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来沾本公主的边求你了
1
继母与国王的婚宴只举办了一日，对于国民来说有些稀奇。她反正不太在意这些事，提着撕破的裙子然后拍打干净上边的动物毛发，挑了个理应不会有人来到的角落进入王宫。掰着手指头算算接下来该如何躲过国王的守卫，她从大片的灌木丛里滚出来，头上还带着点树叶子――灰谷龙胆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正好滚到他脚边了，头猛猛撞上他的小腿，两人均是痛得倒吸一口气，他脚下一动快速一脚踩住她有些破烂的裙角，面色不善地张嘴对她发出一声“哈？”。她先是把脸埋在地面怀疑了一会人生，随后照着自己的大腿用力掐一把，把眼泪尽数逼出，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这也是她生母教给她的，身为皇后整日只研究如何讨得男人欢心，也怪不得早逝。
她和那双紫眸对上，不得不说也突然想要感慨这人也是生了个好皮子，可惜不比她好看。她在容貌这方面最有发言权、所以，她一眼便注意到那人瞪大的双眼和漫上脖颈与耳畔的红，她乐得弯弯眼眸，那人就又抖一分，脚下意识往后一退，她就知道，她又得逞了。
她用力把裙摆从他的靴子底下扯出来，哼哼，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但是跑就对了！
她跑的飞快，临走时不忘用力踩了一脚他的鞋。灰谷龙胆过了一会才从她那张脸里回过神来，有些怔愣地盯着自己被踩了一片灰的鞋面，后知后觉发觉自己被戏弄了。不适地把鬓角碎发别到耳后，在嘴里咀嚼她的容貌和染红了眼角的泪珠，猛地回忆起来灰谷兰是给他说过这么个人物。
他的好大哥可真是…想到灰谷兰嬉笑着把他从会场推出去，他第一时间还以为是他良心大发终于知道他不喜欢婚宴这种场面，第二时间才觉出个不对劲来…他就知道灰谷兰没什么好心思。闷闷不乐地鼓起脸颊，灰谷龙胆又看向自己的鞋。
是有那么一点美。也怪不得大哥想要。
2
宫内没有人不知道白雪公主是个不安分的主。今天下水摸鱼明天上树打鸟，她反正没停下来过。任何礼仪都未学会、她就是个无拘无束的野孩子。宫里的人嘴碎爱说闲话，提到她时都是幸灾乐祸或是装模作样地摆出一些惋惜：王妃只生出一个除了容貌以外一无是处的女性，下一代国王该选谁来继承呢？
对啊，国王也充分考虑了这个问题，所以他娶了个新媳妇，真有点恶心人。她在被国王的侍卫抓住时把亲爹在心里骂了八百遍。
婚宴没有因为这一角骚动而停止，她顶多只是出来让无趣的贵族们看看乐子。熟练地无视那些打量外星人一样的目光，她抬头扫视一眼宴庭，天花板上大片大片的水晶灯照得她头疼。远远地看到打扮得回光返照的国王挽着一个纤细的背影朝她走来，于是开始懊恼自己怎么就选了这条路，索性自暴自弃抓起旁边桌子上的小蛋糕塞了一嘴，奶油从嘴里溢出来，掉落在价格不菲的绒绒地毯上。
国王那已经发白的胡子都被人用发胶好好地塑了个型。她试图无视任何人，一心一意扑在小蛋糕上，就当老国王的怒火是耳旁风，反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很快也就没了。他说，她吃，两不耽误。国王骂她，从她本人骂到她母亲，骂得整个人激动地颤抖起来。她还想着等嘴里这口蛋糕咽下去说点什么挖苦国王的话，还没等她拍掉手心的蛋糕碎屑，国王突然闭上了嘴，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少年人清脆的笑声，笑得还挺好听的，她转转眼珠朝那发声的人看，在接触到他的脸时，以为是哪个贵族公子哥，视线往下挪，她看到穿的白色蓬蓬裙。
……等等，这是婚纱吗？！
她连嘴里的小蛋糕都忘记咽下去，古怪而震惊地和少年对视了。他有一头绸缎般的黑发，十分叛逆地剃平了半个头，另外半边就被烫得卷卷的，看上去很有让人摸一把的冲动。少年今天化了个妆，狐狸一样的眼角染上艳红，他眯起眼睛对她笑，比狐狸精还要狐狸精，睁开眼睛时、细长的眼眶遮住了眸子里的情绪。
“你是白雪呀，初次见面。”
他挥了挥手，于是坠着流苏的长长的袖子垂下来，顺着他手部的动作划出一个弧线，他轻轻转了转细长的手指上的戒指。她感觉自己被噎住了，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好不容易把噎人的蛋糕吞下去，她挑眉看了看国王：“……呃，玩的有点变态了哈？”
她指了指狐狸眼的少年：“没比我大多少吧，他，我新妈？”
国王咳嗽了两声：“九井一，是天竺国的公主，他便是我的新王妃，以后你就叫他母后吧。”
她于是又打量起来站的很直的少年，他和她对上视线，把目光转移，双手叠起放在小腹之上。该说不说，作为一个男人能把婚纱穿的这么好看已经足够不容易，她左看看右看看，目光触及到他脖颈上沉重的金银珠宝，还有耳朵上、手腕上、手指上…九井一好像个被打扮起来的贵妇，和她以往见到的那些情人都不大一样。那些好像没有骨头的男宠们都努力把自己塑造得再女性化一点、软软地依偎在男人身上，可是九井一怎么看怎么不像，他只是正直地穿上了婚纱而已，连手都不和国王挽，只是单方面地被国王搂着，搂累了就松开，他和国王始终隔着一面空气墙。
她没忍住给九井一吹了个口哨：“挺好呀！可可嘛！”
她说话有点没大没小。她以为九井一会生气的，但可能年龄和她接近的人观念也和她接近，她带着挑逗意味的称呼只是让九井一弯了弯眼眸。她敏感地捕捉到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讶，九井一突然对她伸出手，她一动没动，心想这小妈应该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做出些什么坏事，就感受到凉凉的、是九井一的手指暧昧地摸上她嘴角那块奶油，把它摁压下去、又涂抹开来，奶油因为皮肤的温度融化，她意识到九井一的手不热。
一下子被他摸得呆住，九井一冲着她惊呆了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在国王转过身的一瞬间，九井一对着她、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擦过奶油的指腹。
她这才发现九井一的舌头很长，舌尖俏皮地弯起来，狠狠碾过下唇，留下水润的光泽。
3
对于国王再婚这件事一点她是一点都不在乎，只是第二天开始连贴身仆人看她的眼光都要带上几分怜悯了。她又不是傻子，虽然八成知道是国王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但是她心底还是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对国王能一直保持对她的放养模式的期待。这份期待在婚宴后第二天出门对上一对紫色眸子之后彻底落空了。她看到那张好像有点熟悉的脸，表情像吃了苍蝇，理由是对方的手紧紧地拽住了她的手腕，他看似不经意地扭动她手镯的位置，抬起脸来，笑得可灿烂：“你就是白雪妹妹？”
灰谷兰。九井一带进来的王子。
她开始怀疑老国王是不是想继承人想疯了，才会允许一个没比她大几岁的小妈带个没比她大几岁的哥哥回来。怎么想九井一和灰谷兰之间都不会有血缘关系，但灰谷兰对她表现出一副柔和的态度，连眼角都软上个三分，一口一个“白雪妹妹”“九井母后”，没把自己说恶心，先把她说恶心了。灰谷兰带着那“作为继承人理应被安排在一起”的恶心说辞，不由分说地挤进了她的隔壁。
灰谷兰生的美，却总让她觉得他没安好心，这大概就是漂亮的东西都有毒。但是他偏偏住在她隔壁，每回出门都要和他略带惊喜的目光对上。灰谷兰总是倚在门口，装作不经意地和她目光交接，然后是染上脸颊的笑意。
她想骂他几句真假。这几个挤进她生活的男人都有点该死。她想方设法折磨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一定要和她同一时间出门的灰谷兰，她早起得很，于是成功连续几天捕获一个披散着长发像女鬼一样站在门口的灰谷兰。
“不装了？”
“……白雪，我希望你多睡一会。”
她爆发出一阵笑，笑弯了腰，抬头想从长发之中捕捉到点灰谷兰别的表情，他只是拢了拢头发露出底下的眼睛来。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感情在其中的、单纯的打量，他沉沉的双眼中透出一股死气。灰谷兰仍然抓住她的手腕，缓慢地转动她的手镯。
灰谷兰说：“我送给妹妹的饰品，是不喜欢吗？”
何止是不喜欢，那他妈就是一套狗链子。银子做的锁链从项圈上垂下来，透着狗都看得出来的暗示。所以她才不喜欢灰谷兰，对她有图谋就直直白白说出来，一边这么对自己的私欲毫不掩饰、一边还在相处中对她摆笑脸。她想，如果天竺国真的把她的国家给吞并，那自己的下场也可想而知，不过就是被几个男人给瓜分，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想到如果那些人长着一张灰谷兰的脸，她就有点不舒服。她看不惯这种美。
她抬眼和灰谷兰对视。灰谷兰肆意地用目光扎进她皮肉之间，像是打量一件漂亮的物品，她经常被这么打量，因为她是白雪公主，是公主，天生来依附男人生长的软骨头的东西，灰谷兰的手锢得她疼，她开始恨自己连这种侵略性的表情都没学会，灰谷兰俯下身来，他的长发垂在她的肩颈上，他从她的领口之间看到里面白的像雪一样的皮肤，灰谷兰张口，咬了一口她的脸颊。
灰谷兰叹着气：“如果你乖一点会多好。”
乖一点的女人八成在相见第一晚被他拆吃入腹。她心想，那灰谷兰可真是该死了。
4
“魔镜啊，魔镜，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是谁？”
“大哥，你已经对着这破镜子问了十遍了。”
灰谷龙胆挑了个舒服的角度把自己埋在九井一的床铺里，灰谷兰饶有兴致地用手抚摸着魔镜的边框，镜子里映出她漂亮的侧脸，那乌发、白肤，殷红的唇，每每都让他感觉漂亮，十足的漂亮。灰谷兰爱美，也并不是随便来个漂亮的女人都能入他的眼，白雪是不一样的，她生得一副遭人觊觎的好皮囊，性格却像极了刺，目光里尖锐的嘲讽要被他好好品尝一番、然后嚼碎了，刺痛嘴唇，混合着血液吞下去。她可真有趣呀，她的柔弱才更有趣呢，享受着驯服一只小野猫的快感，她的爪子顶多也就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就连反抗都娇弱得迷人。
黑川伊佐那要他来这个国家当王子，他知道了自己要当九井一的儿子，气得想拽住鹤蝶的领子问问这个人脑子是不是进了不干净的东西，可是他心下一动，又抿起嘴来，对伊佐那说：“那得收取点报酬。”
谁都知道灰谷兰是个收藏家。喜欢集邮，那也没什么不好的。从魔镜里见到她抚摸动物的脖颈，他就注视着她裸露出来的脆弱的脖颈。想象着一口咬上去涌出来的鲜血，灰谷兰感觉自己都要为之颤抖起来。他从魔镜金属的边框中，看到灰谷龙胆坐在他背后，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床铺，目光紧紧地盯着镜中人不曾离开。
灰谷兰笑着，和龙胆对上视线。灰谷龙胆怔怔地瞪大双眼，然后闹别扭一样、又把头扭过去。还没等灰谷兰问他，龙胆已经张开口，显得颇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挺好看。”
“好看到眼睛黏住了呀。”
灰谷龙胆选择捂住耳朵不再听灰谷兰胡扯。九井一面色不善地推门进来，在同伴调侃的笑容中首先摘去了身上的首饰，整个人透出一股不耐烦：“待够了没？”
“伊佐那要我给你带信，说快了。”灰谷兰冲着九井一吹了个口哨，“我看你过得也挺滋润啊，母后！”
九井一的脸更黑一分，灰谷龙胆随之乐得直不起腰来。九井一要灰谷龙胆少弄脏他晚上睡觉的地方，龙胆用剑鞘把自己支撑起来，漫不经心地对着九井一说：“事先说好，报酬的事，是我们先给老大说好的。”
九井一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的好妹妹呀。”灰谷兰俏皮地把胳膊肘倚在九井一肩膀上，压得他矮一截，“多漂亮，是不是，多漂亮？”
“长长弯弯的睫毛，多俏的小姑娘，她可真漂亮啊…如果再是一头金发、一双碧眸，是不是更像了？”
“……闭上你的嘴，灰谷。”
“少动些旖旎的心思，你活的可比现在轻松。”灰谷兰瞟了一眼墙上时钟，“事情我们都操办好――毕竟，娶一个死人这回事，简单的多。”
“娶她？养她才说的通吧。”
九井一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哑哑的笑：“随你的便！”
5
说是随他的便了，但该不爽还是不爽。九井一自认为在天竺地位不低，他甚至为了天竺忍受离谱的假身份，到头来被灰谷兄弟摁着痛心调笑，不爽到极致。灰谷兄弟是简单粗暴地把事情办好了，他九井一费心费力给财务流通擦屁股，守着用处只有偷窥公主的魔镜，感觉自己脑子有病。
她进他的房间大手大脚吃东西：“我看你的确有病，正常人会给国王当妻子？”
然后她又打量他的打扮，非常给面子地吹了个口哨：“挺帅！”
她特别爱待在他旁边。碍手碍脚的。她带了个丝绸手套从他餐盘里掰饼干吃，碎屑掉落在九井一的床铺上。九井一左耳朵听见宫中报道公主出逃了，右耳朵又听到公主好端端地躺他床上说母后肚子饿了。她蓬松的裙摆在床上铺展开，鹅黄色的布料和鲜红的被子大块地碰撞，看得九井一头疼。她吃饱了就躺在他床上小憩，九井一习惯性看她闭紧的眼眸，她被养的很好，让人以为她是害羞了、脸颊才微微泛红，喷了些清淡的香水，他微微凑近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他在她身上压下一片阴影，她猛地睁开眼，缓慢地眨眨。
她带着些恶趣味地对他说：“母后不吻我？”
“……我为什么要吻你。”
“母后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是和我间接接吻了。”
九井一回忆起那奶油的滋味，有些恍惚。
“别说些不着调的，白雪。”
“不是不着调。”她咯咯地笑，“灰谷、九井，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雪，白雪。名字被九井一拉长音，暧昧且柔和地从嘴里飘出来。白、赤，白、赤。两种颜色在他心里晃悠着，像白雪散落在床上的黑发、像她延伸到脚踝的鹅黄色裙摆，蕾丝边上染上奶油，甜腻腻的、和记忆里那个身影有决定性的不一样。说实话，事到如今，他甚至已经回忆不起赤音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她变成九井一心中一个模糊的标志，成为他遇见人的标杆，总觉得要把人和她比较一下才好、也许是白雪太完美了，他才会觉得她们像。九井一早早过了年轻而激动的时候，如果换作以前，他会被自己这个念头恶心得吐出来，但事到如今他已经变得圆润而成熟，他已经可以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所有念头。
“真的吗？”
她系紧脑后红色的蝴蝶结，□□的足踩在他的怀里。九井一有时候觉得自己当初勾引她也是个错误的决定，她不像她的名字一样洁净，她是有点坏在身上的、有点尖锐，有点毒。她叫他可可时拢圆了晶莹的唇，狡黠地看他。
“真的。”
6
“我爹死了。”
她平静地推开九井一的房门，九井一正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猛地被她往后背上来了一巴掌。九井一被拍得往前一倾。算算日子该是灰谷下手的时候，这下王国已经是随手可以被揉捏的东西，他在脑子里快速处理着该怎么面对国王留下来的这个小公主。按理说她已经变成了灰谷的财产，那国王没给她留下任何东西，就算留了也早被灰谷兰哄骗到手，装也没有装的必要，九井一刚准备说话，她凑上来，往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压住九井一的肩膀，在他耳畔说话，连嘴唇黏连又分开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你们干的好事。”
她和他对视，他看到她眼睛里映出来火烛的影子，像猛地在她眼里点燃一束光，她的眼睛亮亮的、圆圆的，近到呼吸和他交缠在一起、睫毛也触碰到他的，温热的交织之中，九井一想到现在灰谷肯定在看，但她才不知道也顾不得这么多，她急切而期盼地啄上他，让他感受到湿润的触感雨水一般落在他脸颊上、嘴唇上、鼻尖上，可把她憋坏了，她边吻他，边胡乱而恼怒地骂着死去的老国王，她说他也曾这么吻过她，让她犯恶心。九井一不说话，静静承受她情绪的发泄，她伸出舌尖舔舐九井一在嘴唇上咬出来的牙印。九井一说：“你够了。”
她捧住他的脸端详着，再次感慨她的母后真是漂亮，就算不化妆、露出男性的底色，也是个漂亮的公子哥。她咀嚼着九井一的表情，于是恍然大悟了，笑得可甜蜜，眼底流转着一些九井一见过很多次的情绪。
“我以为你能带我走。”
她在失望呢。
九井一移开目光：“你有安排了。”
“作为谁的财产？”她的声音一下子掐得纤细刺耳，“哎呀，不会是灰谷兰吧？灰谷兰？那个变态？”
“你不是喜欢我的脸？”她用双手捧起自己的脸，摆出一个伤心的表情，不带感情的泪水随之而来，她可怜地颤颤眼帘。九井一的目光追踪着她的眼泪，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衣服上，他想，如果是灰谷看到这场景应该更喜悦。他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对着明显只想逃离这里的白雪、也很难生出爱意来吧。她只是想要傍着他这棵树逃走，飞得高高的。
她的指尖在自己的脸颊上停留，最终泄气一般抚摸九井一的脸颊。她抹掉眼泪，把眼睛垂下，手指绕着他的黑发打转，又把自己的头发和他的放在一起比较。她把裙子掀起到腰间跨坐在九井一腿上，她微微直起身，现在倒是显得比九井一高了一截，于是乌发垂落在他的耳旁，像一张帘子遮住她和他嘴唇相接的小动作。她轻轻扭动了几下腰肢，九井一摁住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于是闭上眼睛，主动迎上去。
她在喘息之间，对他说：“虽然我也就这样了，但是你也不好过，九井一。你为什么不能看着我一会？”
“所以我闭上眼了。”他淡淡地说，“逃跑吧，白雪。”
“今晚先祝你飞吧，飞得高高的。”
7
国王病逝，公主同一时间遭受刺客刺杀，所幸有王妃与王子接手国家。她往报纸上啐了一口骂这是谁他妈胡编乱造，旁边的灰谷龙胆自顾自玩刀，削掉她一缕头发。看到灰谷龙胆朝着她指了指自己的鞋面，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总觉得灰谷兰在哪里见过，这两张脸说没有血缘关系她是不信的。她被灰谷龙胆带出王宫，走了半天她骂了灰谷龙胆一句手脚不利索，然后把裙子撕裂、跑的比灰谷龙胆还快。灰谷龙胆快步跟上她，看着她脑后的蝴蝶结随着跳跃的步伐一上一下地颠簸：“你经常走这条路？”
她那张漂亮的脸，摆出个大白眼也漂亮：“我比你熟这个国家。”
灰谷龙胆戴着架眼镜，在阳光下有点反光。和他处了大概半小时，总体感觉灰谷龙胆比灰谷兰好些，至少他不会时不时把目光凝在她胸前和屁股，然后挑逗性地对她笑笑。灰谷龙胆把她绑出宫，第一时间看她被麻绳锢得紧紧的手腕，第二时间看她的脸。她依稀记得第一次见面灰谷龙胆被她的脸给得逞，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懒得演了，于是抬眼看灰谷龙胆，他紫色的眼眸在眼镜的遮挡下躲闪开，半晌张嘴对她说：“走了。”
“去哪儿？”
“我负责把你带出宫，然后杀了你。”
灰谷龙胆把剑从鞘里抽出一半，非常恶趣味地压重“杀了你”三个字。他的眼睛是典型的三白，挑挑眉勾起眼睛看她的时候倒是真的有点慎人，她喔了一声，然后扭了扭被麻绳绑住的手腕，可怜她娇嫩的皮肤已经被磨出一道红痕：“你松开我吧，都走到这了。”
灰谷龙胆颇感无趣地大啧特啧。剑抽出来在她手腕上随手一划，麻绳坠落在地上，她边活动手腕边小声地吸气，灰谷龙胆就偏头看她。她还真不适合被押着，她应该是个活物，应该像个在手指缝里垂死挣扎的蝴蝶，而捏碎虫子的那一刻也并非无趣。灰谷龙胆看她被勒出印子的白生生的皮肤，太脆了，他稍微用力点估计就会折断，让一个不安分的灵魂待在这种壳子里也是委屈了她。灰谷龙胆突然来了兴趣：“你要不要跟着我？”
她抬头时显得有点呆。灰谷龙胆想自己可和大哥不一样，他当然会更仁慈一些，而且他也正好到了想要养些活物的时候。只要他开口，一个女人的事，还是能轻松搞到手的――大概吧？灰谷龙胆把手放在脸前面，隔空比划出一个相框把她框在里面，觉得像一幅画，看起来顺眼了不少：“我说啊，你要不要跟着我？”
“我和大哥，你比较想选哪个？”
她哼哼两声，伸出手指头直直插进灰谷龙胆的相框里，硬生生把他的两只手扒开，凑近他露出完完整整的她自己来：“我哪个都不选！”
灰谷龙胆的眼睛里映出她的面庞，他的喉结滚动两下，扯起嘴角张扬地笑起来：“那你可要完蛋了呀，白雪公主！”
他的手扣住她的腰，往小腹狠狠一靠，两人的身影紧贴在一起，她感觉到灰谷龙胆的佩剑抵上她的后腰，一手从肩胛骨开始往腰下摸、抚平了她衣服的褶皱。他没戴手套，手显得无比滚烫，一巴掌拢住她的臀部又托起圆滚滚的肉，她抖了一下，手用力掐上灰谷龙胆的手肘，他伸出手揉了两把才作罢，垂眸打量她又羞又恼涨红的脸，灰谷龙胆和她拉开距离，这下他高兴起来，举起手刚想表明自己纯良，就被她伸手甩了个大巴掌――没成，他挡住了，捏着那软软的手捏了两下：“你可真是有点笨。”
“不吓唬你，我的任务其实是把你送进这片森林里，随便你在哪儿活……你可真是有点笨，你为什么不能摆清楚自己的地位？你生了这种脸、生了这种身份，你就逃不掉了。跟着我们还能过得开心点。”
“呸！”她挣扎着朝灰谷龙胆吐了口水，“我要你们管我怎么活！我要你们管我怎么活！”
灰谷龙胆给她指了个方向要她跑过去，不然就砍掉她一只手，顺手抽出剑，摆出一副真的要砍的模样。他拍了一把她，无意识地说出一句熟悉的话：“如果你乖一点该多好。”
8
她翻过树林和湖水、踏过花草和昆虫。她奔跑着看到一栋小别墅，本来都要停下了，看到别墅前种下的一大片兰花，她又开始跑，没跑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给绊倒，整个人摔了个狗吃屎，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被小矮人绊倒了，几个小生物簇拥在远处对她指指点点，她投个目光过来，他们就怕得发抖。好不容易推选个胆大的出来，好像念着谁硬塞给他的台词：“如果你保持房子的整洁，做饭，铺床叠被，洗衣服，缝纫，和编织，并使一切干净有序，你就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你会有你想要的一切。”
她从地上爬起来，拽住小矮人的领子：“你他妈是不是灰谷兰派来的？”
小矮人支支吾吾不说话，眼睛里暗着，一点光也没有。她突然很崩溃，想摔东西、想打人，最终什么都没做，又躺在地上翻了个身，对着天空臭骂灰谷兰三百句，然后捂住脸懊恼地嚎了两声：“我摆烂！我摆了，还不行吗！”
她开始恶毒地设想该用什么手法自杀，跟着小矮人进了他们的屋子。这几天过得还算舒心，但也总感觉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她摆好了一个平静的心态，不再想着到处跑，天天躺床上思索人生，感觉自己心死了。
好想骂人啊。她在听到木屋的门被敲响时摆出一张臭得像家庭主妇的脸出来，和捧着一筐绿里透红的苹果的灰谷兰脸对脸，艰难地说：“演都懒得演了是吧？”
灰谷兰从鼻子里闷闷地发出一声笑。他今天打扮得还挺像模像样，把自己的脸抹得白皙得很，妆画的很精致，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他勾起嘴角一笑，倒是真有点柔情那味。他戴上了之前送给她的那个狗链子首饰，沉沉地坠在胸膛，他轻轻扯两下，链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灰谷兰长得高，此时把头发梳得规规整整，她一眼看出他穿的是新郎装，胸口别了朵艳红的花，红得像有毒。她觉得多碰灰谷兰一下也有毒。
“门口的兰花是你种的？”
“喜欢吗？”
他缠上来，从那一筐苹果里挑了个最红的塞进她手里。苹果的表皮滑滑的，像涂了什么液体一样湿润，红的透亮，比起苹果更像是一件装饰品，她从中看到很多东西，比如她的未来啦、还有各种结局啦，她现在觉得苹果的颜色像血液，她想如果她有勇气结束自己狗屎的一生，那手腕一定会流出来这个颜色的液体。她看着苹果，灰谷兰微微弓腰把脸放在苹果之后，鲜红色挡住他的半张脸，他笑得像开了花一样，他伸出双手拢住她捧着苹果的手：“白雪，白雪，真漂亮的名字。我来娶你了。”
“但是在此之前，你得死一次才行――你的遗体会很有用，之后我会补办婚礼的，但是你得蒙上你的脸。”
“只给我看…或者是我们，好吗？”
她想明白了灰谷兰是什么意思，苹果在手心被转动，红色染上她的指腹。她缓慢地回忆了自己至今为止的一生，除了当老国王的笼中雀、就是当个被欣赏的物品。灰谷兰这么选择当然也是预料之中，她无非就是一个国家的小赠品咯。他摸她的头，抚摸她的脸颊，用手指描摹她的五官，用力摸她的眼睛。她没什么精气神地睁着双眼，在被抚摸时敏感地合上眼帘，灰谷兰又在用透着怜悯与欣赏的语气说些什么。他拥抱上她，把她打横抱起，苹果掉了一地，她的后背接触到松软的床铺，她先前把七张小小的床铺拼接在一起才勉强容身，现在覆上一个成年男子，不免觉得有些拥挤。床板被碰撞得微微歪斜，她陷入到床铺里，他勾起她，苹果被咬碎、被塞进嘴里，猛地被噎住，她张嘴想要呼吸，灰谷兰又将唇贴上来，他吻她，暧昧地研磨她的唇，堵住她最后一丝呼吸的可能，灵巧地挤进去，把呼喊捣碎、吞咽下去，温度上升着，她竟然昏昏沉沉之间感觉到冷意，灰谷兰在她耳畔发出满足的叹声：“我会养好你的，白雪。”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比出一个“去死”的口型。
9
好可怜好可怜的雀，哪里也逃不了的公主。她在哭，大概也会是最后一次哭，但是这份美丽只会让人觉得可爱，连她悲伤的情绪都那么可爱。友情、爱情都不曾拥有的公主，第一次被温柔地对待，居然是因为这个。她自己都要笑出来了，她的眼泪连成线，珠子一样濡湿了被单。
睡吧，白雪，睡吧。
梦里会幸福一些的。
继母与国王的婚宴只举办了一日，对于国民来说有些稀奇。她反正不太在意这些事，提着撕破的裙子然后拍打干净上边的动物毛发，挑了个理应不会有人来到的角落进入王宫。掰着手指头算算接下来该如何躲过国王的守卫，她从大片的灌木丛里滚出来，头上还带着点树叶子――灰谷龙胆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正好滚到他脚边了，头猛猛撞上他的小腿，两人均是痛得倒吸一口气，他脚下一动快速一脚踩住她有些破烂的裙角，面色不善地张嘴对她发出一声“哈？”。她先是把脸埋在地面怀疑了一会人生，随后照着自己的大腿用力掐一把，把眼泪尽数逼出，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这也是她生母教给她的，身为皇后整日只研究如何讨得男人欢心，也怪不得早逝。
她和那双紫眸对上，不得不说也突然想要感慨这人也是生了个好皮子，可惜不比她好看。她在容貌这方面最有发言权、所以，她一眼便注意到那人瞪大的双眼和漫上脖颈与耳畔的红，她乐得弯弯眼眸，那人就又抖一分，脚下意识往后一退，她就知道，她又得逞了。
她用力把裙摆从他的靴子底下扯出来，哼哼，虽然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但是跑就对了！
她跑的飞快，临走时不忘用力踩了一脚他的鞋。灰谷龙胆过了一会才从她那张脸里回过神来，有些怔愣地盯着自己被踩了一片灰的鞋面，后知后觉发觉自己被戏弄了。不适地把鬓角碎发别到耳后，在嘴里咀嚼她的容貌和染红了眼角的泪珠，猛地回忆起来灰谷兰是给他说过这么个人物。
他的好大哥可真是…想到灰谷兰嬉笑着把他从会场推出去，他第一时间还以为是他良心大发终于知道他不喜欢婚宴这种场面，第二时间才觉出个不对劲来…他就知道灰谷兰没什么好心思。闷闷不乐地鼓起脸颊，灰谷龙胆又看向自己的鞋。
是有那么一点美。也怪不得大哥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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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内没有人不知道白雪公主是个不安分的主。今天下水摸鱼明天上树打鸟，她反正没停下来过。任何礼仪都未学会、她就是个无拘无束的野孩子。宫里的人嘴碎爱说闲话，提到她时都是幸灾乐祸或是装模作样地摆出一些惋惜：王妃只生出一个除了容貌以外一无是处的女性，下一代国王该选谁来继承呢？
对啊，国王也充分考虑了这个问题，所以他娶了个新媳妇，真有点恶心人。她在被国王的侍卫抓住时把亲爹在心里骂了八百遍。
婚宴没有因为这一角骚动而停止，她顶多只是出来让无趣的贵族们看看乐子。熟练地无视那些打量外星人一样的目光，她抬头扫视一眼宴庭，天花板上大片大片的水晶灯照得她头疼。远远地看到打扮得回光返照的国王挽着一个纤细的背影朝她走来，于是开始懊恼自己怎么就选了这条路，索性自暴自弃抓起旁边桌子上的小蛋糕塞了一嘴，奶油从嘴里溢出来，掉落在价格不菲的绒绒地毯上。
国王那已经发白的胡子都被人用发胶好好地塑了个型。她试图无视任何人，一心一意扑在小蛋糕上，就当老国王的怒火是耳旁风，反正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很快也就没了。他说，她吃，两不耽误。国王骂她，从她本人骂到她母亲，骂得整个人激动地颤抖起来。她还想着等嘴里这口蛋糕咽下去说点什么挖苦国王的话，还没等她拍掉手心的蛋糕碎屑，国王突然闭上了嘴，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少年人清脆的笑声，笑得还挺好听的，她转转眼珠朝那发声的人看，在接触到他的脸时，以为是哪个贵族公子哥，视线往下挪，她看到穿的白色蓬蓬裙。
……等等，这是婚纱吗？！
她连嘴里的小蛋糕都忘记咽下去，古怪而震惊地和少年对视了。他有一头绸缎般的黑发，十分叛逆地剃平了半个头，另外半边就被烫得卷卷的，看上去很有让人摸一把的冲动。少年今天化了个妆，狐狸一样的眼角染上艳红，他眯起眼睛对她笑，比狐狸精还要狐狸精，睁开眼睛时、细长的眼眶遮住了眸子里的情绪。
“你是白雪呀，初次见面。”
他挥了挥手，于是坠着流苏的长长的袖子垂下来，顺着他手部的动作划出一个弧线，他轻轻转了转细长的手指上的戒指。她感觉自己被噎住了，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话来，好不容易把噎人的蛋糕吞下去，她挑眉看了看国王：“……呃，玩的有点变态了哈？”
她指了指狐狸眼的少年：“没比我大多少吧，他，我新妈？”
国王咳嗽了两声：“九井一，是天竺国的公主，他便是我的新王妃，以后你就叫他母后吧。”
她于是又打量起来站的很直的少年，他和她对上视线，把目光转移，双手叠起放在小腹之上。该说不说，作为一个男人能把婚纱穿的这么好看已经足够不容易，她左看看右看看，目光触及到他脖颈上沉重的金银珠宝，还有耳朵上、手腕上、手指上…九井一好像个被打扮起来的贵妇，和她以往见到的那些情人都不大一样。那些好像没有骨头的男宠们都努力把自己塑造得再女性化一点、软软地依偎在男人身上，可是九井一怎么看怎么不像，他只是正直地穿上了婚纱而已，连手都不和国王挽，只是单方面地被国王搂着，搂累了就松开，他和国王始终隔着一面空气墙。
她没忍住给九井一吹了个口哨：“挺好呀！可可嘛！”
她说话有点没大没小。她以为九井一会生气的，但可能年龄和她接近的人观念也和她接近，她带着挑逗意味的称呼只是让九井一弯了弯眼眸。她敏感地捕捉到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讶，九井一突然对她伸出手，她一动没动，心想这小妈应该不会光天化日之下对她做出些什么坏事，就感受到凉凉的、是九井一的手指暧昧地摸上她嘴角那块奶油，把它摁压下去、又涂抹开来，奶油因为皮肤的温度融化，她意识到九井一的手不热。
一下子被他摸得呆住，九井一冲着她惊呆了的表情噗嗤一声笑了，在国王转过身的一瞬间，九井一对着她、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擦过奶油的指腹。
她这才发现九井一的舌头很长，舌尖俏皮地弯起来，狠狠碾过下唇，留下水润的光泽。
3
对于国王再婚这件事一点她是一点都不在乎，只是第二天开始连贴身仆人看她的眼光都要带上几分怜悯了。她又不是傻子，虽然八成知道是国王又搞出什么幺蛾子，但是她心底还是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对国王能一直保持对她的放养模式的期待。这份期待在婚宴后第二天出门对上一对紫色眸子之后彻底落空了。她看到那张好像有点熟悉的脸，表情像吃了苍蝇，理由是对方的手紧紧地拽住了她的手腕，他看似不经意地扭动她手镯的位置，抬起脸来，笑得可灿烂：“你就是白雪妹妹？”
灰谷兰。九井一带进来的王子。
她开始怀疑老国王是不是想继承人想疯了，才会允许一个没比她大几岁的小妈带个没比她大几岁的哥哥回来。怎么想九井一和灰谷兰之间都不会有血缘关系，但灰谷兰对她表现出一副柔和的态度，连眼角都软上个三分，一口一个“白雪妹妹”“九井母后”，没把自己说恶心，先把她说恶心了。灰谷兰带着那“作为继承人理应被安排在一起”的恶心说辞，不由分说地挤进了她的隔壁。
灰谷兰生的美，却总让她觉得他没安好心，这大概就是漂亮的东西都有毒。但是他偏偏住在她隔壁，每回出门都要和他略带惊喜的目光对上。灰谷兰总是倚在门口，装作不经意地和她目光交接，然后是染上脸颊的笑意。
她想骂他几句真假。这几个挤进她生活的男人都有点该死。她想方设法折磨不知道犯了什么病、一定要和她同一时间出门的灰谷兰，她早起得很，于是成功连续几天捕获一个披散着长发像女鬼一样站在门口的灰谷兰。
“不装了？”
“……白雪，我希望你多睡一会。”
她爆发出一阵笑，笑弯了腰，抬头想从长发之中捕捉到点灰谷兰别的表情，他只是拢了拢头发露出底下的眼睛来。那是一种没有任何感情在其中的、单纯的打量，他沉沉的双眼中透出一股死气。灰谷兰仍然抓住她的手腕，缓慢地转动她的手镯。
灰谷兰说：“我送给妹妹的饰品，是不喜欢吗？”
何止是不喜欢，那他妈就是一套狗链子。银子做的锁链从项圈上垂下来，透着狗都看得出来的暗示。所以她才不喜欢灰谷兰，对她有图谋就直直白白说出来，一边这么对自己的私欲毫不掩饰、一边还在相处中对她摆笑脸。她想，如果天竺国真的把她的国家给吞并，那自己的下场也可想而知，不过就是被几个男人给瓜分，也没什么可怕的。只是想到如果那些人长着一张灰谷兰的脸，她就有点不舒服。她看不惯这种美。
她抬眼和灰谷兰对视。灰谷兰肆意地用目光扎进她皮肉之间，像是打量一件漂亮的物品，她经常被这么打量，因为她是白雪公主，是公主，天生来依附男人生长的软骨头的东西，灰谷兰的手锢得她疼，她开始恨自己连这种侵略性的表情都没学会，灰谷兰俯下身来，他的长发垂在她的肩颈上，他从她的领口之间看到里面白的像雪一样的皮肤，灰谷兰张口，咬了一口她的脸颊。
灰谷兰叹着气：“如果你乖一点会多好。”
乖一点的女人八成在相见第一晚被他拆吃入腹。她心想，那灰谷兰可真是该死了。
4
“魔镜啊，魔镜，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是谁？”
“大哥，你已经对着这破镜子问了十遍了。”
灰谷龙胆挑了个舒服的角度把自己埋在九井一的床铺里，灰谷兰饶有兴致地用手抚摸着魔镜的边框，镜子里映出她漂亮的侧脸，那乌发、白肤，殷红的唇，每每都让他感觉漂亮，十足的漂亮。灰谷兰爱美，也并不是随便来个漂亮的女人都能入他的眼，白雪是不一样的，她生得一副遭人觊觎的好皮囊，性格却像极了刺，目光里尖锐的嘲讽要被他好好品尝一番、然后嚼碎了，刺痛嘴唇，混合着血液吞下去。她可真有趣呀，她的柔弱才更有趣呢，享受着驯服一只小野猫的快感，她的爪子顶多也就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就连反抗都娇弱得迷人。
黑川伊佐那要他来这个国家当王子，他知道了自己要当九井一的儿子，气得想拽住鹤蝶的领子问问这个人脑子是不是进了不干净的东西，可是他心下一动，又抿起嘴来，对伊佐那说：“那得收取点报酬。”
谁都知道灰谷兰是个收藏家。喜欢集邮，那也没什么不好的。从魔镜里见到她抚摸动物的脖颈，他就注视着她裸露出来的脆弱的脖颈。想象着一口咬上去涌出来的鲜血，灰谷兰感觉自己都要为之颤抖起来。他从魔镜金属的边框中，看到灰谷龙胆坐在他背后，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床铺，目光紧紧地盯着镜中人不曾离开。
灰谷兰笑着，和龙胆对上视线。灰谷龙胆怔怔地瞪大双眼，然后闹别扭一样、又把头扭过去。还没等灰谷兰问他，龙胆已经张开口，显得颇为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是挺好看。”
“好看到眼睛黏住了呀。”
灰谷龙胆选择捂住耳朵不再听灰谷兰胡扯。九井一面色不善地推门进来，在同伴调侃的笑容中首先摘去了身上的首饰，整个人透出一股不耐烦：“待够了没？”
“伊佐那要我给你带信，说快了。”灰谷兰冲着九井一吹了个口哨，“我看你过得也挺滋润啊，母后！”
九井一的脸更黑一分，灰谷龙胆随之乐得直不起腰来。九井一要灰谷龙胆少弄脏他晚上睡觉的地方，龙胆用剑鞘把自己支撑起来，漫不经心地对着九井一说：“事先说好，报酬的事，是我们先给老大说好的。”
九井一皱眉：“你什么意思。”
“我的好妹妹呀。”灰谷兰俏皮地把胳膊肘倚在九井一肩膀上，压得他矮一截，“多漂亮，是不是，多漂亮？”
“长长弯弯的睫毛，多俏的小姑娘，她可真漂亮啊…如果再是一头金发、一双碧眸，是不是更像了？”
“……闭上你的嘴，灰谷。”
“少动些旖旎的心思，你活的可比现在轻松。”灰谷兰瞟了一眼墙上时钟，“事情我们都操办好――毕竟，娶一个死人这回事，简单的多。”
“娶她？养她才说的通吧。”
九井一从嗓子里挤出一声哑哑的笑：“随你的便！”
5
说是随他的便了，但该不爽还是不爽。九井一自认为在天竺地位不低，他甚至为了天竺忍受离谱的假身份，到头来被灰谷兄弟摁着痛心调笑，不爽到极致。灰谷兄弟是简单粗暴地把事情办好了，他九井一费心费力给财务流通擦屁股，守着用处只有偷窥公主的魔镜，感觉自己脑子有病。
她进他的房间大手大脚吃东西：“我看你的确有病，正常人会给国王当妻子？”
然后她又打量他的打扮，非常给面子地吹了个口哨：“挺帅！”
她特别爱待在他旁边。碍手碍脚的。她带了个丝绸手套从他餐盘里掰饼干吃，碎屑掉落在九井一的床铺上。九井一左耳朵听见宫中报道公主出逃了，右耳朵又听到公主好端端地躺他床上说母后肚子饿了。她蓬松的裙摆在床上铺展开，鹅黄色的布料和鲜红的被子大块地碰撞，看得九井一头疼。她吃饱了就躺在他床上小憩，九井一习惯性看她闭紧的眼眸，她被养的很好，让人以为她是害羞了、脸颊才微微泛红，喷了些清淡的香水，他微微凑近就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他在她身上压下一片阴影，她猛地睁开眼，缓慢地眨眨。
她带着些恶趣味地对他说：“母后不吻我？”
“……我为什么要吻你。”
“母后和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可是和我间接接吻了。”
九井一回忆起那奶油的滋味，有些恍惚。
“别说些不着调的，白雪。”
“不是不着调。”她咯咯地笑，“灰谷、九井，你们一个个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雪，白雪。名字被九井一拉长音，暧昧且柔和地从嘴里飘出来。白、赤，白、赤。两种颜色在他心里晃悠着，像白雪散落在床上的黑发、像她延伸到脚踝的鹅黄色裙摆，蕾丝边上染上奶油，甜腻腻的、和记忆里那个身影有决定性的不一样。说实话，事到如今，他甚至已经回忆不起赤音做过的事、说过的话，她变成九井一心中一个模糊的标志，成为他遇见人的标杆，总觉得要把人和她比较一下才好、也许是白雪太完美了，他才会觉得她们像。九井一早早过了年轻而激动的时候，如果换作以前，他会被自己这个念头恶心得吐出来，但事到如今他已经变得圆润而成熟，他已经可以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所有念头。
“真的吗？”
她系紧脑后红色的蝴蝶结，□□的足踩在他的怀里。九井一有时候觉得自己当初勾引她也是个错误的决定，她不像她的名字一样洁净，她是有点坏在身上的、有点尖锐，有点毒。她叫他可可时拢圆了晶莹的唇，狡黠地看他。
“真的。”
6
“我爹死了。”
她平静地推开九井一的房门，九井一正靠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猛地被她往后背上来了一巴掌。九井一被拍得往前一倾。算算日子该是灰谷下手的时候，这下王国已经是随手可以被揉捏的东西，他在脑子里快速处理着该怎么面对国王留下来的这个小公主。按理说她已经变成了灰谷的财产，那国王没给她留下任何东西，就算留了也早被灰谷兰哄骗到手，装也没有装的必要，九井一刚准备说话，她凑上来，往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她压住九井一的肩膀，在他耳畔说话，连嘴唇黏连又分开的声音都听的一清二楚：“你们干的好事。”
她和他对视，他看到她眼睛里映出来火烛的影子，像猛地在她眼里点燃一束光，她的眼睛亮亮的、圆圆的，近到呼吸和他交缠在一起、睫毛也触碰到他的，温热的交织之中，九井一想到现在灰谷肯定在看，但她才不知道也顾不得这么多，她急切而期盼地啄上他，让他感受到湿润的触感雨水一般落在他脸颊上、嘴唇上、鼻尖上，可把她憋坏了，她边吻他，边胡乱而恼怒地骂着死去的老国王，她说他也曾这么吻过她，让她犯恶心。九井一不说话，静静承受她情绪的发泄，她伸出舌尖舔舐九井一在嘴唇上咬出来的牙印。九井一说：“你够了。”
她捧住他的脸端详着，再次感慨她的母后真是漂亮，就算不化妆、露出男性的底色，也是个漂亮的公子哥。她咀嚼着九井一的表情，于是恍然大悟了，笑得可甜蜜，眼底流转着一些九井一见过很多次的情绪。
“我以为你能带我走。”
她在失望呢。
九井一移开目光：“你有安排了。”
“作为谁的财产？”她的声音一下子掐得纤细刺耳，“哎呀，不会是灰谷兰吧？灰谷兰？那个变态？”
“你不是喜欢我的脸？”她用双手捧起自己的脸，摆出一个伤心的表情，不带感情的泪水随之而来，她可怜地颤颤眼帘。九井一的目光追踪着她的眼泪，滴滴答答落在他的衣服上，他想，如果是灰谷看到这场景应该更喜悦。他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对着明显只想逃离这里的白雪、也很难生出爱意来吧。她只是想要傍着他这棵树逃走，飞得高高的。
她的指尖在自己的脸颊上停留，最终泄气一般抚摸九井一的脸颊。她抹掉眼泪，把眼睛垂下，手指绕着他的黑发打转，又把自己的头发和他的放在一起比较。她把裙子掀起到腰间跨坐在九井一腿上，她微微直起身，现在倒是显得比九井一高了一截，于是乌发垂落在他的耳旁，像一张帘子遮住她和他嘴唇相接的小动作。她轻轻扭动了几下腰肢，九井一摁住她，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于是闭上眼睛，主动迎上去。
她在喘息之间，对他说：“虽然我也就这样了，但是你也不好过，九井一。你为什么不能看着我一会？”
“所以我闭上眼了。”他淡淡地说，“逃跑吧，白雪。”
“今晚先祝你飞吧，飞得高高的。”
7
国王病逝，公主同一时间遭受刺客刺杀，所幸有王妃与王子接手国家。她往报纸上啐了一口骂这是谁他妈胡编乱造，旁边的灰谷龙胆自顾自玩刀，削掉她一缕头发。看到灰谷龙胆朝着她指了指自己的鞋面，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总觉得灰谷兰在哪里见过，这两张脸说没有血缘关系她是不信的。她被灰谷龙胆带出王宫，走了半天她骂了灰谷龙胆一句手脚不利索，然后把裙子撕裂、跑的比灰谷龙胆还快。灰谷龙胆快步跟上她，看着她脑后的蝴蝶结随着跳跃的步伐一上一下地颠簸：“你经常走这条路？”
她那张漂亮的脸，摆出个大白眼也漂亮：“我比你熟这个国家。”
灰谷龙胆戴着架眼镜，在阳光下有点反光。和他处了大概半小时，总体感觉灰谷龙胆比灰谷兰好些，至少他不会时不时把目光凝在她胸前和屁股，然后挑逗性地对她笑笑。灰谷龙胆把她绑出宫，第一时间看她被麻绳锢得紧紧的手腕，第二时间看她的脸。她依稀记得第一次见面灰谷龙胆被她的脸给得逞，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她也懒得演了，于是抬眼看灰谷龙胆，他紫色的眼眸在眼镜的遮挡下躲闪开，半晌张嘴对她说：“走了。”
“去哪儿？”
“我负责把你带出宫，然后杀了你。”
灰谷龙胆把剑从鞘里抽出一半，非常恶趣味地压重“杀了你”三个字。他的眼睛是典型的三白，挑挑眉勾起眼睛看她的时候倒是真的有点慎人，她喔了一声，然后扭了扭被麻绳绑住的手腕，可怜她娇嫩的皮肤已经被磨出一道红痕：“你松开我吧，都走到这了。”
灰谷龙胆颇感无趣地大啧特啧。剑抽出来在她手腕上随手一划，麻绳坠落在地上，她边活动手腕边小声地吸气，灰谷龙胆就偏头看她。她还真不适合被押着，她应该是个活物，应该像个在手指缝里垂死挣扎的蝴蝶，而捏碎虫子的那一刻也并非无趣。灰谷龙胆看她被勒出印子的白生生的皮肤，太脆了，他稍微用力点估计就会折断，让一个不安分的灵魂待在这种壳子里也是委屈了她。灰谷龙胆突然来了兴趣：“你要不要跟着我？”
她抬头时显得有点呆。灰谷龙胆想自己可和大哥不一样，他当然会更仁慈一些，而且他也正好到了想要养些活物的时候。只要他开口，一个女人的事，还是能轻松搞到手的――大概吧？灰谷龙胆把手放在脸前面，隔空比划出一个相框把她框在里面，觉得像一幅画，看起来顺眼了不少：“我说啊，你要不要跟着我？”
“我和大哥，你比较想选哪个？”
她哼哼两声，伸出手指头直直插进灰谷龙胆的相框里，硬生生把他的两只手扒开，凑近他露出完完整整的她自己来：“我哪个都不选！”
灰谷龙胆的眼睛里映出她的面庞，他的喉结滚动两下，扯起嘴角张扬地笑起来：“那你可要完蛋了呀，白雪公主！”
他的手扣住她的腰，往小腹狠狠一靠，两人的身影紧贴在一起，她感觉到灰谷龙胆的佩剑抵上她的后腰，一手从肩胛骨开始往腰下摸、抚平了她衣服的褶皱。他没戴手套，手显得无比滚烫，一巴掌拢住她的臀部又托起圆滚滚的肉，她抖了一下，手用力掐上灰谷龙胆的手肘，他伸出手揉了两把才作罢，垂眸打量她又羞又恼涨红的脸，灰谷龙胆和她拉开距离，这下他高兴起来，举起手刚想表明自己纯良，就被她伸手甩了个大巴掌――没成，他挡住了，捏着那软软的手捏了两下：“你可真是有点笨。”
“不吓唬你，我的任务其实是把你送进这片森林里，随便你在哪儿活……你可真是有点笨，你为什么不能摆清楚自己的地位？你生了这种脸、生了这种身份，你就逃不掉了。跟着我们还能过得开心点。”
“呸！”她挣扎着朝灰谷龙胆吐了口水，“我要你们管我怎么活！我要你们管我怎么活！”
灰谷龙胆给她指了个方向要她跑过去，不然就砍掉她一只手，顺手抽出剑，摆出一副真的要砍的模样。他拍了一把她，无意识地说出一句熟悉的话：“如果你乖一点该多好。”
8
她翻过树林和湖水、踏过花草和昆虫。她奔跑着看到一栋小别墅，本来都要停下了，看到别墅前种下的一大片兰花，她又开始跑，没跑几步就被什么东西给绊倒，整个人摔了个狗吃屎，低头一看原来是自己被小矮人绊倒了，几个小生物簇拥在远处对她指指点点，她投个目光过来，他们就怕得发抖。好不容易推选个胆大的出来，好像念着谁硬塞给他的台词：“如果你保持房子的整洁，做饭，铺床叠被，洗衣服，缝纫，和编织，并使一切干净有序，你就可以和我们住在一起，你会有你想要的一切。”
她从地上爬起来，拽住小矮人的领子：“你他妈是不是灰谷兰派来的？”
小矮人支支吾吾不说话，眼睛里暗着，一点光也没有。她突然很崩溃，想摔东西、想打人，最终什么都没做，又躺在地上翻了个身，对着天空臭骂灰谷兰三百句，然后捂住脸懊恼地嚎了两声：“我摆烂！我摆了，还不行吗！”
她开始恶毒地设想该用什么手法自杀，跟着小矮人进了他们的屋子。这几天过得还算舒心，但也总感觉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她摆好了一个平静的心态，不再想着到处跑，天天躺床上思索人生，感觉自己心死了。
好想骂人啊。她在听到木屋的门被敲响时摆出一张臭得像家庭主妇的脸出来，和捧着一筐绿里透红的苹果的灰谷兰脸对脸，艰难地说：“演都懒得演了是吧？”
灰谷兰从鼻子里闷闷地发出一声笑。他今天打扮得还挺像模像样，把自己的脸抹得白皙得很，妆画的很精致，不知心里在盘算什么，他勾起嘴角一笑，倒是真有点柔情那味。他戴上了之前送给她的那个狗链子首饰，沉沉地坠在胸膛，他轻轻扯两下，链子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灰谷兰长得高，此时把头发梳得规规整整，她一眼看出他穿的是新郎装，胸口别了朵艳红的花，红得像有毒。她觉得多碰灰谷兰一下也有毒。
“门口的兰花是你种的？”
“喜欢吗？”
他缠上来，从那一筐苹果里挑了个最红的塞进她手里。苹果的表皮滑滑的，像涂了什么液体一样湿润，红的透亮，比起苹果更像是一件装饰品，她从中看到很多东西，比如她的未来啦、还有各种结局啦，她现在觉得苹果的颜色像血液，她想如果她有勇气结束自己狗屎的一生，那手腕一定会流出来这个颜色的液体。她看着苹果，灰谷兰微微弓腰把脸放在苹果之后，鲜红色挡住他的半张脸，他笑得像开了花一样，他伸出双手拢住她捧着苹果的手：“白雪，白雪，真漂亮的名字。我来娶你了。”
“但是在此之前，你得死一次才行――你的遗体会很有用，之后我会补办婚礼的，但是你得蒙上你的脸。”
“只给我看…或者是我们，好吗？”
她想明白了灰谷兰是什么意思，苹果在手心被转动，红色染上她的指腹。她缓慢地回忆了自己至今为止的一生，除了当老国王的笼中雀、就是当个被欣赏的物品。灰谷兰这么选择当然也是预料之中，她无非就是一个国家的小赠品咯。他摸她的头，抚摸她的脸颊，用手指描摹她的五官，用力摸她的眼睛。她没什么精气神地睁着双眼，在被抚摸时敏感地合上眼帘，灰谷兰又在用透着怜悯与欣赏的语气说些什么。他拥抱上她，把她打横抱起，苹果掉了一地，她的后背接触到松软的床铺，她先前把七张小小的床铺拼接在一起才勉强容身，现在覆上一个成年男子，不免觉得有些拥挤。床板被碰撞得微微歪斜，她陷入到床铺里，他勾起她，苹果被咬碎、被塞进嘴里，猛地被噎住，她张嘴想要呼吸，灰谷兰又将唇贴上来，他吻她，暧昧地研磨她的唇，堵住她最后一丝呼吸的可能，灵巧地挤进去，把呼喊捣碎、吞咽下去，温度上升着，她竟然昏昏沉沉之间感觉到冷意，灰谷兰在她耳畔发出满足的叹声：“我会养好你的，白雪。”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比出一个“去死”的口型。
9
好可怜好可怜的雀，哪里也逃不了的公主。她在哭，大概也会是最后一次哭，但是这份美丽只会让人觉得可爱，连她悲伤的情绪都那么可爱。友情、爱情都不曾拥有的公主，第一次被温柔地对待，居然是因为这个。她自己都要笑出来了，她的眼泪连成线，珠子一样濡湿了被单。
睡吧，白雪，睡吧。
梦里会幸福一些的。