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那个传说中少扬的父亲歆渊，他被一枚一枚粗壮的钉子钉在坚固的刑架上，血肉模糊，内脏几乎都能通过胸腔的大洞看得一清二楚。这时正好有一只鹰隼落上他面前的木架，凶残地啄食着他残缺不全的内脏。
他仍旧没有死，他又怎么会死！他的儿子帮了惑明人，炎海人怎么会这么轻易放他去死？
鹰隼啄食过后，他属于高阶灵能者的强大自愈能力会将伤口缓缓修复，等到下一回鹰隼再落下的时候，他的内脏又会变得完好如初。
他将一直遭受这样的磨难直到少扬回去。
她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辛酸与愤怒。
谭先生却首先开口道：“玄歌，正因为我要不遗余力的帮他，我才必须屡屡试探他，确保他配得上这些强大的灵能。”他说着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红木杖：“你以为我打他只是想试他的耐受力？”
“不是吗？”玄歌反问道：“先生，您这样做，我真的觉得太过分了，少扬遇到这样的事，已经足够忧虑，您对他身心的双重折磨很容易让他崩溃的。”
谭先生却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这些都承受不住要崩溃，他就受不起这些灵能。”
“先生！”玄歌不满地皱起眉来斥道：“我觉得你打他已经够了！这东西不要再用了！”
玄歌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上前抢那个红木杖，手触到红木的瞬间却忽然觉得指尖一阵酥麻，手一抖，蓦地缩了回去！
她惊异地看着谭先生：“这上面有什么？”
谭先生看着玄歌的惊愕之色，不由笑了：“你真以为我会无聊到以打人为人生乐趣吗？蔚少扬自身条件还行，但是想让他接受我们两个人的灵能，必须增强他体内灵脉的韧性。”
灵能者体内都有贯穿于身体各处的储能脉络，被称之为灵脉。灵能者通过不断地吸积自然能量，并将其转换为自身灵力的过程称之为“增灵”。只是增灵的过程极度缓慢，很多人增灵到一定程度就会止步不前，因而有很多灵能者会停滞在中阶始终不能前进。
灵脉的韧性直接决定人体内的灵能储备量，决定灵能者阶级的因素除了对自然界操控能力外，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储灵能力。
高阶灵能者的灵能储备量往往相当于一座山、甚至是一座山脉的自然能量总和。
谭先生见玄歌的目光有些迷茫，继续说道：“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快速增灵方式。蔽水山脉是这个星球唯一可以让灵能者以百倍速度融合外来灵能的地方。红木杖的击打能让他体内的神经活跃起来，包括灵脉，我会趁着灵脉膨胀尽量塞进去更多的灵能。我原计算着这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不过如果他真的过于着急，我也可以考虑试试再加速。”
“先生，”玄歌却摇了摇头，问道：“您指的两个人是什么意思？”
谭先生干望着玄歌，沉默了一下，方才开口道：“我打算把我的灵能也给他。让他把我交给幻北，幻北创始人一定会放他们一马。”
“别开玩笑了先生！”玄歌听着谭先生的话却急了：“你能不能说点正经话！”
“怎么？这回不用‘您’了？”谭先生笑道。
玄歌自小在宫里长大，对于礼节和敬语很是注意，听得谭先生的话她却急得连“您”都不用了。听谭先生这么一说，她倒是很窘迫地应了一声：“先生，您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说幻北创始人想得到你呢？”
谭先生却摇了摇头说道：“他不是想得到我，他是想得到我的尸体。”
他说着，却站起身来，通过书房和卧室的隔断，掀开帘子走进了卧室。
玄歌紧跟着走了进去，却见那铁笼安安静静立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装满了灵能的铁笼仿佛对她有一种极度的诱惑力，她一见到那笼子，就会不由自主地想靠过去打开它。
“玄歌。”谭先生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了那个铁笼，抓着玄歌的手按上那铁笼。
铁笼里的灵能再玄歌靠近的瞬间重新涌动起来，玄歌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透过她的手掌流入身体，蓦地一惊，触电般地缩回手。
“你觉得这灵能很熟悉？”谭先生问道。
玄歌慌忙点了点头，迷茫地望着谭先生，虽然她对这股灵能有着异常熟识之感，但是自小她生活在宫中，自知自己不认识任何一名灵能者，更不用谈这种奇异的熟识感了。
“他的名字叫劭泽。”
玄歌蓦然瞪大了眼睛。
300年前，惑明王朝的宣尊帝正名作劭泽。当时炎海军队进攻惑明后，是劭泽领兵击退炎海人，平定了战乱，而后他登上皇位不过十载，很快病死。
她惊愕地看着谭先生：“那么您是......”
宣尊帝并不是皇帝的儿子，而是前任皇帝同胞妹妹之子，他的父亲正是当年自灵界退籍回归近卫军统领将军蔚瀚英。史书上记载，蔚瀚英在宣尊帝尚未登上皇位的时候就被不明原因地处死，理应早早不在人世。
当然，此蔚非彼蔚，蔚瀚英的蔚是惑明本土的姓，而蔚少扬的蔚则是因为一百年前全球语言通用后音译的产物。
谭先生却点了点头：“史书记载的不准确，我没死。至于劭泽，是因为他灵能者的身份，被灵界的人逼死的。这些年过去了，我的灵能加上他的灵能，对付一两个炎海的高阶灵能者应该还是够用的。少扬只要有足够的韧性承接，他平安回归幻北并救下歆渊不是难事。”
“可是先生，虽然我也想救少扬的父亲，但是如果要以您自己为代价去作交换，我......”
谭先生叹了口气：“玄歌，少扬落到今天的境地，完全是因你而起，惑明人，不是从来都会对自己的恩人竭力相报吗？我已经活得够久了，能把灵力续接给他，也不算辜负。”
“先生，我们惑明本来就没什么灵能者，如果您这样做，那......”玄歌却拼命摇着头：“难道就不能两全其美吗？”
“他续接了两个惑明人的灵能，他会为惑明人做事的。”谭先生说道：“我......”
他的话音未落，地面忽然剧烈地震颤起来，排列整齐的木板从中间蓦地裂开，屋顶的砖瓦哗啦哗啦地落下。
玄歌一慌，转身就要跑，却被谭先生一把拽住。
他将目光放在巨大的铁丝网笼上，低声问道：“你不同意吗？”
玄歌惊得一连往后退了数步：“灵能有意识吗？”
那网笼不再震动，房屋的震颤也随之停止，但玄歌却注意到那网笼中的无形灵能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银白色集聚成一个人形！
那人形自网笼中虚无地飘了出来，正落在玄歌面前。
玄歌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干指着那人形的灵能。
灵能变得愈发透明，柔和地围绕在玄歌身边，令她原本惊慌的心态很快变得平静。灵能所散发的气息让她觉得熟悉而温暖，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抓那灵能，却抓了空。
“这只是他的灵能，灵能没有意识，只是夹带了他的强烈愿望罢了。”谭先生说道：“大概因为你是惑明公主，他会觉得你的气息很熟识。”
“师父！怎么了？”却是少扬和尼莫等人冲入谭先生的寝室，却看到一团银色灵能围笼这玄歌的场景，亦是一惊。
那灵能见到少扬进了屋，很快从玄歌身上褪去，向着少扬飘过去。
少扬见着那陌生的灵能，下意识地在手中集聚了一些自己仅剩的微弱灵能，以备不时之需。
那银白色的灵能再少扬身边饶了一圈，很快附着在他的身体上，竟透过他的皮肤缓缓向内渗入！
少扬一惊，拼命想集中精力去反抗，怎奈这团灵能灵力异常精纯，他靠着他近日被散得差不多的灵力完全没有办法将它驱除出去。
“师父！师父，这是什么？”他一边下意识地扭动着身体，意图摆脱这死死贴在他皮肤上的灵能，一边向谭先生求助。
谭先生却皱着眉头对着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本着对谭先生的绝对信任，他停止了挣扎，怔怔地看着这股灵能一点一点地渗入自己的身体。
玄歌惊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上前想伸手触碰那团灵能，却被高能产生的强压推得直往后退。
谭先生眼疾手快地扶住玄歌，却直愣愣地看着那缓缓注入少扬体内的灵能，突然神色一顿，慌忙开口吼道：“你这样会弄死他的！”
玄歌一听说少扬会死，慌忙扯住谭先生的衣袖：“先生，你快帮帮他！你快帮帮他！”
谭先生终于出手了。
他瞬间在自己面前划了一个幽深的小洞，并全力增强它的吸力，将附着在少扬身上的灵能生生往回吸积。
那灵能感受到这强大的吸积力显然一慌，却更加迅速地透过少扬的皮肤向里钻。
少扬被灵能撑得饱涨的灵脉忽而被注入更多的灵力，终于受不了这样的压强，瘫软地跪倒在地，痛苦地呻/吟起来。
谭先生见状第一次急了，他手心忽然喷出一束强光打在那铁笼之中，之后快步走到少扬跟前，伸出手来，用更强的力量将那剩下的一部分灵能吸入自己体内。
只这一瞬间，他的脸色却惨白了。
方才为了让他的身体承接这部分灵能，只好将自己体内等量的灵能逼出，而后他才敢去伸手吸积他人的灵能。
但是对于灵能者而言，每个人对自然能量的理解和运用方式都有不同，增灵方式和灵能来源都有差异，灵气大不相同，强行吸收他人的灵能多半会令自身灵能絮乱而产生灵能排异反应，轻的可能只是损及灵脉，重的则有可能危及生命。
谭先生的不适之感甚至比少扬更大，如果说钻入少扬体内的灵能有劭泽本身灵能的三分之一，那么谭先生就是吸收了另外的三分之二。
他痛苦地皱起眉头，冷汗簌簌而落。
大约过了十秒钟，他忙将吸积进去的灵能逼出体外，植入那个巨大的网笼之中。喘了好几口气，才敢伸手去吸自己的灵能。
少扬却是半天爬不起来。
玄歌仍旧没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人却早已冲到少扬身边：“你没事吧？”
少扬摇了摇头，却满怀感激地看向谭先生：“师父，多谢师父！”
虽然他不知道刚刚要强行进入他体内的灵能究竟是什么，却还是因为谭先生大义出手的行为而感动不已。在他的心里，他始终觉得谭先生虽然确定要教他灵法，也不过看他可怜而已，只不过是泛泛之交，没想过对他负责。
而此举却令他心目中谭先生的形象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灵能者而言，强行吸积他人灵能相当于是自残或自杀行为，如非及特殊情况，没有人愿意这样去做。而谭先生却不假思索地吸积了那部分强大的灵能，只为救他一命。
玄歌或许不明白，他却是明白这其中的利害的。
谭先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少扬很快觉得自己的灵力大增，仿佛钻入自己灵脉的灵能和他的灵气十分接近，很容易地融为一体一般，他竟惊奇地觉得他可以随意运用这部分灵能一样！
他在玄歌的搀扶下从地面站了起来，上前扶住谭先生：“您怎么样？”
谭先生惊异地看着少扬。他只是积存了那部分灵能不过十秒，立时觉得灵脉破损，周身痛苦万分，而少扬吸收的那部分灵能至少是他之前储灵量的3倍之多，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站了起来！
他惊愕地指着少扬：“书背到哪段了？按照里面的方法施灵试一试！”
少扬是中阶灵能者，在吸积了灵能后，体内储灵已经达到了高阶灵能者的灵能段。按照他背书的速度，此时他也已经背到了高阶灵能者的灵法。
少扬试着向空气伸出手去，用力一抓。
那范围内的空气先是很快集聚于一个施力点，温度瞬间达到极度高温，“砰”地一声，那施力点忽然从中心爆开来，引爆部位形成了一个很小的洞口！
少扬惊讶地看向谭先生：“师父，这......”
谭先生却喜出望外地点了点头。
制造小型虫洞，这是高阶灵能者的灵法，少扬能够制造出虫洞，表明他已经融合了方才吸入的那部分灵能，他的储灵量真的已经达到了高阶灵能者的水平。
按照天体物理学的原理，通过核反应，星体内核的温度持续升高到几十亿度，致使能量被中微子大量带走，辐射压不足以抵御恒星自身引力的作用，从而发生引力坍缩，形成黑洞。黑洞内部则是无限的引力和被扭曲的空间、甚至是时空。
暗能量灵能者的施灵原理则是基于黑洞的成因，利用较小质量的物质，短时间内制造出更大的能量流失，从而形成致密型小型虫洞。
少扬虽然在看第一本书的时候早已知道这个原理，却是因为灵能不足的缘故，无法运用自身灵能制造如此强大的能量流动。如今突然得到了过多的灵力，突然觉得之前背过的东西派上了莫大的用处，心态顿时好了很多。
玄歌愣愣地望着少扬制造的小虫洞，许久才反应过来，惊喜地上前拽住了少扬的手：“你可以接受他！太好了！太好了！”
少扬不明所以地看着玄歌：“什么？”
“他的灵力可以和你的融合在一起，说明灵能续接成功了啊！”玄歌兴奋地说着，将目光转向谭先生：“他真的可以！”
“灵能续接？”少扬不禁皱了皱眉头，不解地望着谭先生。在他的理解中，虽然之前歆渊向他输送灵力的行为曾令他误认为是续接灵能，但是仔细想想他还是知道灵脉的道理，即便有人愿意将自己灵能送给别人，接受灵能的一方也几乎不可能有充足弹性的灵脉去接受它，更何况人与人的灵气千差万别，很少有两个人的灵能可以完美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即使是双胞胎。
而刚刚钻入他皮肤的灵能他并不知道来源，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那灵能完全通过他的灵脉和他自己的灵能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了他灵能组成的一部分，甚至是较大的那一部分！
谭先生见灵能在少扬身上续接得如此顺利，不由欣慰地笑了，说道：“我让你不停地背书而不让你修灵，正是准备让你进行灵能续接，这是最简单直白的增灵方式。”
“可是如果灵气不合，我会死的！”少扬听着谭先生的话却突生了一股冰凉的寒意，埋怨的话脱口而出——就算灵能对每个灵能者来讲都是最为宝贵的东西，没人舍得将自己辛苦修炼的灵能送给别人，但作为续接灵能的一方却要冒着更大的风险，如果灵气不合或灵脉弹性不足，接受灵能者很容易被外来灵能所反噬，灵脉禁断到变成普通人，甚至危及生命！
谭先生竟这么轻易地就拿他当了一个试验品？
他实在不知道谭先生答应教他究竟是个什么心理，若说无私，却是也舍得将灵能这么宝贵的资源续接给他，若说是泛泛之交，却也没问题，毕竟谭先生竟放心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去续接灵力。
谭先生却开口道：“是你自己闯进来，他的灵能自己找上你，你又如何怪到我身上来？”
少扬却是愣住。
方才混乱之际他感觉房屋震动，的确很不客气地直接冲进了谭先生的卧房，并且那灵能是自己贴上他的，慌忙之际谭先生确实也开口阻止了一句，并以自伤的形式吸收走了剩下的灵能，阻止了少扬直接被多余灵能撑死的悲剧。
他又怎么能怪谭先生？
或许这数日过去谭先生对他除了背书就是打的模式，令他从心底里根本没有把他当做真正的师父，只是觉得各取所需，忍得一时罢了。
到这里他方觉谭先生的良苦用心，心中惭愧不已，慌忙跪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师父你千万别生气！”
玄歌忍不住说道：“先生打你，只是为了逐渐刺激你的灵脉，增强韧性，不然以你的灵脉是接受不了这么多灵能的。何况，除了这些，先生还打算把他自己的灵能给你，他都是为了你着想的。”
谭先生听罢叹了口气：“少扬，我说过，你救了玄歌，因此而连累了你的家人，我感到十分抱歉。我们惑明人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我一定会为你铺一条重回灵界的路。但前提是你必须完全信任我，虽然这种增灵方式太过冒险和痛苦，这也是唯一的办法，我希望你能够接受。”
“我不接受”少扬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师父，我不接受！您辛苦修炼灵能这么多年，怎么能将灵能随意送我呢？即便您舍得送，我也不敢收，如果我接受了您的灵力，我会一生都不安的！”
谭先生听罢却笑了：“你有个心很好。既然今天已经撞见了，不如我就跟你们讲清楚。”说着他指着门口站着的尼莫等三人：“还有你们三个也进来。”
尼莫虽然平时很不客气地跟少扬斗嘴，特别是在少扬伤着的时候更忍不住每天都要调侃几句，跑到谭先生面前，却是十分安分守己的。
他和另外两名影卫规矩地走进屋中，垂手而立：“请先生吩咐。”
谭先生向他们摆了摆手说道：“你们是他的影卫，并不用听从我的吩咐。但我接下来的话很重要，你们都要好好记住。”
谭先生话一出口，尼莫等人不明所以地对视了一下，却很快地点了点头。少扬和玄歌更是细细地听着。
“我曾也是幻北的界主，三百年前在惑明和炎海关系最为紧张的时候被迫退籍回到惑明，我娶了惑明的雩珩公主，接任了近卫军统领将军一职。我的独子是惑明王朝的宣尊帝，他曾带兵驱逐了进犯的炎海军队。我们和幻北的创始人积怨已深，少扬若将我交给他，一定能令他放了歆渊，并对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先生！”未等少扬开口，玄歌缺先表现出了极度的不满：“如果以你和少扬的灵能足够救出歆渊前辈，你只要陪他一起去救就行，为何一定要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方法呢？我们惑明的灵能者本来就没几个，那......”
“我想让他回归灵界，不是单纯救出歆渊那么简单。”谭先生打断了玄歌的话，说道：“他们不是惑炎争端的当事人，更不该成为惑炎之争的牺牲品！”
“那还不如将我交出去！”玄歌丝毫不受谭先生的影响，急冲冲说道：“至少我不是灵能者！我不会对政局有丝毫的影响！”
“我说过，如果他们得到了你，就能很轻易地威胁惑明灵能者替他们从蔽水山脉采集灵能！”谭先生的面色变得严肃，大有随时爆发的意思：“我说的是灵界的事，你听听就罢，不要发表意见！”
少扬听着谭先生说着话，就见玄歌的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忙道：“师父，虽然我是因为帮玄歌遭难，毕竟事是我自己做的，就算我想救出我父亲，也不能让您来承担这个责任！”
听到这里谭先生却苦苦一笑：“少扬，惑明在炎海灵能者的压迫下这么多年，早已筋疲力竭，但不论如何，我们知道感恩，对于帮过惑明的你，我必须竭尽全力。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安，日后就请多为惑明做些事吧。”
玄歌的眼泪终于滑落出眼眶，上前一把扯住谭先生的衣袖：“先生！先生！您是咱们惑明最重要的人，您不能去送死啊！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谭先生摇了摇头，说道：“以我对幻北创始人的了解，没有。”
“可是这件事因我而起，应该由我来负责。您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我......”
“玄歌！”谭先生压低了嗓音呵斥道：“你是惑明公主，你有更多重要的事去做。你和少扬一样，如果真的觉得抱歉和不安，就尽量多为惑明做点事吧！”
他说着，径直走出卧室来到书房，拿起放在书桌上的红木杖走回来，说道：“既然你今天已经可以吸收他的灵能，说明我的方法很得当。我也不忍心看歆渊再多受几天苦，相信你也一样。不如这两日我们加快进度，让你快些吸收这些灵能，你觉得如何？”
少扬却是接连后退了数步，拼命地摇头：“师父，这样不行！”
“我说行就行！”
“不行！绝对不行！师父，我不能这么做！如果我父亲知道我做出这么缺德的事，一定会气死的！”
“那你说怎么办？”
少扬却被他问住，愣愣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可是......不是，师父，您听我说......”
“你还废什么话！”这些日子一直保持着沉默寡言的尼莫上前一把按住了少扬：“你多犹豫一分钟，少主就会多受一分钟的痛苦！”
“你这人怎么只想着你自己！”少扬一面挣扎着，一面想施灵将闻声而来的另外两个影卫连带尼莫一并赶走：“你们都反了吗？你们不是我的影卫吗？你们都不想活了？”
“只要能救出少主，我们都任凭小公子处置！”尼莫一面和其余两个人死死按着少扬，一面咬紧了每一个字：“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协助小公子救出少主！”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少扬一面骂着，一面觉得自己的灵力被谭先生施灵死死压制住，几乎动弹不得，嘴上却不放过任何一个人：“你们要不松手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随便！”
......
两日之后，少扬几乎吸积了宣尊帝和谭先生的全部灵能，正坐在床边，看着异常虚弱躺在床上的谭先生，心中酸涩而心虚。
现在的他不仅摇身一变成了高阶灵能者，并且灵脉的储灵量大约等于五个歆渊、五分之四个瓶雨、三分之二个繆颜，相当于正常有天赋的灵能者连续修炼500年左右得到的灵能储量。
主要还是因为，蔽水山脉的自然能量太过醇厚丰富，在这里的修炼速度几乎是其它地方的一点五倍。因而谭先生不过三百多岁，却已经拥有别人四五百年的灵能储量。
他现在几乎可以随意操纵任何物体令它进行引力坍缩形成小型虫洞，还能控制虫洞吞噬物质的倾吐方位，也就是亦能制造出倾吐物质的“白洞”来。
只不过突然抽空了灵脉的谭先生体力不支，只能躺在床上休养。
对于灵能者而言，虽然可以逼出体内一部分灵能的同时，想办法从外界转换吸收等量的灵能填充灵脉，毕竟填充的那部分灵能需要自身灵能慢慢转化成自己的，如果散灵过多，自身灵能不足以转化修复外来灵能，灵脉就会很快萎缩下去，直到消失。
谭先生就在经历灵脉萎缩的过程。
“师父，这样做，我心里特别不安。真的没有别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吗？让我把您交出去，我做不到......”少扬忍不住对着闭目养神的谭先生说道：“即便我帮了惑明，也不该拿你的命去换我父亲的。”
谭先生突然睁开眼睛，无力地扯了一下嘴角：“你若想成大事，必须先学会舍弃。”
“可是我觉得我这样是忘恩负义的做法！”
“是我让你这么做的，又不是你要这么做的，谈何忘恩负义？”谭先生说道：“这是救你和歆渊的唯一方法，至少我用一命换你们两个人在灵界存活下去，也不算辜负。少扬，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我活了多久，惑明王朝就被炎海人压迫了多久，我不想再看着更多的惑明人深陷在灵界中饱受炎海人的□□，即便他们必须这么做。你若真的觉得抱歉，就请在灵界中好好活下去，暗地里帮着惑明人多做些事。”
少扬听着，拼命地摇头道：“师父，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惑明的！但是我不能为了救我的父亲把您逼上绝路，我做不到！”
谭先生却无力地笑了：“少扬，你为玄歌落得这般下场，这是惑明人欠你的，惑明人必须还你一个前途。玄歌今年只有14岁，是惑明辰烛女皇的女儿，她是维纳皇朝唯一的公主，她的未婚夫是维纳皇朝空军统领将军秋苑浚，比她大十岁。将门子弟，虽然能力足够，还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并不十分服众，日前为救玄歌被暗箭所伤，不治身亡。玄歌太小，根本不懂爱，但战乱的这些日子她见了太多杀戮和鲜血，此事对她打击很大。就算我极力阻拦，她还是会去的。希望你以后，能多多照顾她。”
少扬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玄歌已经过了能进灵界学院的年龄，只能找个高阶灵能者收她。如果我以和惑明划清界限的名义回到灵界，就不能让我父亲收她。幻北的炎海人太多，我父亲在梦图和辉炎还有很多同僚，等我回去以后，让他找个靠谱的人收她为徒，一步一步来吧。”
谭先生听着他少扬的话，欣慰地点头道：“少扬，你年龄不大，思虑倒是很周全。”
少扬却摇头道：“是因为最近的事，突然让我长大了。我以前，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现在怕了？”谭先生笑道。
“也不是怕，”少扬说道：“只是觉得不该那么张扬轻狂。”
谭先生眉毛一挑，淡淡说道：“这话却是没错。你准备准备，我再歇半日，我们就回灵界。”
歆渊的血将黑漆的衣料染得变色。
早已锈迹斑斑的粗壮铁钉将他牢牢钉在刑架上，十几天天过去，他早已习惯听到自己骨头被铁钉穿透的声音。
周身痛到麻木之后，这种痛觉反倒丝丝渗入精神，几近将他折磨到崩溃。
每隔一个时辰，他们就会在他的身上订上一枚带有钩刺的铁钉，十天下来，他的手臂、肩胛和腿上已经密密麻麻钉满了粗钉子，铁钉每被人旋转一下，上面的钩刺就会将他的肌肉搅开撕裂，这种痛感和恐惧感实在难以形容。
“蔚少扬到底去了哪？”行刑的那个人每拿起一枚钉子，都会重复这个问题，到此刻，他已经听了一百多遍。
他连嘴都懒得张。他根本不想回答，也没有办法回答。
他真的不知道蔚少扬到底去了哪。在他吩咐人送蔚少扬离开的时候，就没敢问过蔚少扬的去向。
能活一个是一个，若是他经不起刑讯而说溜了嘴，倒不如死他一个也就罢了。
这时他身后的雪地上传来一阵沙沙的行走声，众人簇拥着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一直绕过刑架，走到他面前。
那男人目光深邃得可怕，虽然脸上不曾出现皱纹，但岁月的痕迹完全写在那深不见底的瞳孔中。
他仔细打量了面色惨白的歆渊一番，开口道：“灵能者最大的好处就是，没那么容易死去。如果你不交代蔚少扬的去向，这样的折磨就会永无止境。你想永远这样痛苦着活下去吗？”
歆渊此时很想笑，然而周身的剧痛令他实在没有办法放开紧皱的眉头，他努力扯了一下嘴角，实在不知道自己笑得究竟多么牵强和难看：“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为了留住儿子的命私自把他放走，敢说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男人目光如炙，怒气冲冲地盯着歆渊。
“我怕我哪天真的熬不住了会供出来，根本没敢问他的去向，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吧......”
男人上前一把扭住歆渊的下颚：“你是真的不知道？”
歆渊没有回答，只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人，目光中写满了坚定与决绝。
男人冷然一笑，丢开他的下颚，吩咐道：“不必再审了！就让鹰隼不间断地啄食他的身体，直到他肯开口，或是蔚少扬回来自首！”
歆渊直勾勾的目光忽然闪动：“你杀了我吧！就算我歆渊为你们的皇子偿命......”
男人忽然捏住他肩胛的铁钉用力扭了一圈，将他剩下的话生生扭断！
歆渊死死咬住早已泛起血渍的嘴唇。
他仍旧没有死，他又怎么会死！他的儿子帮了惑明人，炎海人怎么会这么轻易放他去死？
鹰隼啄食过后，他属于高阶灵能者的强大自愈能力会将伤口缓缓修复，等到下一回鹰隼再落下的时候，他的内脏又会变得完好如初。
他将一直遭受这样的磨难直到少扬回去。
她心中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辛酸与愤怒。
谭先生却首先开口道：“玄歌，正因为我要不遗余力的帮他，我才必须屡屡试探他，确保他配得上这些强大的灵能。”他说着拿起了放在桌上的红木杖：“你以为我打他只是想试他的耐受力？”
“不是吗？”玄歌反问道：“先生，您这样做，我真的觉得太过分了，少扬遇到这样的事，已经足够忧虑，您对他身心的双重折磨很容易让他崩溃的。”
谭先生却摇了摇头，说道：“如果这些都承受不住要崩溃，他就受不起这些灵能。”
“先生！”玄歌不满地皱起眉来斥道：“我觉得你打他已经够了！这东西不要再用了！”
玄歌一边说着，一边就要上前抢那个红木杖，手触到红木的瞬间却忽然觉得指尖一阵酥麻，手一抖，蓦地缩了回去！
她惊异地看着谭先生：“这上面有什么？”
谭先生看着玄歌的惊愕之色，不由笑了：“你真以为我会无聊到以打人为人生乐趣吗？蔚少扬自身条件还行，但是想让他接受我们两个人的灵能，必须增强他体内灵脉的韧性。”
灵能者体内都有贯穿于身体各处的储能脉络，被称之为灵脉。灵能者通过不断地吸积自然能量，并将其转换为自身灵力的过程称之为“增灵”。只是增灵的过程极度缓慢，很多人增灵到一定程度就会止步不前，因而有很多灵能者会停滞在中阶始终不能前进。
灵脉的韧性直接决定人体内的灵能储备量，决定灵能者阶级的因素除了对自然界操控能力外，最重要的还是自身的储灵能力。
高阶灵能者的灵能储备量往往相当于一座山、甚至是一座山脉的自然能量总和。
谭先生见玄歌的目光有些迷茫，继续说道：“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快速增灵方式。蔽水山脉是这个星球唯一可以让灵能者以百倍速度融合外来灵能的地方。红木杖的击打能让他体内的神经活跃起来，包括灵脉，我会趁着灵脉膨胀尽量塞进去更多的灵能。我原计算着这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不过如果他真的过于着急，我也可以考虑试试再加速。”
“先生，”玄歌却摇了摇头，问道：“您指的两个人是什么意思？”
谭先生干望着玄歌，沉默了一下，方才开口道：“我打算把我的灵能也给他。让他把我交给幻北，幻北创始人一定会放他们一马。”
“别开玩笑了先生！”玄歌听着谭先生的话却急了：“你能不能说点正经话！”
“怎么？这回不用‘您’了？”谭先生笑道。
玄歌自小在宫里长大，对于礼节和敬语很是注意，听得谭先生的话她却急得连“您”都不用了。听谭先生这么一说，她倒是很窘迫地应了一声：“先生，您到底是什么人啊？为什么说幻北创始人想得到你呢？”
谭先生却摇了摇头说道：“他不是想得到我，他是想得到我的尸体。”
他说着，却站起身来，通过书房和卧室的隔断，掀开帘子走进了卧室。
玄歌紧跟着走了进去，却见那铁笼安安静静立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装满了灵能的铁笼仿佛对她有一种极度的诱惑力，她一见到那笼子，就会不由自主地想靠过去打开它。
“玄歌。”谭先生一边说着，一边靠近了那个铁笼，抓着玄歌的手按上那铁笼。
铁笼里的灵能再玄歌靠近的瞬间重新涌动起来，玄歌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气息透过她的手掌流入身体，蓦地一惊，触电般地缩回手。
“你觉得这灵能很熟悉？”谭先生问道。
玄歌慌忙点了点头，迷茫地望着谭先生，虽然她对这股灵能有着异常熟识之感，但是自小她生活在宫中，自知自己不认识任何一名灵能者，更不用谈这种奇异的熟识感了。
“他的名字叫劭泽。”
玄歌蓦然瞪大了眼睛。
300年前，惑明王朝的宣尊帝正名作劭泽。当时炎海军队进攻惑明后，是劭泽领兵击退炎海人，平定了战乱，而后他登上皇位不过十载，很快病死。
她惊愕地看着谭先生：“那么您是......”
宣尊帝并不是皇帝的儿子，而是前任皇帝同胞妹妹之子，他的父亲正是当年自灵界退籍回归近卫军统领将军蔚瀚英。史书上记载，蔚瀚英在宣尊帝尚未登上皇位的时候就被不明原因地处死，理应早早不在人世。
当然，此蔚非彼蔚，蔚瀚英的蔚是惑明本土的姓，而蔚少扬的蔚则是因为一百年前全球语言通用后音译的产物。
谭先生却点了点头：“史书记载的不准确，我没死。至于劭泽，是因为他灵能者的身份，被灵界的人逼死的。这些年过去了，我的灵能加上他的灵能，对付一两个炎海的高阶灵能者应该还是够用的。少扬只要有足够的韧性承接，他平安回归幻北并救下歆渊不是难事。”
“可是先生，虽然我也想救少扬的父亲，但是如果要以您自己为代价去作交换，我......”
谭先生叹了口气：“玄歌，少扬落到今天的境地，完全是因你而起，惑明人，不是从来都会对自己的恩人竭力相报吗？我已经活得够久了，能把灵力续接给他，也不算辜负。”
“先生，我们惑明本来就没什么灵能者，如果您这样做，那......”玄歌却拼命摇着头：“难道就不能两全其美吗？”
“他续接了两个惑明人的灵能，他会为惑明人做事的。”谭先生说道：“我......”
他的话音未落，地面忽然剧烈地震颤起来，排列整齐的木板从中间蓦地裂开，屋顶的砖瓦哗啦哗啦地落下。
玄歌一慌，转身就要跑，却被谭先生一把拽住。
他将目光放在巨大的铁丝网笼上，低声问道：“你不同意吗？”
玄歌惊得一连往后退了数步：“灵能有意识吗？”
那网笼不再震动，房屋的震颤也随之停止，但玄歌却注意到那网笼中的无形灵能忽然以肉眼可见的银白色集聚成一个人形！
那人形自网笼中虚无地飘了出来，正落在玄歌面前。
玄歌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干指着那人形的灵能。
灵能变得愈发透明，柔和地围绕在玄歌身边，令她原本惊慌的心态很快变得平静。灵能所散发的气息让她觉得熟悉而温暖，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想抓那灵能，却抓了空。
“这只是他的灵能，灵能没有意识，只是夹带了他的强烈愿望罢了。”谭先生说道：“大概因为你是惑明公主，他会觉得你的气息很熟识。”
“师父！怎么了？”却是少扬和尼莫等人冲入谭先生的寝室，却看到一团银色灵能围笼这玄歌的场景，亦是一惊。
那灵能见到少扬进了屋，很快从玄歌身上褪去，向着少扬飘过去。
少扬见着那陌生的灵能，下意识地在手中集聚了一些自己仅剩的微弱灵能，以备不时之需。
那银白色的灵能再少扬身边饶了一圈，很快附着在他的身体上，竟透过他的皮肤缓缓向内渗入！
少扬一惊，拼命想集中精力去反抗，怎奈这团灵能灵力异常精纯，他靠着他近日被散得差不多的灵力完全没有办法将它驱除出去。
“师父！师父，这是什么？”他一边下意识地扭动着身体，意图摆脱这死死贴在他皮肤上的灵能，一边向谭先生求助。
谭先生却皱着眉头对着他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本着对谭先生的绝对信任，他停止了挣扎，怔怔地看着这股灵能一点一点地渗入自己的身体。
玄歌惊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上前想伸手触碰那团灵能，却被高能产生的强压推得直往后退。
谭先生眼疾手快地扶住玄歌，却直愣愣地看着那缓缓注入少扬体内的灵能，突然神色一顿，慌忙开口吼道：“你这样会弄死他的！”
玄歌一听说少扬会死，慌忙扯住谭先生的衣袖：“先生，你快帮帮他！你快帮帮他！”
谭先生终于出手了。
他瞬间在自己面前划了一个幽深的小洞，并全力增强它的吸力，将附着在少扬身上的灵能生生往回吸积。
那灵能感受到这强大的吸积力显然一慌，却更加迅速地透过少扬的皮肤向里钻。
少扬被灵能撑得饱涨的灵脉忽而被注入更多的灵力，终于受不了这样的压强，瘫软地跪倒在地，痛苦地呻/吟起来。
谭先生见状第一次急了，他手心忽然喷出一束强光打在那铁笼之中，之后快步走到少扬跟前，伸出手来，用更强的力量将那剩下的一部分灵能吸入自己体内。
只这一瞬间，他的脸色却惨白了。
方才为了让他的身体承接这部分灵能，只好将自己体内等量的灵能逼出，而后他才敢去伸手吸积他人的灵能。
但是对于灵能者而言，每个人对自然能量的理解和运用方式都有不同，增灵方式和灵能来源都有差异，灵气大不相同，强行吸收他人的灵能多半会令自身灵能絮乱而产生灵能排异反应，轻的可能只是损及灵脉，重的则有可能危及生命。
谭先生的不适之感甚至比少扬更大，如果说钻入少扬体内的灵能有劭泽本身灵能的三分之一，那么谭先生就是吸收了另外的三分之二。
他痛苦地皱起眉头，冷汗簌簌而落。
大约过了十秒钟，他忙将吸积进去的灵能逼出体外，植入那个巨大的网笼之中。喘了好几口气，才敢伸手去吸自己的灵能。
少扬却是半天爬不起来。
玄歌仍旧没从刚才的惊恐中回过神来，人却早已冲到少扬身边：“你没事吧？”
少扬摇了摇头，却满怀感激地看向谭先生：“师父，多谢师父！”
虽然他不知道刚刚要强行进入他体内的灵能究竟是什么，却还是因为谭先生大义出手的行为而感动不已。在他的心里，他始终觉得谭先生虽然确定要教他灵法，也不过看他可怜而已，只不过是泛泛之交，没想过对他负责。
而此举却令他心目中谭先生的形象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对灵能者而言，强行吸积他人灵能相当于是自残或自杀行为，如非及特殊情况，没有人愿意这样去做。而谭先生却不假思索地吸积了那部分强大的灵能，只为救他一命。
玄歌或许不明白，他却是明白这其中的利害的。
谭先生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开口。
少扬很快觉得自己的灵力大增，仿佛钻入自己灵脉的灵能和他的灵气十分接近，很容易地融为一体一般，他竟惊奇地觉得他可以随意运用这部分灵能一样！
他在玄歌的搀扶下从地面站了起来，上前扶住谭先生：“您怎么样？”
谭先生惊异地看着少扬。他只是积存了那部分灵能不过十秒，立时觉得灵脉破损，周身痛苦万分，而少扬吸收的那部分灵能至少是他之前储灵量的3倍之多，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竟然站了起来！
他惊愕地指着少扬：“书背到哪段了？按照里面的方法施灵试一试！”
少扬是中阶灵能者，在吸积了灵能后，体内储灵已经达到了高阶灵能者的灵能段。按照他背书的速度，此时他也已经背到了高阶灵能者的灵法。
少扬试着向空气伸出手去，用力一抓。
那范围内的空气先是很快集聚于一个施力点，温度瞬间达到极度高温，“砰”地一声，那施力点忽然从中心爆开来，引爆部位形成了一个很小的洞口！
少扬惊讶地看向谭先生：“师父，这......”
谭先生却喜出望外地点了点头。
制造小型虫洞，这是高阶灵能者的灵法，少扬能够制造出虫洞，表明他已经融合了方才吸入的那部分灵能，他的储灵量真的已经达到了高阶灵能者的水平。
按照天体物理学的原理，通过核反应，星体内核的温度持续升高到几十亿度，致使能量被中微子大量带走，辐射压不足以抵御恒星自身引力的作用，从而发生引力坍缩，形成黑洞。黑洞内部则是无限的引力和被扭曲的空间、甚至是时空。
暗能量灵能者的施灵原理则是基于黑洞的成因，利用较小质量的物质，短时间内制造出更大的能量流失，从而形成致密型小型虫洞。
少扬虽然在看第一本书的时候早已知道这个原理，却是因为灵能不足的缘故，无法运用自身灵能制造如此强大的能量流动。如今突然得到了过多的灵力，突然觉得之前背过的东西派上了莫大的用处，心态顿时好了很多。
玄歌愣愣地望着少扬制造的小虫洞，许久才反应过来，惊喜地上前拽住了少扬的手：“你可以接受他！太好了！太好了！”
少扬不明所以地看着玄歌：“什么？”
“他的灵力可以和你的融合在一起，说明灵能续接成功了啊！”玄歌兴奋地说着，将目光转向谭先生：“他真的可以！”
“灵能续接？”少扬不禁皱了皱眉头，不解地望着谭先生。在他的理解中，虽然之前歆渊向他输送灵力的行为曾令他误认为是续接灵能，但是仔细想想他还是知道灵脉的道理，即便有人愿意将自己灵能送给别人，接受灵能的一方也几乎不可能有充足弹性的灵脉去接受它，更何况人与人的灵气千差万别，很少有两个人的灵能可以完美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即使是双胞胎。
而刚刚钻入他皮肤的灵能他并不知道来源，但有一点是肯定的，就是那灵能完全通过他的灵脉和他自己的灵能融合在了一起，成为了他灵能组成的一部分，甚至是较大的那一部分！
谭先生见灵能在少扬身上续接得如此顺利，不由欣慰地笑了，说道：“我让你不停地背书而不让你修灵，正是准备让你进行灵能续接，这是最简单直白的增灵方式。”
“可是如果灵气不合，我会死的！”少扬听着谭先生的话却突生了一股冰凉的寒意，埋怨的话脱口而出——就算灵能对每个灵能者来讲都是最为宝贵的东西，没人舍得将自己辛苦修炼的灵能送给别人，但作为续接灵能的一方却要冒着更大的风险，如果灵气不合或灵脉弹性不足，接受灵能者很容易被外来灵能所反噬，灵脉禁断到变成普通人，甚至危及生命！
谭先生竟这么轻易地就拿他当了一个试验品？
他实在不知道谭先生答应教他究竟是个什么心理，若说无私，却是也舍得将灵能这么宝贵的资源续接给他，若说是泛泛之交，却也没问题，毕竟谭先生竟放心让他冒着生命危险去续接灵力。
谭先生却开口道：“是你自己闯进来，他的灵能自己找上你，你又如何怪到我身上来？”
少扬却是愣住。
方才混乱之际他感觉房屋震动，的确很不客气地直接冲进了谭先生的卧房，并且那灵能是自己贴上他的，慌忙之际谭先生确实也开口阻止了一句，并以自伤的形式吸收走了剩下的灵能，阻止了少扬直接被多余灵能撑死的悲剧。
他又怎么能怪谭先生？
或许这数日过去谭先生对他除了背书就是打的模式，令他从心底里根本没有把他当做真正的师父，只是觉得各取所需，忍得一时罢了。
到这里他方觉谭先生的良苦用心，心中惭愧不已，慌忙跪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师父你千万别生气！”
玄歌忍不住说道：“先生打你，只是为了逐渐刺激你的灵脉，增强韧性，不然以你的灵脉是接受不了这么多灵能的。何况，除了这些，先生还打算把他自己的灵能给你，他都是为了你着想的。”
谭先生听罢叹了口气：“少扬，我说过，你救了玄歌，因此而连累了你的家人，我感到十分抱歉。我们惑明人懂得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道理，我一定会为你铺一条重回灵界的路。但前提是你必须完全信任我，虽然这种增灵方式太过冒险和痛苦，这也是唯一的办法，我希望你能够接受。”
“我不接受”少扬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师父，我不接受！您辛苦修炼灵能这么多年，怎么能将灵能随意送我呢？即便您舍得送，我也不敢收，如果我接受了您的灵力，我会一生都不安的！”
谭先生听罢却笑了：“你有个心很好。既然今天已经撞见了，不如我就跟你们讲清楚。”说着他指着门口站着的尼莫等三人：“还有你们三个也进来。”
尼莫虽然平时很不客气地跟少扬斗嘴，特别是在少扬伤着的时候更忍不住每天都要调侃几句，跑到谭先生面前，却是十分安分守己的。
他和另外两名影卫规矩地走进屋中，垂手而立：“请先生吩咐。”
谭先生向他们摆了摆手说道：“你们是他的影卫，并不用听从我的吩咐。但我接下来的话很重要，你们都要好好记住。”
谭先生话一出口，尼莫等人不明所以地对视了一下，却很快地点了点头。少扬和玄歌更是细细地听着。
“我曾也是幻北的界主，三百年前在惑明和炎海关系最为紧张的时候被迫退籍回到惑明，我娶了惑明的雩珩公主，接任了近卫军统领将军一职。我的独子是惑明王朝的宣尊帝，他曾带兵驱逐了进犯的炎海军队。我们和幻北的创始人积怨已深，少扬若将我交给他，一定能令他放了歆渊，并对之前的事一笔勾销。”
“先生！”未等少扬开口，玄歌缺先表现出了极度的不满：“如果以你和少扬的灵能足够救出歆渊前辈，你只要陪他一起去救就行，为何一定要用这种以命换命的方法呢？我们惑明的灵能者本来就没几个，那......”
“我想让他回归灵界，不是单纯救出歆渊那么简单。”谭先生打断了玄歌的话，说道：“他们不是惑炎争端的当事人，更不该成为惑炎之争的牺牲品！”
“那还不如将我交出去！”玄歌丝毫不受谭先生的影响，急冲冲说道：“至少我不是灵能者！我不会对政局有丝毫的影响！”
“我说过，如果他们得到了你，就能很轻易地威胁惑明灵能者替他们从蔽水山脉采集灵能！”谭先生的面色变得严肃，大有随时爆发的意思：“我说的是灵界的事，你听听就罢，不要发表意见！”
少扬听着谭先生说着话，就见玄歌的眼泪开始在眼眶中打转，忙道：“师父，虽然我是因为帮玄歌遭难，毕竟事是我自己做的，就算我想救出我父亲，也不能让您来承担这个责任！”
听到这里谭先生却苦苦一笑：“少扬，惑明在炎海灵能者的压迫下这么多年，早已筋疲力竭，但不论如何，我们知道感恩，对于帮过惑明的你，我必须竭尽全力。如果你真的觉得不安，日后就请多为惑明做些事吧。”
玄歌的眼泪终于滑落出眼眶，上前一把扯住谭先生的衣袖：“先生！先生！您是咱们惑明最重要的人，您不能去送死啊！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吗？”
谭先生摇了摇头，说道：“以我对幻北创始人的了解，没有。”
“可是这件事因我而起，应该由我来负责。您付出这样惨重的代价，我......”
“玄歌！”谭先生压低了嗓音呵斥道：“你是惑明公主，你有更多重要的事去做。你和少扬一样，如果真的觉得抱歉和不安，就尽量多为惑明做点事吧！”
他说着，径直走出卧室来到书房，拿起放在书桌上的红木杖走回来，说道：“既然你今天已经可以吸收他的灵能，说明我的方法很得当。我也不忍心看歆渊再多受几天苦，相信你也一样。不如这两日我们加快进度，让你快些吸收这些灵能，你觉得如何？”
少扬却是接连后退了数步，拼命地摇头：“师父，这样不行！”
“我说行就行！”
“不行！绝对不行！师父，我不能这么做！如果我父亲知道我做出这么缺德的事，一定会气死的！”
“那你说怎么办？”
少扬却被他问住，愣愣地看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那就只有这一个办法！”
“可是......不是，师父，您听我说......”
“你还废什么话！”这些日子一直保持着沉默寡言的尼莫上前一把按住了少扬：“你多犹豫一分钟，少主就会多受一分钟的痛苦！”
“你这人怎么只想着你自己！”少扬一面挣扎着，一面想施灵将闻声而来的另外两个影卫连带尼莫一并赶走：“你们都反了吗？你们不是我的影卫吗？你们都不想活了？”
“只要能救出少主，我们都任凭小公子处置！”尼莫一面和其余两个人死死按着少扬，一面咬紧了每一个字：“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协助小公子救出少主！”
“你们这群没良心的！”少扬一面骂着，一面觉得自己的灵力被谭先生施灵死死压制住，几乎动弹不得，嘴上却不放过任何一个人：“你们要不松手你们一定会后悔的！”
“随便！”
......
两日之后，少扬几乎吸积了宣尊帝和谭先生的全部灵能，正坐在床边，看着异常虚弱躺在床上的谭先生，心中酸涩而心虚。
现在的他不仅摇身一变成了高阶灵能者，并且灵脉的储灵量大约等于五个歆渊、五分之四个瓶雨、三分之二个繆颜，相当于正常有天赋的灵能者连续修炼500年左右得到的灵能储量。
主要还是因为，蔽水山脉的自然能量太过醇厚丰富，在这里的修炼速度几乎是其它地方的一点五倍。因而谭先生不过三百多岁，却已经拥有别人四五百年的灵能储量。
他现在几乎可以随意操纵任何物体令它进行引力坍缩形成小型虫洞，还能控制虫洞吞噬物质的倾吐方位，也就是亦能制造出倾吐物质的“白洞”来。
只不过突然抽空了灵脉的谭先生体力不支，只能躺在床上休养。
对于灵能者而言，虽然可以逼出体内一部分灵能的同时，想办法从外界转换吸收等量的灵能填充灵脉，毕竟填充的那部分灵能需要自身灵能慢慢转化成自己的，如果散灵过多，自身灵能不足以转化修复外来灵能，灵脉就会很快萎缩下去，直到消失。
谭先生就在经历灵脉萎缩的过程。
“师父，这样做，我心里特别不安。真的没有别的两全其美的办法吗？让我把您交出去，我做不到......”少扬忍不住对着闭目养神的谭先生说道：“即便我帮了惑明，也不该拿你的命去换我父亲的。”
谭先生突然睁开眼睛，无力地扯了一下嘴角：“你若想成大事，必须先学会舍弃。”
“可是我觉得我这样是忘恩负义的做法！”
“是我让你这么做的，又不是你要这么做的，谈何忘恩负义？”谭先生说道：“这是救你和歆渊的唯一方法，至少我用一命换你们两个人在灵界存活下去，也不算辜负。少扬，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我活了多久，惑明王朝就被炎海人压迫了多久，我不想再看着更多的惑明人深陷在灵界中饱受炎海人的□□，即便他们必须这么做。你若真的觉得抱歉，就请在灵界中好好活下去，暗地里帮着惑明人多做些事。”
少扬听着，拼命地摇头道：“师父，我一定会竭尽全力帮惑明的！但是我不能为了救我的父亲把您逼上绝路，我做不到！”
谭先生却无力地笑了：“少扬，你为玄歌落得这般下场，这是惑明人欠你的，惑明人必须还你一个前途。玄歌今年只有14岁，是惑明辰烛女皇的女儿，她是维纳皇朝唯一的公主，她的未婚夫是维纳皇朝空军统领将军秋苑浚，比她大十岁。将门子弟，虽然能力足够，还是靠着裙带关系上位，并不十分服众，日前为救玄歌被暗箭所伤，不治身亡。玄歌太小，根本不懂爱，但战乱的这些日子她见了太多杀戮和鲜血，此事对她打击很大。就算我极力阻拦，她还是会去的。希望你以后，能多多照顾她。”
少扬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玄歌已经过了能进灵界学院的年龄，只能找个高阶灵能者收她。如果我以和惑明划清界限的名义回到灵界，就不能让我父亲收她。幻北的炎海人太多，我父亲在梦图和辉炎还有很多同僚，等我回去以后，让他找个靠谱的人收她为徒，一步一步来吧。”
谭先生听着他少扬的话，欣慰地点头道：“少扬，你年龄不大，思虑倒是很周全。”
少扬却摇头道：“是因为最近的事，突然让我长大了。我以前，当真是天不怕地不怕。”
“现在怕了？”谭先生笑道。
“也不是怕，”少扬说道：“只是觉得不该那么张扬轻狂。”
谭先生眉毛一挑，淡淡说道：“这话却是没错。你准备准备，我再歇半日，我们就回灵界。”
歆渊的血将黑漆的衣料染得变色。
早已锈迹斑斑的粗壮铁钉将他牢牢钉在刑架上，十几天天过去，他早已习惯听到自己骨头被铁钉穿透的声音。
周身痛到麻木之后，这种痛觉反倒丝丝渗入精神，几近将他折磨到崩溃。
每隔一个时辰，他们就会在他的身上订上一枚带有钩刺的铁钉，十天下来，他的手臂、肩胛和腿上已经密密麻麻钉满了粗钉子，铁钉每被人旋转一下，上面的钩刺就会将他的肌肉搅开撕裂，这种痛感和恐惧感实在难以形容。
“蔚少扬到底去了哪？”行刑的那个人每拿起一枚钉子，都会重复这个问题，到此刻，他已经听了一百多遍。
他连嘴都懒得张。他根本不想回答，也没有办法回答。
他真的不知道蔚少扬到底去了哪。在他吩咐人送蔚少扬离开的时候，就没敢问过蔚少扬的去向。
能活一个是一个，若是他经不起刑讯而说溜了嘴，倒不如死他一个也就罢了。
这时他身后的雪地上传来一阵沙沙的行走声，众人簇拥着一个个子不高的中年男人一直绕过刑架，走到他面前。
那男人目光深邃得可怕，虽然脸上不曾出现皱纹，但岁月的痕迹完全写在那深不见底的瞳孔中。
他仔细打量了面色惨白的歆渊一番，开口道：“灵能者最大的好处就是，没那么容易死去。如果你不交代蔚少扬的去向，这样的折磨就会永无止境。你想永远这样痛苦着活下去吗？”
歆渊此时很想笑，然而周身的剧痛令他实在没有办法放开紧皱的眉头，他努力扯了一下嘴角，实在不知道自己笑得究竟多么牵强和难看：“我真的不知道啊。”
“你为了留住儿子的命私自把他放走，敢说你不知道他去了哪里？”男人目光如炙，怒气冲冲地盯着歆渊。
“我怕我哪天真的熬不住了会供出来，根本没敢问他的去向，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吧......”
男人上前一把扭住歆渊的下颚：“你是真的不知道？”
歆渊没有回答，只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人，目光中写满了坚定与决绝。
男人冷然一笑，丢开他的下颚，吩咐道：“不必再审了！就让鹰隼不间断地啄食他的身体，直到他肯开口，或是蔚少扬回来自首！”
歆渊直勾勾的目光忽然闪动：“你杀了我吧！就算我歆渊为你们的皇子偿命......”
男人忽然捏住他肩胛的铁钉用力扭了一圈，将他剩下的话生生扭断！
歆渊死死咬住早已泛起血渍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