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寒彻，白雪茫茫。
呼啸的寒风隐约传来幼狐的呜咽声，一只纯白色的小狐在雪地的掩护下踉跄逃窜着。
爪子已经冰得没了知觉，胡梨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入目苍茫，并无人迹，但她知道，那些人迟早会追上来的。
可奔跑的脚步还是越发迟缓。
一阵冰风席卷而来，小狐狸被猛得掀翻在地，她蜷缩着叼住尾巴，团成了一个毛绒绒的雪球。
雪球在风雪中摇晃，蓬松的软毛中溢出小狐狸破碎的泣音。
爷爷你在哪？快来救救小梨啊…
她自幼被爷爷收养，爷爷不仅不嫌她是妖，还将她当成亲孙女般疼爱，与世隔绝的深山里，是她最快乐的童年。
下雪的时候爷爷总是把炉子烧得很旺，屋里暖洋洋的，她在爷爷温暖的怀抱里打瞌睡，听他讲修真界是怎样的爱恨情仇刀剑光影。
但爷爷半月前突然下山，他说第二日便回来，她等呀等，等呀等…
她没有等到爷爷，只等到了被一波又一波的猎人，他们盯着她的皮毛和血肉，双目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贪婪。
她直觉若是被他们抓到，一定会被剥皮拆骨，连血液都会被吸食干净。
恐惧下腹中烧灼的饥火更为难耐，她已经两天未进食了。
胡梨吞了些雪块安抚抽搐的肚子，等短暂的暴风雪吹过，用爪子抹掉眼尾的泪珠，又颤抖地撑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
就在离胡梨的几里外，两个行踪鬼祟的猎人低语着。
“这雪灵狐真是难抓，等我抓到看我不剥了它的皮”，刀疤脸的壮汉恶狠狠粗声道，手上罗盘向一个方向亮起，“若不是有魔君赐宝，真就被它骗了。”
另一个男人是个疤癞头，却学文人穿着白衫，装模作样持着把扇子，猛得一敲手心，摇头晃脑道：“这雪灵狐是千年难遇的灵物，哪有那么好抓？这狐狸可全身是宝，皮能炼出极品法器，血是回春灵药，更妙的是她的心脏，大哥可知有何妙用？”
“滚，读了点书看把你得瑟的，快追。”
刀疤脸向胡梨的方向沿途飞奔，四周的景物在溅起的雪沫中飞速倒退。
坑洼的土路逐渐被整齐的石子路取代，雪地中开始出现砖石垒砌的房屋，每个宅子墙上都流转着防御阵的灵光，除了万星宗，没有哪个宗门舍得给平民投入这么多灵气和财力。
刀疤脸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这是到万星宗的地界了。
想到万星宗，就想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王宗主，刀疤脸打了个冷颤，悚然道：“不能再拖了，拿出尊上赐的瞬移符来。”
“啊，不是说好不用么，昧下来就是咱们自己的了。”
刀疤脸急得一巴掌糊到疤癞头脸上，“什么时候还惦记这点东西，你想被抓住，然后被那个阎王活剐？”不知回忆到了什么，刀疤脸竟惊惧到身体本能地痉挛起来。
疤癞头撇嘴，不情愿地说道：“尊上只给了一人一张，先用你的，我的先留着。”
刀疤脸懒得和他掰扯，捏碎了自己的瞬移符，一阵旋风刮过，原地空无一人。
*
半梦半醒中，胡梨听到身边很多人在说话，“万星宗”“测灵根”断断续续飘进耳朵，身旁一个大婶声音格外洪亮。
“二丫，赶紧把这臭狐狸扔了，你可是要进万星宗做仙女的。趁着测灵的仙君还没来，快温习下昨日教你的步骤，娘就指望你给咱老林家扬眉吐气了。”
胡梨觉得身周很暖，许是在雪里冻久了，热起来反而头脑晕沉沉的。
又听到少女委屈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娘，再让我抱会儿吧，它冻晕了现在还没醒，我想给它暖暖。”湿漉漉的鼻子耸动，胡梨闻到了少女粗布衣裳上皂角和阳光的味道。
胡梨费力掀开眼皮，发现雪已经停了。自己窝在少女的怀里，毛上的冰碴子都被拂掉了，爪子的污泥也擦得干干净净，身上还裹着红绿碎花的小毯子。
抬眼看向四周，这是一片青石砖铺就的广场。广场宽阔敞亮，熙熙攘攘满满都是人，很多孩童和少年少女正被自家长辈絮叨叮嘱着。
结合刚刚听到只言片语，胡梨了然，爷爷曾给她讲过许多修真界的趣闻轶事，这大概是万灵宗每年一次招收新弟子的测灵仪式。
胡梨歪着头，细细盘算。
爷爷说，万灵宗是当今修真界最负盛名的正道仙宗。
正道，就说明是好人，不会杀她剖心。
有名，就是实力很强，可以打跑坏人。
能收这么多弟子，也一定有很多吃的。
胡梨翻身将朝上的肚皮藏起来，用爪子努力摁着肚子，好饿。
她一定要混进万星宗！
林二丫感到怀里的动静，顾不上林妈的念叨，急忙低头查看，正好对上胡梨乌溜溜的眼睛。
“小狐狸睁眼了！”
看到自己雪地里捡的小白狐醒过来，林二丫开心极了。
多漂亮的小狐狸呀，没有一丝杂色的皮毛比雪还要白。她忍不住抚上狐狸的脊背，入手绵密，林二丫笃定那村里最富的李老爷穿的绸缎也远不如这般丝滑。
小狐狸歪着头，乌黑的眼瞳如水似雾，竟让她生出它正在为什么事开心的错觉。
林二丫竟一时入了迷。
这时人群骚动起来。
“仙君来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像一个讯号，所有人都争相涌向广场中央的玉石高台。
“二丫快走，站靠前的位置！”林二丫感觉林妈在她背后使劲推搡，大嗓门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测灵的时候先给仙君磕头，能得仙君青眼是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听见没有？”
林二丫正张嘴要答应，怀里突然一空。
“这狐狸扔了就是，早知道它会让你分心，我就不该让你捡它！”林妈一把抢过狐狸，反手就扔了出去，小白狐连同红绿碎花的毯子转瞬就淹没在拥挤的人群中。
“小狐狸！”
林二丫急得伸手去抓，但人群已经推着她走到了高台前。
本来空无一人的高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高台前的林二丫不敢抬头，只模模糊糊能看到他的玄色锦履似乎纹着金线。
眼角余光中，黯红色的氅衣随风翻飞，猎猎作响。
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没有人不知道，只有一人会经年穿着仿若被血染过的大氅，鬼魅不详。
万星宗执掌大权的宗主，冷星洲。
千年前的仙魔之战，他一柄剑屠了十万人，鲜血浸红了大地，尸骨在脚下累成血山。战争胜利的那天，他仿若地狱走出的猩红恶鬼，劫后的人们颤抖着俯身跪倒，喊他宗主。
万星宗的宗主是个冷血的阎王，这是所有人默认的事实。
不只林二丫，所有人都认出了他，喧闹的广场顿然沉寂无声，人们战战兢兢地挪动，步履踩得积雪咯吱作响。
“测灵开始，点亮测灵石即获入门资格”，男人如寒雪般的声音低沉缓慢，“所有人不得接近我三丈之内。”
“违者，死。”
未出鞘的剑悬在腰间，朔风阵阵，同侧的玄铁质宗主印随之脆响。
这剑名善人，与普通的灰色铁剑不同，善人剑纯白无暇，剑身仿若体态修长的谦谦君子。
林二丫却浑身发颤，传闻冷星洲极度厌人，所有靠近他的人无论善恶都会被杀掉，这把被寄寓心质亮直，与人为善的善人剑已葬送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原本热闹的气氛转而压抑。
孩子们胆怯地排着队一个一个走上高台，浮空的测灵石或明或暗，但能点亮者百不存一。年幼的孩童会哇的一声哭出来，若是稳重年长些的，则是默默红了眼眶。
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敢去恳求高台上的男人。
男人也始终阖着眼，一动不动宛如冰石。
很快到了林二丫，在台下林妈炽热的目光中，她先是向着冷星洲跪地，俯下身子额头贴着冰冷石面，神色敬畏，声音低不可闻地喊了声“宗主”。
意料之中的沉默。
林二丫起身后颤巍巍地把手搁在了测灵石上。
测灵石亮了。
人群顿时喧哗，这是今日的第一个，即使还很微弱，但终究是亮了。在林妈的“那是我女儿！我女儿要成仙人了！”聒噪大喊中，林二丫飞速抬眼看了一眼三丈外的男人。
世人畏惧冷星洲，却也都承认他是极极好看的。
如玉的脸俊美无俦，五官完美宛如天赐。
可他明明是正气浩然的样貌，苍白的脸色和猩红的唇在氅衣的黯红里却让他像个地府遗漏在人世的鬼魅幽魂。
林二丫不敢再看，再叩首后默默离去。
测灵的人来了又走，冬日的暖阳东升西落，上高台的人越来越少，测灵仪式已至尾声。
广场上尽是悲欢离合，有人在收拾带来的包袱，要么登入仙门，要么回家。
落日的余晖似鲜血在冷星洲眉眼上流淌，酉时一到，他将带着万星宗的新弟子动身离开。
这时远处的人群骚动起来，众人不自觉向两边分开留出行走的道路，却不住好奇伸头向路当中行走的少女望去。
是个白雪一样的姑娘。
奇异的白色长发似是流淌在人间的月光，柔白光洁的脸颊像天山上万年不染尘埃的雪，宽大贵气的纯白狐裘遮住她了柔弱的袅袅身姿。
她裙裾翩跹，走向中央高台。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这一看就不似凡人的仙女，竟然也是来测灵的吗？
胡梨已经许久没有化形，两条腿走路还很生疏，她特意变化了能将整个人罩住的外袍。所以谁也没看到，这个仿佛下一刻就要腾云化烟的仙女，她纯白狐裘下其实摇摇晃晃，正同手同脚地走着路。
铺就台阶的青石看似普通，却不沾丝毫泥泞。
胡梨仰望着高台上的男人，目光犹如清溪，沿着石砖的纹路流过冷星洲颀长的身躯，最终落在他闭阖眼帘上黑而密的睫毛上。
第一次见到比爷爷还好看的人。
但比她还差一点，她是世间最漂亮的小狐狸。
似是感受到胡梨过于专注的目光，一痕褶皱在冷星洲眉心凝起。
胡梨俏皮地吐了吐舌，移开了视线。
胡梨抿着唇，不断给自己鼓舞打气。
虽然化形时候错过了开始，但她已经在悄悄观察了许久，步骤都记到了心里。
恩人是怎么做的来着？
嗯，先给仙君磕头。
呼啸的寒风隐约传来幼狐的呜咽声，一只纯白色的小狐在雪地的掩护下踉跄逃窜着。
爪子已经冰得没了知觉，胡梨一边跑一边回头张望，入目苍茫，并无人迹，但她知道，那些人迟早会追上来的。
可奔跑的脚步还是越发迟缓。
一阵冰风席卷而来，小狐狸被猛得掀翻在地，她蜷缩着叼住尾巴，团成了一个毛绒绒的雪球。
雪球在风雪中摇晃，蓬松的软毛中溢出小狐狸破碎的泣音。
爷爷你在哪？快来救救小梨啊…
她自幼被爷爷收养，爷爷不仅不嫌她是妖，还将她当成亲孙女般疼爱，与世隔绝的深山里，是她最快乐的童年。
下雪的时候爷爷总是把炉子烧得很旺，屋里暖洋洋的，她在爷爷温暖的怀抱里打瞌睡，听他讲修真界是怎样的爱恨情仇刀剑光影。
但爷爷半月前突然下山，他说第二日便回来，她等呀等，等呀等…
她没有等到爷爷，只等到了被一波又一波的猎人，他们盯着她的皮毛和血肉，双目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贪婪。
她直觉若是被他们抓到，一定会被剥皮拆骨，连血液都会被吸食干净。
恐惧下腹中烧灼的饥火更为难耐，她已经两天未进食了。
胡梨吞了些雪块安抚抽搐的肚子，等短暂的暴风雪吹过，用爪子抹掉眼尾的泪珠，又颤抖地撑起身继续向前走去。
*
就在离胡梨的几里外，两个行踪鬼祟的猎人低语着。
“这雪灵狐真是难抓，等我抓到看我不剥了它的皮”，刀疤脸的壮汉恶狠狠粗声道，手上罗盘向一个方向亮起，“若不是有魔君赐宝，真就被它骗了。”
另一个男人是个疤癞头，却学文人穿着白衫，装模作样持着把扇子，猛得一敲手心，摇头晃脑道：“这雪灵狐是千年难遇的灵物，哪有那么好抓？这狐狸可全身是宝，皮能炼出极品法器，血是回春灵药，更妙的是她的心脏，大哥可知有何妙用？”
“滚，读了点书看把你得瑟的，快追。”
刀疤脸向胡梨的方向沿途飞奔，四周的景物在溅起的雪沫中飞速倒退。
坑洼的土路逐渐被整齐的石子路取代，雪地中开始出现砖石垒砌的房屋，每个宅子墙上都流转着防御阵的灵光，除了万星宗，没有哪个宗门舍得给平民投入这么多灵气和财力。
刀疤脸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这是到万星宗的地界了。
想到万星宗，就想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王宗主，刀疤脸打了个冷颤，悚然道：“不能再拖了，拿出尊上赐的瞬移符来。”
“啊，不是说好不用么，昧下来就是咱们自己的了。”
刀疤脸急得一巴掌糊到疤癞头脸上，“什么时候还惦记这点东西，你想被抓住，然后被那个阎王活剐？”不知回忆到了什么，刀疤脸竟惊惧到身体本能地痉挛起来。
疤癞头撇嘴，不情愿地说道：“尊上只给了一人一张，先用你的，我的先留着。”
刀疤脸懒得和他掰扯，捏碎了自己的瞬移符，一阵旋风刮过，原地空无一人。
*
半梦半醒中，胡梨听到身边很多人在说话，“万星宗”“测灵根”断断续续飘进耳朵，身旁一个大婶声音格外洪亮。
“二丫，赶紧把这臭狐狸扔了，你可是要进万星宗做仙女的。趁着测灵的仙君还没来，快温习下昨日教你的步骤，娘就指望你给咱老林家扬眉吐气了。”
胡梨觉得身周很暖，许是在雪里冻久了，热起来反而头脑晕沉沉的。
又听到少女委屈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娘，再让我抱会儿吧，它冻晕了现在还没醒，我想给它暖暖。”湿漉漉的鼻子耸动，胡梨闻到了少女粗布衣裳上皂角和阳光的味道。
胡梨费力掀开眼皮，发现雪已经停了。自己窝在少女的怀里，毛上的冰碴子都被拂掉了，爪子的污泥也擦得干干净净，身上还裹着红绿碎花的小毯子。
抬眼看向四周，这是一片青石砖铺就的广场。广场宽阔敞亮，熙熙攘攘满满都是人，很多孩童和少年少女正被自家长辈絮叨叮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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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梨歪着头，细细盘算。
爷爷说，万灵宗是当今修真界最负盛名的正道仙宗。
正道，就说明是好人，不会杀她剖心。
有名，就是实力很强，可以打跑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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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梨翻身将朝上的肚皮藏起来，用爪子努力摁着肚子，好饿。
她一定要混进万星宗！
林二丫感到怀里的动静，顾不上林妈的念叨，急忙低头查看，正好对上胡梨乌溜溜的眼睛。
“小狐狸睁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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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漂亮的小狐狸呀，没有一丝杂色的皮毛比雪还要白。她忍不住抚上狐狸的脊背，入手绵密，林二丫笃定那村里最富的李老爷穿的绸缎也远不如这般丝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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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丫快走，站靠前的位置！”林二丫感觉林妈在她背后使劲推搡，大嗓门震得耳朵嗡嗡作响，“测灵的时候先给仙君磕头，能得仙君青眼是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听见没有？”
林二丫正张嘴要答应，怀里突然一空。
“这狐狸扔了就是，早知道它会让你分心，我就不该让你捡它！”林妈一把抢过狐狸，反手就扔了出去，小白狐连同红绿碎花的毯子转瞬就淹没在拥挤的人群中。
“小狐狸！”
林二丫急得伸手去抓，但人群已经推着她走到了高台前。
本来空无一人的高台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高台前的林二丫不敢抬头，只模模糊糊能看到他的玄色锦履似乎纹着金线。
眼角余光中，黯红色的氅衣随风翻飞，猎猎作响。
上至皇亲国戚，下至平民百姓，没有人不知道，只有一人会经年穿着仿若被血染过的大氅，鬼魅不详。
万星宗执掌大权的宗主，冷星洲。
千年前的仙魔之战，他一柄剑屠了十万人，鲜血浸红了大地，尸骨在脚下累成血山。战争胜利的那天，他仿若地狱走出的猩红恶鬼，劫后的人们颤抖着俯身跪倒，喊他宗主。
万星宗的宗主是个冷血的阎王，这是所有人默认的事实。
不只林二丫，所有人都认出了他，喧闹的广场顿然沉寂无声，人们战战兢兢地挪动，步履踩得积雪咯吱作响。
“测灵开始，点亮测灵石即获入门资格”，男人如寒雪般的声音低沉缓慢，“所有人不得接近我三丈之内。”
“违者，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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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剑名善人，与普通的灰色铁剑不同，善人剑纯白无暇，剑身仿若体态修长的谦谦君子。
林二丫却浑身发颤，传闻冷星洲极度厌人，所有靠近他的人无论善恶都会被杀掉，这把被寄寓心质亮直，与人为善的善人剑已葬送了不知多少人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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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也没有一个人敢去恳求高台上的男人。
男人也始终阖着眼，一动不动宛如冰石。
很快到了林二丫，在台下林妈炽热的目光中，她先是向着冷星洲跪地，俯下身子额头贴着冰冷石面，神色敬畏，声音低不可闻地喊了声“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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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二丫起身后颤巍巍地把手搁在了测灵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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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顿时喧哗，这是今日的第一个，即使还很微弱，但终究是亮了。在林妈的“那是我女儿！我女儿要成仙人了！”聒噪大喊中，林二丫飞速抬眼看了一眼三丈外的男人。
世人畏惧冷星洲，却也都承认他是极极好看的。
如玉的脸俊美无俦，五官完美宛如天赐。
可他明明是正气浩然的样貌，苍白的脸色和猩红的唇在氅衣的黯红里却让他像个地府遗漏在人世的鬼魅幽魂。
林二丫不敢再看，再叩首后默默离去。
测灵的人来了又走，冬日的暖阳东升西落，上高台的人越来越少，测灵仪式已至尾声。
广场上尽是悲欢离合，有人在收拾带来的包袱，要么登入仙门，要么回家。
落日的余晖似鲜血在冷星洲眉眼上流淌，酉时一到，他将带着万星宗的新弟子动身离开。
这时远处的人群骚动起来，众人不自觉向两边分开留出行走的道路，却不住好奇伸头向路当中行走的少女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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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异的白色长发似是流淌在人间的月光，柔白光洁的脸颊像天山上万年不染尘埃的雪，宽大贵气的纯白狐裘遮住她了柔弱的袅袅身姿。
她裙裾翩跹，走向中央高台。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这一看就不似凡人的仙女，竟然也是来测灵的吗？
胡梨已经许久没有化形，两条腿走路还很生疏，她特意变化了能将整个人罩住的外袍。所以谁也没看到，这个仿佛下一刻就要腾云化烟的仙女，她纯白狐裘下其实摇摇晃晃，正同手同脚地走着路。
铺就台阶的青石看似普通，却不沾丝毫泥泞。
胡梨仰望着高台上的男人，目光犹如清溪，沿着石砖的纹路流过冷星洲颀长的身躯，最终落在他闭阖眼帘上黑而密的睫毛上。
第一次见到比爷爷还好看的人。
但比她还差一点，她是世间最漂亮的小狐狸。
似是感受到胡梨过于专注的目光，一痕褶皱在冷星洲眉心凝起。
胡梨俏皮地吐了吐舌，移开了视线。
胡梨抿着唇，不断给自己鼓舞打气。
虽然化形时候错过了开始，但她已经在悄悄观察了许久，步骤都记到了心里。
恩人是怎么做的来着？
嗯，先给仙君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