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来报“陛下要将公主送往昊国和亲”之时，褚仪正歪在东宫偏殿的躺椅上吃西瓜。
从五岁长到现今及笄的年纪，褚仪少有能想起她是个穿越选手的时候。
她自认现代生活的那些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懒懒散散。
父母在她高中毕业时意外车祸逝世，丧礼过后她浑浑噩噩在家里躺了几天。
也不算家里。
写了父母名字的房子早作抵押赔偿给受害者。
车祸中死者仅有她父母两人，另有五人受伤。就行车记录来看，是她父母全责。
不愿借住在半生不熟的亲戚家，褚仪拿手中仅剩的钱租了间房，作大学前的住处。
她还没拿到十拿九稳的心仪大学录取通知书，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这里。
五岁小女孩的身子，不幸还正泡在水里，好悬被人捞出池子。
救命恩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
她得到了小褚仪的全部记忆——虽说一个天资一般的五岁孩子记得的东西也没有多少。
架空的朝代。百年前战乱止息，至今大夏、大昊、有凤三国分立。
她是大夏皇帝褚纶的第九个女儿，生母在她三岁时早逝，从此孤零零养在冷宫偏殿。
毕竟这位皇帝的儿女委实太多了些。她穿来时印象里最近出生的是十二公主和六皇子。幸而是对龙凤胎，在皇帝那里留了两分印象，母亲得以晋位为妃，养育她亲生的儿女。
不像她。母亲生前不过是个宫女，偶被帝王所幸，赐了最低的位份，幸运又不幸地怀孕，受人栽赃后便被打入了冷宫。
孩子保住了，身子却是熬坏了。生下个女儿抚养至三岁，终于撒手人寰。
子嗣颇丰的帝王并不在意早已被打入冷宫的地位嫔妃，在得知她生下女儿的时候本想着便就此挪她出冷宫，随便给个配殿住着，总不好叫他的女儿在冷宫受苦。
但正受宠的谦嫔——也就是日后的龙凤胎的生母，找了个理由请走了皇帝，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甚至在小褚仪的记忆里，她是从没见过自己父亲的。
母亲逝世后，只有母亲少时的姐妹来看过小褚仪，留下少许银两。
小褚仪的相貌相当好。父亲年轻英武不凡，母亲能叫他看上，自然也称得上美人。
她只是个小团子的年纪，玉雪可爱，加之身世可怜，叫冷宫中的奴婢们，都不禁多一分怜爱之情。
于是她在冷宫磕磕绊绊长到五岁，无至亲相伴却也未受欺侮，养出了一副柔柔弱弱的脾性。
冬日渐近，宫人给小褚仪穿得愈发厚实，再围上白色披风，拥着她圆润的精致脸蛋，像是个精巧的雪团子。
碰巧，贵妃所生的、骄横跋扈的五公主，在御花园玩耍，路过见了这只雪团，令其相陪。
伺候的人唯唯诺诺不敢说话，被五公主及其随从驱散。小褚仪不敢不从。玩闹间二人失散。
五公主自然不会过多关注偶遇的五岁小女孩。她的注意力很快又到了别的事物身上。
小褚仪少有离开冷宫的时候，跌跌撞撞，一脚踩歪，栽进了莲花池。
不多时没了生息。
恰在那时被一个少年瞧见捞起来，壳子里已换了个人。
“多谢兄长救我。”
清醒过来的褚仪，控制着自己还不大好使的小身子，冲着救命恩人歪歪斜斜行了个礼。
救她的小哥哥下水后，衣裳湿透了。正脱下自己的外袍，拧干水分。闻言眼皮都没抬，浅浅嗯了一声。
褚仪盯着他看。实在是一个俊秀少年郎，在水中泡了一遭，更显得他唇红齿白。他的神态淡漠，声音是介于清亮和磁性之间的好听。
他的外袍其实已经不太合身了。看得出从前做工精致，如今已磨损得厉害了。
褚仪想，想必也是我那种马父皇不知排行第几的儿子。
这个年纪的少年长得快，大约是受宠又失宠，如今已到了没有合身衣裳穿的境地了。
下水救她这样久，也没见仆从来寻。
小可怜。
思绪转换间，褚仪学着他的样子脱下自己的外袍，递给他。
她的披风在池子里时就已散开，现在怕是已经沉在池底了。
少年终于正经看了眼褚仪，顺从地接过去，拧干，然后重新给她虚虚披上。
“救人救到底。小孩儿，你住哪儿？”
*
此后她同那救过她的小哥哥相交甚密。
虽说穿越前她已然成年，但大抵（必然）是受这副小孩身子的影响，她的思维方式、表述能力、身体协调性都退化的很厉害了。
所以日日地跟在十二三岁的小少年身后喊“小哥哥小哥哥”，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小哥哥的住处离褚仪不远不近——大概是我住冷宫头，君住冷宫尾。
小哥哥不常理她，却也不阻止她跟着他。
某天晚上，溜达过去找小哥哥的褚仪，瞧见他优雅地吃着冷粥冷菜，眼泪汪汪地把人拉去了自己的寝殿。
冷宫的房子大多年久失修，她母亲位份低、她的年纪又小，住处还没修整过。
她的膳食只是平平，冷宫的正常伙食水平罢了。御膳房也是惯常踩低捧高的。
但她少见恶奴欺主，大冬天里不至于连顿热乎饭菜都吃不上。
冷宫炭的供应也少得可怜，特别冷的那段时日，褚仪甚至不乐意下榻，拥着暖和被子，看点从小哥哥那儿摸来的话本或是别的什么，就这样一日日地消磨时光。
又不知是哪一日，小哥哥神神秘秘、神通广大弄来了一大袋子品质极佳的银丝炭，然后光明正大赖在她殿里不走了。
宫人是敢怒不敢言。褚仪是完全不介意和救命恩人分享半边烧足了炭火、暖烘烘的寝殿。
寝殿内是经过了一番修整的。小哥哥修的。外表虽没多大改善，内里却大不相同了。
一来二去的，小少年和小女孩渐渐称得上熟识了。
褚仪了解到自己当初猜测有误。
这个看起来是从云端跌下来的小哥哥，并非大夏人，乃是因在战场上斩下自己没见过面的那位二哥首级，而被种马父皇记恨，使了手段叫他留在夏国作为质子的大昊国三皇子姬修明。
姬修明刚进入大夏皇宫时，是过了几天好日子的。
那时昊国还没完全撤兵。夏国皇帝装出一副优容态度。
昊国也没别的法子。也不能僵持不动。只得装作相信了。于是就苦了作为质子住在昊国皇宫的姬修明。
昊国军队撤走后，他被迫搬去了冷宫。
他被克扣月例、克扣膳食，他被侮辱，并有夏国皇子以此作乐。
他还没有底气正面迎敌。他只得龟缩在冷宫，尽量少出现在那群疯狗一般的夏国皇子皇女面前。
救下那个落水的小雪团子，是个意外。
不过小哥哥身份有异这种事情，对褚仪这种从没受过皇帝陛下注意的边缘公主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私下以为他们相处得还是很好的。
他们亲亲热热、和睦友爱、相互扶持，在冷宫度过三年时光。
*
那是很平常的一个秋末黄昏。
姬修明与褚仪一同用过晚膳后离开。
走前，他让褚仪换一身厚实的衣裳，一个时辰后去他所住宫殿一趟。
有点晚。褚仪想。但她有些期待。
冷宫的无聊时光，她全凭跟着姬修明四处乱蹿打发。
——但这是不该有的期待。
半个时辰后，较之三年前长高了许多的褚仪，慌慌张张跑出了她的寝殿。宫人都追不上她。
“御花园西北角走水了！”
呼喊声不绝于耳。
她感到有几分不可思议的荒谬。
半路她撞上一位一身华服的青年，然后失去了知觉。
*
醒来是在大明宫。后来褚仪得知这是太子的寝宫。
那日她撞上的华服青年，乃是先皇后之子、当今年纪最大的儿子、大夏国太子殿下褚清。
她从他口中得到那场火灾的消息，昊国质子被房梁砸中，晕厥，救治后送往京郊行宫养伤。
她装作信了。
她就此赖上了太子殿下。
她唤他哥哥。
他予她庇护。
就好像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妹。
褚仪有时都感到不可思议。
但她向来擅长自我安慰：不懂的，便不去想。
她是很会得寸进尺、打蛇随棍上的。
夏天她会赖在大明宫偏殿，蹭冰蹭西瓜。
冬天她还赖在大明宫偏殿，蹭顶级的兽金炭。
气候宜人时太子是不能轻易找到她的。
她对冷宫的宫殿、道路堪称了如指掌。
这大概是随姬修明在冷宫浪荡的那几年在她身上留下的仅有痕迹。
其实她不该记得。褚仪有时这样想。
她应该如同哥哥以为的那样，对一些事实视作未见、听若未闻。
但她毕竟不是个真正的八岁小孩儿。
但她无能为力。
*
褚仪就这样顺顺当当长大到及笄的年岁。
有哥哥庇护，身边也有了一批可以信任的心腹。
她也想过自己迟早会被定下婚事。此事由不得她。
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听闻是三国会盟议事时，昊国太子提出愿娶九公主为正妃……”
小宫女春画咋咋呼呼、絮絮叨叨讲自己不知何处听来的墙角。
听闻那昊国太子在长平战场上伤了脸，如今容颜可怖，不得不以面具遮掩。
春画比褚仪还小一岁。今年太子兄长给她送来的宫女褚仪不得已留下了两个。春画是其中之一。
其实春画现在还不算得用。
只是褚仪暂且还喜欢她的性情。
躺椅是哥哥派工匠按照褚仪的要求打的，十分舒适且好睡。
褚仪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小宫女口中与自己有关的八卦，内心其实是不大感兴趣的。
“褚娇娇，你的婚事定下了。”
宫女跪倒一片。哥哥来了。
娇娇是哥哥为她取的小字。
她撞上哥哥后昏倒，倒不是撞晕的。她在路上未掩口鼻，年纪又小，吸入太多有害气体。
本来她在大明宫的偏殿修养几日就该乖乖回冷宫了。
然而那几日她极尽做作之能事，走路要抱吃饭要喂，就这样还整日地觉得自己哪哪儿都不舒服。
后来她觉得，必然是那些有害气体影响到了神经。
“真是个小娇娇。”太子也不知为何对她百依百顺。
她也就顺理成章赖上了太子。
褚仪神思恍惚，人却仍然躺的很安详。
“婚期定在明年。正月十六送嫁。三日后合婚。如无意外，九月初七昊国送来聘礼。”
从五岁长到现今及笄的年纪，褚仪少有能想起她是个穿越选手的时候。
她自认现代生活的那些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懒懒散散。
父母在她高中毕业时意外车祸逝世，丧礼过后她浑浑噩噩在家里躺了几天。
也不算家里。
写了父母名字的房子早作抵押赔偿给受害者。
车祸中死者仅有她父母两人，另有五人受伤。就行车记录来看，是她父母全责。
不愿借住在半生不熟的亲戚家，褚仪拿手中仅剩的钱租了间房，作大学前的住处。
她还没拿到十拿九稳的心仪大学录取通知书，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这里。
五岁小女孩的身子，不幸还正泡在水里，好悬被人捞出池子。
救命恩人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郎。
她得到了小褚仪的全部记忆——虽说一个天资一般的五岁孩子记得的东西也没有多少。
架空的朝代。百年前战乱止息，至今大夏、大昊、有凤三国分立。
她是大夏皇帝褚纶的第九个女儿，生母在她三岁时早逝，从此孤零零养在冷宫偏殿。
毕竟这位皇帝的儿女委实太多了些。她穿来时印象里最近出生的是十二公主和六皇子。幸而是对龙凤胎，在皇帝那里留了两分印象，母亲得以晋位为妃，养育她亲生的儿女。
不像她。母亲生前不过是个宫女，偶被帝王所幸，赐了最低的位份，幸运又不幸地怀孕，受人栽赃后便被打入了冷宫。
孩子保住了，身子却是熬坏了。生下个女儿抚养至三岁，终于撒手人寰。
子嗣颇丰的帝王并不在意早已被打入冷宫的地位嫔妃，在得知她生下女儿的时候本想着便就此挪她出冷宫，随便给个配殿住着，总不好叫他的女儿在冷宫受苦。
但正受宠的谦嫔——也就是日后的龙凤胎的生母，找了个理由请走了皇帝，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甚至在小褚仪的记忆里，她是从没见过自己父亲的。
母亲逝世后，只有母亲少时的姐妹来看过小褚仪，留下少许银两。
小褚仪的相貌相当好。父亲年轻英武不凡，母亲能叫他看上，自然也称得上美人。
她只是个小团子的年纪，玉雪可爱，加之身世可怜，叫冷宫中的奴婢们，都不禁多一分怜爱之情。
于是她在冷宫磕磕绊绊长到五岁，无至亲相伴却也未受欺侮，养出了一副柔柔弱弱的脾性。
冬日渐近，宫人给小褚仪穿得愈发厚实，再围上白色披风，拥着她圆润的精致脸蛋，像是个精巧的雪团子。
碰巧，贵妃所生的、骄横跋扈的五公主，在御花园玩耍，路过见了这只雪团，令其相陪。
伺候的人唯唯诺诺不敢说话，被五公主及其随从驱散。小褚仪不敢不从。玩闹间二人失散。
五公主自然不会过多关注偶遇的五岁小女孩。她的注意力很快又到了别的事物身上。
小褚仪少有离开冷宫的时候，跌跌撞撞，一脚踩歪，栽进了莲花池。
不多时没了生息。
恰在那时被一个少年瞧见捞起来，壳子里已换了个人。
“多谢兄长救我。”
清醒过来的褚仪，控制着自己还不大好使的小身子，冲着救命恩人歪歪斜斜行了个礼。
救她的小哥哥下水后，衣裳湿透了。正脱下自己的外袍，拧干水分。闻言眼皮都没抬，浅浅嗯了一声。
褚仪盯着他看。实在是一个俊秀少年郎，在水中泡了一遭，更显得他唇红齿白。他的神态淡漠，声音是介于清亮和磁性之间的好听。
他的外袍其实已经不太合身了。看得出从前做工精致，如今已磨损得厉害了。
褚仪想，想必也是我那种马父皇不知排行第几的儿子。
这个年纪的少年长得快，大约是受宠又失宠，如今已到了没有合身衣裳穿的境地了。
下水救她这样久，也没见仆从来寻。
小可怜。
思绪转换间，褚仪学着他的样子脱下自己的外袍，递给他。
她的披风在池子里时就已散开，现在怕是已经沉在池底了。
少年终于正经看了眼褚仪，顺从地接过去，拧干，然后重新给她虚虚披上。
“救人救到底。小孩儿，你住哪儿？”
*
此后她同那救过她的小哥哥相交甚密。
虽说穿越前她已然成年，但大抵（必然）是受这副小孩身子的影响，她的思维方式、表述能力、身体协调性都退化的很厉害了。
所以日日地跟在十二三岁的小少年身后喊“小哥哥小哥哥”，她也没什么心理负担。
小哥哥的住处离褚仪不远不近——大概是我住冷宫头，君住冷宫尾。
小哥哥不常理她，却也不阻止她跟着他。
某天晚上，溜达过去找小哥哥的褚仪，瞧见他优雅地吃着冷粥冷菜，眼泪汪汪地把人拉去了自己的寝殿。
冷宫的房子大多年久失修，她母亲位份低、她的年纪又小，住处还没修整过。
她的膳食只是平平，冷宫的正常伙食水平罢了。御膳房也是惯常踩低捧高的。
但她少见恶奴欺主，大冬天里不至于连顿热乎饭菜都吃不上。
冷宫炭的供应也少得可怜，特别冷的那段时日，褚仪甚至不乐意下榻，拥着暖和被子，看点从小哥哥那儿摸来的话本或是别的什么，就这样一日日地消磨时光。
又不知是哪一日，小哥哥神神秘秘、神通广大弄来了一大袋子品质极佳的银丝炭，然后光明正大赖在她殿里不走了。
宫人是敢怒不敢言。褚仪是完全不介意和救命恩人分享半边烧足了炭火、暖烘烘的寝殿。
寝殿内是经过了一番修整的。小哥哥修的。外表虽没多大改善，内里却大不相同了。
一来二去的，小少年和小女孩渐渐称得上熟识了。
褚仪了解到自己当初猜测有误。
这个看起来是从云端跌下来的小哥哥，并非大夏人，乃是因在战场上斩下自己没见过面的那位二哥首级，而被种马父皇记恨，使了手段叫他留在夏国作为质子的大昊国三皇子姬修明。
姬修明刚进入大夏皇宫时，是过了几天好日子的。
那时昊国还没完全撤兵。夏国皇帝装出一副优容态度。
昊国也没别的法子。也不能僵持不动。只得装作相信了。于是就苦了作为质子住在昊国皇宫的姬修明。
昊国军队撤走后，他被迫搬去了冷宫。
他被克扣月例、克扣膳食，他被侮辱，并有夏国皇子以此作乐。
他还没有底气正面迎敌。他只得龟缩在冷宫，尽量少出现在那群疯狗一般的夏国皇子皇女面前。
救下那个落水的小雪团子，是个意外。
不过小哥哥身份有异这种事情，对褚仪这种从没受过皇帝陛下注意的边缘公主来说，又不是什么大事。
她私下以为他们相处得还是很好的。
他们亲亲热热、和睦友爱、相互扶持，在冷宫度过三年时光。
*
那是很平常的一个秋末黄昏。
姬修明与褚仪一同用过晚膳后离开。
走前，他让褚仪换一身厚实的衣裳，一个时辰后去他所住宫殿一趟。
有点晚。褚仪想。但她有些期待。
冷宫的无聊时光，她全凭跟着姬修明四处乱蹿打发。
——但这是不该有的期待。
半个时辰后，较之三年前长高了许多的褚仪，慌慌张张跑出了她的寝殿。宫人都追不上她。
“御花园西北角走水了！”
呼喊声不绝于耳。
她感到有几分不可思议的荒谬。
半路她撞上一位一身华服的青年，然后失去了知觉。
*
醒来是在大明宫。后来褚仪得知这是太子的寝宫。
那日她撞上的华服青年，乃是先皇后之子、当今年纪最大的儿子、大夏国太子殿下褚清。
她从他口中得到那场火灾的消息，昊国质子被房梁砸中，晕厥，救治后送往京郊行宫养伤。
她装作信了。
她就此赖上了太子殿下。
她唤他哥哥。
他予她庇护。
就好像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生兄妹。
褚仪有时都感到不可思议。
但她向来擅长自我安慰：不懂的，便不去想。
她是很会得寸进尺、打蛇随棍上的。
夏天她会赖在大明宫偏殿，蹭冰蹭西瓜。
冬天她还赖在大明宫偏殿，蹭顶级的兽金炭。
气候宜人时太子是不能轻易找到她的。
她对冷宫的宫殿、道路堪称了如指掌。
这大概是随姬修明在冷宫浪荡的那几年在她身上留下的仅有痕迹。
其实她不该记得。褚仪有时这样想。
她应该如同哥哥以为的那样，对一些事实视作未见、听若未闻。
但她毕竟不是个真正的八岁小孩儿。
但她无能为力。
*
褚仪就这样顺顺当当长大到及笄的年岁。
有哥哥庇护，身边也有了一批可以信任的心腹。
她也想过自己迟早会被定下婚事。此事由不得她。
可她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听闻是三国会盟议事时，昊国太子提出愿娶九公主为正妃……”
小宫女春画咋咋呼呼、絮絮叨叨讲自己不知何处听来的墙角。
听闻那昊国太子在长平战场上伤了脸，如今容颜可怖，不得不以面具遮掩。
春画比褚仪还小一岁。今年太子兄长给她送来的宫女褚仪不得已留下了两个。春画是其中之一。
其实春画现在还不算得用。
只是褚仪暂且还喜欢她的性情。
躺椅是哥哥派工匠按照褚仪的要求打的，十分舒适且好睡。
褚仪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小宫女口中与自己有关的八卦，内心其实是不大感兴趣的。
“褚娇娇，你的婚事定下了。”
宫女跪倒一片。哥哥来了。
娇娇是哥哥为她取的小字。
她撞上哥哥后昏倒，倒不是撞晕的。她在路上未掩口鼻，年纪又小，吸入太多有害气体。
本来她在大明宫的偏殿修养几日就该乖乖回冷宫了。
然而那几日她极尽做作之能事，走路要抱吃饭要喂，就这样还整日地觉得自己哪哪儿都不舒服。
后来她觉得，必然是那些有害气体影响到了神经。
“真是个小娇娇。”太子也不知为何对她百依百顺。
她也就顺理成章赖上了太子。
褚仪神思恍惚，人却仍然躺的很安详。
“婚期定在明年。正月十六送嫁。三日后合婚。如无意外，九月初七昊国送来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