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梨又做梦了。
梦见那一天。
冬日阳光很暖，她犯懒睡到日上三杆，缠着爷爷给她讲故事，爷爷一边说一边给她梳毛。
过会爷爷要提着竹篓下山，她不肯，又闹着堆雪人。堆了一大一小，一人一狐。她叼着草帽给爷爷的雪人戴上，又把雪做狐狸的尾巴堆到爷爷身边，说要永远陪着他，把爷爷逗得哈哈笑。
然后爷爷就下山了。
而小狐狸从白天等到黑夜，从黑夜等到白天，等得肚子咕咕叫，她往爷爷离开的方向一直追一直追，路上时而天降暴雪，时而满地荆棘。
身上很冷又很痛，但她更觉得饿。
这时突然出现一个穿着黯红色氅衣的男人拦在她面前，面白唇红，冷冷地拿剑指着她。
胡梨化身十几丈雪白巨兽，也冷冷地用大爪子指着他：“莫要阻我找爷爷，小心我吃了你的剑！”
男人也不说话，剑光直直朝她袭来。
胡梨大怒，伸手一指，剑光就变成了一条肥美鲜嫩的小银鱼，她张开血盆大口，嗷呜一口吞掉了。
还没等她欣赏男人慌张的神色，就听见耳边传来朦胧的惊呼声。
“哎呀，别咬我指头。”
梦醒睁眼。
胡梨才发觉自己叼着的银鱼其实是林二丫的指头，有些不好意思松开口。
每次晕倒都是被恩人救了，要是按照话本里狐妖和书生的故事，她大概要以身相许回报恩情，还得两次。
林二丫见她醒了，也松了口气。
林二丫一直是胆小甚微的性子，日子也过得平淡，妖这种生物只在话本里听过。但胡梨的狐狸本体软萌可爱，人形又好看，以至林二丫清楚她怀里漂亮小狐狸是个妖，竟也生不出惧怕的心来。
知道胡梨能听懂人话，林二丫脸色有些严肃，和胡梨交代了一下她目前的处境。
胡梨听完就爪麻了。
她之前不知道妖在世间是人们喊打喊杀的存在，才毫无畏惧参加了万灵宗的测灵仪式，还无知又勇敢地怼了冷星洲——当今修真界最强仙门的宗主。
听林二丫细细说着这位传奇宗主的经历和禁忌，胡梨冷汗直冒。
厌烦别人靠近三丈之内，她中了。
厌恶在他面前挑衅的妖，她中了。
她甚至胆大妄为地用尾巴拍他的剑，据说这剑他日日擦拭极其珍视。
连颜色都踩在这位宗主的雷区上，她一个从头白到脚的白狐狸在他这个喜爱深黑和暗红的人面前恐怕就是扎眼的异类。
而她，一个不知不觉踩遍雷区的妖，竟然没有被一剑戳死！
大概是帮林二丫挡了一刀，且眼看着就要死了，他觉得没必要污了他的剑吧。
胡梨默默地想，等伤好了，她要赶紧离开，离那个可怕的宗主远远的，继续找爷爷。
如果再见，她可能直接就噶了。
“万星宗的禁山很神秘，你务必要小心。”
听到林二丫这么说，胡梨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她环顾四周黑黢黢的山洞，看这环境，不应该是林二丫救下受伤的她找了一个山洞安置吗？
然后林二丫去万星宗做匡扶正义的仙女，她做乡野间自由自在的小妖，两人深情告别，江湖再见。
她的情绪都酝酿好了，就等一会哭了。
怎么就跑万星宗来了？
看着林二丫温和老实的脸，胡梨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逐渐放大，声音颤抖地问道：
“你不会，顶着被逐出宗门的风险，把我带回了万灵宗吧！”
林二丫点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那日冷星洲杀了刀疤脸后便走了，通过测灵的林二丫他们等了许久才有万星宗的弟子来接人，而来人只负责接人，并不清楚测灵时胡梨闹出的风波。
便也不知道胡梨这只小狐狸是妖。
林二丫向来本本分分逆来顺受，却在那时做了此生最叛逆的决定。
她匆忙给胡梨止了血，把恹恹的小狐狸揣进怀里，验过身份后偷偷上了万星宗的飞车。
她把一只妖，带进了浩然正气的万星宗。
胡梨满脸震惊，狐狸眼都瞪圆了，结结巴巴地继续问：“那我们怎么又在禁地…”
“我觉得这既然是宗门的禁地，平日定没人敢来，是个适合藏身的好地方。”林二丫觉得自己的主意很好，眼巴巴望着胡梨，满脸都是“你快夸夸我”。
是吗？
胡梨往山洞外瞅了一眼，寂静无声，阴气森森，是个适合葬身的好地方。
她眼眶含泪，狠狠点头：“你真聪明。”
林二丫憨笑，温柔地摸胡梨的耳朵。
两人并未相处很久，林二丫刚入仙门，修行任务繁重，很快就接到了讯信让她去上课。
临走前她留了水和食物，又把自己打听到的禁山传闻都告诉了胡梨，什么会说话的残破石像、半夜黑影的水潭、莫名怪笑的古树…
最后她郑重地嘱咐胡梨安心呆在山洞养伤，千万千万不要去山顶，据说那里镇压着杀性未除的魔魂，最爱吃人魂魄。
听得胡梨不由抱紧尾巴。
林二丫匆匆走了，胡梨挪进山洞的最里面，紧贴着微湿的岩壁，警惕地盯着阴沉的山洞外，生怕突然冒出个青嘴獠牙的怪物把她吃了。
山洞外，许多胡梨看不到的黑影也挤在洞口，伸着脖子看山洞里的胡梨。
黑影大多都不成人样，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脖子环着血线，轻轻一动头就掉了。他们都是千百年来死在冷星洲剑下的亡魂，被拘在这禁山，永世不得解脱。
而雪灵狐的灵气和生机像是亘古永夜中的明灯，对久不见光的魂魄充满莫大的吸引力，于是林二丫一走，死状千奇百怪的鬼影们就兴奋地向胡梨涌来。
一个被削掉半个脑袋的鬼影似乎地位很高，其他鬼影见到他都纷纷让出位来。他幽幽飘来，用猩红的眼凑近观察这只闯进禁山的小狐狸。
漂亮的小狐狸通体雪白，毛发看起来极其柔软，乌亮的眼瞳中似有满天星辰，是不属于这座鬼气森森的禁山的摇曳流光。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胡梨虽看不到黑影，却本能觉得沉重阴郁的鬼气压在身上，不由伸出爪子在空气中扒拉。
啪。
胡梨粉色肉垫的爪子正正拍到了鬼影的半截脑袋上。
“啊！什么东西！”这是胡梨惊恐的叫声。
“啊，我的脑壳！”没脑壳的鬼影捂着脑袋。
围在胡梨身边的鬼影们呼啦一声倒退到了洞口，惊讶地交流起来。
“这狐狸怎么会说话？”
“重点错了！问题是它怎么能碰到我们？”
“不对劲，再看看。”
胡梨用力甩着爪子，试图甩掉刚刚冰凉粘腻的触感，此时林二丫讲的关于禁山的诡异传闻在脑海中疯狂闪现，她望着空荡荡的山洞，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
胡梨打了个冷颤，万星宗的禁地果然好可怕。
这时饥饿许久的肚子又咕噜噜响了，胡梨想起林二丫留的食物，伸出爪子去拿。但包好的油纸还未拆开，就闻到了一股腐败的味道。
胡梨心中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最后一角掀开，果然是一团腐坏到看不出原样的烂泥。
怎么会这样，胡梨瞪大了眼，一股寒气从尾巴尖窜到脑门，她向四周看了看，看似普通的山洞此刻像是诡谲的魔窟，随时会把她连骨带肉吞没。
一旁没脑壳的鬼影心虚地飘远了些，鬼气会加速食物的腐败，但他刚刚又不知道那些油纸里包着吃的。
没脑壳做鬼许久，早忘了吃东西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很不好受，听着小狐狸肚子咕咕得响，他空荡荡的鬼躯中竟生出千百年未有过的内疚来。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点吃的。”没脑壳对小狐狸说话，却发现它没有听到一样往山洞外走去。
“哎哎，你别走，外面很危险。”没脑壳伸手去拦，才碰到它，小狐狸却呜得一声跑得更快了，逃命似的四条腿疯狂摆动。
胡梨一口气冲出山洞，猛得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尾巴不断在身上拍拍打打。没有再感到有诡异的东西不断触碰她，胡梨稍放下些心，这才有心情看向四周。
蓝色的天，白色的云，绿色的草，这传说中的禁山竟然意外的普通，并不吓人，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怖鬼怪。徐徐清风吹来，胡梨拱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山洞暂时回不去了，她决定先找点吃的垫垫肚子。
背后的伤用过药并不痛，胡梨在山脚下的谷底灵活地跳跃着，没一会就看到一条石板路，石阶斑驳残旧长满青苔，弯弯曲曲通向山上。想起林二丫曾嘱咐她不要去山顶，胡梨有些好奇地往山顶看去，但禁山高耸入云，隔着朦胧的云雾什么也看不清。
一直跟着她的憧憧鬼影们见她有些慌张：“千万别去山顶。”
胡梨听不到他们的阻拦，好奇地张望了一会山顶，还是选择听从林二丫的叮嘱，只在附近转悠着找吃的。
一个深蓝色的蘑菇，胡梨好奇地去嗅。
“别吃，那是鬼毒菇！”亡魂们在她耳边喊着。
胡梨觉得蘑菇颜色很奇怪，没吃。
亡魂们松了口气。
一朵洁白的花，里面盛着晶莹香甜的蜜。
“那是噬魂花！”亡魂们急得在她身旁打转。
胡梨不爱吃花蜜，没吃。
亡魂们齐齐松气。
接着亡魂们看着胡梨避过了死亡藤、烂骨草、钻心叶…
没有身体的亡魂们久违地体会到心脏七上八下的感觉，他们从不疲倦的身躯竟感到精疲力尽。
胡梨此时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但转来转去都是些本能警觉不能吃的东西，在她考虑要不要冒生命危险的时候，她穿过茂密的灌丛，看见一丛低矮的小树。树上结着淡黄色的小果子，一个一个挂低垂的枝桠上，没有攻击性的色彩和夸张的锯齿，看着温顺又可爱。
她的大脑还在思考这能不能吃，身体已经先行一步叼上去了，淡淡的香气混着微甜的果肉滑进食道，让饿了几天的胡梨产生恍若新生的感觉。
头顶的阳光变得温暖，轻柔的风像爷爷的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脊背，整个世界变得朦胧，恍惚间她周身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
这不就是她之前和爷爷一起生活的山吗？
胡梨激动地向山上望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小木屋，她和爷爷的雪人还好好得堆在那里，像是在等她回家。在她几乎虔诚期盼的渴求中，雪人旁走出一个她日夜思念的熟悉身影。
是爷爷！爷爷回来了！
胡梨欢呼雀跃地向山上奔去。
而旁边的鬼魂们见到胡梨的失魂模样顿时大惊失色，彼此问道。
“这应该不是致幻果吧。”“大概是一些什么其他的果子吧。”
致幻果，能幻觉出人内心最深处的期待，然后引诱其堕入深渊。他们犹抱希望，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糟。
一旁的没脑壳的鬼影是清醒的，他眼睁睁看着胡梨吃了致幻果，欢欣雀跃向山顶跑去，跑向所有人不可踏入的禁地。
梦见那一天。
冬日阳光很暖，她犯懒睡到日上三杆，缠着爷爷给她讲故事，爷爷一边说一边给她梳毛。
过会爷爷要提着竹篓下山，她不肯，又闹着堆雪人。堆了一大一小，一人一狐。她叼着草帽给爷爷的雪人戴上，又把雪做狐狸的尾巴堆到爷爷身边，说要永远陪着他，把爷爷逗得哈哈笑。
然后爷爷就下山了。
而小狐狸从白天等到黑夜，从黑夜等到白天，等得肚子咕咕叫，她往爷爷离开的方向一直追一直追，路上时而天降暴雪，时而满地荆棘。
身上很冷又很痛，但她更觉得饿。
这时突然出现一个穿着黯红色氅衣的男人拦在她面前，面白唇红，冷冷地拿剑指着她。
胡梨化身十几丈雪白巨兽，也冷冷地用大爪子指着他：“莫要阻我找爷爷，小心我吃了你的剑！”
男人也不说话，剑光直直朝她袭来。
胡梨大怒，伸手一指，剑光就变成了一条肥美鲜嫩的小银鱼，她张开血盆大口，嗷呜一口吞掉了。
还没等她欣赏男人慌张的神色，就听见耳边传来朦胧的惊呼声。
“哎呀，别咬我指头。”
梦醒睁眼。
胡梨才发觉自己叼着的银鱼其实是林二丫的指头，有些不好意思松开口。
每次晕倒都是被恩人救了，要是按照话本里狐妖和书生的故事，她大概要以身相许回报恩情，还得两次。
林二丫见她醒了，也松了口气。
林二丫一直是胆小甚微的性子，日子也过得平淡，妖这种生物只在话本里听过。但胡梨的狐狸本体软萌可爱，人形又好看，以至林二丫清楚她怀里漂亮小狐狸是个妖，竟也生不出惧怕的心来。
知道胡梨能听懂人话，林二丫脸色有些严肃，和胡梨交代了一下她目前的处境。
胡梨听完就爪麻了。
她之前不知道妖在世间是人们喊打喊杀的存在，才毫无畏惧参加了万灵宗的测灵仪式，还无知又勇敢地怼了冷星洲——当今修真界最强仙门的宗主。
听林二丫细细说着这位传奇宗主的经历和禁忌，胡梨冷汗直冒。
厌烦别人靠近三丈之内，她中了。
厌恶在他面前挑衅的妖，她中了。
她甚至胆大妄为地用尾巴拍他的剑，据说这剑他日日擦拭极其珍视。
连颜色都踩在这位宗主的雷区上，她一个从头白到脚的白狐狸在他这个喜爱深黑和暗红的人面前恐怕就是扎眼的异类。
而她，一个不知不觉踩遍雷区的妖，竟然没有被一剑戳死！
大概是帮林二丫挡了一刀，且眼看着就要死了，他觉得没必要污了他的剑吧。
胡梨默默地想，等伤好了，她要赶紧离开，离那个可怕的宗主远远的，继续找爷爷。
如果再见，她可能直接就噶了。
“万星宗的禁山很神秘，你务必要小心。”
听到林二丫这么说，胡梨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
她环顾四周黑黢黢的山洞，看这环境，不应该是林二丫救下受伤的她找了一个山洞安置吗？
然后林二丫去万星宗做匡扶正义的仙女，她做乡野间自由自在的小妖，两人深情告别，江湖再见。
她的情绪都酝酿好了，就等一会哭了。
怎么就跑万星宗来了？
看着林二丫温和老实的脸，胡梨终于意识到了什么，瞳孔逐渐放大，声音颤抖地问道：
“你不会，顶着被逐出宗门的风险，把我带回了万灵宗吧！”
林二丫点头，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那日冷星洲杀了刀疤脸后便走了，通过测灵的林二丫他们等了许久才有万星宗的弟子来接人，而来人只负责接人，并不清楚测灵时胡梨闹出的风波。
便也不知道胡梨这只小狐狸是妖。
林二丫向来本本分分逆来顺受，却在那时做了此生最叛逆的决定。
她匆忙给胡梨止了血，把恹恹的小狐狸揣进怀里，验过身份后偷偷上了万星宗的飞车。
她把一只妖，带进了浩然正气的万星宗。
胡梨满脸震惊，狐狸眼都瞪圆了，结结巴巴地继续问：“那我们怎么又在禁地…”
“我觉得这既然是宗门的禁地，平日定没人敢来，是个适合藏身的好地方。”林二丫觉得自己的主意很好，眼巴巴望着胡梨，满脸都是“你快夸夸我”。
是吗？
胡梨往山洞外瞅了一眼，寂静无声，阴气森森，是个适合葬身的好地方。
她眼眶含泪，狠狠点头：“你真聪明。”
林二丫憨笑，温柔地摸胡梨的耳朵。
两人并未相处很久，林二丫刚入仙门，修行任务繁重，很快就接到了讯信让她去上课。
临走前她留了水和食物，又把自己打听到的禁山传闻都告诉了胡梨，什么会说话的残破石像、半夜黑影的水潭、莫名怪笑的古树…
最后她郑重地嘱咐胡梨安心呆在山洞养伤，千万千万不要去山顶，据说那里镇压着杀性未除的魔魂，最爱吃人魂魄。
听得胡梨不由抱紧尾巴。
林二丫匆匆走了，胡梨挪进山洞的最里面，紧贴着微湿的岩壁，警惕地盯着阴沉的山洞外，生怕突然冒出个青嘴獠牙的怪物把她吃了。
山洞外，许多胡梨看不到的黑影也挤在洞口，伸着脖子看山洞里的胡梨。
黑影大多都不成人样，有的缺胳膊断腿，有的脖子环着血线，轻轻一动头就掉了。他们都是千百年来死在冷星洲剑下的亡魂，被拘在这禁山，永世不得解脱。
而雪灵狐的灵气和生机像是亘古永夜中的明灯，对久不见光的魂魄充满莫大的吸引力，于是林二丫一走，死状千奇百怪的鬼影们就兴奋地向胡梨涌来。
一个被削掉半个脑袋的鬼影似乎地位很高，其他鬼影见到他都纷纷让出位来。他幽幽飘来，用猩红的眼凑近观察这只闯进禁山的小狐狸。
漂亮的小狐狸通体雪白，毛发看起来极其柔软，乌亮的眼瞳中似有满天星辰，是不属于这座鬼气森森的禁山的摇曳流光。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胡梨虽看不到黑影，却本能觉得沉重阴郁的鬼气压在身上，不由伸出爪子在空气中扒拉。
啪。
胡梨粉色肉垫的爪子正正拍到了鬼影的半截脑袋上。
“啊！什么东西！”这是胡梨惊恐的叫声。
“啊，我的脑壳！”没脑壳的鬼影捂着脑袋。
围在胡梨身边的鬼影们呼啦一声倒退到了洞口，惊讶地交流起来。
“这狐狸怎么会说话？”
“重点错了！问题是它怎么能碰到我们？”
“不对劲，再看看。”
胡梨用力甩着爪子，试图甩掉刚刚冰凉粘腻的触感，此时林二丫讲的关于禁山的诡异传闻在脑海中疯狂闪现，她望着空荡荡的山洞，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注视着她。
胡梨打了个冷颤，万星宗的禁地果然好可怕。
这时饥饿许久的肚子又咕噜噜响了，胡梨想起林二丫留的食物，伸出爪子去拿。但包好的油纸还未拆开，就闻到了一股腐败的味道。
胡梨心中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最后一角掀开，果然是一团腐坏到看不出原样的烂泥。
怎么会这样，胡梨瞪大了眼，一股寒气从尾巴尖窜到脑门，她向四周看了看，看似普通的山洞此刻像是诡谲的魔窟，随时会把她连骨带肉吞没。
一旁没脑壳的鬼影心虚地飘远了些，鬼气会加速食物的腐败，但他刚刚又不知道那些油纸里包着吃的。
没脑壳做鬼许久，早忘了吃东西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饿肚子的滋味很不好受，听着小狐狸肚子咕咕得响，他空荡荡的鬼躯中竟生出千百年未有过的内疚来。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点吃的。”没脑壳对小狐狸说话，却发现它没有听到一样往山洞外走去。
“哎哎，你别走，外面很危险。”没脑壳伸手去拦，才碰到它，小狐狸却呜得一声跑得更快了，逃命似的四条腿疯狂摆动。
胡梨一口气冲出山洞，猛得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尾巴不断在身上拍拍打打。没有再感到有诡异的东西不断触碰她，胡梨稍放下些心，这才有心情看向四周。
蓝色的天，白色的云，绿色的草，这传说中的禁山竟然意外的普通，并不吓人，也没有想象中的可怖鬼怪。徐徐清风吹来，胡梨拱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山洞暂时回不去了，她决定先找点吃的垫垫肚子。
背后的伤用过药并不痛，胡梨在山脚下的谷底灵活地跳跃着，没一会就看到一条石板路，石阶斑驳残旧长满青苔，弯弯曲曲通向山上。想起林二丫曾嘱咐她不要去山顶，胡梨有些好奇地往山顶看去，但禁山高耸入云，隔着朦胧的云雾什么也看不清。
一直跟着她的憧憧鬼影们见她有些慌张：“千万别去山顶。”
胡梨听不到他们的阻拦，好奇地张望了一会山顶，还是选择听从林二丫的叮嘱，只在附近转悠着找吃的。
一个深蓝色的蘑菇，胡梨好奇地去嗅。
“别吃，那是鬼毒菇！”亡魂们在她耳边喊着。
胡梨觉得蘑菇颜色很奇怪，没吃。
亡魂们松了口气。
一朵洁白的花，里面盛着晶莹香甜的蜜。
“那是噬魂花！”亡魂们急得在她身旁打转。
胡梨不爱吃花蜜，没吃。
亡魂们齐齐松气。
接着亡魂们看着胡梨避过了死亡藤、烂骨草、钻心叶…
没有身体的亡魂们久违地体会到心脏七上八下的感觉，他们从不疲倦的身躯竟感到精疲力尽。
胡梨此时已经饿得眼冒金星，但转来转去都是些本能警觉不能吃的东西，在她考虑要不要冒生命危险的时候，她穿过茂密的灌丛，看见一丛低矮的小树。树上结着淡黄色的小果子，一个一个挂低垂的枝桠上，没有攻击性的色彩和夸张的锯齿，看着温顺又可爱。
她的大脑还在思考这能不能吃，身体已经先行一步叼上去了，淡淡的香气混着微甜的果肉滑进食道，让饿了几天的胡梨产生恍若新生的感觉。
头顶的阳光变得温暖，轻柔的风像爷爷的手温柔地抚摸她的脊背，整个世界变得朦胧，恍惚间她周身的一草一木都十分熟悉。
这不就是她之前和爷爷一起生活的山吗？
胡梨激动地向山上望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小木屋，她和爷爷的雪人还好好得堆在那里，像是在等她回家。在她几乎虔诚期盼的渴求中，雪人旁走出一个她日夜思念的熟悉身影。
是爷爷！爷爷回来了！
胡梨欢呼雀跃地向山上奔去。
而旁边的鬼魂们见到胡梨的失魂模样顿时大惊失色，彼此问道。
“这应该不是致幻果吧。”“大概是一些什么其他的果子吧。”
致幻果，能幻觉出人内心最深处的期待，然后引诱其堕入深渊。他们犹抱希望，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糟。
一旁的没脑壳的鬼影是清醒的，他眼睁睁看着胡梨吃了致幻果，欢欣雀跃向山顶跑去，跑向所有人不可踏入的禁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