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袭（二）
“做噩梦了？”希诺醒来时，就看到神使大人站在希诺身边，俯视着希诺问他。
然而希诺脑海里只是回荡着梦里听到的名字，所以他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神使大人蹲下身子，拿出一个白绿相间的手帕，开始擦拭希诺额头上的汗水。
得益于神使大人的温柔，希诺好像真的就从那句话中逃出来了。他不再有如坠冰窟的感觉，而感受到了森林里微微的暖意。
希诺感到有些后怕，他觉得自己差点就溺死在寒冷的梦里。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泪水在眼眶打转。
“别哭，我可不是你妈。”好吧，神使大人一点也不会看气氛。
希诺赶忙擦了擦眼睛坐起来，他当然知道神使大人不是他的妈妈。他也不需要妈妈。
“醒了就别睡了。现在开始，待在我一米以内，什么多余的事情也不要做。”
神使大人站起身子，然后闭上了眼睛，却没有让希诺站起来，所以希诺保持着坐姿，一动不动。
什么多余的事情也不要做。
过了多久呢？希诺不知道，当他再次感觉到困时，他又听见了神使大人的声音。
“站起来。”
希诺乖乖照做了。
神使大人举起她的白色手杖，嘴里念念有词，但是因为吐音太快，希诺什么也听不清。神使大人身上的光点缓缓移动，分散在了他们周围，它们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明亮，直到每一个光点都变得像是一个绿色的小太阳，驱散了附近大片大片的黑暗。
希诺看见了在夜晚本应看不见的浓厚的雾，与白天不同的是，这些雾气此刻被染成了淡淡的绿色，与那些绿色的小太阳相比，雾气仿佛鬼怪的脸，显得死气沉沉，氤氲恐怖。
神使大人睁开了眼睛，凝重地注视一个方向。于是希诺也跟着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好吧，现在看见了。雾气被冲散，两个豹族兽人一前一后拿着锈蚀的刀具向着希诺二人冲过来。
希诺差点惊叫出来，但他克制住了。他看见神使大人身上光芒大盛，然后大量的藤蔓和树根穿破泥土从地底刺出来，层层叠叠铺天盖地，如同蛇群组成的浪潮，淹没面前来袭的敌人。
神使的魔法遮住了希诺的视线，但他依然隐约看到了兽人灰暗的脸庞和溃烂的皮肤。
希诺的腿肚子发软，他想起来神使大人对诅咒之地的描述，生与死混淆不清，难道说的就是面前这两个兽人的模样？
那两个兽人辗转腾挪，一跳三尺，最后竟能踩着刺过去的树根藤蔓继续接近希诺二人。
他们的动作极不协调，至少在希诺眼里极不协调。他们的腿部自顾自地狂奔，身子却完全没有配合。正常来说他们早就应该摔倒了才对，但是他们不仅没有摔倒，还出乎意料的迅速。
越来越多的各式植物从地下长了出来，像是拥有生命一样自发地限制两个兽人的行动。即使如此兽人依然在迅速拉近着和两人的距离。然而兽人们的行动敏捷，每次都能在即将被束缚住时千钧一发地躲开。
随着藤蔓的增多，兽人们的行动也越来越受限。某一个瞬间，一个兽人被树根绊了一个踉跄，藤蔓没有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像是一张巨网盖上去困住了兽人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
然而，另一个兽人却冲破植物们的防线，到达二人两米以内，他高高地跳起，挥刀砍向希诺。
他几乎就要成功了，因为在这个距离里，没有空闲的植物能帮助希诺挡住他的进攻。
希诺的心脏简直要跳出嘴巴，因为神使大人正闭上着眼睛，专心致志地吟唱新的魔法，他也没有闪避的才能，最后只是本能地闭紧眼睛，举起胳膊护住脑袋。
他始终没有感到疼痛。当他睁眼时，不知道哪里来的白狼正在疯狂地撕咬面前的兽人。
兽人被咬得千疮百孔，却好像不会感到痛苦一样一点惨叫也没发出来。他的腿部肌肉完全被撕裂，露出森森的白骨。一只胳膊被齐根扯断，截面却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
幸免于难的希诺哪里见过这种景象？他生平第一次觉得，人的身体只是一团拼凑在一起的肉块，否则怎么会被如此轻而易举地分开？
希诺再也站不住，瘫倒在地。
他一边颤抖，一边把身体往后挪动。他害怕这些狼在裂解了兽人之后又将矛头对准自己。他慌忙站起身踉踉跄跄往后又跑了一段距离，然而，就在这时他又想起神使大人说过不能离开一米以上距离的话，于是他又扭头往回跑。
可这已经太迟了，他的眼前天旋地转，同时腰部感受到一股巨力——他的整个身体都被抬起然后狠狠地砸到一块石头上。他感到五脏俱裂，肋骨尽断。他尝试打开衣服查看身体伤势，却因剧痛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了。
死亡是如此接近。
希诺的余光看见神使大人结束了吟唱，然后一开始被束缚住的兽人就被纷乱的木枝扎得像是马蜂窝。神使大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在察觉希诺受了重伤后，神使大人眼中喷涌出悲痛与愤怒。
神使大人又开始了吟唱。但是，神使大人这时候不该吟唱魔法的。希诺想要提醒神使大人小心背后，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一柄锈蚀的刀从背后贯穿了神使大人的身体，从神使大人的腹部刺出。神使大人的吟唱被打断，口中和腹部同时涌出大量血液，她低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肚子，最后脱力般倒在了地上。
“……三四个不怀好意的人一直在跟着……”，希诺的耳边又浮现出神使大人上午说过的话。
三四个？三个还是四个呢？现在他知道了，是四个。
至少不是两个。自己不应该看见两个兽人都被牵制住了就放松警惕。
希诺绝望地流眼泪，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他把自己和神使大人都害死了。他看见把自己砸在石头上的敌人从他的腰间抽出匕首，灰白色的脸庞上仿佛露出狞笑，随后，敌人拿着匕首向神使大人走了过去。
不要。不要。
希诺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不觉得自己会招人怨恨，也不觉得受人尊敬的神使大人会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敌。
所谓，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遭到袭击？
恶意，可恨的恶意。
从剩下的三个兽人身上，他只能感受到恶意。比被同伴们孤立时感受到的恶意更残酷更恐怖。
为什么会有兽人能抱有如此令人胆寒的恶意？
…他们可能已经不是兽人了，兽人没有灰白的肤色，没有溃烂的身体。
随着神使大人的落败，植物们也失去了动作，独木难支的白狼一个接一个地被杀死。
一声呜咽，几下抽搐就象征了一条生命的结尾。
自己和神使大人，也会这样死去。
希诺心里悔意滔天，他痛恨自己的软弱，痛恨自己因为恐惧而逃离的腿脚。
如果，如果他冷静一点，更加相信神使大人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神使大人也将被杀死了，即将刺死她的，是希诺的匕首。
“你真是虔诚……可女神……”不需要你的虔诚。
神使大人曾这样说过。
自己也就算了。女神也没有来救神使大人，看来女神真的不需要大家的虔诚。
希诺觉得万念俱灰，他第一次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然后由衷地认为自己不该出生，或是不该被女神救回来，这样神使大人就不必为保护自己而死。
他简直就是个错误。
“希诺。希诺。”是谁在叫喊他？
“希诺。”
不是神使大人的声音。他听不见神使大人的声音，如果他能听见，他就不会离开神使大人那么远。
“希诺。跟着我。”
希诺。跟着我。
“说。”
说。
希诺张嘴了，虽然他依然发不出声音，但是他还是张嘴了。
请蒙诺莎·多米尼特帮助我。我愿献出我的心。
于是，希诺眼前，现实破碎。
然而希诺脑海里只是回荡着梦里听到的名字，所以他什么也回答不出来。
神使大人蹲下身子，拿出一个白绿相间的手帕，开始擦拭希诺额头上的汗水。
得益于神使大人的温柔，希诺好像真的就从那句话中逃出来了。他不再有如坠冰窟的感觉，而感受到了森林里微微的暖意。
希诺感到有些后怕，他觉得自己差点就溺死在寒冷的梦里。他的视线变得模糊，泪水在眼眶打转。
“别哭，我可不是你妈。”好吧，神使大人一点也不会看气氛。
希诺赶忙擦了擦眼睛坐起来，他当然知道神使大人不是他的妈妈。他也不需要妈妈。
“醒了就别睡了。现在开始，待在我一米以内，什么多余的事情也不要做。”
神使大人站起身子，然后闭上了眼睛，却没有让希诺站起来，所以希诺保持着坐姿，一动不动。
什么多余的事情也不要做。
过了多久呢？希诺不知道，当他再次感觉到困时，他又听见了神使大人的声音。
“站起来。”
希诺乖乖照做了。
神使大人举起她的白色手杖，嘴里念念有词，但是因为吐音太快，希诺什么也听不清。神使大人身上的光点缓缓移动，分散在了他们周围，它们越来越远，也越来越明亮，直到每一个光点都变得像是一个绿色的小太阳，驱散了附近大片大片的黑暗。
希诺看见了在夜晚本应看不见的浓厚的雾，与白天不同的是，这些雾气此刻被染成了淡淡的绿色，与那些绿色的小太阳相比，雾气仿佛鬼怪的脸，显得死气沉沉，氤氲恐怖。
神使大人睁开了眼睛，凝重地注视一个方向。于是希诺也跟着看过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好吧，现在看见了。雾气被冲散，两个豹族兽人一前一后拿着锈蚀的刀具向着希诺二人冲过来。
希诺差点惊叫出来，但他克制住了。他看见神使大人身上光芒大盛，然后大量的藤蔓和树根穿破泥土从地底刺出来，层层叠叠铺天盖地，如同蛇群组成的浪潮，淹没面前来袭的敌人。
神使的魔法遮住了希诺的视线，但他依然隐约看到了兽人灰暗的脸庞和溃烂的皮肤。
希诺的腿肚子发软，他想起来神使大人对诅咒之地的描述，生与死混淆不清，难道说的就是面前这两个兽人的模样？
那两个兽人辗转腾挪，一跳三尺，最后竟能踩着刺过去的树根藤蔓继续接近希诺二人。
他们的动作极不协调，至少在希诺眼里极不协调。他们的腿部自顾自地狂奔，身子却完全没有配合。正常来说他们早就应该摔倒了才对，但是他们不仅没有摔倒，还出乎意料的迅速。
越来越多的各式植物从地下长了出来，像是拥有生命一样自发地限制两个兽人的行动。即使如此兽人依然在迅速拉近着和两人的距离。然而兽人们的行动敏捷，每次都能在即将被束缚住时千钧一发地躲开。
随着藤蔓的增多，兽人们的行动也越来越受限。某一个瞬间，一个兽人被树根绊了一个踉跄，藤蔓没有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像是一张巨网盖上去困住了兽人的手脚，让他动弹不得。
然而，另一个兽人却冲破植物们的防线，到达二人两米以内，他高高地跳起，挥刀砍向希诺。
他几乎就要成功了，因为在这个距离里，没有空闲的植物能帮助希诺挡住他的进攻。
希诺的心脏简直要跳出嘴巴，因为神使大人正闭上着眼睛，专心致志地吟唱新的魔法，他也没有闪避的才能，最后只是本能地闭紧眼睛，举起胳膊护住脑袋。
他始终没有感到疼痛。当他睁眼时，不知道哪里来的白狼正在疯狂地撕咬面前的兽人。
兽人被咬得千疮百孔，却好像不会感到痛苦一样一点惨叫也没发出来。他的腿部肌肉完全被撕裂，露出森森的白骨。一只胳膊被齐根扯断，截面却一滴血也没有流出来。
幸免于难的希诺哪里见过这种景象？他生平第一次觉得，人的身体只是一团拼凑在一起的肉块，否则怎么会被如此轻而易举地分开？
希诺再也站不住，瘫倒在地。
他一边颤抖，一边把身体往后挪动。他害怕这些狼在裂解了兽人之后又将矛头对准自己。他慌忙站起身踉踉跄跄往后又跑了一段距离，然而，就在这时他又想起神使大人说过不能离开一米以上距离的话，于是他又扭头往回跑。
可这已经太迟了，他的眼前天旋地转，同时腰部感受到一股巨力——他的整个身体都被抬起然后狠狠地砸到一块石头上。他感到五脏俱裂，肋骨尽断。他尝试打开衣服查看身体伤势，却因剧痛连一根指头都动弹不了。
死亡是如此接近。
希诺的余光看见神使大人结束了吟唱，然后一开始被束缚住的兽人就被纷乱的木枝扎得像是马蜂窝。神使大人终于睁开了眼睛，在察觉希诺受了重伤后，神使大人眼中喷涌出悲痛与愤怒。
神使大人又开始了吟唱。但是，神使大人这时候不该吟唱魔法的。希诺想要提醒神使大人小心背后，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一柄锈蚀的刀从背后贯穿了神使大人的身体，从神使大人的腹部刺出。神使大人的吟唱被打断，口中和腹部同时涌出大量血液，她低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肚子，最后脱力般倒在了地上。
“……三四个不怀好意的人一直在跟着……”，希诺的耳边又浮现出神使大人上午说过的话。
三四个？三个还是四个呢？现在他知道了，是四个。
至少不是两个。自己不应该看见两个兽人都被牵制住了就放松警惕。
希诺绝望地流眼泪，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他把自己和神使大人都害死了。他看见把自己砸在石头上的敌人从他的腰间抽出匕首，灰白色的脸庞上仿佛露出狞笑，随后，敌人拿着匕首向神使大人走了过去。
不要。不要。
希诺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他不觉得自己会招人怨恨，也不觉得受人尊敬的神使大人会有什么不死不休的仇敌。
所谓，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遭到袭击？
恶意，可恨的恶意。
从剩下的三个兽人身上，他只能感受到恶意。比被同伴们孤立时感受到的恶意更残酷更恐怖。
为什么会有兽人能抱有如此令人胆寒的恶意？
…他们可能已经不是兽人了，兽人没有灰白的肤色，没有溃烂的身体。
随着神使大人的落败，植物们也失去了动作，独木难支的白狼一个接一个地被杀死。
一声呜咽，几下抽搐就象征了一条生命的结尾。
自己和神使大人，也会这样死去。
希诺心里悔意滔天，他痛恨自己的软弱，痛恨自己因为恐惧而逃离的腿脚。
如果，如果他冷静一点，更加相信神使大人一点，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神使大人也将被杀死了，即将刺死她的，是希诺的匕首。
“你真是虔诚……可女神……”不需要你的虔诚。
神使大人曾这样说过。
自己也就算了。女神也没有来救神使大人，看来女神真的不需要大家的虔诚。
希诺觉得万念俱灰，他第一次质疑自己存在的意义，然后由衷地认为自己不该出生，或是不该被女神救回来，这样神使大人就不必为保护自己而死。
他简直就是个错误。
“希诺。希诺。”是谁在叫喊他？
“希诺。”
不是神使大人的声音。他听不见神使大人的声音，如果他能听见，他就不会离开神使大人那么远。
“希诺。跟着我。”
希诺。跟着我。
“说。”
说。
希诺张嘴了，虽然他依然发不出声音，但是他还是张嘴了。
请蒙诺莎·多米尼特帮助我。我愿献出我的心。
于是，希诺眼前，现实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