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之全之力扶起月冰雪,自己的伤处隐隐作痛。而月冰雪也同样乏神,麻布上染满的猩红令人不忍直视。

    “山情……我要是,要是……死了。记得给我烧几套房和多点钱……钱。”

    月冰雪好像用半生的力气,弱弱的说了一句。她发觉自己的视线愈加模糊,怼着李山情的脸都看得不清楚,渐渐地,她闭上了眼睛。

    “呜呜呜……冰雪,不会吧?”李山情试探地探了探鼻息,真怕是自己想的那样。

    还好,还有气息,应该是晕过去了。

    就在这时,白衣男子大步走来,长刀滞于手右侧,眼见月冰雪闭阖双眼,眸子一片懊悔。

    见着这个陌生的男子伸手探气,李山情抹着眼泪,道:“……你你,谁啊?”

    此时姜如絮震惊万分,一双凤眸冷漠凝视着这名男子,他是萧景!

    他怎么在这?

    前世他靠着莫清雪给的地图和军事要密,仅用三天时间便攻下了关中城。也很快进军到了大周京城——贺阳城。随后不久他登基称帝,本为柒王妃的莫清雪竟成了皇后。

    以是莫清雪心狠手辣,前世北夜墨生前视她如命,可还是让他死的不明不白。她能重生是因她怨,她恨莫清雪这个冷蝎心肠的女人害死北夜墨以及她全家。

    前世莫清雪曾说,初夏之时,在婚后赶往利州县的途中遇见了萧景。为了婚后不让两人见面,她才狠下心,逼莫清雪上轿前喝下毒汤。

    所以她以为能避免前世所发生的悲剧。可……可为何她没死?为何还是与萧景相见了?!

    姜如絮默默注视着一切,浑身气息微冷,那双凤眸恰如十冬腊月天寒地冻,美艳清傲。

    一侧的佳竹也注意到自家小姐的异样,但嘴上未说。

    “这位姑娘,放心。她会没事的。”他淡淡一言,随后唤来白述……

    此时日暮西垂,天边尽头似乎被烧得通红,夕光红黄橙交织,郊外大山、树林与各物多多少少都落着夕阳光色。

    而那座偏居一隅的驿馆,火已经灭了,烟雾缭绕冲天,还有烧不透的精粗木柱,全都黑灰一片,可见当时火势猛烈。大店堂的门前,那具尸体似乎还未烧化,那人身形依旧可现,已经全部烧得黑焦。

    此时看到此景此状的唐禹和周会两位老头,早就捶胸顿足,嗷嚎着脸。周会气道:“这这……怎会这般?”

    唐禹见他干着急,二话不说提着梨花木小箱进了店内,门前一具黑焦尸体,宽大的体型,乍一看便认出是酒家老板。

    整座驿馆楼式均是木制结构,二楼的客栈房早已不显原状。唐禹刚想抬脚踏上楼梯,轰的一声,楼梯全摊散开了,散烟浑浑飘起。

    “师兄!”此时惊心触目,着实吓到了周会,立马拉着唐禹跑出大店内堂。

    一时间,整座被烧后驿馆轰然倒塌——

    “……咳咳!这如何是好。”唐禹一脸忧心,如今全塌了,早不到尸首,不知那两个女娃是否已经……

    周会也叹气,多好的两个姑娘啊,如今倒好,唉!

    “师弟,为他们送行吧。”

    受伤的李山情根本不会出驿馆,而那月冰雪也帮着店老板招呼客人,多半已葬身燃燃火海。

    可这火是如何烧起的?其一,那灶房在驿店后边,若是走水,三人能很快扑灭;其二,若是在大堂内着火,三人也能很快逃出来,可这店老板是躺在店门前被烧死的。

    两个老头来到当初为无名姑娘埋葬的地方,一块刻字的木板竖插在那堆高隆起的坟土前面,夕阳西斜,孤寂犹在。

    “姑娘,我两老头来看你了。给你带来了几个朋友。”望着已刻下的‘无名姑娘之墓’,唐禹喉咙哽咽着,无言的悲伤洋溢在廖廖黑夜之中。

    周会更是痛心疾首,目光忧郁,一语不发。

    酋时两刻,旧坟右旁多添三个小刨头,新土出翻。周会放下手中的木棍,叹道:“我们两个老头能做的,只有这般了。”

    天渐渐黑了,唐禹找来店里较为完好的三块木板刻下名字,虽有烧黑的痕迹,可名字着实醒目。他揪着脸,几条皱纹的眼角挂起泪,强笑着又拂袖擦去。

    无尸首无骨灰,坟中空。残霞隐淡,碑入地。愿其来世,不受苦难。

    两人弓腰倾斜,三拜而毕。

    “庆云,这驿馆老板未有仇敌,且地域特殊,此次行凶另有目的!”唐禹提着梨花木小箱,又回头看了几眼,再走时问起周康。

    “师兄,你的意思是……有人冲着那李姑娘来的?”周会这才反应过来,当初李山情就是在驿馆被梁暖玉两人救下,或许那有心之人发现了她,要其性命!

    “有这个可能。天色已晚,我们也赶不到京城,只好明日出发去找梁姑娘。”唐禹抬头看向西边的残霞,落日熔金,着实夺人眼球。

    如今梁暖玉还在京城,不知此事,得尽早让其知晓,帮忙找到幕后凶手!

    “好!”

    霞光即逝,夜暮来临。两人提着梨花木小箱匆匆赶回那酒家,他们已买一辆马车,本想届时四人乘车赶往银州,却不料出了这等事情。

    正回到驿馆附近,郊外安静,便听到一个姑娘哭喊的声音,是梁暖玉这丫头,只见她提着明火灯笼站在驿店不知所措。

    “梁姑娘?”唐禹和周会皆是一愣,抬着袍子快步跑来。

    “两位前辈?”梁暖玉停止哭声,但语气夹杂那哭腔,让人很难不心疼。

    她还未等落日便早早出城,又赶了四个时辰的马,来到郊外驿店已是墨黑深夜,只是没料到这驿店竟被人烧了。

    “你们没事,太好了。可……”讲到月冰雪时又忍不住落泪,梁暖玉红着眼眶,眼中尽是不愿相信事实。

    周会先安慰她,才讲了两人发生的事并对这火烧驿馆的猜测,他们也正从那偏静荒处的葬地赶回来。

    “那……冰雪……她们真的……怎么会?”梁暖玉依旧不愿相信,哭着泣不成声。

    两个老头哀叹,没有说话。

    “月姑娘在店里帮老板招呼客人,而李姑娘身上带伤,此店离利州县还有些距离,两人许是不会离开。如今我怀疑纵火,是李姑娘的仇家所做。”

    在王府之时,梁暖玉也跟他讲过这个李山情,起初是被人伢子抓走,在这驿馆附近被她救了下来。现在想来,可能是因为仇家来寻人,便想毁尸灭迹。

    可这个纵火之人狠辣,不留任何证据,就连驿馆也烧得个精光,明显是老手。日中的阳光最为浮热,况且烈烧许久,基本能扒出的只有灰了。

    “……我不相信!”梁暖玉知晓月冰雪身份特殊,既能从千年后的世界来,便不可能就这般随意离开。

    “我觉得她们还活着!说不定她们正好离开了……当时去了绿林,我先去找找!”

    听言,唐禹先是一怔,或许是他们太早下定论了,“那好,梁姑娘,我这俩老头陪你一起去看看。”

    三人话不多说,乘夜走进那大片的绿林,薄薄月光通过枝叶层层撒下,人影涣散。黑幕早已布满整片辽阔天际,夜虫也扰人地发声鸣叫。

    未走不久,竟奇迹般地听到马叫声,霍然瞧见一棵树下捆着两匹马的缰绳,这里有人来过!

    三人接着前行,唐禹举着火把停在一处,他蹲下身子,如枝节根般的手指抚了抚早已凝固的血迹,腥红一片,已有蠕虫前来吸吮。

    “梁姑娘,这里有血迹,应该是有人受伤。我们接着往前走。”

    还未深夜,郊外已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今晚的银轮忽的隐没在雾云里,连几颗星星都不曾现身。在那处粗壮参木环绕,有几人围着火堆而坐。大团火堆烧得热烈,木柴多有成灰。

    几人无话,夜又静的诡异,十米开外溪水流地哗哗声无比清晰,潺潺湲湲。年纪甚小的白述在区分着草药;而萧景在他的一侧,目光却不离开晕睡在地的月冰雪。

    勤劳的佳竹乘着落日之前,在小溪一处抓了几条鱼,如今还在烤着,就是不知她家大小姐饿不饿。

    夜风走过,姜如絮也一脸无奈,紧紧盯着心思不安的李山情身上。她本想带着妹妹回京城,奈何她只在乎月冰雪的伤,又是心疼又是气,终究拿她没辙,只好跟在身边。

    然而月冰雪依旧昏睡着,唇色淡白,左臂的伤口已经由白述敷开草药,腥浓味道席卷着翠茵糊膏,稠稠弥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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