的隐私，还有你所传播的不实信息，我可以告你诽谤。”
孟小珊“哼”一声，连之前费力打包的那箱个人物品也不要了，恨恨地将在场所有人瞪了一圈后，噔噔地踩着高跟鞋离去。
伴随她的身影消失，这场闹剧也算结束，众人各自散开，没有交头接耳，而是一致地沉默，动作迅速好似根本什么也没发生过，一直在忙工作。
梁昳咬了下嘴唇，跟方卓声音很轻地说了声，“卓姐，我先请假。”随后也快步走了出去。
江岸迅速追上去，回头，方卓朝他挥手，“你放心，这边有我。”
他点点头，道了句谢。
为了避免再碰上任何人，梁昳选择走楼梯。
沉暗的楼梯间里，一前一后只有他们两人的脚步声。
梁昳一口气下了十几楼，走出大厦，走到室外。
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了。
她没有穿外套，一阵风吹过来，她缩了缩脖子。
但仍然坚定地脚步没停，虽然方向目的地都不明，但就是要向前走，反正也无处可去，重复同一样机械性的动作能起到一点她宣泄情绪的作用。
江岸一直安静跟在她身后，保持一米远的距离，看到她有些发抖之后，脱下自己的外套，往前两步披在她身上。
梁昳一手抓着外套，一手抓着江岸的胳膊，风真大，吹得她说话都很费力，“回去......你还病着。”她试图把江岸往后推。
江岸再次把外套披在她身上，语气不容置疑，“穿着，我陪着你，不然现在我就带你回家。”
梁昳保持着披着外套的姿势继续往前走，他们这样的一对组合，在这样的恶劣天气里，看起来古怪的行为，自然招来了不少过路人奇怪打量的目光。
但梁昳恍若未觉，这一程度的好奇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这样的情景，像是回到了十年前。
周围人很多，但对她来说，还不如全世界就剩下她一个人。
她现在不敢想，在周围人得知这一切之后，她可能会面对的那些，她只想躲起来。
还是啊，又冷又绝望。
不知道走了多久，梁昳觉得小腿肚和脚掌都酸痛，她停了下脚步，回头看，江岸还跟在她身后。
他浑身落满雪花，看着像个没冻结实的雪人，她估计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江岸快走几步，到她身边，拉起弓着身体扶着膝盖的梁昳，让她往自己胸口上靠。
梁昳有轻微的挣扎动作，但论力气，她显然不是江岸的对手。
江岸声音很轻，明明周围又乱又吵。
“回家吧，我保证不会打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