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言先离开。
又过了一会，周艳也静悄悄地退出房间。她是周茹茹的顶头上司，谢谦待周茹茹如何，她门清。只是看破不说破。
这位谢总是尊重周茹茹的人，尽管睡一屋，也不会发生什么。所以她选择闭口不言。
关门声惊动谢谦。
他穿着拖鞋大步走去。推开卧室门，光线霎时暗下，只有昏黄的夜灯映照在床上，那张睡梦中的脸庞上。
窗前的白沙不时漾起，整个房间充斥着安静的柔情。
谢谦坐到床边，手指触碰到床单的一瞬间，好像连接上她心跳的声音。
周玉川。
你得给我好好的。
因为。
你是我大梦六年不愿清醒的唯一理由。
*
清晨，阳光从遮光床幔的缝隙中透进来，将浮尘照得一清二楚。
周茹茹从柔软的大床上醒来。
第一眼，看到一只蓝色长耳兔。
怎么这么眼熟……
她低头，看到身上穿着一套陌生的宽松睡衣，带着新棉花的味道。
她迷茫地揉揉眼，突然一激灵，这不是谢豆豆的安抚玩偶吗。
昨晚发生的事闪现一般涌入脑海。
周茹茹怔怔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直到吱呀一声，她和推门进来试探她有没有醒的谢谦四目相对。
谢谦也没料到她醒的这么早。他轻咳一声：“出来吃早饭吧。”
昨晚这一觉睡得舒爽，周茹茹已然清醒。她稍加洗漱，便走出卧室。
“谢先生，昨晚多亏有你赶到。这份情，我会记一辈子的。”
谢谦正坐着看手机，他抬头看到周茹茹并无大碍，脸上露出淡淡的欣慰。
“这句话，昨晚已经说过了。”
好像说的有多亏欠他似的。他只希望，她平安就好。
周茹茹露出尴尬的笑容:“昨晚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了，这衣服……”
“衣服是周艳给你换的。”
“我洗了再还你。”她并不是想问谁给她换上的。她对他有着天然的信任感，他肯定找了一位安全又信得过的人为她更换衣物。
说话间，谢谦打开桌罩，餐桌上摆放着数盘小食。
蟹黄小笼，红油抄手，粢饭糕，虾仁馄饨面，芋圆西米露，莲子红豆沙，还有一盘色泽诱人的酱萝卜。
整一桌的地方传统美味，精致又丰盛。
周茹茹咽了咽口水，所有食物恰好都长在她的味蕾上。
谢谦酥酥的声音响起，就像是从食物里蹦出来一样：“我简单准备了点，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周茹茹嘴上还是客套了一下：“那我就不客气啦。”
谢谦已经开动。他用余光看到她坐下，拿起筷子，突然抬起头，说话似连珠蹦：“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没觉得你客气过。表面唯唯诺诺，内心里傲娇得很。第一天，抢了豆豆的棒棒糖；第二天，给他买了一堆不适合的零食；第三天，把他连人带你家去了。”
周茹茹刚夹了一个小笼，手还举在空中。不是来简单吃点的吗，怎么成□□会了。
她说：“我没那么客气，你也不像装出来的样子。人生如戏，干嘛要拆穿呢。”
不就是喜欢他，她不信这世上对他心动的人只有她一个，喜欢人不偷也不抢，不如大方面对。想到这，她也不收着了，爽快地将小笼一口吞下，又消灭了一块粢饭糕和半碗馄饨面。
见到她大快朵颐的样子，谢谦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装出来的样子？”
“我可不会来拆穿你的。”周茹茹眼神闪烁了一下，“我等你自己说。”
她已经将昨晚的事串联起来。昨晚是他的六周年纪念日，他放下纪念日去做一件当下对他来说更为重要的事。结果却又因为她，晾下那件更为重要的事。
虽然昨晚喝了令人丧失意识的药，但她依稀有印象。他为她做的事，他看她的眼神，散发的气场，一点也不清白。
她不是真傻。那日在兰烟村一瀑的紫藤花旁，她的感觉没有错。
他对她，绝不是一个路人的感觉。
他也喜欢她，就如她喜欢他那样。
谢谦喉头微动。他放下筷子，用餐巾擦拭嘴角。
“昨晚小葛说你已经回去，怎么又去会场了。”
她认真想了想，拿出手机：“因为我看到这个人。”
她将她昨天收到的视频给他看。
视频将谢谦拉回到那个夏天，尤其是看到观众席里的周玉川。
周茹茹说：“我想去找许欢问清楚，但却碰到了阮涛。中间许欢拉我看拍卖，我想，阮涛就是在那时下药的。我没事，我还记得昨晚阮涛想要图谋不轨，我就一直拖着他，还好把你等来了。”
说完她还觉得自己再聪明没有，调皮地笑笑。接着，她看向谢谦，像是在等待他的解释。
谢谦表面镇定，内心兵荒马乱。
他没想到，她竟然追查到这一步。
如果继续瞒着她，她还会不会为了知道真相，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硬是将他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
急促的敲门声让他有了一刹那的清醒。他想，定要感谢门外的救世主。
“昨晚的事情我调查清楚了，但我不建议走司法途径，影响当事人的名誉。”来人是冯炯，他径直走进来，对坐在餐桌前的周茹茹并没有惊讶。
谢谦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他潜规则了不少女孩吧。”
“没错。我已经联系到三个女孩。当初阮涛用同样的办法玷污她们后，谎称会给她们资源和钱财，再加上他的势力太大，女孩们敢怒不敢言。现在，墙倒众人推，她们都自愿站出来起诉阮涛。”
趁两人说话空隙，周茹茹表示：“我也可以站出来，我不介意的。”
“你不行。”两人异口同声。原因很简单，除了单纯不想让她参与进来，还因为她牵扯过去，容易曝光。
如今的周茹茹，毕竟不是当年的周玉川，他们说话一大声，她便气势减弱，不再坚持。
阮涛的事决定后，冯炯注意到手机里播放的画面。
难怪刚才进屋，就感到怪异的气氛。
想必这位谢总，刚才差点就招架不住，和盘托出了吧。
“这是……”他假装被视频吸引，“这像是J大的体育馆，这段视频怎么了？”
周茹茹觉得没什么好隐瞒，她认真又凝重地分析道：“冯律师，我始终觉得，我失去记忆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你们不知道的事……”
冯炯指着视频里那个“酷似”周茹茹的女孩说：“所以，你就凭借一个长相和你相似的人，编造了你认为应该拥有的过去？你觉得，你不该只是个兰烟村无人知晓的村姑，而是名牌高校里的佼佼者，一颦一笑牵动全校人的心弦？茹茹，停止不切实际的幻想，别再浪费时间了。”
周茹茹一愣。冯炯从未用过激的语气跟她说过话，更是从未骗过她。
“可我真的觉得以前……”
“茹茹，不要再去追查过去。当你发现过去的你，和我们说的无异时，你会更加失望的。倒不如忘了过去，重新开始。”
谢谦不忍看到周茹茹失落的样子，他扭过头。
周茹茹被冯炯说得有些羞愤，但还不忘调侃：“我这不已经忘了嘛。”
冯炯说完后，将目光投向谢谦。
眼神所承载的分量之重，令谢谦感到肩膀一沉。
谢谦有所感知，最后一句不是对周茹茹说的。
【忘了过去，重新开始。】
忘的，不仅仅是这六年，还有和周玉川的种种。重新开始，和周茹茹。
但他丝毫没有犹豫，逆着冯炯的目光看去。
冯炯神情愈发严肃。他在桌上留下一枚钻戒：“早上何小姐托人把它送到公司。我的建议是，尽快排查和虹盛集团的合作，赶紧确定假如虹盛引战，我们的应对方案。”
戒指在桌上转了一圈，投射出一道亮闪。
谢谦平淡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你去做，三天内给我方案。”
冯炯走的时候，周茹茹也想跟着一起离开。
她已经走到门口，谢谦幽幽然道：“刚才还说，会感激我一辈子，就这么走了？”
周茹茹已经走到门口，再看冯律师，正好一部电梯下来，已经没了影。
溜得真快。
“你忙你的，我就不打扰了。”她意有所指地看看桌上的戒指。
谢谦拎上外套：“陪我去个地方。”
*
谢谦带周茹茹来的是J大。
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人早饭吃得晚，也不觉得饿，就直奔目的地。
车子停在报告厅前，门外立着一张硕大的吴博士海报。
看上去像是学校高层的人，在门口等候谢谦。
“吴博士在休息室，我带您过去。”
谢谦让周茹茹在门外等着，他独自走进休息室。
不出意外，吴博士是一个微微谢顶的老人，时刻板起的脸孔好像一年四季都在生气。
“吴博士，您对合同要是没意见的话，就这么定下了。”
吴博士一动不动，看着手中的讲义。
“昨晚，我的朋友遇到危险，我赶去救她，所以提前离开。见谅。”
吴博士从讲义中歪过脖子看了看他。
谢谦没有办法：“好，你想知道的那件事，我告诉你。”
吴博士总算发话，嗓音干巴巴：“你不愿说不用勉强。”
“豆豆的亲生母亲，是她。”谢谦指着正在门外发呆的周茹茹。
吴博士赶忙看去过。观察许久，板着的脸孔松了松：“我怎么听说，是一个女演员，去年还拿了个影后？”
谢谦汗颜：“您不信就算了。我的大学同学，我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后来分手了。她出车祸前生下豆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吴博士撇撇嘴，露出鄙夷的神色：“你这种人，放在我们那个年代，要被抓去关猪笼的。”
他又朝门外望了望。人来人往，女孩倒挺笃定，不慌不忙。又问：“那你们现在——”
“师兄，你卖我技术后，我们有的是交流机会，倒时我再告诉你。”
助理提醒准备上台。吴博士活动活动腰：“你这什么话，昨晚不就谈妥了吗，合同拿来我就签。”
*
讲座开始。
台下灯光全灭，只留过道的几盏昏黄灯光。
全场安静。吴博士的演讲背景宏大，稍不留神就会跟不上。
谢谦和周茹茹坐在观众席里。
都是周茹茹没有听过的学术词汇，反而让她全神贯注。
谢谦靠在椅背上，从他的角度，正好看到周茹茹的后侧脸。他只偷瞄了一眼，眼神便离不开了。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好像又回到一起学习一起努力的曾经。
昏暗光线下，仿佛星火从眼睛里冒出来。
*
从报告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入夏后，傍晚不再是橙色余晖，天空直接从烟灰色过渡至深夜。
那位迎接他的高层想找谢谦吃饭，被谢谦婉拒了。周茹茹说：“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谢谦低头踢路边的小石子，一边碎碎念：“又要走，还感激一辈子。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周茹茹只好解释：“不是我不想陪你，我怕打扰你。你跟何小姐闹矛盾，是不是得哄哄人家。”她小心措辞。
谢谦看向来往的学生：“她这个人，不会轻易吵架。她归还戒指的意思是，我们结束了。”
周茹茹本想安慰，说些劝他去挽留的话。但看谢谦异常平静，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我们去校门口，我请你吃好吃的。”她想想，“哎呦不行，刚才那人找你吃饭，你回绝人家了，他要是看到会对你有意见的。”
谢谦笑道：“不至于。我努力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让对我指手画脚的人都闭嘴。”他先迈步，“走吧，饿了。”
*
两人沿着校门外的美食街一路逛吃。虽然不知道哪家好吃，但凡是学生排队多的，都不放过。
“没想到你还会吃路边摊。”周茹茹说。
谢谦挥挥手，让她靠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不仅喜欢吃路边摊，我最爱的就是……烧烤了。”
这算什么秘密啊。
这波反转让周茹茹笑了好久。
谢谦见效果达成，也笑得露出一对米粒大的梨涡。
周茹茹发现，相处久了，高端人才、上流精英的滤镜被打破，在他高冷理智的外表下，还是挺幼稚和孩子气的。
“烧烤摊在前面，我这就带你去。”
校门口的烧烤店难得接到大单，老板笑盈盈地套近乎。
“你们一看就不是这里的学生。学生来买，就当个点心，你们给包圆了。”
他有条不紊地洒着孜然，拿着小木板扇啊扇，还有时间看看谢谦：“这小姑娘我碰到过几回，你是头一回看到，是刚找的对象吧。”
不待周茹茹否认，谢谦用一种市侩的腔调说：“你说得都对。给我们烤得香一点，牛肉别太熟，土豆片加一点甘梅。好吃我们再来。”
周茹茹很淡定。她决定把这当作陌生人之间的胡诌，没有多说什么。
烧烤店腾出空位。周茹茹和谢谦吸着腰从紧凑的餐桌间穿过。路过冰箱，周茹茹顺手拿了两罐可乐。
烤肉的芳香勾人味蕾。
“我以可乐代酒，敬你一杯。”周茹茹举起可乐。
谢谦手举烤串，正襟危坐，像是训导:“以后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连豆豆都知道，陌生人给的饮料，不能喝。”
“记住啦——”冰可乐下肚，刺激着口腔黏膜，带来极大的满足感，“你怎么就不夸我，反应迅速，自救成功呢。”
谢谦举起刚放下的可乐罐：“对对对，为你的机智点赞。”
烧烤店的氛围让人放松，烟熏味和炭火香激发了大家的倾诉欲。
谢谦脱了外套，里面是剪裁合体的衬衫。在这喧闹嘈杂的环境中，也很快松垮下来，和市井莫名的融合。
“那段视频，你打算怎么办。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就凭一个模糊的侧脸，能查出什么？”
周茹茹吃得满嘴油哄哄：“所以我不查了。”
又过了一会，周艳也静悄悄地退出房间。她是周茹茹的顶头上司，谢谦待周茹茹如何，她门清。只是看破不说破。
这位谢总是尊重周茹茹的人，尽管睡一屋，也不会发生什么。所以她选择闭口不言。
关门声惊动谢谦。
他穿着拖鞋大步走去。推开卧室门，光线霎时暗下，只有昏黄的夜灯映照在床上，那张睡梦中的脸庞上。
窗前的白沙不时漾起，整个房间充斥着安静的柔情。
谢谦坐到床边，手指触碰到床单的一瞬间，好像连接上她心跳的声音。
周玉川。
你得给我好好的。
因为。
你是我大梦六年不愿清醒的唯一理由。
*
清晨，阳光从遮光床幔的缝隙中透进来，将浮尘照得一清二楚。
周茹茹从柔软的大床上醒来。
第一眼，看到一只蓝色长耳兔。
怎么这么眼熟……
她低头，看到身上穿着一套陌生的宽松睡衣，带着新棉花的味道。
她迷茫地揉揉眼，突然一激灵，这不是谢豆豆的安抚玩偶吗。
昨晚发生的事闪现一般涌入脑海。
周茹茹怔怔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直到吱呀一声，她和推门进来试探她有没有醒的谢谦四目相对。
谢谦也没料到她醒的这么早。他轻咳一声：“出来吃早饭吧。”
昨晚这一觉睡得舒爽，周茹茹已然清醒。她稍加洗漱，便走出卧室。
“谢先生，昨晚多亏有你赶到。这份情，我会记一辈子的。”
谢谦正坐着看手机，他抬头看到周茹茹并无大碍，脸上露出淡淡的欣慰。
“这句话，昨晚已经说过了。”
好像说的有多亏欠他似的。他只希望，她平安就好。
周茹茹露出尴尬的笑容:“昨晚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对了，这衣服……”
“衣服是周艳给你换的。”
“我洗了再还你。”她并不是想问谁给她换上的。她对他有着天然的信任感，他肯定找了一位安全又信得过的人为她更换衣物。
说话间，谢谦打开桌罩，餐桌上摆放着数盘小食。
蟹黄小笼，红油抄手，粢饭糕，虾仁馄饨面，芋圆西米露，莲子红豆沙，还有一盘色泽诱人的酱萝卜。
整一桌的地方传统美味，精致又丰盛。
周茹茹咽了咽口水，所有食物恰好都长在她的味蕾上。
谢谦酥酥的声音响起，就像是从食物里蹦出来一样：“我简单准备了点，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
周茹茹嘴上还是客套了一下：“那我就不客气啦。”
谢谦已经开动。他用余光看到她坐下，拿起筷子，突然抬起头，说话似连珠蹦：“从第一次见面起，就没觉得你客气过。表面唯唯诺诺，内心里傲娇得很。第一天，抢了豆豆的棒棒糖；第二天，给他买了一堆不适合的零食；第三天，把他连人带你家去了。”
周茹茹刚夹了一个小笼，手还举在空中。不是来简单吃点的吗，怎么成□□会了。
她说：“我没那么客气，你也不像装出来的样子。人生如戏，干嘛要拆穿呢。”
不就是喜欢他，她不信这世上对他心动的人只有她一个，喜欢人不偷也不抢，不如大方面对。想到这，她也不收着了，爽快地将小笼一口吞下，又消灭了一块粢饭糕和半碗馄饨面。
见到她大快朵颐的样子，谢谦笑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装出来的样子？”
“我可不会来拆穿你的。”周茹茹眼神闪烁了一下，“我等你自己说。”
她已经将昨晚的事串联起来。昨晚是他的六周年纪念日，他放下纪念日去做一件当下对他来说更为重要的事。结果却又因为她，晾下那件更为重要的事。
虽然昨晚喝了令人丧失意识的药，但她依稀有印象。他为她做的事，他看她的眼神，散发的气场，一点也不清白。
她不是真傻。那日在兰烟村一瀑的紫藤花旁，她的感觉没有错。
他对她，绝不是一个路人的感觉。
他也喜欢她，就如她喜欢他那样。
谢谦喉头微动。他放下筷子，用餐巾擦拭嘴角。
“昨晚小葛说你已经回去，怎么又去会场了。”
她认真想了想，拿出手机：“因为我看到这个人。”
她将她昨天收到的视频给他看。
视频将谢谦拉回到那个夏天，尤其是看到观众席里的周玉川。
周茹茹说：“我想去找许欢问清楚，但却碰到了阮涛。中间许欢拉我看拍卖，我想，阮涛就是在那时下药的。我没事，我还记得昨晚阮涛想要图谋不轨，我就一直拖着他，还好把你等来了。”
说完她还觉得自己再聪明没有，调皮地笑笑。接着，她看向谢谦，像是在等待他的解释。
谢谦表面镇定，内心兵荒马乱。
他没想到，她竟然追查到这一步。
如果继续瞒着她，她还会不会为了知道真相，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硬是将他逼到进退两难的地步。
急促的敲门声让他有了一刹那的清醒。他想，定要感谢门外的救世主。
“昨晚的事情我调查清楚了，但我不建议走司法途径，影响当事人的名誉。”来人是冯炯，他径直走进来，对坐在餐桌前的周茹茹并没有惊讶。
谢谦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他潜规则了不少女孩吧。”
“没错。我已经联系到三个女孩。当初阮涛用同样的办法玷污她们后，谎称会给她们资源和钱财，再加上他的势力太大，女孩们敢怒不敢言。现在，墙倒众人推，她们都自愿站出来起诉阮涛。”
趁两人说话空隙，周茹茹表示：“我也可以站出来，我不介意的。”
“你不行。”两人异口同声。原因很简单，除了单纯不想让她参与进来，还因为她牵扯过去，容易曝光。
如今的周茹茹，毕竟不是当年的周玉川，他们说话一大声，她便气势减弱，不再坚持。
阮涛的事决定后，冯炯注意到手机里播放的画面。
难怪刚才进屋，就感到怪异的气氛。
想必这位谢总，刚才差点就招架不住，和盘托出了吧。
“这是……”他假装被视频吸引，“这像是J大的体育馆，这段视频怎么了？”
周茹茹觉得没什么好隐瞒，她认真又凝重地分析道：“冯律师，我始终觉得，我失去记忆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你们不知道的事……”
冯炯指着视频里那个“酷似”周茹茹的女孩说：“所以，你就凭借一个长相和你相似的人，编造了你认为应该拥有的过去？你觉得，你不该只是个兰烟村无人知晓的村姑，而是名牌高校里的佼佼者，一颦一笑牵动全校人的心弦？茹茹，停止不切实际的幻想，别再浪费时间了。”
周茹茹一愣。冯炯从未用过激的语气跟她说过话，更是从未骗过她。
“可我真的觉得以前……”
“茹茹，不要再去追查过去。当你发现过去的你，和我们说的无异时，你会更加失望的。倒不如忘了过去，重新开始。”
谢谦不忍看到周茹茹失落的样子，他扭过头。
周茹茹被冯炯说得有些羞愤，但还不忘调侃：“我这不已经忘了嘛。”
冯炯说完后，将目光投向谢谦。
眼神所承载的分量之重，令谢谦感到肩膀一沉。
谢谦有所感知，最后一句不是对周茹茹说的。
【忘了过去，重新开始。】
忘的，不仅仅是这六年，还有和周玉川的种种。重新开始，和周茹茹。
但他丝毫没有犹豫，逆着冯炯的目光看去。
冯炯神情愈发严肃。他在桌上留下一枚钻戒：“早上何小姐托人把它送到公司。我的建议是，尽快排查和虹盛集团的合作，赶紧确定假如虹盛引战，我们的应对方案。”
戒指在桌上转了一圈，投射出一道亮闪。
谢谦平淡道：“我知道了。这件事交给你去做，三天内给我方案。”
冯炯走的时候，周茹茹也想跟着一起离开。
她已经走到门口，谢谦幽幽然道：“刚才还说，会感激我一辈子，就这么走了？”
周茹茹已经走到门口，再看冯律师，正好一部电梯下来，已经没了影。
溜得真快。
“你忙你的，我就不打扰了。”她意有所指地看看桌上的戒指。
谢谦拎上外套：“陪我去个地方。”
*
谢谦带周茹茹来的是J大。
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人早饭吃得晚，也不觉得饿，就直奔目的地。
车子停在报告厅前，门外立着一张硕大的吴博士海报。
看上去像是学校高层的人，在门口等候谢谦。
“吴博士在休息室，我带您过去。”
谢谦让周茹茹在门外等着，他独自走进休息室。
不出意外，吴博士是一个微微谢顶的老人，时刻板起的脸孔好像一年四季都在生气。
“吴博士，您对合同要是没意见的话，就这么定下了。”
吴博士一动不动，看着手中的讲义。
“昨晚，我的朋友遇到危险，我赶去救她，所以提前离开。见谅。”
吴博士从讲义中歪过脖子看了看他。
谢谦没有办法：“好，你想知道的那件事，我告诉你。”
吴博士总算发话，嗓音干巴巴：“你不愿说不用勉强。”
“豆豆的亲生母亲，是她。”谢谦指着正在门外发呆的周茹茹。
吴博士赶忙看去过。观察许久，板着的脸孔松了松：“我怎么听说，是一个女演员，去年还拿了个影后？”
谢谦汗颜：“您不信就算了。我的大学同学，我妈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后来分手了。她出车祸前生下豆豆，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吴博士撇撇嘴，露出鄙夷的神色：“你这种人，放在我们那个年代，要被抓去关猪笼的。”
他又朝门外望了望。人来人往，女孩倒挺笃定，不慌不忙。又问：“那你们现在——”
“师兄，你卖我技术后，我们有的是交流机会，倒时我再告诉你。”
助理提醒准备上台。吴博士活动活动腰：“你这什么话，昨晚不就谈妥了吗，合同拿来我就签。”
*
讲座开始。
台下灯光全灭，只留过道的几盏昏黄灯光。
全场安静。吴博士的演讲背景宏大，稍不留神就会跟不上。
谢谦和周茹茹坐在观众席里。
都是周茹茹没有听过的学术词汇，反而让她全神贯注。
谢谦靠在椅背上，从他的角度，正好看到周茹茹的后侧脸。他只偷瞄了一眼，眼神便离不开了。
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好像又回到一起学习一起努力的曾经。
昏暗光线下，仿佛星火从眼睛里冒出来。
*
从报告厅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入夏后，傍晚不再是橙色余晖，天空直接从烟灰色过渡至深夜。
那位迎接他的高层想找谢谦吃饭，被谢谦婉拒了。周茹茹说：“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我自己走回去就行。”
谢谦低头踢路边的小石子，一边碎碎念：“又要走，还感激一辈子。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周茹茹只好解释：“不是我不想陪你，我怕打扰你。你跟何小姐闹矛盾，是不是得哄哄人家。”她小心措辞。
谢谦看向来往的学生：“她这个人，不会轻易吵架。她归还戒指的意思是，我们结束了。”
周茹茹本想安慰，说些劝他去挽留的话。但看谢谦异常平静，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我们去校门口，我请你吃好吃的。”她想想，“哎呦不行，刚才那人找你吃饭，你回绝人家了，他要是看到会对你有意见的。”
谢谦笑道：“不至于。我努力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让对我指手画脚的人都闭嘴。”他先迈步，“走吧，饿了。”
*
两人沿着校门外的美食街一路逛吃。虽然不知道哪家好吃，但凡是学生排队多的，都不放过。
“没想到你还会吃路边摊。”周茹茹说。
谢谦挥挥手，让她靠近：“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不仅喜欢吃路边摊，我最爱的就是……烧烤了。”
这算什么秘密啊。
这波反转让周茹茹笑了好久。
谢谦见效果达成，也笑得露出一对米粒大的梨涡。
周茹茹发现，相处久了，高端人才、上流精英的滤镜被打破，在他高冷理智的外表下，还是挺幼稚和孩子气的。
“烧烤摊在前面，我这就带你去。”
校门口的烧烤店难得接到大单，老板笑盈盈地套近乎。
“你们一看就不是这里的学生。学生来买，就当个点心，你们给包圆了。”
他有条不紊地洒着孜然，拿着小木板扇啊扇，还有时间看看谢谦：“这小姑娘我碰到过几回，你是头一回看到，是刚找的对象吧。”
不待周茹茹否认，谢谦用一种市侩的腔调说：“你说得都对。给我们烤得香一点，牛肉别太熟，土豆片加一点甘梅。好吃我们再来。”
周茹茹很淡定。她决定把这当作陌生人之间的胡诌，没有多说什么。
烧烤店腾出空位。周茹茹和谢谦吸着腰从紧凑的餐桌间穿过。路过冰箱，周茹茹顺手拿了两罐可乐。
烤肉的芳香勾人味蕾。
“我以可乐代酒，敬你一杯。”周茹茹举起可乐。
谢谦手举烤串，正襟危坐，像是训导:“以后不要再做危险的事了。连豆豆都知道，陌生人给的饮料，不能喝。”
“记住啦——”冰可乐下肚，刺激着口腔黏膜，带来极大的满足感，“你怎么就不夸我，反应迅速，自救成功呢。”
谢谦举起刚放下的可乐罐：“对对对，为你的机智点赞。”
烧烤店的氛围让人放松，烟熏味和炭火香激发了大家的倾诉欲。
谢谦脱了外套，里面是剪裁合体的衬衫。在这喧闹嘈杂的环境中，也很快松垮下来，和市井莫名的融合。
“那段视频，你打算怎么办。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就凭一个模糊的侧脸，能查出什么？”
周茹茹吃得满嘴油哄哄：“所以我不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