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四顾门的医馆很快便步上正轨。
琴神医先支应了一个月。她医治了紧要的病人，安排了仆役轮值，又将小院辟出来，装了药柜案台等物，正式挂了医馆的牌子。
李相夷只要有空，就会像上次那样来给师妹压阵。只不过他实在太忙，即便尽力抽时间，每次也留不了多久。
之前逃走的白衣女侠与黑衣少侠便被李相夷遣了回来，给琴逢玉打下手。
两位少侠本就比寻常人多懂些医术，人也心善，那会儿匆忙出逃，只是因为许多病症确实不会治，又一团乱麻理不清楚，慌乱之下才走为上计。
现在既然有人撑场子，又是打下手，两人便毫无怨言地回来了。
接着，白江鹑给几位老友写了信，再于城中托人打听寻访。
半月后，一位年轻大夫背着医箱，站在了四顾门大门前。
又过了半月，一位鬓发斑驳的老大夫同样站在门口。随侍的童儿向守卫递上名帖，在两人身后，是一辆装得满满当当，仿佛将全部家什都打包带过来了的马车。
医馆的正副手终于到齐，从城里招的学徒也开始上工，琴逢玉三人总算得以解脱。
她与两位少侠熬了一个月，熬出三对眼下青黑。
医馆上午正式交接，中午三人一刻不停，半梦半醒吃了一顿，吃完倒头就睡，直睡到第二日傍晚。
傍晚醒来，琴逢玉头晕脑胀，如同踩在云里。
睡过头了……
她茫然地在床边坐了会儿。
饥饿感很快浮上来，琴逢玉起身推门，一边洗漱，一边想着要收拾一下这些天写的行医手札，一边还艰难在龙井虾仁糖醋排骨油淋鸡鲜笋烧卖小笼包里抉择。
还没能选中幸运菜，刚迈出门，就见院中海棠花树盛放，云蒸霞蔚，树下一架摇椅，摇椅上坐着一个人。
“醒啦？”
李相夷早就听到她的动静，一直等着，此时回头冲她笑，摇椅一前一后地晃，“饿吗？”
琴逢玉用力眨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饿。”
“先吃口糖。”
李相夷一跃而起，塞了颗糖在她手中，琴逢玉扔进嘴里，被小师兄牵着手腕往外走。
“睡足了吗？”
“嗯，睡足了。”
“想吃什么？”
“没想好。”
琴逢玉打了个哈欠，觉得看路麻烦，就懒洋洋任李相夷带着走，“龙井虾仁，糖醋排骨，油淋鸡，鲜笋烧卖，小笼包，都想吃，啊还有桂花酒酿圆子……”
李相夷：“那就都吃。”
“太多了，吃不完。诶，要不——”
“我陪你吃。”
“好。”
两人十分自然地商量完，一块儿朝外走。
琴逢玉吹了会儿晚风，终于觉得脑子清明了些。她伸手在李相夷臂上轻轻一搭，李相夷瞥她一眼，松开手，脚下一错，与她并肩同行。
此时黄昏沉郁，稠风中隐有花香。
在小院附近时，四周极静，除了彼此，其余声响都似远在天边。
然而离开小院后，四顾门陡然喧嚣起来，交谈声，笑闹声，兵器相击声，马蹄哒哒声，乃至厨下做饭，新鲜食材带着水珠滑进滚油中的滋啦声，都瞬间一拥而上，滚滚红尘烟火，裹了满身。
直到这时，琴逢玉才终于完全醒了。
她侧头朝小师兄看一眼。小师兄的侧脸叫柔和余晖映照得温润如玉，琴逢玉本来想说什么，却突然像是这一刹那才发现这人原来长这般模样似的，张了口，却没能发出声音，茫然愣怔。
“嗯？怎么了。”李相夷察觉。
琴逢玉回神，摇头：“无事。”
路上两人遇到了不少门人，众人均停下来打招呼：“门主，琴神医。”
李相夷一一点头，琴逢玉则一一招手回答：“赵大姐”，“林兄弟”，“秋姑娘”。
李相夷瞥她：？
还有“赵大哥”，“莫少侠”，“梁妹妹”……
李相夷转头看她：？？
连门口的两位守卫琴逢玉也认识：“程大哥”，“云兄弟”。
李相夷盯着她：？？？
“哦，因为他们都来过医馆。”
琴逢玉撞上小师兄的眼神，解释道，“我写了手札，所以记得一些，但要问我他们的名，我也答不上来。”
“手札？”
“行医手札，每日都要写的。”
“就是你那一堆册子？积了不少……”李相夷双手抱胸，嘟囔，“从前没见你写过啊。”
“写的，”琴逢玉自然道，“只是下山行医，每次也待不了多久，我写得快，小师兄不知道罢了。”
李相夷：“……”
这次换琴逢玉问怎么了。
李相夷千言万语堵在喉间，自忖哪句都不够圆融，不好说给人听，于是装出师兄派头，感叹一句：“圆圆真的长大了。”
……这是在说什么呢？
琴逢玉皱起脸，总觉得小师兄有言外之意，但她又读不明白。
好在小师兄自己先说到另一件事：“对了，医馆的事，现在已交给萧先生和史先生。你之前不是说想去城里支摊问诊吗，地方我也给你找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琴逢玉问：“什么时候方便？”
“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李相夷一顿，“但在此之前，要是你有空，我想先带你去个地方。”
“好啊，去哪里？”
见琴逢玉想也不想就答应，李相夷心情大好。
他挺起胸膛，抬起左臂绕肩两圈，眉梢一挑，语气轻快：“带你去见一位新朋友！”
*
小师兄的新朋友，是普渡寺的一位师父。
普渡寺也在清源山上。一个月前，四顾门人去看新址时，顺道拜访了同座山上的未来邻居。
当时普渡寺方丈正在闭关，出面接待的是寺中首座。首座法名“无了”，按小师兄的说法，“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你见了，一定也聊得来。”
听这话，至少他和无了师父聊得来。
不管她自己如何，琴逢玉先为小师兄感到高兴。
在四顾门这一个月，琴逢玉虽然忙得昏天黑地，但医馆聚集了不少门人，有病人，也有来探病的。
人聚在一起就有闲谈，门人们不会直接品评门主，不过言语之间，总会透露一些消息。
有人说，门主虽是门主，但在门中停留的时间并不长。
他风头正盛，不少人说他是天下第一。四顾门初创，但凡和其他门派有个什么往来，联合也好，对战也罢，都要他出面，他便也总是在外奔波，有时还会像出征的大将一样，带门人在外作战，一个月也不见回。
又有人说，几位门主和主事，大家虽是一起做事，但也分派别。
佛彼白石相识在前，四人关系较近；肖门主出身富贵，平日有些豪门公子哥的自傲，与众人相处还算融洽，但与谁都不算特别近（另一人小声补充：除了对乔姑娘显而易见地好）。
乔姑娘人美心善武功好，不过性子有点冷清，人也爱静。她与三位门主在创建四顾门之前就是好友，却不在门中任职，有时门主与主事议事，她也并不出现。
门人最常见到她的场合，是有人上门挑战，其他门主主事又不在，这时便会有乔姑娘站出来挑大梁。是以即便没有职位，大家还是很敬佩她，认她是四顾门主事之一。
单门主是门主的师兄，按说是最该亲近的，然而两人除去门中事务，却并不常在一块。
偶有空闲，单门主也是与手下们一同饮酒，有人问起为何不叫门主一块儿，他要么说门主在休息，要么说门主有别的事在忙。
次数多了，众人便发觉了师兄弟之间虽则和睦，却并不亲密。
至于门主……
“琴神医，”琴逢玉施诊时，有胆大的问过她，“你是门主的师妹，门主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什么样？琴逢玉下针，随口答：“就是这样。”
“不是不是，你们关系好，你对门主比较熟嘛，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
“嗯，”琴逢玉轻轻捻了一下针，“疼吗？”
“不疼不疼，”那人锲而不舍，“那琴神医，所以呢？”
“所以说明你的伤已经好了一半——”
“不是啦！是门主！”
“……”
琴逢玉收起针包，奇怪地看向对方，“钱大哥，你是四虎银枪之一，与小师兄也相处了一年，他是什么样的人，不该有你自己的判断吗？”
“啊，这个……我对门主自然是敬仰万分的，但要说熟悉，这个嘛……”
钱大哥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把那句“熟还是不熟的”说出来，只好打哈哈。
琴逢玉本不想多说，但又见不得小师兄在别人的话里吃亏，于是简短但认真道：“小师兄是很好的人。”
“很、很好？”
就这样？
“嗯，特别好。”琴逢玉想了一下，“我用我的医术保证。”
“哦、哦……”
钱大哥反应了一会儿，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回过神来，又笑嘻嘻地问：“那，琴神医，你有两位师兄，你和谁关系更好些？”
“……”
“是门主吧？我猜是门主。”
那当然。
但琴逢玉是成熟的女侠，她不会回答这种问题。
琴神医敛裙起身，只叮嘱一句“少说话，多休养”，便朝下一位病患走去。
在她背后，钱大哥小声嘀咕：“铁定是门主，就这半个月，没见过一次二门主，但在这儿见门主的次数，都比得上之前一年了……”
琴逢玉没听到。
她从钱大哥和其他人的话中，明白了一件事：小师兄在四顾门里，没有真正的朋友。
他是门中第一人，高高在上，门人皆居他之下。这样的位置，就如同那一身华丽繁服，总会带来一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一段不情愿却免不了的距离。
倘若在四顾门内有一知交好友，彼此推心置腹，无话不谈，没有身份之别，平等相交，于常人自然是件乐事，于一个需要树立威严、统率门人的门主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琴逢玉觉得，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朋友又恰恰是很重要的。
恰好，现在小师兄说他认识了一个聊得来的新朋友。
不是四顾门人，却又离得不远，是月色正好，便可相约夜游的距离，琴逢玉真心为他而高兴。
他问她有没有空去见一见，自然无论如何，她都是有空的。
四顾门的医馆很快便步上正轨。
琴神医先支应了一个月。她医治了紧要的病人，安排了仆役轮值，又将小院辟出来，装了药柜案台等物，正式挂了医馆的牌子。
李相夷只要有空，就会像上次那样来给师妹压阵。只不过他实在太忙，即便尽力抽时间，每次也留不了多久。
之前逃走的白衣女侠与黑衣少侠便被李相夷遣了回来，给琴逢玉打下手。
两位少侠本就比寻常人多懂些医术，人也心善，那会儿匆忙出逃，只是因为许多病症确实不会治，又一团乱麻理不清楚，慌乱之下才走为上计。
现在既然有人撑场子，又是打下手，两人便毫无怨言地回来了。
接着，白江鹑给几位老友写了信，再于城中托人打听寻访。
半月后，一位年轻大夫背着医箱，站在了四顾门大门前。
又过了半月，一位鬓发斑驳的老大夫同样站在门口。随侍的童儿向守卫递上名帖，在两人身后，是一辆装得满满当当，仿佛将全部家什都打包带过来了的马车。
医馆的正副手终于到齐，从城里招的学徒也开始上工，琴逢玉三人总算得以解脱。
她与两位少侠熬了一个月，熬出三对眼下青黑。
医馆上午正式交接，中午三人一刻不停，半梦半醒吃了一顿，吃完倒头就睡，直睡到第二日傍晚。
傍晚醒来，琴逢玉头晕脑胀，如同踩在云里。
睡过头了……
她茫然地在床边坐了会儿。
饥饿感很快浮上来，琴逢玉起身推门，一边洗漱，一边想着要收拾一下这些天写的行医手札，一边还艰难在龙井虾仁糖醋排骨油淋鸡鲜笋烧卖小笼包里抉择。
还没能选中幸运菜，刚迈出门，就见院中海棠花树盛放，云蒸霞蔚，树下一架摇椅，摇椅上坐着一个人。
“醒啦？”
李相夷早就听到她的动静，一直等着，此时回头冲她笑，摇椅一前一后地晃，“饿吗？”
琴逢玉用力眨眼睛，试图让自己清醒：“饿。”
“先吃口糖。”
李相夷一跃而起，塞了颗糖在她手中，琴逢玉扔进嘴里，被小师兄牵着手腕往外走。
“睡足了吗？”
“嗯，睡足了。”
“想吃什么？”
“没想好。”
琴逢玉打了个哈欠，觉得看路麻烦，就懒洋洋任李相夷带着走，“龙井虾仁，糖醋排骨，油淋鸡，鲜笋烧卖，小笼包，都想吃，啊还有桂花酒酿圆子……”
李相夷：“那就都吃。”
“太多了，吃不完。诶，要不——”
“我陪你吃。”
“好。”
两人十分自然地商量完，一块儿朝外走。
琴逢玉吹了会儿晚风，终于觉得脑子清明了些。她伸手在李相夷臂上轻轻一搭，李相夷瞥她一眼，松开手，脚下一错，与她并肩同行。
此时黄昏沉郁，稠风中隐有花香。
在小院附近时，四周极静，除了彼此，其余声响都似远在天边。
然而离开小院后，四顾门陡然喧嚣起来，交谈声，笑闹声，兵器相击声，马蹄哒哒声，乃至厨下做饭，新鲜食材带着水珠滑进滚油中的滋啦声，都瞬间一拥而上，滚滚红尘烟火，裹了满身。
直到这时，琴逢玉才终于完全醒了。
她侧头朝小师兄看一眼。小师兄的侧脸叫柔和余晖映照得温润如玉，琴逢玉本来想说什么，却突然像是这一刹那才发现这人原来长这般模样似的，张了口，却没能发出声音，茫然愣怔。
“嗯？怎么了。”李相夷察觉。
琴逢玉回神，摇头：“无事。”
路上两人遇到了不少门人，众人均停下来打招呼：“门主，琴神医。”
李相夷一一点头，琴逢玉则一一招手回答：“赵大姐”，“林兄弟”，“秋姑娘”。
李相夷瞥她：？
还有“赵大哥”，“莫少侠”，“梁妹妹”……
李相夷转头看她：？？
连门口的两位守卫琴逢玉也认识：“程大哥”，“云兄弟”。
李相夷盯着她：？？？
“哦，因为他们都来过医馆。”
琴逢玉撞上小师兄的眼神，解释道，“我写了手札，所以记得一些，但要问我他们的名，我也答不上来。”
“手札？”
“行医手札，每日都要写的。”
“就是你那一堆册子？积了不少……”李相夷双手抱胸，嘟囔，“从前没见你写过啊。”
“写的，”琴逢玉自然道，“只是下山行医，每次也待不了多久，我写得快，小师兄不知道罢了。”
李相夷：“……”
这次换琴逢玉问怎么了。
李相夷千言万语堵在喉间，自忖哪句都不够圆融，不好说给人听，于是装出师兄派头，感叹一句：“圆圆真的长大了。”
……这是在说什么呢？
琴逢玉皱起脸，总觉得小师兄有言外之意，但她又读不明白。
好在小师兄自己先说到另一件事：“对了，医馆的事，现在已交给萧先生和史先生。你之前不是说想去城里支摊问诊吗，地方我也给你找好了，你想什么时候开始？”
琴逢玉问：“什么时候方便？”
“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李相夷一顿，“但在此之前，要是你有空，我想先带你去个地方。”
“好啊，去哪里？”
见琴逢玉想也不想就答应，李相夷心情大好。
他挺起胸膛，抬起左臂绕肩两圈，眉梢一挑，语气轻快：“带你去见一位新朋友！”
*
小师兄的新朋友，是普渡寺的一位师父。
普渡寺也在清源山上。一个月前，四顾门人去看新址时，顺道拜访了同座山上的未来邻居。
当时普渡寺方丈正在闭关，出面接待的是寺中首座。首座法名“无了”，按小师兄的说法，“是个很有意思的人，你见了，一定也聊得来。”
听这话，至少他和无了师父聊得来。
不管她自己如何，琴逢玉先为小师兄感到高兴。
在四顾门这一个月，琴逢玉虽然忙得昏天黑地，但医馆聚集了不少门人，有病人，也有来探病的。
人聚在一起就有闲谈，门人们不会直接品评门主，不过言语之间，总会透露一些消息。
有人说，门主虽是门主，但在门中停留的时间并不长。
他风头正盛，不少人说他是天下第一。四顾门初创，但凡和其他门派有个什么往来，联合也好，对战也罢，都要他出面，他便也总是在外奔波，有时还会像出征的大将一样，带门人在外作战，一个月也不见回。
又有人说，几位门主和主事，大家虽是一起做事，但也分派别。
佛彼白石相识在前，四人关系较近；肖门主出身富贵，平日有些豪门公子哥的自傲，与众人相处还算融洽，但与谁都不算特别近（另一人小声补充：除了对乔姑娘显而易见地好）。
乔姑娘人美心善武功好，不过性子有点冷清，人也爱静。她与三位门主在创建四顾门之前就是好友，却不在门中任职，有时门主与主事议事，她也并不出现。
门人最常见到她的场合，是有人上门挑战，其他门主主事又不在，这时便会有乔姑娘站出来挑大梁。是以即便没有职位，大家还是很敬佩她，认她是四顾门主事之一。
单门主是门主的师兄，按说是最该亲近的，然而两人除去门中事务，却并不常在一块。
偶有空闲，单门主也是与手下们一同饮酒，有人问起为何不叫门主一块儿，他要么说门主在休息，要么说门主有别的事在忙。
次数多了，众人便发觉了师兄弟之间虽则和睦，却并不亲密。
至于门主……
“琴神医，”琴逢玉施诊时，有胆大的问过她，“你是门主的师妹，门主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什么样？琴逢玉下针，随口答：“就是这样。”
“不是不是，你们关系好，你对门主比较熟嘛，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
“嗯，”琴逢玉轻轻捻了一下针，“疼吗？”
“不疼不疼，”那人锲而不舍，“那琴神医，所以呢？”
“所以说明你的伤已经好了一半——”
“不是啦！是门主！”
“……”
琴逢玉收起针包，奇怪地看向对方，“钱大哥，你是四虎银枪之一，与小师兄也相处了一年，他是什么样的人，不该有你自己的判断吗？”
“啊，这个……我对门主自然是敬仰万分的，但要说熟悉，这个嘛……”
钱大哥摸摸后脑勺，不好意思把那句“熟还是不熟的”说出来，只好打哈哈。
琴逢玉本不想多说，但又见不得小师兄在别人的话里吃亏，于是简短但认真道：“小师兄是很好的人。”
“很、很好？”
就这样？
“嗯，特别好。”琴逢玉想了一下，“我用我的医术保证。”
“哦、哦……”
钱大哥反应了一会儿，想明白了什么似的，回过神来，又笑嘻嘻地问：“那，琴神医，你有两位师兄，你和谁关系更好些？”
“……”
“是门主吧？我猜是门主。”
那当然。
但琴逢玉是成熟的女侠，她不会回答这种问题。
琴神医敛裙起身，只叮嘱一句“少说话，多休养”，便朝下一位病患走去。
在她背后，钱大哥小声嘀咕：“铁定是门主，就这半个月，没见过一次二门主，但在这儿见门主的次数，都比得上之前一年了……”
琴逢玉没听到。
她从钱大哥和其他人的话中，明白了一件事：小师兄在四顾门里，没有真正的朋友。
他是门中第一人，高高在上，门人皆居他之下。这样的位置，就如同那一身华丽繁服，总会带来一些不得已而为之的事，一段不情愿却免不了的距离。
倘若在四顾门内有一知交好友，彼此推心置腹，无话不谈，没有身份之别，平等相交，于常人自然是件乐事，于一个需要树立威严、统率门人的门主来说，却未必是一件好事。
只不过琴逢玉觉得，对于这样的人来说，朋友又恰恰是很重要的。
恰好，现在小师兄说他认识了一个聊得来的新朋友。
不是四顾门人，却又离得不远，是月色正好，便可相约夜游的距离，琴逢玉真心为他而高兴。
他问她有没有空去见一见，自然无论如何，她都是有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