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太想被人揍于是全点嘲讽了
我叼着根糖来到佐野万次郎身边时，他们正在聊天。羽宫一虎的确是被打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倒是都有包扎好，估计是龙宫寺坚给他包扎的。心真细。
说实话，我和这群孩子的关系不算好，感觉他们有点怕我这种摸不透的人，更何况我还是个女的。今天会聚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和佐野万次郎有关。
而此时他正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我身上：“你怎么才来啊！”
我把糖在嘴里换了个位置，而佐野万次郎熟门熟路地从我兜里掏出另一根棒棒糖。羽宫一虎在看到我来的一瞬间眼睛闪闪亮亮，指着我喊了一声横滨恶魔。
我脑子一热，直接一拳摁在了他的头上。
据说他们几个孩子组建了一个叫“东京卍字会”的暴走族，准备和黑龙大干一场。我抽抽嘴角，只觉得佐野万次郎自恋，名字里一共三个字，居然把两个字都安在了组织名字里。
三谷隆接近我，小声地对我说：“一开始叫东京万次郎会。”
我毫不避讳地大声说：“还得是你，万次郎。”
他得意地摇了摇手指。
一提到黑龙，我就想到失魂落魄的伊佐那，于是我试探着问了一句：“黑龙现在的首领是谁啊？”
龙宫寺坚思考着：“好像是个叫斑目狮音的家伙。”
没听过的名字，我没和他打过。
“别管这些事了――”佐野万次郎吊儿郎当地把手肘撑在我肩膀上，眼睛比见了大份巧克力芭菲还兴奋，“阿月，你也来东卍吧！”
我一把把他的手肘挥下去。
“我是自由人。”我说，然后用手捏住嘴里的棒棒糖棍，“我不会加入任何一个组织的，我一个人足矣，就算你是佐野万次郎也不行。”
他扁了扁嘴，看起来像小鸭子，很不爽。
关于组织这件事，我以前也没少被人邀请过，只不过他们都打不过我，自然也没有资格让我被他们掌管。
虽然特攻服很帅，但是独行侠更帅。十三岁那年伊佐那刚进去，六本木就传来响亮的口号，据说是六本木灰谷兄弟不需要队伍就统领了六本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没忍住吹了个口哨，转眼就在给伊佐那的信里写上：“灰谷兄弟可真帅，我也打算做独行侠。”
之后探视，黑川伊佐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灰谷兄弟我打了：好菜，别做独行侠，加入天竺吧。”
我啐了他一口：“等你出来了再说吧。”
―
这件事过去之后，佐野万次郎仍不死心。他时不时就来学校蹲守我，悄悄看我，给我送吃的。我面无表情地打开他给我塞的一大包小零食，然后熟练地从里面翻出他写的小纸条。
“明天就是和黑龙的决战！我问了真一郎，他不打算阻止我们，他说黑龙没那么帅了。虽然你不能参与战斗，但看看还是可以的，来看看！”
最后画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猫猫头，我抬眼看向站在我面前的佐野万次郎：“所以你就和我面对面站着，能不能别光想着给我写信？”
佐野万次郎蹲下，和我脸对脸：“我听真一郎说，以前你在横滨的时候他都是给你写信的。”
我沉默了，我还真不记得我给真一郎写过信，八成是以前指导伊佐那给他写信这事被伊佐那捅破了，他也不嫌丢人，汉字都写不对。
佐野万次郎却很认真地对我说：“我想把以前缺少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光，都补回来。”
我犹豫着开口：“……呃，谢谢你…？”
说罢，我从一袋子零食里掏出一盒棒棒糖，然后把剩下的又塞回给佐野万次郎。他一下子被我塞了个满怀，显得有点愣。
“说吧，你们在哪里打？”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一下子像星星一样亮，高兴地接过零食，掏出一袋巧克力咔擦咔擦吃起来。他一边吃一边掰开给我塞了一嘴，然后高高兴兴地说：“我们在涩谷打！”
我喔了一声，默默记下他说的地点，慢慢咀嚼起嘴里的巧克力。巧克力化的不快，是代可可脂，在嘴里留下滑滑腻腻的感觉，黏连在唇齿间，像甩不掉的佐野万次郎。
他还在看我，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暗。
“呐阿月。所以那天晚上送你回家的人到底是谁啊？”
那天晚上？哪天晚上？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最近的行踪，只能想到是黑川伊佐那送我回家的那天。他最近又变成了大忙人，从那以后也不来涩谷找我了。我思考着黑川伊佐那和我的关系，给了佐野万次郎一个很准确的答案。
“打不过我的朋友。”
佐野万次郎低头嘟囔：“还有打的过你的吗。”
“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
他又恢复了高高兴兴的模样。
就我个人而言，佐野万次郎也属于打不过我的朋友。他们都能跻身朋友这一行列，在我看来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圣洁关系了。
我掏出手机又在里面重复了一遍东卍和黑龙打架的时间地点，确定万无一失。
―
有时候觉得大人们也是挺卑劣的。这种感受在现在格外突出。对面黑龙几乎都是十七八岁的青年，几十个人对东卍五个小孩，确实挺卑劣的。
他们站在底下的空地，而我就坐在高处看。他们的首领斑目狮音――是叫这个名字吧？也跟我坐在一起，他似乎没有插手的打算。
该说不说，东卍几个小孩打架还是挺猛的。可能在脑子上关上的一扇门，就会在战斗力上打开一扇窗。在看到黑龙将近三分之一的人被打倒之后，斑目狮音开始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我瞟了他一眼：“哟，怎么还戴着指虎啊？你不是不想跟他们打吗？”
他眼皮沉沉的，总之感觉昏昏欲睡：“无所谓啊――我对小孩子打架才没兴趣，我的目标可是更远大的。”
我喔了一声，他又开始和我聊天。
“你没加入东京卍会是吧。”他晃悠了一下双腿，“要不要加入黑龙？嘛，虽然感觉这场战斗之后黑龙也会没落了。我本来也没用心经营啊。”
斑目狮音笑了，真怪。底下黑龙的人已经倒了个七七八八，我端详了一下斑目狮音：“你要下场吗？我估计你这身板接不下佐野万次郎一脚。”
他表示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知道你，横滨恶魔。你和我老大是男女朋友关系吧，他经常提到你。”
……？
“等等，你说什么？”
“啊？老大啊？”
“你老大是谁？”
斑目狮音用怪异的目光看我：“黑川伊佐那啊。”
我沉着脸打开手机，在联系人里找到了黑川伊佐那。他曾反反复复把他自己挪到置顶的位置，倒是方便了我找他。我打电话给他，一阵忙音过后，是他略显惊喜的声音：“你找我？”
我对着他说：“你的黑龙今天完蛋了。”
在黑川伊佐那一头雾水的“哈？”之后，我果断挂断，然后用脚尖踹了斑目狮音：“下来单挑。”
斑目狮音震惊：“我惹到你了？”
我面无表情：“管你惹没惹到，反正你今天该死了。”
―
佐野万次郎一脚解决了一个人，还没等他气势汹汹地解决下一个，就被人群里叽叽喳喳的声音惹得心烦。都在打架呢，吵什么吵？他一扭头打算看看什么东西这么讨厌，就看到熟悉的人把对面的老大一脚掀翻在地上，用双腿锁住他的胳膊。
他听到她咬牙切齿，还有关节错位的声音。斑目狮音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大声向她求饶。
她说：“要怪就怪伊佐那，还有你胡思乱想的脑子吧。”
声音中居然还听出一股怜悯。
她撕心裂肺地大喊：“明明我打算一生单身的啊！”
佐野万次郎浑身一震：这可不行！！
―
平心而论，我和佐野真一郎的关系还是挺好的，尤其是这几天和伊佐那闹掰了，我就更觉得佐野真一郎是我人生中难能可贵的好兄弟。
不为别的，就为他敢把自己的游戏机给我玩！
我拿着手柄夸夸一顿摁，边摁边夸佐野真一郎万岁。他被我夸得脸红，自己也不玩，只是听完我一番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之后表示早知道不借给你玩了。
我一顿：“怎么这样？你嫌我给你拉低战绩？”
他捂脸：“不是这样！”
他现在对自己的摩托车店宝贵得不得了，连三年之痒都没有，整天把它当自己老婆一样看着，这么晚都不回家。这句话他也对今天的我说过，我只管盯着屏幕，懒懒地回了他一句：“我妈一般不在家。”
他也知道我的家庭情况，自知不该多问，坐在一旁看我打游戏。
“怎么突然想起来在店里放个游戏机？你不是最喜欢摩托吗。”
他挠挠头：“…开摩托店挣了点闲钱。”
主要是你喜欢。
我的游戏角色第三次死掉，我脸一黑，直接把手柄递给佐野真一郎，他抬眼看着屏幕，然后手指随意动了一下，就过了。
“…怎么这样！没想到你打架很菜，打游戏却很厉害！”
我惊呼，急忙靠过去。我挨得他很近，于是顺道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洗的原因，衣服上没有机油臭味，而是一股洗衣液的清香。我又闻了闻，佐野真一郎一下子把我推开，捂着半边脸嘟囔：“都听到你嗅嗅的声音了，别闻了…有什么好闻的……。”
我只觉得他推我的力气好大。重新捡起手柄，我开始打下一关，而佐野真一郎就坐在我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关于他弟弟们的事。
“怎么和伊佐那闹掰了？”
我嗯嗯啊啊地回复：“…他又给他小弟管我叫女朋友。”
我心虚了，毕竟我还顺手把黑龙弄垮了。这话可不能给佐野真一郎说。
佐野真一郎失笑：“所以把黑龙弄垮了？一个人？”
好家伙，看来初代总长消息网还是健在的。他仔细地端详我，把我看得全身不舒服，终于问出一句：“受伤了没有？”
“……没。”我淡然地接着摁手柄，“我很强的，你要相信我。”
他垂头丧气：“就算是那样，也还是会担心你。”
“那怎么还和万次郎闹掰了？”
他又问我，这话说的让人有些没头没脑，我放下手柄：“谁给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他闹掰了？”
佐野真一郎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看我，于是我开始回忆自己自打六月以来和佐野万次郎相处的种种：可以说是毫无破绽，他不来找我，我就不去找他，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不给彼此添麻烦，很正常啊？
佐野真一郎听我说完这句话，沉重地叹了口气：“不能这样对待朋友的啊…会让别人觉得自己根本不重要，你们之间会就这样分道扬镳也说不定。”
我沉默了：“好吧。”
我对人际关系真是一窍不通。如果可以把他们称作朋友的话，那我这几段友谊就全都是用拳头打出来的，没什么深度，我也不知道如何维持，我也不知道如何增进。我就是这么一个无趣的人，无趣到让人看了就烦。
眼看着佐野真一郎又要开始唠唠叨叨，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沉重地叹了口气。随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不是说你把万次郎叫过来了？正好借着给他送生日礼物这个机会，给我俩增进一下感情。”
佐野真一郎笑了：“正有此意！”
佐野真一郎给万次郎准备的礼物是他亲手组装的巴布，引擎是从菲律宾捡回来的，据说他还准备再给伊佐那搓一个出来。我刚看到他装的机车时，被帅得说不出话来，只夸他心灵手巧，除了打架和追女人之外样样能行，被我夸的脸红，他干脆把衣服领子扯上脸颊，装鸵鸟。
他今晚主动把佐野万次郎叫过来，准备在零点给他送上礼物。兄弟俩再一起深夜飙车，酷的没话说。话说为什么要带上我啊？
佐野真一郎给出的理由是：“万次郎喜欢你。”
我一点都没有少年心事被戳穿的感觉：“喔。”
“……你都不惊呼一下的吗！”
“不，所以说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惊呼啊！”
佐野真一郎一脸“你没救了啊”的表情，然后有些惆怅地给万次郎打电话：“真难想象最后谁能追到你……”
―
时间快到零点，为了迎接神圣的万次郎的生日，我哼着歌陪佐野真一郎把他的游戏机收起来。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说话，我坐在他的沙发上玩手机，他就倚着沙发背擦自己的扳手。
我调笑他：“扳手擦那么干净准备打谁啊？”
他也笑：“万一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有小偷呢？”
突然听到咔啦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动静非常大。
我：“……”
佐野真一郎：“……”
我呵呵一笑：“乌鸦嘴。”
不知道小偷是哪个脑回路清奇，决定以砸破玻璃门这种手法来撬锁。反正这下我和佐野真一郎是都知道了，小偷也逃不掉了。
佐野真一郎擦好的扳手居然真用得上，我凑过去跟他说悄悄话：“你别激动，还是挺危险的，我不希望你受伤。”
佐野真一郎：“…？！”
看他一副受惊了的表情，我下意识以为他是因为小偷受惊了。接着我听到钳子夹断车锁的声音，我皱眉：“偷得是巴布？声音这么大。”
我随手拿了个趁手的工具，然后和佐野真一郎一前一后走出去。我原本以为我俩安安静静地出去是万无一失，结果佐野真一郎突然开始说话：
“你以为你偷得是谁的东西啊，kora。”
他妈的，还一口一个kora！万一真被发现，他受伤了，我岂不是真和伊佐那万次郎闹掰了！
听到佐野真一郎的声音，推着车的小偷像玩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僵硬的转过头来。我借着从玻璃门透进来的光，敏锐地觉得这个小小的身影很眼熟。显然佐野真一郎也是这么觉得的，他疑惑而迟钝地喊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圭介？”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我听到背后传来器械的破空声――还有一个人！藏得倒挺好！我站在佐野真一郎的右后方，极快速地偏头看，正巧看到那硕大的钳子向着佐野真一郎挥下。
所幸我是站在他的右后方，在短短几秒钟内，我完成了打歪钳子和踹倒真一郎的壮举。可惜比起钳子落下的速度来说我还是慢了一步，佐野真一郎还是挨了一钳子，只不过不是结结实实挨的，钳子只在他脑后极快的蹭过，蹭出一道血痕。我扶住歪倒的佐野真一郎，下意识去摸他的头，摸出一片温热。
全身出了一层冷汗，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旁边没有我，或者说站在他旁边的不是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背后的小偷还在继续挥下他的钳子，这次是冲着我。而场地圭介急急忙忙冲过来，甚至腿一软跪下了真一郎面前，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我抬起手硬生生接下了背后挥过来的钳子，感觉手心一阵剧痛。
被疼痛唤醒了对外界的感知，我很不是时候地兴奋起来。这大概是除小学以外第一次有人让我流血――即使这是我故意的，我还是从逐渐变粗的喘息中感觉到自己现在，非常兴奋。
明明我的朋友差一点就要死掉了、明明他已经痛的快要晕倒了、明明我的血不停滴落在地面上，我却死死地抓住那把让我兴奋的凶器，用力抓着，试探性喊出那个名字。
“羽宫一虎？”
拿着钳子的手颤抖着，我回忆起来我帮助羽宫一虎的那天，我记得我对他说过最好的报答就是长大了揍我一顿，而它现在来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偷车。”我轻笑，“为了Mikey吗？真是一群只在乎自己的人渣，烂人。”
“――嗯，我也是烂人。”
我一下子甩开钳子，赤手空拳掀翻了颤抖的羽宫一虎，伸出拳头，狠狠打向他的面部。
一拳、两拳。我感觉到血液迸溅在我脸上，我听到面部凹陷的声音。我心想自己真是太差了，居然会因为这种事兴奋，居然会因为这种事伤害姑且还算得上是朋友的人。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阴暗的想法，我也颇有良知地觉得：如果我不在，真一郎就是死路一条。
越是伤害别人，想要被伤害的欲望就越加强烈。想要被打、想要被打、想要被谁也好，狠狠打一顿。
我就是怪胎，我比偷车的他们烂多了。
场地圭介在我背后哭喊着，突然我的脚腕被谁死死抓住。那只手冰冰凉，凉得我一惊。
是佐野真一郎。
“……不要打他了。阿月。”他痛得龇牙咧嘴，“不要打了……圭介，叫救护车。”
混沌的大脑得到一瞬间的清明，我瞬间站起来，下意识向后退，要离羽宫一虎远一点，却被佐野真一郎绊倒，跌坐在地上。我急忙把注意力凝聚在他身上，不停问他痛不痛、感觉怎么样，他虚弱地朝我笑了一下。
“啊、对…救护车，得叫救护车――”
“别害怕，阿月。蹭伤而已，死不掉的。”
他拉着我的手，去摸他的裤兜。我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很显然那是烟盒。
“抽一根，冷静一下？”
说实话，我和这群孩子的关系不算好，感觉他们有点怕我这种摸不透的人，更何况我还是个女的。今天会聚在这里，完全是因为和佐野万次郎有关。
而此时他正像树袋熊一样挂在我身上：“你怎么才来啊！”
我把糖在嘴里换了个位置，而佐野万次郎熟门熟路地从我兜里掏出另一根棒棒糖。羽宫一虎在看到我来的一瞬间眼睛闪闪亮亮，指着我喊了一声横滨恶魔。
我脑子一热，直接一拳摁在了他的头上。
据说他们几个孩子组建了一个叫“东京卍字会”的暴走族，准备和黑龙大干一场。我抽抽嘴角，只觉得佐野万次郎自恋，名字里一共三个字，居然把两个字都安在了组织名字里。
三谷隆接近我，小声地对我说：“一开始叫东京万次郎会。”
我毫不避讳地大声说：“还得是你，万次郎。”
他得意地摇了摇手指。
一提到黑龙，我就想到失魂落魄的伊佐那，于是我试探着问了一句：“黑龙现在的首领是谁啊？”
龙宫寺坚思考着：“好像是个叫斑目狮音的家伙。”
没听过的名字，我没和他打过。
“别管这些事了――”佐野万次郎吊儿郎当地把手肘撑在我肩膀上，眼睛比见了大份巧克力芭菲还兴奋，“阿月，你也来东卍吧！”
我一把把他的手肘挥下去。
“我是自由人。”我说，然后用手捏住嘴里的棒棒糖棍，“我不会加入任何一个组织的，我一个人足矣，就算你是佐野万次郎也不行。”
他扁了扁嘴，看起来像小鸭子，很不爽。
关于组织这件事，我以前也没少被人邀请过，只不过他们都打不过我，自然也没有资格让我被他们掌管。
虽然特攻服很帅，但是独行侠更帅。十三岁那年伊佐那刚进去，六本木就传来响亮的口号，据说是六本木灰谷兄弟不需要队伍就统领了六本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没忍住吹了个口哨，转眼就在给伊佐那的信里写上：“灰谷兄弟可真帅，我也打算做独行侠。”
之后探视，黑川伊佐那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灰谷兄弟我打了：好菜，别做独行侠，加入天竺吧。”
我啐了他一口：“等你出来了再说吧。”
―
这件事过去之后，佐野万次郎仍不死心。他时不时就来学校蹲守我，悄悄看我，给我送吃的。我面无表情地打开他给我塞的一大包小零食，然后熟练地从里面翻出他写的小纸条。
“明天就是和黑龙的决战！我问了真一郎，他不打算阻止我们，他说黑龙没那么帅了。虽然你不能参与战斗，但看看还是可以的，来看看！”
最后画了一个很可爱的小猫猫头，我抬眼看向站在我面前的佐野万次郎：“所以你就和我面对面站着，能不能别光想着给我写信？”
佐野万次郎蹲下，和我脸对脸：“我听真一郎说，以前你在横滨的时候他都是给你写信的。”
我沉默了，我还真不记得我给真一郎写过信，八成是以前指导伊佐那给他写信这事被伊佐那捅破了，他也不嫌丢人，汉字都写不对。
佐野万次郎却很认真地对我说：“我想把以前缺少的、和你在一起的时光，都补回来。”
我犹豫着开口：“……呃，谢谢你…？”
说罢，我从一袋子零食里掏出一盒棒棒糖，然后把剩下的又塞回给佐野万次郎。他一下子被我塞了个满怀，显得有点愣。
“说吧，你们在哪里打？”
说完这句话，他的眼睛一下子像星星一样亮，高兴地接过零食，掏出一袋巧克力咔擦咔擦吃起来。他一边吃一边掰开给我塞了一嘴，然后高高兴兴地说：“我们在涩谷打！”
我喔了一声，默默记下他说的地点，慢慢咀嚼起嘴里的巧克力。巧克力化的不快，是代可可脂，在嘴里留下滑滑腻腻的感觉，黏连在唇齿间，像甩不掉的佐野万次郎。
他还在看我，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暗。
“呐阿月。所以那天晚上送你回家的人到底是谁啊？”
那天晚上？哪天晚上？我在脑海里过了一遍自己最近的行踪，只能想到是黑川伊佐那送我回家的那天。他最近又变成了大忙人，从那以后也不来涩谷找我了。我思考着黑川伊佐那和我的关系，给了佐野万次郎一个很准确的答案。
“打不过我的朋友。”
佐野万次郎低头嘟囔：“还有打的过你的吗。”
“你说什么？”
“什么――都没说！”
他又恢复了高高兴兴的模样。
就我个人而言，佐野万次郎也属于打不过我的朋友。他们都能跻身朋友这一行列，在我看来已经是至高无上的圣洁关系了。
我掏出手机又在里面重复了一遍东卍和黑龙打架的时间地点，确定万无一失。
―
有时候觉得大人们也是挺卑劣的。这种感受在现在格外突出。对面黑龙几乎都是十七八岁的青年，几十个人对东卍五个小孩，确实挺卑劣的。
他们站在底下的空地，而我就坐在高处看。他们的首领斑目狮音――是叫这个名字吧？也跟我坐在一起，他似乎没有插手的打算。
该说不说，东卍几个小孩打架还是挺猛的。可能在脑子上关上的一扇门，就会在战斗力上打开一扇窗。在看到黑龙将近三分之一的人被打倒之后，斑目狮音开始和我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我瞟了他一眼：“哟，怎么还戴着指虎啊？你不是不想跟他们打吗？”
他眼皮沉沉的，总之感觉昏昏欲睡：“无所谓啊――我对小孩子打架才没兴趣，我的目标可是更远大的。”
我喔了一声，他又开始和我聊天。
“你没加入东京卍会是吧。”他晃悠了一下双腿，“要不要加入黑龙？嘛，虽然感觉这场战斗之后黑龙也会没落了。我本来也没用心经营啊。”
斑目狮音笑了，真怪。底下黑龙的人已经倒了个七七八八，我端详了一下斑目狮音：“你要下场吗？我估计你这身板接不下佐野万次郎一脚。”
他表示无所谓地耸耸肩：“我知道你，横滨恶魔。你和我老大是男女朋友关系吧，他经常提到你。”
……？
“等等，你说什么？”
“啊？老大啊？”
“你老大是谁？”
斑目狮音用怪异的目光看我：“黑川伊佐那啊。”
我沉着脸打开手机，在联系人里找到了黑川伊佐那。他曾反反复复把他自己挪到置顶的位置，倒是方便了我找他。我打电话给他，一阵忙音过后，是他略显惊喜的声音：“你找我？”
我对着他说：“你的黑龙今天完蛋了。”
在黑川伊佐那一头雾水的“哈？”之后，我果断挂断，然后用脚尖踹了斑目狮音：“下来单挑。”
斑目狮音震惊：“我惹到你了？”
我面无表情：“管你惹没惹到，反正你今天该死了。”
―
佐野万次郎一脚解决了一个人，还没等他气势汹汹地解决下一个，就被人群里叽叽喳喳的声音惹得心烦。都在打架呢，吵什么吵？他一扭头打算看看什么东西这么讨厌，就看到熟悉的人把对面的老大一脚掀翻在地上，用双腿锁住他的胳膊。
他听到她咬牙切齿，还有关节错位的声音。斑目狮音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然后大声向她求饶。
她说：“要怪就怪伊佐那，还有你胡思乱想的脑子吧。”
声音中居然还听出一股怜悯。
她撕心裂肺地大喊：“明明我打算一生单身的啊！”
佐野万次郎浑身一震：这可不行！！
―
平心而论，我和佐野真一郎的关系还是挺好的，尤其是这几天和伊佐那闹掰了，我就更觉得佐野真一郎是我人生中难能可贵的好兄弟。
不为别的，就为他敢把自己的游戏机给我玩！
我拿着手柄夸夸一顿摁，边摁边夸佐野真一郎万岁。他被我夸得脸红，自己也不玩，只是听完我一番你是我最好的兄弟之后表示早知道不借给你玩了。
我一顿：“怎么这样？你嫌我给你拉低战绩？”
他捂脸：“不是这样！”
他现在对自己的摩托车店宝贵得不得了，连三年之痒都没有，整天把它当自己老婆一样看着，这么晚都不回家。这句话他也对今天的我说过，我只管盯着屏幕，懒懒地回了他一句：“我妈一般不在家。”
他也知道我的家庭情况，自知不该多问，坐在一旁看我打游戏。
“怎么突然想起来在店里放个游戏机？你不是最喜欢摩托吗。”
他挠挠头：“…开摩托店挣了点闲钱。”
主要是你喜欢。
我的游戏角色第三次死掉，我脸一黑，直接把手柄递给佐野真一郎，他抬眼看着屏幕，然后手指随意动了一下，就过了。
“…怎么这样！没想到你打架很菜，打游戏却很厉害！”
我惊呼，急忙靠过去。我挨得他很近，于是顺道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经常洗的原因，衣服上没有机油臭味，而是一股洗衣液的清香。我又闻了闻，佐野真一郎一下子把我推开，捂着半边脸嘟囔：“都听到你嗅嗅的声音了，别闻了…有什么好闻的……。”
我只觉得他推我的力气好大。重新捡起手柄，我开始打下一关，而佐野真一郎就坐在我旁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我聊关于他弟弟们的事。
“怎么和伊佐那闹掰了？”
我嗯嗯啊啊地回复：“…他又给他小弟管我叫女朋友。”
我心虚了，毕竟我还顺手把黑龙弄垮了。这话可不能给佐野真一郎说。
佐野真一郎失笑：“所以把黑龙弄垮了？一个人？”
好家伙，看来初代总长消息网还是健在的。他仔细地端详我，把我看得全身不舒服，终于问出一句：“受伤了没有？”
“……没。”我淡然地接着摁手柄，“我很强的，你要相信我。”
他垂头丧气：“就算是那样，也还是会担心你。”
“那怎么还和万次郎闹掰了？”
他又问我，这话说的让人有些没头没脑，我放下手柄：“谁给你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和他闹掰了？”
佐野真一郎用一种很复杂的眼光看我，于是我开始回忆自己自打六月以来和佐野万次郎相处的种种：可以说是毫无破绽，他不来找我，我就不去找他，这不是很正常的吗？不给彼此添麻烦，很正常啊？
佐野真一郎听我说完这句话，沉重地叹了口气：“不能这样对待朋友的啊…会让别人觉得自己根本不重要，你们之间会就这样分道扬镳也说不定。”
我沉默了：“好吧。”
我对人际关系真是一窍不通。如果可以把他们称作朋友的话，那我这几段友谊就全都是用拳头打出来的，没什么深度，我也不知道如何维持，我也不知道如何增进。我就是这么一个无趣的人，无趣到让人看了就烦。
眼看着佐野真一郎又要开始唠唠叨叨，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沉重地叹了口气。随后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喂，你不是说你把万次郎叫过来了？正好借着给他送生日礼物这个机会，给我俩增进一下感情。”
佐野真一郎笑了：“正有此意！”
佐野真一郎给万次郎准备的礼物是他亲手组装的巴布，引擎是从菲律宾捡回来的，据说他还准备再给伊佐那搓一个出来。我刚看到他装的机车时，被帅得说不出话来，只夸他心灵手巧，除了打架和追女人之外样样能行，被我夸的脸红，他干脆把衣服领子扯上脸颊，装鸵鸟。
他今晚主动把佐野万次郎叫过来，准备在零点给他送上礼物。兄弟俩再一起深夜飙车，酷的没话说。话说为什么要带上我啊？
佐野真一郎给出的理由是：“万次郎喜欢你。”
我一点都没有少年心事被戳穿的感觉：“喔。”
“……你都不惊呼一下的吗！”
“不，所以说我为什么要为这种事情惊呼啊！”
佐野真一郎一脸“你没救了啊”的表情，然后有些惆怅地给万次郎打电话：“真难想象最后谁能追到你……”
―
时间快到零点，为了迎接神圣的万次郎的生日，我哼着歌陪佐野真一郎把他的游戏机收起来。一时之间两人谁也没说话，我坐在他的沙发上玩手机，他就倚着沙发背擦自己的扳手。
我调笑他：“扳手擦那么干净准备打谁啊？”
他也笑：“万一这个节骨眼上突然有小偷呢？”
突然听到咔啦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动静非常大。
我：“……”
佐野真一郎：“……”
我呵呵一笑：“乌鸦嘴。”
不知道小偷是哪个脑回路清奇，决定以砸破玻璃门这种手法来撬锁。反正这下我和佐野真一郎是都知道了，小偷也逃不掉了。
佐野真一郎擦好的扳手居然真用得上，我凑过去跟他说悄悄话：“你别激动，还是挺危险的，我不希望你受伤。”
佐野真一郎：“…？！”
看他一副受惊了的表情，我下意识以为他是因为小偷受惊了。接着我听到钳子夹断车锁的声音，我皱眉：“偷得是巴布？声音这么大。”
我随手拿了个趁手的工具，然后和佐野真一郎一前一后走出去。我原本以为我俩安安静静地出去是万无一失，结果佐野真一郎突然开始说话：
“你以为你偷得是谁的东西啊，kora。”
他妈的，还一口一个kora！万一真被发现，他受伤了，我岂不是真和伊佐那万次郎闹掰了！
听到佐野真一郎的声音，推着车的小偷像玩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僵硬的转过头来。我借着从玻璃门透进来的光，敏锐地觉得这个小小的身影很眼熟。显然佐野真一郎也是这么觉得的，他疑惑而迟钝地喊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圭介？”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我听到背后传来器械的破空声――还有一个人！藏得倒挺好！我站在佐野真一郎的右后方，极快速地偏头看，正巧看到那硕大的钳子向着佐野真一郎挥下。
所幸我是站在他的右后方，在短短几秒钟内，我完成了打歪钳子和踹倒真一郎的壮举。可惜比起钳子落下的速度来说我还是慢了一步，佐野真一郎还是挨了一钳子，只不过不是结结实实挨的，钳子只在他脑后极快的蹭过，蹭出一道血痕。我扶住歪倒的佐野真一郎，下意识去摸他的头，摸出一片温热。
全身出了一层冷汗，我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旁边没有我，或者说站在他旁边的不是我，现在是什么情况。
背后的小偷还在继续挥下他的钳子，这次是冲着我。而场地圭介急急忙忙冲过来，甚至腿一软跪下了真一郎面前，大声呼喊他的名字。
我抬起手硬生生接下了背后挥过来的钳子，感觉手心一阵剧痛。
被疼痛唤醒了对外界的感知，我很不是时候地兴奋起来。这大概是除小学以外第一次有人让我流血――即使这是我故意的，我还是从逐渐变粗的喘息中感觉到自己现在，非常兴奋。
明明我的朋友差一点就要死掉了、明明他已经痛的快要晕倒了、明明我的血不停滴落在地面上，我却死死地抓住那把让我兴奋的凶器，用力抓着，试探性喊出那个名字。
“羽宫一虎？”
拿着钳子的手颤抖着，我回忆起来我帮助羽宫一虎的那天，我记得我对他说过最好的报答就是长大了揍我一顿，而它现在来了。
“小小年纪不学好，居然偷车。”我轻笑，“为了Mikey吗？真是一群只在乎自己的人渣，烂人。”
“――嗯，我也是烂人。”
我一下子甩开钳子，赤手空拳掀翻了颤抖的羽宫一虎，伸出拳头，狠狠打向他的面部。
一拳、两拳。我感觉到血液迸溅在我脸上，我听到面部凹陷的声音。我心想自己真是太差了，居然会因为这种事兴奋，居然会因为这种事伤害姑且还算得上是朋友的人。可是我控制不住自己阴暗的想法，我也颇有良知地觉得：如果我不在，真一郎就是死路一条。
越是伤害别人，想要被伤害的欲望就越加强烈。想要被打、想要被打、想要被谁也好，狠狠打一顿。
我就是怪胎，我比偷车的他们烂多了。
场地圭介在我背后哭喊着，突然我的脚腕被谁死死抓住。那只手冰冰凉，凉得我一惊。
是佐野真一郎。
“……不要打他了。阿月。”他痛得龇牙咧嘴，“不要打了……圭介，叫救护车。”
混沌的大脑得到一瞬间的清明，我瞬间站起来，下意识向后退，要离羽宫一虎远一点，却被佐野真一郎绊倒，跌坐在地上。我急忙把注意力凝聚在他身上，不停问他痛不痛、感觉怎么样，他虚弱地朝我笑了一下。
“啊、对…救护车，得叫救护车――”
“别害怕，阿月。蹭伤而已，死不掉的。”
他拉着我的手，去摸他的裤兜。我摸到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很显然那是烟盒。
“抽一根，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